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的黑暗里，清玄的意识像是一叶飘摇的扁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裹挟着，沉浮不定。寻踪符的温度透过衣襟传来，成了唯一的锚点，让他不至于彻底迷失在这片虚无之中。


    耳边的风沙声越来越清晰，呼啸着，卷着沙砾打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凉意。清玄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归尘阁的昏暗，而是一片苍茫的戈壁。


    落日熔金，将天际染成一片悲壮的橘红。远处的沙丘连绵起伏，像是沉睡的巨兽，在风沙中缄默无言。空气里弥漫着干燥的尘土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星象罗盘的铜锈味。


    清玄低头，发现自己的紫袍不知何时换成了一身粗布短打，脚下踩着一双磨破了底的布鞋，手里握着的，竟是他魂牵梦萦的——大师兄萧珩的星象罗盘。


    罗盘的指针疯狂转动着，发出“嗡嗡”的轻响，指向西方的一座残破的烽燧。


    “小珩，这地方的星象不对劲，怕是有妖物作祟。”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清玄循声望去，只见烽燧下站着两个身影。一个是须发皆白的老道，手持拂尘，仙风道骨；另一个则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身着青色道袍，眉眼锐利，手里同样握着一个罗盘，正是年少时的萧珩！


    清玄的心脏骤然缩紧，他想开口呼喊，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半点声音。他这才惊觉，自己竟像是一个无形的旁观者，被困在这场名为“过去”的梦境里。


    “师父放心，弟子已经布下了七星阵，就算是千年老妖，也能让它无所遁形。”少年萧珩的声音朗朗，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意气风发。他抬手抹去脸上的沙尘，目光灼灼地望向烽燧，“只是弟子总觉得，这敦煌的风沙里，藏着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老道捋了捋胡须，叹了口气：“天地间的秘密，岂是我辈能尽数窥探的？你记住，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话音刚落，烽燧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漫天风沙骤然卷起，形成一道巨大的龙卷，直冲云霄。龙卷之中，隐隐传来女子的凄厉哭嚎，听得人头皮发麻。


    “不好！是风沙蝎母！”老道脸色大变，拂尘一挥，数道金光射出，却被风沙卷着，瞬间消散无踪。


    少年萧珩却不惊反喜，他将罗盘往掌心一拍，口中念念有词。刹那间，七道星光从罗盘里飞出，落在烽燧四周，形成一道璀璨的光阵。


    “七星定魂，镇！”


    萧珩一声大喝，光阵骤然亮起，将龙卷死死困住。风沙蝎母的哭嚎声越发凄厉，龙卷疯狂扭动，想要挣脱束缚，却被星光死死钉在原地。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烽燧的顶端，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一道黑气从中窜出，形如鬼魅，悄无声息地朝着萧珩的后心袭去。那黑气里，带着一股熟悉的阴冷气息，清玄心头一震——这气息，竟与归尘阁里那些被施了术法的古玩如出一辙！


    “大师兄，小心！”


    清玄声嘶力竭地呼喊，却依旧发不出半点声音。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黑气，一点点地侵入萧珩的后心。


    少年萧珩的身体猛地一颤，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他手中的罗盘“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指针瞬间断裂。七星阵的光芒骤然黯淡，风沙龙卷失去束缚，猛地炸开，将老道和萧珩的身影吞噬殆尽。


    “不——！”


    清玄的意识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他浑身颤抖。


    就在这时，眼前的景象再次扭曲。戈壁与风沙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间雅致的书房。


    书房里，檀香袅袅。一个身着白衣的青年正伏案疾书，笔尖落在宣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他的字迹清隽挺拔，正是二师兄陆承渊的瘦金体。


    清玄的脚步不受控制地朝着青年走去，他看到宣纸上写着一行字：“墨落归尘处，龙潜秦岭渊。”


    青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缓缓抬起头。他的眉眼间带着一丝化不开的忧愁，看向清玄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小师弟，当你看到这行字时，我应该已经去了秦岭。三师弟温衍性子冲动，怕是已经落入了圈套……”


    他的话还没说完，书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身着黑衣的人影闯了进来，脸上戴着一张青铜面具，手里握着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


    陆承渊脸色一沉，抬手将宣纸揉成一团，塞进嘴里，猛地咽下。他起身想要反抗，却发现自己的四肢早已被无形的枷锁束缚，动弹不得。


    “你们到底是谁？”陆承渊的声音冰冷，目光锐利如刀，“为何要针对我们师兄弟？”


    黑衣人影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了匕首。


    寒光闪过，清玄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冲上去，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依旧无法动弹。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匕首，一点点地逼近陆承渊的胸膛。


    “小师弟……”


    陆承渊的目光穿透了黑衣人的身影，落在清玄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释然的笑容。


    “一定要……找到我们……”


    话音落下的瞬间，匕首刺入胸膛。


    鲜血染红了洁白的宣纸，也染红了清玄的视线。


    剧烈的疼痛从心口蔓延开来，清玄猛地睁开眼。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归尘阁的地面上，苏墨正站在他的面前，手里拿着那把题字的折扇，脸上带着一丝复杂的笑意。


    油灯的光芒摇曳不定，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第二关，你也过了。”苏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只是……你看到的，未必是全部的真相。”


    清玄撑着地面，缓缓站起身。他的紫袍上沾满了尘灰，眼底却布满了血丝。他抬手摸了摸心口，那里依旧隐隐作痛，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是梦境。


    “第三关是什么？”清玄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我要见我兄长们。”


    苏墨收起折扇，指了指归尘阁的后院：“第三关，在那口古井里。井底，有你三师兄温衍留下的线索。”


    清玄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后院的月光下，一口布满青苔的古井，正静静地立在那里。井口的石栏上，刻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像是孩童的手笔。


    清玄走近一看，瞳孔骤然放大。


    那行字是：“小师弟，井底有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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