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雨眠醒来的时候，方淼正坐在凳子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他坐了起来，拿抱枕垫在身后，心里有点发毛，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抹红晕迅速爬到了脸上。


    方淼问：“好点了吗？”此时语气算是温和。


    季雨眠刚想张口，先被嗓子的嘶哑吓到了，方淼见状立即递来床头柜上放着的一杯水。


    水还是温的，季雨眠润了润嗓子，好说话多了，“好多了。”


    “脑子清楚了吗？”


    “清楚了。”他实诚地点点头。


    “那好，解释吧。”方淼面无表情地说。


    “……解释什么？”


    “解释解释你是怎么把自己高烧到快四十度还一声不吭准备迎接‘艺人季雨眠因高烧未及时就医于家中去世’的新闻的。”方淼说完又呸呸了两声，只是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我……”


    “好好想想该怎么说。”


    季雨眠垂下眼，嗓音微微发涩，还带着些感冒初愈的鼻音，“前几天淋了场雨，没放在心上，后面有些感冒，我不爱吃药，以为在家闷几天就好了，没想到……”


    “没想到没把自己给送走是吧？”方淼语气更冷，冻得季雨眠打了个寒颤，“不是……我没有，我……”他想解释，可是只有这一句苍白的话，翻来覆去地说不出新花样。


    “你为什么不联系我？”


    “你们都太忙了，我不想麻烦你……我配不上别人对我这么好……”


    方淼简直要被气笑，在他面前装了许久的好脾气再也撑不下去，看着他憔悴的脸，她飞快地眨了下眼睛，还是狠心将话都说了出来：“谁告诉你这是麻烦的？你凭什么就觉得自己配不上别人的好，对你好的人都没有这么想，你倒是了解我啊？我这几次救你，不是看你糟蹋自己的身体跟我说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这叫恩将仇报好吗？”


    “我……我是个有霉运的人，从小到大，和我走得太近的人都离开了。”季雨眠声音很轻。


    方淼看着他自轻自贱的态度心里一阵酸痛，又气又心疼，“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吧，您这还活在古代呢？哪个大师给你算的命吗？我现在就把他招牌给砸了去，你不是P大高材生么，唯物主义没学过吗？还信这些乱七八糟的封建迷信？”


    “你说唯物主义是真的吗？”他有些出神。


    “废话。”


    季雨眠闭上眼，不再说什么。


    “你自己都不好好对自己，怎么能收获别人对你的好——哪里学来的自我贬低这一套？照你这么说，我岂不是更失败，连对别人好，那个人都觉得自己不配，你这么说真让我觉得真心被狗吃了。”


    “我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不想麻烦我？那好，我现在郑重告诉你，我不怕被你麻烦，你如果觉得欠我人情，那就答应我一个条件，或者我帮你一次你答应我一个条件，这怎么样？”


    季雨眠愣愣地看着她。


    方淼不耐烦道：“怎么样？”


    “好。”他抿了抿嘴唇，轻轻应下。


    “好，现在第一个条件，手机给我。”方淼朝他伸出手。


    季雨眠下意识翻出手机给她。


    “密码。”方淼边接过手机边说。


    “没有密码。”


    “哦。紧急联系人，王数。”方淼抬起头瞥了他一眼，挖苦道：“你可真是自立自强，不愿意麻烦我就算了，连你的经纪人都不愿意麻烦。”


    季雨眠不敢吭声，他确实没有想到自己会发高烧，也从来没想过麻烦方淼或者王数。


    “好了，紧急联系人设成我了，我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有事先给我打电话，明白吗？”方淼将手机递给他。


    季雨眠接过来，看着屏幕上紧急联系人下面方淼的姓名和手机号码，忽然觉得手机有些烫手起来，怕方淼不高兴，他赶忙点了点头。


    方淼这才露出一个笑容来，“这才对嘛，这是第一个条件，算是你第一次发烧我照顾你的报酬吧，至于其它的，等我想到再说。”


    她忽然注意到季雨眠脸上那块蝴蝶轮廓的胎记，手不自觉地靠近，“我能摸一下吗？”


    季雨眠轻轻点了点头，脸红到了耳朵根。


    方淼触碰上那处，很光滑细腻，和自己脸上的皮肤触感并没什么不同，但就是莫名吸引人。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此时有些旖旎的气氛。


    方淼：“……我去开门。”


    季雨眠点点头，赶忙也起身。


    王数拎着几分早餐进来，拉开椅子，非常自然地招呼两个人吃饭。


    季雨眠还没洗漱，便钻进了卫生间，留下方淼和王数大眼瞪小眼。


    “方总，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就多买了点。”王数有些谨慎地开口。


    方淼这会儿心情颇好，脸上挂着笑容，“王哥，你不用拘谨，就喊我名字就好。”


    王数先是被“王哥”这个称呼炸得外焦里嫩，他何德何能被方淼喊哥？而后又听见她说喊名字，更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方淼倒是很自然，她也没什么忌口，除了在国外中式早餐吃得少，回国后还不是很习惯。不过中餐倒是也能吃，她拿起筷子搛了一个包子，悠悠哉哉地吃着，目光时不时移到卫生间。


    不知道这人在干什么，进去十几分钟了还没出来。


    磨蹭了将近二十分钟，季雨眠才出来。方淼第一时间捕捉到了他的身影，与他视线相对。季雨眠的脸一瞬间就红了。


    方淼挑眉：还换了件衣服。


    王数看他这副模样，心里直道哎呦，不过没说出口，只是招呼他赶快来吃饭。


    方淼递给他一杯粥，季雨眠接过。


    季雨眠看出了王数欲言又止的神情，若无其事道：“王哥，有什么直说，方总……方淼是我朋友，不用瞒着她。”


    王数想起来正事，他面露喜色，道：“雨眠，郑总今天说了，助理过几天就来了，让我先跟你说一声。”


    季雨眠有些莫名其妙：不是前几天才和他说过吗，怎么又说一遍？而且这几天他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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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什么活动，也不怎么需要助理。


    不过转头看见方淼脸上满意的神色，他才猛地醒悟，“谢谢。”


    方淼猜他已经猜到了，索性也不瞒着，大大方方承认道：“昨天确实是郑宏给我打了电话，我提醒了他几句。”


    王数直觉这个“提醒”倒是没有那么风轻云淡。


    “只是……我近期没什么工作吧？”季雨眠不太确定地问，反正他自己是没有接到什么工作邀约。


    “我今天来就是跟你说这个事儿的，公司那边给你接了个活动，是之前就定下来的，一个选秀节目，《我们一起唱》第三季，预计六月份开始录制。”


    公司那边这么好心？


    季雨眠听说过这个节目，算是目前流量最大的选秀节目之一了，尤其是背靠某个视频平台，大资本大制作，以他目前在公司的地位，是绝对拿不到这样的资源的，那么……


    “我们公司还有谁参加？”


    “余默、刘乐乐、陈子恒，还有韩逸兴。”提到后面几个人时，王数脸色不算好。


    韩逸兴就是之前那个“瘦竹竿”，刘乐乐和陈子恒算是他手下的两个小弟。至于余默，季雨眠没怎么接触过，只是点头之交，不过他面相很好，而且和自己同病相怜，甚至比自己雪藏的时间还久。季雨眠记得，他是六年前在爱豆选秀节目出道的，当年的爱豆选秀节目还没有这两年这么拉，能出道的人基本都是有真实力的，他也小火了一把，只是后来不知道怎么，余默莫名便被雪藏了，大概率和自己被雪藏的理由差不多吧。而和他一起出道的那个团的其它成员，基本都已经完成了转型，甚至有人已经成了“顶流”，而他，要和他们一起从头开始。


    季雨眠对这个余默生出无限的怜爱来。


    不过照辈分，他倒是需要喊余默一声“师兄”——虽然他们年龄差不多，但余默出道比他早将近两年，那两年正是娱乐圈更新换代的黄金时代，新人一茬接一茬，他俩同时被雪藏的那几年出得能叫得出来的新人都没有那两年多。


    “缺投资吗？”一旁听了许久的方淼忽然说。


    “啊……”王数有点懵，而后意识到什么，补充道：“本来该下个月开始录制的，只是赞助突然走了一个，就多停了一个月。”


    方淼笑秘密道：“走的那个是恒阳吧？”


    王数震惊了：“方总怎么知道？”他到底还是不敢直呼方淼的大名。


    季雨眠心神一动，他似乎知道为什么方淼会知道这码子事。


    方淼没回他这个问题，而是转向季雨眠，“那我来赞助，之前还说想投资你，这不是时机就来了？”


    季雨眠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他不想让方淼的钱打水漂，更不想让方淼失望。


    “投资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况且，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会赔本？”方淼看出来他想说什么，不等他说出来自己就抢先打断。


    “而且，我投资不是免费的，我有一个要求。”


    季雨眠呼出一口气，“什么要求？”


    “我要做你的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