第190章 淬火的意志

作品:《重返1979:从赤脚医生到国医

    手术室内的生死时速,与门外那场充满压迫的“约谈”,像两道性质迥异却同样凶险的湍流,狠狠冲刷着陆九思紧绷的神经。当他重新冲回周晓武床边,看到那几乎拉成直线的心电监护时,门外监察委干部平板的声音、陈副院长闪烁的眼神,都被瞬间抛诸脑后,压缩成背景里微不足道的杂音。


    止血,升压,调整呼吸机参数,纠正酸中毒……所有的动作几乎成为本能。血液净化在惊险中勉强维持着,滤器在增加肝素和手动冲洗的双重努力下,总算没有彻底堵死。周晓武的血压在大量血管活性药物的支撑下,如同狂风中的烛火,忽明忽暗,每一次微弱的回升都让所有人屏住呼吸,每一次下滑都让心提到嗓子眼。


    这一场艰难的 CRRT 持续了整整二十个小时。当窗外的天色再次由暗转明,阳光透过遮光帘的缝隙,在冰冷的地板上投下细碎光斑时,周晓武的生命体征,终于在一系列强效干预下,勉强稳定在一个极其脆弱、但至少不再直线下跌的低水平平台上。


    滤器最终还是因为凝血严重而报废,但在此之前,它已经清除了一部分蓄积的毒素和代谢废物。周晓武的尿量,在停机后的几个小时内,出现了极其微弱的、几乎需要用滴来计算的增加。这是一个信号,一个微小却至关重要的信号——他那饱受摧残的肾脏,或许还保留着一丝残存的功能火种。


    李主任摘下几乎被汗水浸透的口罩,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脸色灰败,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陆九思也好不到哪里去,扶着床栏才勉强站稳,手臂和小腿的肌肉因为长时间保持固定姿势和高度紧张而不停地痉挛。但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监护仪上那串虽然难看却总算“活着”的数字,长长地、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


    又熬过了一关。


    但代价是巨大的。周晓武的身体在这次极限治疗后,变得更加虚弱,对任何外源性刺激(包括药物)的反应都更加敏感和不可预测。下一次危机何时到来,谁也无法预料。


    陆九思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一步一挪地走出临时改造的手术室。清晨的走廊清冷空旷,只有消毒水的气味弥漫。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着眼睛,让过度使用的头脑缓慢冷却。


    监察委的人……他们还会再来。昨天的插曲,绝不会是结束。陆九思很清楚,那只是开场。他们的目标明确,就是冲着他来的。手术的合规性,特殊耗材的使用,甚至可能追溯到更早的某些诊疗细节,都可以成为做文章的由头。在周晓武案件本身陷入僵局、外界压力巨大的情况下,将他这个“不安定因素”控制住,或者至少让他“安静”下来,符合某些人的利益。


    他必须做好准备。


    休息了几个小时,陆九思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他没有回值班室睡觉,而是先去了医生办公室。他没有处理积压的文书,也没有去看其他病人的病历,而是打开了那个属于他自己的、上锁的抽屉。


    里面除了几本医学笔记,还有几份他之前誊抄的、关于周晓武抢救过程的详细技术总结,以及一些基于这个病例对心脏创伤、毒物急救的研伸思考。这些文字,他写得很谨慎,避开了所有可能敏感的案情细节和超前的技术描述,专注于纯粹的医学逻辑、病理生理分析和临床决策复盘。这是他为自己构筑的防线——证明自己的一切医疗行为,都建立在扎实的理论基础和严谨的临床判断之上,是为了挽救生命而不得不为、且有据可依的“合理”选择。


    他将这些材料再次仔细检查、整理,确认没有任何可能被曲解或攻击的漏洞。然后,他开始在脑海中,逐条梳理自己从接触周晓武病例以来,每一个关键的医疗决策节点:紧急开胸的指征,牛心包片使用的考量(基于当时心肌脆弱、常规缝合无效的客观事实),冠状动脉局部灌注的思路来源(含糊为国内外文献启发和极限条件下的尝试),对抗高钾血症、处理毒物袭击的抢救流程……每一个决策,他都必须能清晰地说出其背后的医学依据、当时的紧迫状况,以及上级医师(张院长、李主任)的知情和认可。


    这不是为了应付监察委的狡辩,而是为了保护自己,保护这次抢救的成果,也是为了坚守一个医生在绝境下为生命负责的底线。


    做完这些,他找到张院长,没有提昨天监察委的“插曲”,只是将整理好的部分技术总结和决策依据,以“请教”和“备案”的名义,交给了张院长。


    “院长,这是关于周晓武病例的一些技术复盘和思考,可能不够成熟,请您指正。另外,也想请您做个见证,里面涉及的几次关键治疗决策,都是在当时情况下,我们医疗组共同评估后认为最合理、最必要的选择。”陆九思的态度恭敬而坦然。


    张院长接过那摞写满工整字迹的纸张,翻看了几页,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自然明白陆九思的用意。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将那摞纸仔细地放进了自己的文件柜。“我知道了。你……自己也要有个准备。有些事,可能不是讲道理就能讲得通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陆九思听懂了张院长的言外之意,心中微沉,但脸上依旧平静:“我明白,院长。我问心无愧。”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陆九思又去了一趟病案室。他以主治医生需要核对归档病历完整性的名义,将周晓武那份厚厚的病历原件再次调阅出来,从头到尾,极其仔细地核对了一遍。确认每一份记录、每一个签名、每一处时间节点都准确无误,没有遗漏,也没有任何可能引起歧义的涂改。


    他知道,这份病历,将是他面对任何质询时,最核心、最无法撼动的证据。他必须确保它万无一失。


    做完这一切,已经接近中午。陆九思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


    回到ICU区域,气氛依旧凝重。赵干部的人依旧守在关键位置,只是人数似乎比之前少了一些,每个人脸上的疲惫也更明显。周晓武的病房里,各种仪器依旧在运行,生命体征的数值在低水平上波动,看不出明显好转,但至少没有继续恶化。


    陆九思走到玻璃窗前,静静地看着里面。周晓武依旧无知无觉地躺着,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算计、生死搏杀都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承受了太多伤害的载体,一个在医学和命运旋涡中沉浮的符号。


    但陆九思知道,他不是符号。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年轻的战士,一个母亲的孩子。他的每一次心跳,都在对抗着试图将他彻底吞噬的黑暗。


    就在这时,护士小刘拿着一份外检报告单匆匆走过来,脸上带着一丝困惑:“陆医生,省里刚传真回来的,周晓武之前送检的那份……指甲缝残留物的补充分析报告。”


    陆九思心中猛地一跳!他立刻接过报告单,快速浏览。


    报告很简短,结论却让他瞳孔骤然收缩。


    “……经扫描电镜及能谱分析,样本中检出微量特殊成分:含有较高比例的锑(Sb)元素化合物颗粒,及少量稀土元素钇(Y)化合物痕迹。上述成分与常见车辆制造材料(如油漆、合金、电子元件)存在差异,更接近于某些……特种工业或军工相关材料的特征残留。另,检测到极微量硝化纤维素成分,可能与某种含能材料有关。”


    锑?钇?硝化纤维素?特种工业?军工?含能材料?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指向了一个陆九思之前虽有猜测却不敢深想的可怕方向!


    这绝不是什么普通车祸能留下的痕迹!这更像是……某种特殊装置或武器作用后,产生的微量特征残留!是那个微针喷射装置里的毒物成分?还是……周晓武在事故瞬间,近距离接触了某种非常规爆炸物或特种器械?


    省里的分析专家显然也意识到了异常,在报告的备注栏里用铅笔写了一行小字:“建议结合案情,审慎研判。此成分组合在民用领域极为罕见。”


    陆九思拿着报告单的手,微微有些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混杂着震惊、愤怒和终于触及核心边缘的激动。


    他之前的猜测,被这份冰冷的科学报告部分证实了。周晓武遭遇的,绝非普通事故。那“刺眼的强光”和“轰的巨响”,很可能与某种特种装备直接相关!


    他立刻想到了赵干部。必须马上把这份报告交给他!


    然而,就在他转身准备去找赵干部时,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走廊另一头的楼梯口,那两名监察委干部的身影,再次出现。他们正朝着ICU区域的方向走来,步伐不紧不慢,但目标明确。


    他们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目光,已经遥遥地锁定了站在周晓武病房窗前的陆九思。


    淬火的时刻,到了。


    一边是关乎案件核心突破的关键物证分析,一边是来自内部监管体系的直接质询。


    陆九思将那份还带着传真热度的报告单,迅速而隐秘地折好,塞进了白大褂内侧最深的口袋。然后,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挺直脊背,目光平静地迎向那两道越来越近的、审视的视线。


    无论接下来要面对什么,他都必须先跨过眼前这道关卡。为了周晓武,也为了那刚刚露出一线狰狞面目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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