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哐——


    窗外突然刮起了大风，吹得树梢一阵歪斜，扰动了铝合金门框里的窗玻璃……


    这是津城太阳雨的征兆，雨要下不下，通常都是突然来突然走。


    可今天大概是太热了，风刮了那么久雨都还没下起来。


    姜吾低着头看手机，另一只手在后颈摸着，吴俊睿丧心病狂地发了一大堆表情霸满了屏幕，自己竟然耐心地看完了。


    姜吾：【你是觉得自己很可爱吗？】


    他浅回了一个表情，然后放下手机，把目光都放到了讲台上的人身上。


    “……”


    ——一抬头就和许杭生来了一个对视。


    许杭生的眼神似乎从来不避讳，看人的时候总是单刀直入，但你从他的眼神里并看不到什么情绪，甚至有一丝麻木。


    姜吾莫名觉得后背一凉，罕见地把靠在墙上的身子抬了起来，摆正了姿势，像一个上课认真听讲的小学生。


    许杭生见“小学生”终于开始认真听讲，才开始了自己的演讲……


    任何演讲稿的开头都是问好，然后自我介绍。


    许杭生语言流畅，全程都没有看稿子。他没有其余演讲者的神采飞扬，也没有像章旗浩等其它优秀学生的意气风发。


    他的语气只有一个字——稳。


    他的稿子姜吾都看过，但看了一遍就忘记了，只记得说要监督自己……哦……监督同学好好学习的事情。


    姜吾觉得许杭生身上有一种超越年龄的通透和成熟，是他切实感受到的。


    他突然想起这个人在自己家走来走去的身影，做一切事情都是那么的通顺熟练。像他在学习上一眼，所有事情在他的手下都能变得有条不紊。


    果然有些人就是全才，没有什么事他不会的。


    这人比平时多了几分不一样的友好，大概是他真的很想当上班长。


    他有一点羡慕地又倒了下去……


    许杭生又看了姜吾一眼，看见姜吾打了个哈切之后昏昏欲睡的表情皱了一下眉。


    “请大家投我一票，谢谢。”


    他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依旧和他上台时候是一个表情，教室里就响起了比之前更强烈的掌声。


    他匆匆走下台，快步朝最后一排走去。


    刚到座位，他看到姜吾“咻”地一下蹭了起来，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许杭生顿了一下，抿着嘴坐下。


    “发挥得很好嘛，”姜吾帮他拿开挡在桌子上的草稿本，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许杭生挺直背坐下，双手放到桌上，“嗯。”


    姜吾刚想要再说什么就被一声打断。


    “诶！”


    姜吾看着他微微上勾的嘴角，然后转过了身子，“干嘛！”


    前桌女生：“……”这人怎么还有两幅面孔呢？


    女生摸了一下自己的齐刘海，刚准备顺势拍一下姜吾的手腕，姜吾就迅速往后一缩，“有事动口别动手。”


    “他妈的……”女生咬牙，露出一个极度“友好”的假笑，“我们之前约好了的啊！记得投我同桌。”


    姜吾转着笔，嘴边那个泡大概是被蛰了之后又上火了，他老是忍不住去摸。


    他在极度难忍的痒之中收回手握成了拳头，牙齿都跟着发起了酸来。


    他实在不解，自己那一票真的拥有这么决定性地作用吗？按理说她刚才答应了女生，也不是什么反悔的性格，但他感受到了什么，突然转过了脸。


    许杭生又开始写作业了，眼皮微微搭着。


    姜吾瞬间改变了主意，“那我也有同桌需要投票。”


    “你什么意思？”


    姜吾：“我想投我同桌！”


    他迅速收了音，女生瞪大眼睛，“姜吾你！”


    “略略略略略……”


    “……幼稚！”


    前桌顺着他的手指看了一眼学霸。


    “哼！”算你狠！


    她缓缓朝姜吾竖起了中指。


    姜吾：“……”


    转过去的时候，又朝姜吾投来一个鄙视。


    姜吾嘀咕，“我本身也不是什么讲信用的人。”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歪头，“许杭生，你又在偷笑吗？”


    许杭生：“……我没偷笑，我光明正大的笑。”


    “……”


    许杭生偷没偷笑不知道，反正毫无疑问，这个人就是当上班长了。


    当然这个还是得靠班上的外貌协会成员们。


    姜吾想，口号什么来着？你一票我一票，生哥明天就出道！


    哎呀，肤浅，但又意料之中。


    【浆糊：你记得投许杭生。】


    吴俊睿在第一排，等投完票才偷偷摸摸地看手机，他才看到姜吾投票前发来的微信。


    居然还拉票！


    他放下手机，突然想把自己那一票收回来。


    .


    垮擦——


    雨终于还是下了起来。


    “好好好，体育课大家都不要去上了，吕非！学习委员上来把课表改了，你们张老师那边我一会儿去说，下节课上数学啊……”


    “不是吧——”


    “哎呀！”


    老黄心满意足地看向许杭生，“班长，来我办公室一下，有任务分配！”


    “好。”


    许杭生停下笔看向姜吾，“那我先去办公室了哦。”


    姜吾已经陷入了昏迷，“嗯嗯嗯嗯嗯……”


    这次的雨下了一整天，雨来了之后，湿度大了很多，空气也凉爽了不少。


    姜吾之前被热疯了，在这个舒适的温度里睡了足足两节课。


    最后一节课的时候，他才清醒过来，但他还是闭着眼睛，一边脸贴在手臂上。耳边是许杭生背公式的声音。


    他平静地听着，然后又睡着了。


    ……


    “姜吾。”


    姜吾皱了一下眉，睁开了一只眼，“放学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些黏哑。


    许杭生没有回话，只是托着他一只胳膊把他拉了起来，“把冲剂喝了。”


    姜吾又睁开了另一只眼睛。


    大概是睡得太熟了，姜吾没有反抗，回过神之后，他的手里已经被许杭生塞进了一个水杯，里面装着满满一杯玄麦冲剂。


    姜吾双手捧着600CC的杯子，有些无语，“这位亲，你家喝药那么大一盅？”


    许杭生看着他，眼眶不自觉放大了一秒，露出了一边酒窝，“降火，防止热伤风的。你嘴角那么大一个泡，诶，别摸……”


    姜吾收回手，捏着鼻子把一杯东西灌了进去，最后一口他差一点没有咽下去，还好这个东西不甜，要是板蓝根，他一口都喝不下去。


    “明天就好了。”他哈了口气，然后把杯子递还给许杭生。男生之间没有那么多忌讳，相互之间喝水或者吃对方咬了一口的吃的也没什么。


    但毕竟是药，他看了一下黑漆漆的杯壁，想了一想又想拿回来，“我洗了再还给你吧。”


    在他刚要重新碰到杯子的时候，许杭生一把把杯子塞进了书包里，“没事。”


    姜吾见他把手放心了书包里，“好吧。”


    窗外又吹进来一阵风，许杭生把手从包里拿出来，然后把伞递到姜吾手中，“这个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你家远，拿去吧。”


    姜吾推他，“我一会儿打车，淋不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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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是拿去吧，我一会儿要去办公室问老师题，估计得很晚才走。”


    “老黄还没走吗？”这人喜欢占课，但从不拖堂，提起公文包溜得比谁都还快。


    许杭生看清了他的疑问，把手放到他手中，“走了，我去问物理老师题。”


    姜吾：“……那你早点儿回家。”


    “嗯。”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十点了。


    姜吾家住在城市中心的商场段，一下雨，津城就堵车，十块钱的车费，硬是因为堵车打到了四十。


    最后许杭生还是坚持把伞给了他，他假装出去上厕所，等许杭生拿着本子出教学楼之后，又返回来把伞放到了许杭生的包里。


    然后才冲到雨中，离开了学校。


    一路上他的心情都比较复杂。


    或许是因为前世几年的工作经验，让他面对不管什么样的人的时候，都能本能地想要和人搞好关系。


    但他觉得自己确实越活越回去了，用二十六岁的心情来面对高中生的时候，竟然会像十七岁的时候，有些手足无措。


    原来很多东西并没有改变，依旧还是原来的样子。


    “姜吾回来了！？”


    还没开门，唐鑫的声音就从房子里传了出来。


    姜吾有些意外，压着嗓子点头，“嗯！”


    唐鑫回来了，那个人也回来了。


    姜吾回答完之后开始喘气，他刚才是跑上来的，出租车只能停在小区门口，他淋了不少雨。


    现在像一个落汤鸡一样站在门口。


    但他一点都不慌，她妈一般都要在里面捣鼓好久才会来给她开门。


    大概站了五分钟，门才打开——


    “来，毛巾！”


    等妈妈开口了，姜吾才开始动，但他没有马上进门……


    “怎么淋那么湿？勤带雨伞少遭殃，身上没钱吗？都没买把伞用！”


    姜吾从来不带伞，虽然唐鑫说过很多次。


    他用身体抵着门，空调的凉气一下就从里面钻了出来，等毛巾盖在自己的头上，借着这股冷风，把表面的水珠吹下去。


    唐鑫忙来忙去，“来书包给我，等我给你拿帕子，你爸看到又要生气了……”


    听到那个字，姜吾的眉头一皱。


    然后看到沙发上戴着眼睛还在看书的人。


    ——《临床医学》。


    姜吾想，好一个人面兽心。


    就在姜吾准备收回视线的那一刻，那人正好看到他，放下书，在他身上打量了一圈，然后勾起了唇角。


    姜吾觉得恶心，捏着拳头把头偏到一边。


    几分钟后，江曲溪才重新走出来，一手拿着新帕子一手拿着消毒水。往姜吾身上喷了一圈，“进来吧。”


    姜吾沉默地进门。


    有的时候身上只是出了汗，唐鑫都会拿湿巾给他，把脸和脚擦干净。


    是从她二婚开始的。刚开始的时候姜吾还会一头往里冲，后来和唐鑫因为这个事情发生了几次矛盾，说是因为叔叔是医生，有洁癖。


    姜吾才不想破坏人家家庭，没闹了。


    他倒是希望两个人一直不在家里，可怎么可能。


    进去之后，姜吾径直地走向了自己的房间，头也没回，“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没事没事，他可能是累了，”他隔着门听到唐鑫在解释。


    然后那人好像并不在意，语气还有几分轻松地说了句，“挺好。”


    姜吾丢下帕子冲进了浴室。


    被打量过的地方像是爬满了蛇蝎，他觉得恶心。用沐浴露反复搓洗，收拾好自己之后在房间里呆了好一会儿，才又出去吧房间门锁了两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