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淼决定收回之前对杨洛的评价——这人还真是个傻子。


    她和季雨眠对视一眼，两个人都听出来了杨洛的声音，也从他话里听到了季雨眠的名字。


    季雨眠脸上有一丝冷色闪过，他努力克制，仍是无可避免地“啧”了一声。


    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越来越大，不知道老板是不是顶着压力在外面和他周旋，不管怎么，老板终究是待他不薄，而且毕竟事情是因他而起，他也不能做个总是躲在别人身后的废物。


    季雨眠唰地起身，长腿终于舒展开了，身体上虽然舒服了点，只是刚酝酿好的情绪被打断，心里更不高兴了，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家子苍蝇。


    方淼也跟着站起来，她的想法很简单——直接让杨洛滚出去。仗势欺人嘛，有这个势为啥不用？况且，仗势欺人的对象若是杨洛，那她觉得自己简直是为民除害，瞧瞧他一个人耽误了多少人的好心情。


    季雨眠拦住了她，“我来解决，好吗？”


    他声音缱绻轻柔，话里像是带了个钩子，方淼顿时什么都忘了，只是傻傻地点头。


    季雨眠拎起一旁的外套套在身上，回头给方淼比了个不知道是拜拜还是没事的收拾，掀开帘子就走了。


    离开后台暖黄色的灯光，酒吧里五彩斑斓的光差点没将他眼闪瞎，明明待的时间也不短了，只是刚一进来还是会被刺到。他这会儿就被刺到了，紧急闭了下眼。


    结果没想到杨洛“那么不长眼敢来老子常来的地方驻唱”这句话话音刚落。


    他那一个闭眼突然像极了对杨洛的嘲讽。


    尤其是他刚从后台那个人少的豁口处出来，几乎是全体人目光汇聚于此。


    杨洛深深感觉自己被冒犯了，他气得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上手就要拽住季雨眠。


    在家那七天禁闭差点没给他关疯了，无论怎么求爷爷告奶奶说好话，他爹都坚决不放他出来，今天终于结束，他一来这儿就听说有个长得好看唱歌也好听的男人在这驻唱，当即就心痒了，问自家那俩小情儿有没有照片——这他娘的不就是季雨眠那个小白脸吗？居然又跑来驻唱了。他心思一转，觉得这回估计是彻底被方淼抛弃了，否则怎么可能来干驻唱这种活儿？那这不是自己下手的好机会么——杨公子智商不详，倒有点往情种的路上发展的潜质，尽管我季雨眠把他害那么惨了，还是对人念念不忘，甚至有几分“能屈能伸”的意思。


    只是他以为全天下的人都和他一样既有迷之自信，又有超厚脸皮。


    他这番又吵又闹语出惊人已经是扰了不少人的好心情，还非要表演一个强抢民男，人群里顿时就有人开口了：“这里是帝都，不是缅甸，杨先生自重吧。”


    季雨眠刚下去没几分钟，他歌唱得好，人长得也清爽，大家有眼睛右耳朵，而且不少人也认出来了这个小歌手就是几天前被他纠缠过的那个，一时都觉得可怜，再加上两个人样貌的巨大差距，杨洛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副模样实在是让人作呕，纷纷站在季雨眠那面，七嘴八舌道：“就是啊，法治社会，谨言慎行！”


    杨洛这辈子还不知道“谨言慎行”这四个字怎么写，他只看到一群愚蠢的凡人嫉妒他帅气多金，不想让他得偿所愿，于是都与他为敌！如此心胸狭隘！


    如果季雨眠能知道他的脑回路，大抵是连生气的心都不会有了——智商相近的人打交道才会有诸如生气喜悦这类的情绪，但倘若两个人之间的智商差异已经大到可以堪称不是一个物种了的话，那说什么生气不生气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就像一个人，怎么能和一条狗置气呢？


    季雨眠在杨洛面前站定，他的眼睛不再像面对什么不耐烦的事情一样只睁开一条缝，而是眼神清明，认真注视着他，这让杨洛站定几乎有些无所适从起来。


    “杨先生，我们之间或许有什么误会，今天一并说清楚吧。”他话里没有嘲讽，没有畏惧，只是平静。


    “什么误会？”杨洛吵嚷起来。


    “既然没有，那你又为什么在这里闹事呢？”季雨眠并不怕他，仍是这幅好脾气的样子。


    “……我还不能在这喝酒了？你家开的？”杨洛语塞，但还是硬着头皮讲。


    “你要是正常消费当然没什么问题，只是你现在的行为恐怕已经超出了正常消费的范畴，对酒吧的营业造成了很大影响。”


    “你跟方总什么关系？”杨洛不愿理离开，但是似乎嘴上又说不过季雨眠，于是憋了半天，只憋出这句话。


    反正他不主动走，季雨眠也没办法把他轰出去。


    “没有什么关系。”季雨眠垂眸。


    “朋友。”半晌，他又补充道。


    杨洛可不信，“朋友？只是朋友，她会帮你做到这份上——得罪整个恒阳？”


    “方总与我很投缘，况且，她心地善良，杨先生自己做过的事情应该没有忘记，或许是连方总都看不下去了。”季雨眠在内心翻了个白眼，——得罪？你还用上得罪这个词了？


    方淼正要推门的手顿住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也是，两个人关系还没恢复正常呢，已经开始幻想季雨眠今天要表白了，还是对自己太过自信了。


    “既然你和她没什么关系，那你为什么不肯跟我？”杨洛走近两步，贴近季雨眠的耳朵，咬牙切齿道。


    季雨眠身上的鸡皮疙瘩一时间争先恐后地站起来，他下意识后退一步和这人拉开距离，用尽全部的理智才勉强将一句“你是不是有病”压了下去。


    杨洛身边那两个小情儿也听到了这句话，顿时面色就变了，又是愤怒又是紧张。


    季雨眠看着他们的表情，倒是有些理解杨洛的性子是怎么养成的了——原来不只是他自己没什么脑子，身边还有一群不仅仅是假意，而且还有几分真心的人觉得他真的是个不差的选择，是个人都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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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拒绝他，他本以为方才那两个护在方淼身边的男人还算不错，现在……


    杨洛本来骤然靠近季雨眠，看到他脸上那块胎记，在灯光的映照下愈发迷人，神秘而充满吸引力，手上蠢蠢欲动，带着几分迷恋就要抚上他的脸。虽然他很快将距离拉远了，但他没有第一时间拒绝，而且脸上神色几度变换，肯定是心动了！


    他在纠结！


    “方家外强中干，方淼以后绝对是要联姻去的，她只是跟你玩玩而已。”杨洛再接再厉，他还记恨着方淼害他一个礼拜没法出门浪的仇，眼里闪过怨毒，“况且，她就是个婊子，她……”


    难听的话戛然而止——季雨眠的拳头和他的脸来了个亲密接触，他自己的膝盖也和酒吧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杨洛一句“你他妈——”脱口就出，却在看到眼前的一双高跟鞋以及那张让他这一个礼拜里做了几场噩梦的罪魁祸首时硬生生的憋下了后面几句。


    方淼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杨洛两个小情儿吓坏了，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将他搀起来，脸上满是担心，同时也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杨洛常年纵欲过度，又不爱锻炼，一身肉却虚得不行，季雨眠这一拳直打得他头昏眼花，自己一个人根本爬不起来，脸上立刻就紫了一块。


    他看了眼季雨眠，又看了眼方淼，觉得还是小命重要，立刻就做了个决定，低声下气地说：“方总，您怎么也在这里？”


    “哦？我怎么不能在这里？”方淼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只是乍一看那张脸上的笑容几乎是毫无温度，“杨先生，好久不见啊！”她这话颇有深意，一下子就让杨洛想起来自己过去一个周过得什么鬼日子，几乎要哭出来了。


    “好……好久不见。”他硬着头皮顺着方淼的话往下说。


    方淼懒得跟他周旋，她更好奇季雨眠为什么会动手，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这么失态，从前就算生气，他也只是敛了笑容，拿出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不知道杨洛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让季雨眠都能直接上手了。


    她走到季雨眠身边，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一股清甜的气息钻入季雨眠的脑海里，他不知道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眼前这个人真实的气味，一时走了神。


    方淼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有些担心，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了？”


    “没什么。”季雨眠回神，神色如常，仿佛刚才的失态只是她的错觉。


    方淼见他不想说，也不打算追问到底，她喊来老板，叮嘱了两句，而后丢给杨洛一句“杨先生好自为之”，就拉着季雨眠的手腕大踏步离开。


    她走后，老板笑容满面地宣布：“今晚全场消费由方总买单，大家随意消费，只是方总说，她朋友是公众人物，还希望大家不要大肆张扬，祝大家今夜玩得开心！”


    全场欢呼，只有杨洛站在原地，脸上一阵儿红，一阵儿白，哦，还有一块一直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