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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阁老继妹不好当

    第61章 到达省城


    薛元敬这会儿心中一方面气薛嘉月刚刚对周辉说了那样的话, 一方面见薛嘉月撞到他背上, 显然是撞痛了鼻子, 他心中又心疼。待要不开口同薛嘉月说话,但见她面露痛苦的样子他心中又甚是怜惜, 也满是愧疚。


    两相矛盾之下, 最后薛元敬还是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来拨开薛嘉月捂着鼻子的手,仔细的看她的鼻子到底撞的怎么样了。一边还声音冷硬, 很别扭的问道:“刚刚你为什么要邀请周兄到省城来找你?”


    薛嘉月一脸懵逼:“我什么时候邀请周大哥到省城来找我了?”


    薛元敬轻哼,语带不满:“就是刚刚我们和他在路边分手的时候。”


    薛嘉月回想了一下, 然后忍不住的就笑了起来。不过笑起来的时候牵扯到了刚刚被撞到的鼻子,只痛的她轻声的哎呦了一声。


    薛元敬见了, 就赶忙的伸手给她轻柔的揉着鼻子。


    薛嘉月这才很认真的看着他说道:“哥哥, 刚刚那种话,那只是场面上的客套话而已。是周大哥自己说他若到省城来就来找我,我当时能说不答应?但就算我答应了其实也没有什么用。我们现在还没有到省城,我们自己都不知道会在哪里落脚。而且省城那样的大,周大哥即便到时真来省城了, 他能知道到哪里去找我?”


    薛元敬听完这番话, 心里才觉得好受了一些。不过随后他还是说道:“你是个女孩子家, 以后不能对陌生男子说这些话。”


    薛嘉月听了,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然后她忍不住的就踮了脚,学着平常薛元敬经常拍她头顶的动作,也轻轻的拍了薛元敬的头顶一下, 笑着说道:“知道啦,傻哥哥。”


    明明她看薛元敬在其他人面前也很会说场面话的。薛永福和孙杏花刚死的那日,他当着众人说的那番话不是让薛正志和秀峰村村民对他刮目相看?怎么现在到她面前反倒就这样的较真了?


    忽然被薛嘉月拍头顶,薛元敬怔了一下。随后他反应过来,就面色淡淡的瞥了薛嘉月一眼:“没大没小。”


    不过薛嘉月听他言语中并没有恼怒生气的意思,所以她也不以为意,只笑了一笑。


    随后等鼻子不痛了,两个人就继续往前走。不过这次不是一前一后的走了,而是并排着走。一面走两个人还一面说着话。


    一路水路转旱路,旱路再转水路。路上见过了不少以前没有见过的风景,也吃过了以前没有吃过的苦,最后两个人终于在三月初风尘仆仆的到达了平阳府。


    平阳府东临济水,城内纵横有十八条街道,都是黄土压实的路面。大街两旁房屋鳞次栉比,路上往来行人不断,看着是很繁华的一个地方。不过只可惜城里绿化做的不是很好,街道两旁鲜见树木。有马车经过的时候,路面上灰尘滚滚。


    薛嘉月倒也还罢了,上辈子什么样的城市她没有见过?这平阳府就算再繁华,对她而言也算不得什么,所以她也没有觉得有什么惊奇的地方。


    但薛元敬就不一样了。他长了十四岁,只怕以前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镇上了,但是今儿头一次到这平阳府,薛嘉月偷眼看他,就见他面色冷静沉稳,丝毫未见一丝惊奇。


    也不知道他这到底是真的到哪都不怯场还是真的城府太深,心中想些什么旁人都无法得知。


    薛嘉月觉得以上两方面的原因应该都有。


    初到一个地方,最重要的当然是要找到落脚的地方。不过也不能漫无目的的寻找,总得大致的了解一下当地的情况才能有针对性的寻找才行。


    于是两个人商议了下,就决定先找一处客栈住下,在平阳府内熟悉两天之后再开始租赁房子。


    如薛元敬先前所说,若他们两个人有朝一日离开秀峰村,那也是要堂堂正正的离开。而现在,薛嘉月就看着薛元敬对掌柜出示了户籍和路引,然后掌柜登记在册了,就叫了个小伙计过来领他们上楼。


    因为两个人的银子就那么些,以后也要过活的,而且初到一个地方,薛元敬也不放心薛嘉月离开他的视线,所以两个人就只开了一间房。


    不过掌柜的并没有多问。他这里本就不是什么高档的客栈,见过没钱的一家子要住柴房凑合一夜的也有。现在薛元敬他们兄妹两个人,而且年纪还不大,住一间房就更寻常了。总比挤通铺要好。


    不过等小伙计引着他们两个人进了屋,又退出去之后,薛嘉月还是对薛元敬说道:“哥哥,你做什么要这间房?我们两个睡通铺岂不好?”


    她还是想着现在能省俭一个铜板都是好的。


    就见薛元敬沉默了下,过后才听到他说道:“我不想你同外人一起睡。而且,”


    他抬头看着薛嘉月:“我想过了,我识字,会写字,等我们在这平阳府安顿下来,我可以去街头代写书信,也可以去找一间书铺,跟掌柜的说一说,给他家抄书。每月总能挣得几钱银子。虽然不多,但维持我们每个月的基本开销还是够了的。所以你现在不用如此省俭,我也不想你过的如此辛苦。”


    薛嘉月听了,心中只觉感动不已。想了想,她就笑道:“哥哥,其实我一点都不觉得辛苦。再如何,我现在的日子都比以前要好很多。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而这一切都是你给我的。至于抄书,代写书信这些事,哥哥,你还是将这些时间拿来念书的好。等你考上个好书院,以后再取得功名,我身为你的妹妹还会辛苦?”


    “功名我会考,但这个家我现在也要养。无论是将来还是现在,我都不会让你受苦。”


    薛元敬声音平和温暖,薛嘉月听了,只觉心中更加感动了。


    她止不住的就伸手来挽住了薛元敬的胳膊,仰着头对他笑道:“能有你这样的一个哥哥真好。我真庆幸。”


    庆幸一开始知道薛元敬的人设时没有选择远离他,而是想在他面前刷一刷好感。事实证明当初她的那个选择真的是太正确了,不然她就要错失一个在这世上对她这样好的人了。


    薛元敬看着她笑意盈盈的双眼,仿似这一刻这屋中灯所有烛的光都聚拢在她的眼中一样。


    唇角忍不住的就往上弯了起来,眼中也带上了笑意。他伸手轻轻的摸了摸薛嘉月的头顶,温声的说道:“这些日子早起晚歇的赶路,你肯定累了。现在我们到了平阳府,今儿晚上你就早些歇息,明儿也不用起太早。等吃过早饭了,我们就出去到处逛一逛,看一看。”


    薛嘉月点了点头,笑的唇角梨涡浅浅:“好。”


    这些日子一直都在赶路,她也确实累了。于是随后等伙计提了热水过来,薛元敬特地避了出去时,她就好好的洗漱了一番。等洗漱完了,她就上床歇息了。


    薛元敬随后也洗漱了,找伙计又要了一床铺盖来,在地上睡了。


    一夜好眠,次早两个人起来洗漱过,在外面的小食摊上买了两个烧饼吃了,又买了一碗辣糊汤两个人分着喝了,然后就在这平阳府里到处逛了起来。


    自然重点是要打探这平阳府里有关书院的情况。


    而一番打探下来,薛元敬和薛嘉月两个人就知道,这平阳府确实是个藏龙卧虎之地。一个州府,竟然有五六家书院,且都是民学,并非官学。而其中最好的两家书院,一家名叫太初书院,一家名叫托月学院。


    不过这也与时下风气有关。本朝自太、祖始就提倡文治,但朝廷又无力大量创办官学,所以就鼓励民间办学。对出名的民间学院朝廷还会赐匾额,赐书等,对其山长也会额外赐予殊荣。


    听说这太初学院现任山长的祖上就曾经被皇帝召见过,亲笔书写了德育天下四个字,又命工匠做成一块绿地金字的匾额,刻了这四个字在上面。现在那块德育天下的匾额还悬挂在太初书院的大门上呢。且听说这太初书院已经出过好几位进士了,甚至还有一位中了一甲第三名探花。


    至于这托月学院也了不得。非但学院里的各位夫子学问厉害,听说祖上是翰林院的掌院学士,给皇帝和皇子讲过书的。后来因病致仕,回故乡来就办了这所托月学院。现在他家里还有人在朝中做官呢。


    薛嘉月总算明白为什么每年到平阳府这些书院招收学生的时候会有许多学子到这里来应考了。不过她也有些担心起来。毕竟听说这托月书院和太初学院每年只收三十名学生。至于其他次一等的书院虽然也可以,但薛嘉月总是想让薛元敬进最好的学院的。


    不过薛元敬担心的倒不是这件事。


    他细细的打探过了,如托月书院和太初书院,束脩是很高的,只怕并不是他和薛嘉月现在能负担的起的。而如那次一等的书院,为争抢好的学生增加自家的名气,如那等考取了托月书院和太初书院资格的学生,若肯去他们书院,他们是会免除束脩的。甚至每个月还会给补贴。


    如此想来,他必然是要考取上托月书院或太初书院的。等考取了,再去次一等的书院就读,这样往后薛嘉月才不至于跟着他整日为生计发愁。


    第62章 赁屋安置


    薛元敬和薛嘉月打探完书院的事, 就开始考虑赁房子的事。


    问过了客栈的掌柜, 过了半日的功夫, 掌柜同他们引见了一个人。


    这是个妇人,四十来岁的光景, 头上罩着一块蓝底印白花的手帕。生的一张大方脸, 说起话来的时候语速很快,脸上也常带着笑。据客栈掌柜介绍,当地人都叫这妇人为杨大娘。


    杨大娘祖上是外地人, 但到她父母这一辈的时候迁到了平阳府来安家。按杨大娘自己说的原话,她自打生下来的那一刻起, 脚下踏的就是这平阳府的黄土地。


    在这平阳府里住了四十来年,这里什么事她不知道?什么人她不熟悉?即便是大户人家的女眷她也是认得的。平时经常会有大户人家的太太托她买卖丫鬟, 或是街上有什么时新的衣裳首饰了, 她就会去告诉那些大户人家的太太姑娘知道,拿去给她们瞧,说上许多好话让她们买,她好在中间赚取差价。至于说这房牙子的事,原本是她丈夫做的, 但前两日她丈夫刚好有事去外地了, 她又不想错过这桩生意, 所以她就过来见薛元敬和薛嘉月了。


    杨大娘也算是阅人无数,目光上下一打量薛元敬和薛嘉月,见他二人身上的衣裳料子虽然是布的,也旧, 但看他们两个人做事说话落落大方,全不似一般小户人家出来的畏畏缩缩。而且见他二人相貌生的实在好,往那一站就跟一对金童玉女般,以前她再没见过的。于是她心中不由的就对薛元敬和薛嘉月有了两分好感,笑着说道:“哎哟,这位小哥和这位小姑娘生的可真好,我以往见过多少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可再没见到过比你们两个生的好的。


    又问道:“请问两位想赁个什么样的房子啊?”


    薛嘉月嘴也甜,当下就笑着说道“杨大娘好。”


    然后她且不说她和薛元敬想赁个什么样的房子,只目光看着杨大娘身上穿的那件秋香色菊花纹的圆领对襟褂子,笑着夸道:“杨大娘这褂子上的菊花纹样看着可真别致。这料子也好,一看就知道不便宜。您这块衣料是哪里买来的?颜色花样都很称您。这褂子做的也好。您自己做的?”


    杨大娘一听,当时就乐的合不拢嘴:“这料子是我家男人从扬州府带回来的,倒不是我自己做的,是我央了一位房客做的。她在一家成衣铺里面做裁缝呢。极好的手艺。”


    心中对薛嘉月的好感从两分上升到了五分。


    薛嘉月又嘴很甜的跟她说了几句话,只将杨大娘高兴的,也不客套的叫薛姑娘了,而是很亲热的叫她嘉月。好感度简直都要十分了。


    而薛嘉月见时候差不多了,就趁着杨大娘高兴的时候说了她想赁个什么样的房子。


    昨儿晚上她和薛元敬就特地的商议过这件事。因为平阳府的书院多集中在西城区,所以两个人就想将房子赁在西城区。而繁华地方的房子租金肯定很高,偏僻的地方租金就会相对便宜一些,所以就赁个西城区偏僻地方的房子吧。而且两个人现在也日渐的大了,毕竟男女有别,不可能一直住在同一间屋子里,所以就要赁两间屋子。


    说完之后,薛嘉月又笑着说这件事就请杨大娘多费心,等事成之后她和哥哥必然会亲自上门谢的。只将杨大娘哄的,当即就说这件事包在她身上了,一定会让他们兄妹两个赁到称心如意的房子。


    随后几天杨大娘马不停歇的带他们看了好几处房子。但不是租金太高,薛嘉月不乐意,就是薛元敬觉得同一个院子里有合租的男子,他不同意。


    薛元敬问过薛嘉月,知道她的生辰是三月三日,若按现在说来,她已经满了九岁,虚岁就是十一岁了。小姑娘脸上的五官日渐的长开,越发的娇美清丽了。而且薛元敬看薛嘉月,自然是觉得薛嘉月什么都是最好的,便是这相貌世上也无人能及。更兼先前已有薛永福和薛老三的事发生,所以薛元敬现在心中防其他的男子防的很重。


    于是这般几天看下来,竟是没有一处房子两个人都同意的。


    薛嘉月还担心杨大娘心中会恼了他们,所以跟她说话的时候就越发的嘴甜了。只哄的杨大娘都恨不能将她当成自己的亲闺女来看,对她的事也越发的上心了。


    如此又过了两日,忽然一日杨大娘亲自到客栈来找他们。且一见到他们两个,杨大娘就双手一拍,对他们两个笑道:“好了。今儿我带你们去看一处房子,保管你们两个都会满意的。”


    薛嘉月便忙问是哪里,离着书院远不远?


    她对薛元敬有信心,觉得他肯定能考上一处书院的,而且极有可能就是太初学院或者托月学院。而等上了书院,早晚上学下学都要走路,她总是想找一处离书院近些的房子,好让薛元敬早晚上学下学能少走些路。


    杨大娘且不回答,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又笑道:“你且跟我去看了就知道了。”


    薛嘉月只得随她一起去,薛元敬也在她们两个身后往外走。


    一路七拐八弯的走了些路,就见到临街有一带灰白色的院墙。院墙上有一扇门,上面涂的黑漆剥落了不少。


    杨大娘在门前站住,抬手拍了拍紧闭的门。过不了一会儿的功夫就见到一个约七八岁的小姑娘蹦跳着过来开了门。看到杨大娘,就叫了一声杨大娘。


    杨大娘同她说话:“你娘出去做事了?院子里就你和你弟弟在?”


    就听到那小女孩在回道:“我娘是出去做事了。不过院子里不止我和弟弟在,周阿姑也在呢。”


    她声音很清脆,一双眼珠子黑漆漆的,看着很灵活的样子。


    杨大娘点了点头,然后就回头叫薛元敬和薛嘉月:“你们两个进来看一看。若这处房子你们两个还不满意,那我可是真没法子了。”


    薛嘉月听她语气里面自信的很,好像确定他们两个肯定会对这屋子满意一般,心中不由的就好奇了起来,忙跟在杨大娘的身后往门里面走。


    一进门,就看到一所小小巧巧的院子,里面栽了一棵大樟树,靠院角还有一棵桂花树。正中三间正屋,东西各两间厢房。不过房子看着都不大,估摸着里面也放不了多少东西。


    杨大娘正指着小院前面的几间大房子对薛元敬和薛嘉月说道:“那几间房子就是我的家了。我也不瞒你们,这处小院子是当初我家道还好的时候买了那几间大房子,见后面离街还有一块空地,就添盖了这几间屋子。原是拿来做下人房,也顺便用来堆放东西的,可后来下人用不起了,就都遣散掉了。我又想着这几间屋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拿出来赁给人住了,多少也能挣点租金补贴家用不是。”


    又伸手指着院子里的东厢房说道:“这里原是一对小夫妻带着孩子住着,丈夫在米行里做工,妻子在大户人家做些浆洗的活,租金交到了今年年底。昨儿他们忽然来找我,说是丈夫做事的那家米行倒了,丈夫一直找不到事情做。他们小夫妻两个商议了下,这城里是待不下去了,就想要回老家种田去,总不至于饿死。好歹也在一起相处了几年,彼此也和睦,他们要走,我就将剩下来的租金都还给了他们。昨儿他们走了,我想着你们两个要赁房子,我心中也实在欢喜嘉月,就想着,赁给你们兄妹两个住岂不好?”


    薛嘉月看了看,这一处小院子有点类似于四合院的后罩房。虽然院落很小,屋子也不大,但只要租金便宜,对于他们现在而言,这里已经算很好的了。


    薛元敬关心的则是另外一件事:“请问杨大娘,正屋和西厢房住的都是些什么人?”


    杨大娘就指着站在一旁的小姑娘说道:“喏,西厢房住的是他们一家人。做娘的带着女儿和儿子。女儿名叫小婵,七岁了,儿子名叫虎子,现年四岁。她娘我们都叫她冯嫂子,做的一手好针线活。现在她在前面一家成衣铺子里面做裁缝,也做绣娘。”


    又伸手拉了自己身上的褂子对薛嘉月笑道:“上次你不是说我这褂子做的好?就是她娘给我做的。”


    薛嘉月转过头看了看那个名叫小婵的小姑娘。就见小婵正在盯着她看,目光中有好奇。


    她就转过头去问杨大娘:“正屋住的是什么人?也是一家人?周阿姑的一家人?”


    西厢房才这么小的屋子已经住了一家人了,但正屋却有一明两暗三间,依照薛嘉月想来,那肯定也是住了一家人的。而且刚刚她曾经听到小婵说院子里除了她和弟弟在,周阿姑也在,所以她只以为正屋住的是周阿姑一家人。


    但没想到杨大娘却是说道:“哪里来的一家人?正屋住的就只有周阿姑一个人。”


    三间正屋,就住了一个人?


    薛嘉月心中惊讶,忍不住的朝正屋望了过去。


    就见虽然是大白日,阳光也正好,但三间正屋的门窗都是紧紧闭着的。若只从外面看,很容易的就会让人觉得这三间正屋都是废弃的屋子,里面压根就没有住人。


    薛嘉月见了,不知怎么,忽然就觉得身上有些发凉起来。


    她伸手摸了摸胳膊上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然后问杨大娘:“这个周阿姑,是什么人?”


    第63章 安家落脚


    杨大娘听问, 就说道:“说起这个周阿姑, 赁了我这三间房也有好几年的时间了。虽然她为人性子孤僻了些, 不大喜欢跟人来往,也不大出门, 但你们放心, 她不是个坏人。”


    又招手叫小婵过来,问她:“告诉这位哥哥和这位姐姐,周阿姑是不是给过你和你弟弟松仁粽子糖吃?周阿姑好不好啊?”


    就见小婵点了点头, 一脸天真浪漫的说道:“周阿姑人很好的。她不但给了我和弟弟松仁粽子糖吃,还给我们吃了白糖糕呢。白糖糕拿在手上热热的, 咬一口下去松松软软的,可好吃了。”


    杨大娘听了, 就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叫小婵到别处去玩。然后她就走过去开了东厢房门上的锁,叫薛元敬和薛嘉月进屋里去看。


    薛嘉月且不动,只目光看着薛元敬,叫他:“哥哥?”


    带了询问的语气,显然还是想听听薛元敬的意见。


    就见薛元敬轻轻的点了点头:“我们先进去看看。”


    说着, 就拉着薛嘉月的手, 两个人一起往东厢房走。


    等他们进去一看, 就见小小的一间屋子竟然用槅扇分成了三间。这会儿里面也没有什么东西,除了南边的屋子里有一张小小的床和堂屋里一张破旧的桌子,剩下的北边屋子也就只有几面墙了。


    不过现在有日光正好从窗子那里斜进来,照的屋子里各处十分明亮。


    薛嘉月觉得有许多事都是要讲眼缘的。就譬如这屋子, 刚开始站在院子里听杨大娘说起周阿姑,她回头看那三间门窗紧闭着的正屋时,她其实不是很想赁在这里。但是这会儿她一走进东厢房,看到透过窗子洒落在地面上的细碎金色日光,她忽然就觉得她要住在这里。


    她叫了薛元敬出去商议这事。薛元敬听了她想赁在这里的话后,就回过头看了看那三间正屋。然后他想了一想,就点了点头:“总归找不到都合你我心意的屋子。既然你喜欢这里,那就赁下罢。”


    刚刚他细细的观察过,小婵说起周阿姑的时候她脸上并没有一丝半点的惧怕之意,反倒还有笑容,这些就足以证明那位周阿姑并不是什么坏人。而且,最重要的是,这院子里住的都是女子,并没有男子。就算有一个虎子,但那也只是个才四岁大的小男孩罢了。


    至于说周阿姑为人性子孤僻,不大喜欢跟人来往,那又有什么关系?其实他也不是很喜欢跟人来往。


    得了薛元敬的话,薛嘉月很高兴,就去跟杨大娘商量租金的事。


    看得出来杨大娘是真的欢喜薛嘉月,也是真心想要将这屋子赁给她,所以要的租金并不高。还说待会儿她回去看一看,若她家里有用不着的家具就送薛嘉月几件。乐的薛嘉月当即就笑着说道:“都说出门遇贵人,杨大娘,您就是我的贵人。”


    哄的杨大娘眉眼都笑开来。当下双方就签了文书,薛嘉月和薛元敬随后就交了半年的房钱。


    杨大娘接了房钱,就将钥匙交给薛嘉月。又指着前面的几间大屋子说道:“我就住在前面,你们若有事,可以随时去找我。都如同自家人一般,不用同我客气。”


    薛嘉月应下了。接过钥匙,送杨大娘离开,然后她就和薛元敬回客栈去取两个人的行囊。将这几日的房钱结算清了,他们两个人就回到新赁的这间屋子。


    进院子,用钥匙打开西厢房的门之后,薛嘉月将手里的行囊放在堂屋那张破旧的桌面上,看着屋子里明亮日光光线中漂浮的细微尘埃,只觉心中极满足极高兴。


    她就转过身去,对着薛元敬伸手比划了一下这屋里屋外,脸上满是笑容:“哥哥,这里,往后就是我们的家了。我们有家了。”


    秀峰村的那所房子,她从来不觉得是她的家。而这里,虽然只是租赁的一处很小的房子,但她就有一种家的感觉。


    薛元敬见她面上笑意盈盈,一双眸子流光溢彩一般,光彩明亮,这一刻他也只觉得心中满满的。


    他目光环顾了这三间小小的屋子,然后转过头来看着薛嘉月,抬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顶,眼中带笑的和声说道:“嗯,我们有家了。往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说出家这个字眼的时候,他只觉得心中再幸福再满足不过。


    *


    虽然房子很小,但薛嘉月和薛元敬还是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将这三间屋子到处都收拾妥当。


    薛嘉月住了南边的那间屋子,薛元敬住了北边的那间,中间隔了一个小小的堂屋。只不过薛嘉月的屋子里有一张简单的架子床,薛元敬屋子却没有床。好在临窗有一处炕,晚间在炕上将就着睡也是一样的。


    因为有杨大娘后来给的几件破旧的家具,所以他们两个人也没有怎么添置家具。总的说来,薛嘉月觉得现在的一切都很满意。


    等一切收拾妥当,薛嘉月就和薛元敬商议,想要买点东西去冯大嫂一家和周阿姑那里窜窜门,大家彼此熟悉熟悉。毕竟往后都住在一个院儿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归是熟悉些比较好。


    薛元敬点头应了。随后薛嘉月想了想,就去外面买了点白糖糕,还有松仁粽子糖回来。


    送人东西肯定是要送人家喜欢的东西。前几天小婵说起白糖糕和松仁粽子糖的时候,脸上很高兴的样子,看得出来她很喜欢吃。而且这两样既然是周阿姑给她吃的,想必周阿姑自己也吃这些东西的。不然她还能特地的买了给小婵和虎子吃?


    等她拎着白糖糕和松仁粽子糖回来的时候,就见薛元敬正在他屋子里看书。


    下个月平阳府的各书院就要开考了,这几日薛元敬除却吃饭睡觉,基本都是在看书备考。


    薛嘉月走过去,也不说话,伸手从油纸包里拿了一块白糖糕出来就往薛元敬的口中塞。


    薛元敬知道是薛嘉月进来,于是他看也没看是什么东西,张口就接了,目光还在手里的书上没有移开过。


    这不是一本普通的书,是历年来托月书院和太初书院中选学子的文章。


    这还是昨儿他们两个人一起去书铺里买的。薛嘉月听薛元敬说起过,看一看这两个书院历年来出的题,还有他们选中的学子文章,肯定能从其中摸索出些规律来的。说白了,他就是想摸清太初学院和托月学院里面夫子的喜好,还有出题的规律,然后他应试写文章的时候就给他们看他们想要的文章,这样就一定能中选。


    薛嘉月当时听了,就只有一个感觉。薛元敬将来肯定是能成大事的。因为他并不是一味的傲气,他还懂得灵活变通,揣摩别人的心思,迎合别人的喜好。


    这样的人,等他往后入朝为官,若他将自己的这份心思用在正确的事上还好,若不然,只怕不是朝廷和天下百姓之福。


    薛嘉月当时也没有在室友那里听清楚薛元敬的人设到底是忠臣还是奸臣,不过从他原有的人设里面利用辜负了十二个女配来看,那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好人。


    但是现在,薛嘉月看着正在垂目看书的薛元敬,见他面上神情平和,再想起他同自己说话时眼中淡淡的笑意,无论如何她都不肯相信他以后会是个坏人。


    而且蝴蝶效应,现在薛元敬和李含笑,还有周兰之间不是没有瓜葛?那以后他要走的路也肯定会和一开始给他设定的路不一样的。


    等薛嘉月这样宽慰好自己,一回神,就见薛元敬正在看她。


    “你在想什么?”薛元敬身子微微探过来,伸手轻轻的捏了捏她的脸颊,笑着问道,“想的这样入神?”


    薛嘉月以前虽然面黄肌瘦,但养了一个冬天,现在她皮肤白净了不少,脸颊上也有肉了,捏起来软软的,嫩嫩的。


    薛嘉月才刚回过神,并没有意识到这样的动作有多亲昵。而且薛元敬捏过之后就立时收回手,所以她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自然不能将她心中刚刚想的事说给薛元敬听的,于是她就回道:“没有想什么。就是在想那个周阿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待会儿我见到她了该跟她说什么话。”


    她和薛元敬搬过来也有几日了,但这几日总没有见过正屋的门打开过,自然她也没有见过周阿姑。


    “我同你一起去见她。”薛元敬将手中的书卷放下,起身要站起来。


    薛嘉月见状忙道:“不用。去见一下左右邻居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必要你陪同着?再过十来日就是各书院开考的日子了,你还是在家安心看书的好。”


    毕竟周阿姑是个女人,听杨大娘说性子又孤僻,想必也不愿见外男的,只怕薛元敬陪同她一起过去反倒不好。


    见薛元敬要说话,她又说道:“我左右都在这院子里,若有什么事了,我就叫你。”


    薛元敬也知道那两家都是女人,他一个外男过去确实不方便。又想想确实就在一个院子里,他坐在窗边就能看到薛嘉月,便点了点头,同意了:“你自己小心。若有事一定要叫我,我就在这里。”


    “我知道。”薛嘉月笑着应了。然后她就提着手里的白糖糕和松仁粽子糖出门了。


    第64章 送兄应试


    薛嘉月提着东西先去了冯嫂子家。


    冯嫂子刚从成衣铺子里下工回来, 腰上围着围裙, 正坐在小凳子上面择菜, 准备做晚饭。小婵蹲在旁边帮她,虎子则手里拿了一只藤球在一旁玩。


    看到薛嘉月过来, 冯嫂子忙放下手里的菜站了起来。


    这两日她已经听小婵说起过院子里新来了两兄妹, 赁了东厢房住。但她早出晚归的去成衣铺子里上工,也没有时间去跟他们打招呼。而且她也是个腼腆胆小的性子,摸不清薛元敬和薛嘉月是什么样的人, 所以也不敢贸然的去跟他们搭话。


    这会儿就见薛嘉月走进屋里来,未语先已笑, 看着她十分乖巧的说道:“您是冯嫂子?冯嫂子好。”


    冯嫂子看着薛嘉月,双手局促的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目光上下打量了薛嘉月一番, 见她面上笑容可亲,冯嫂子心里的紧张感就渐渐的消散了一半。随后她轻轻的点了点头,小声的问道:“你就是新来的房客?”


    薛嘉月一面目光不着痕迹的打量她,一面笑道:“是。我和我哥哥赁了这院子里的东厢房住,往后还要经常仰仗冯嫂子您多照顾呢。”


    又夸了小婵和虎子两句, 随后她就将手里的白糖糕和松仁粽子糖拿出一份来, 径直的给了小婵。不过话是对冯嫂子说的:“这些不值什么, 给小婵和虎子吃,也算是我和我哥哥的一点心意。”


    “这怎么使得?”冯嫂子忙摇手拒绝:“你和你哥哥来了这么几日,我们都没有去望过你们,倒先收你们的礼?使不得的, 你快拿回去。”


    说着,就要去小婵手里拿那两包东西。但他们家境贫寒,小婵以往甚少吃这些,这会儿早就将这两包东西牢牢的抱在怀里,任凭冯嫂子再如何的说,她都不肯拿出来。甚至后来她还抱着东西跑远了。


    冯嫂子心中只觉尴尬,面上讪讪的对薛嘉月说道:“那我就腆着脸收下了,改日再请你和你哥哥吃饭。”


    薛嘉月又跟她闲话了几句,然后方才作辞出屋。


    等她一走,冯嫂子就叫了小婵过来,伸手一指狠狠的戳在她的额头上,说她:“你看薛姑娘比你也大不了一两岁,怎么看她说话做事就跟个小大人似的,懂礼数,你倒好,一天到晚的就只知道吃。”


    口中虽然这样骂着,但也体惜自己的这一双儿女平日跟着她没有吃过好的。就从小婵的怀里拿下纸包来,打开,拿了一块白糖糕给小婵,又拿了一颗松仁粽子糖给虎子,至于剩下的,要放到柜子里,留着慢慢吃的。


    而薛嘉月走出了冯嫂子家后,就抬脚往正屋走。


    正屋的门窗还是紧闭着的,薛嘉月看不清里面是个什么样。


    她在门前停脚站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之后,然后才抬手敲门。一面敲,她还一面自报家门:“请问有人在吗?我是这院子里新来的房客,姓薛,今儿特来拜访拜访您。”


    敲了一会儿,屋子里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但薛嘉月不是个容易气馁的人。见没有人来开门,她就继续敲。想着再敲一会儿,若再没有人来开门,她再回去不迟。


    正在她打算放弃,想转身回去的时候,忽然就听到咔哒一声响,紧接着面前的门就被拉开了一条缝,有一道声音很突兀的响起:“做什么?”


    声音异常沙哑粗嘎,好像是许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一般。


    薛嘉月吓了一跳,蹬蹬的往后退了两步。等到她反应过来,忙抬眼看时,就见门缝里露出半张异常苍白的脸来,想是经年不见日光的缘故。而且她脸上的一双眼目光幽幽,带着满满的探究和戒备,看上去只让人觉得后背发凉。


    薛嘉月忍不住的就觉得胸腔里的一颗心颤了一颤,但紧接着她就面上浮上了笑意,说道:“您就是周阿姑吧?周阿姑您好。我是这院子里新来的房客,今儿特地的来拜访拜访您。”


    说着,就将手里拎着的两个纸包递了过去:“这是一包白糖糕和一包松仁粽子糖,是我和我兄长的一点心意,请您收下。”


    她语气和态度都很诚恳,面上的笑容看起来也很真挚,就是想要努力的表现出自己的善意来。


    周阿姑且不接她手里的东西,反而目光上下的打量她。待打量了一番之后,她就从门缝里伸了一只手出来。


    薛嘉月注意到她伸出来的手白净柔嫩。简直不像是一个三十多岁妇人的手,说是十五六岁少女的手她也是信的。而且还得是那种出身大户人家的少女,从来没有做过粗活的,不然养不出这样细嫩的手来。


    将两个纸包接了过去之后,周阿姑看了薛嘉月一眼,对她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一语不发,啪的一下就关上了门。紧接着又是一声咔哒声,想必是栓门闩的声音。


    薛嘉月看着眼前重又紧闭的门,楞了一会儿之后,她自嘲的笑了笑,然后转身往东厢房走。


    薛元敬还在屋子里面看书,薛嘉月简洁的对他说起了她打探回来的结果:“冯嫂子是个胆小的人,不大会说话,不过人应该很好,不难相处。至于那个周阿姑,”


    她微微的皱了皱眉:“我不知道。她好像对人挺戒备的。而且她应该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她的手看起来很白皙很柔嫩,应当没有做过什么粗活。”


    但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人在这里赁房子住


    她总觉得周阿姑身上有秘密,但她看不出来。


    薛元敬就劝她:“你也不用去想太多。我们毕竟只是租赁在这里,关起门来还是各自过各自的生活。若她们人好,平日可以多来往,若不好,那就少来往。”


    薛嘉月觉得他这话说的很对,所以就点了点头,没有再去想周阿姑的古怪之处了。


    *


    平阳府里的学院考试从四月一日开始,每家书院的试题都是各自出,并没有相同之处。而且因为知道众多学子都会同时报考好几家学院,所以每家学院的开考日期都定在不同的日子。


    一般都是太初学院和托月书院先开考,然后是次一等的其他学院开考。至于到底是太初学院还是托月书院先开考,并没有什么明文规定,而是每年都是两家学院提前两日抽签决定的。


    今年就是托月学院抽中先开考,而且听说已经连续三年都是托月学院抽中头签,在四月一日开考,于是太初学院只能定在四月二日开考。


    薛元敬经过近一个月的闭门读书和揣摩各家学院历年来的文集,最后报考了托月学院和太初学院,还有较这两个学院次一等的其中一家学院。


    转眼已到四月一日,一大早薛嘉月就起来送薛元敬去托月学院参加考试。


    杨大娘的这处房子也在西城区,不过地段偏僻,离着托月书院很有一段路,所以两个人就起的很早。


    薛元敬原本是不要薛嘉月送的,但薛嘉月坚持,他也只好同她一起出门了。


    今儿是个阴天,看着就像是要下雨的样子,于是薛嘉月又跑回去拿了一把油纸伞在手上,两个人这才并排往托月书院的方向走。


    等一路到了托月书院,就见书院外面已经有许多人了。


    虽然托月书院每年只招收三十名学生,但报考的人是很多的,甚至还有许多外地慕名而来的学子。这会儿至少有一两百个学子在学院门外等着进场考试。还有送考的家人之类,所以这会儿书院外面满是人。有十来个书院里面的护院正在外面维持秩序。


    薛元敬一见人这样的多,就先没有过去排队,而是拉着薛嘉月的手到一处人较少的地方,同她说道:“我已经在学院外面了,待会儿就会进场。你现在就回去。等下午考完试了我会自己回去,你也不用来接我。”


    这里人这样的多,他很不放心待会儿他进场之后薛嘉月一个人在这里。


    薛嘉月目光环顾了四周一番,心中也暗暗的感叹这里的人竟然这样的多。为免薛元敬担心,她就点了点头:“好,我待会儿就回去。”


    但薛元敬坚持:“我看着你回去我再进去。”


    薛嘉月抬头看他。见他看着她的目光虽温和,但却是不容抗拒的,她想了想,就倾身过去,说道:“哥哥,你低下头来。”


    薛元敬虽然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但还是依然低下了头来。


    薛嘉月就踮起脚,学着薛元敬以前的样子,抬手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头顶,笑道:“哥哥,你要好好考啊。我在家里等着你的捷报。”


    待说完了,她微偏了偏头,笑着看他。


    薛元敬见她一双秋水眼中笑意盈盈,两颊梨涡隐现,甚是娇俏可人,心中不由的就柔软如云。


    伸手轻轻的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他笑骂道:“没大没小的。”


    不过语气中并没有不高兴的意思,反倒眼中满是温柔宠溺的笑意。而且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又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考的。”


    非但是这次的学院考试,还有往后的科举考试,他都会好好的去考。


    他要考中进士,入朝为官,绝不会让薛嘉月跟着他受苦。他要让她每天都开开心心,高高兴兴的。


    第65章 雨中同伞


    书院考试会从上午一直考到近傍晚的时候。虽然临进场的时候薛元敬特地的交代过薛嘉月, 等考完试他会自己回去, 让薛嘉月不要去接他。但到半下午的时候, 薛嘉月还是拿了油纸伞准备出门去接薛元敬。


    今儿一整天都是阴天,给人的感觉就是随时都会下雨, 但还是一直没有下。不过为保险起见, 薛嘉月出门的时候还是拿了一把油纸伞。


    而果然,等她走到半路上的时候,空中就飘起了细蒙蒙的雨丝, 飞絮一般的落在人身上。


    薛嘉月就撑开伞,一路走到了托月书院门外。


    门外已经有不少人了。因为是书院门口, 平时学子进出,所以也有茶铺, 小吃铺, 以及酒楼之类。这会儿里面都坐了人,一边闲话,一边等着书院考完试开门。


    薛嘉月原本想撑着伞一直站在外面等薛元敬出来,但不想雨越下越大,最后她只好收了伞, 走进旁边的一家茶铺, 一文钱要了一碗茶, 坐在一张短凳上,一边喝茶一边听茶铺里面的人说话。


    外面大雨如注,不过这丝毫不能浇灭茶铺里面那些人的聊兴。


    薛嘉月就听到他们在猜测今年会是谁分别考中托月书院和太初书院的第一名。而最后猜测的结果,竟然有九成以上的人觉得会是一个名叫谭宏逸的人同时考中托月书院和太初书院的第一名。


    但凡能考中托月书院或太初学院的第一名, 那以后肯定考取进士在望的。若是能同时考中这两所书院的第一名,想必考中一甲都会有极大可能。而听说,自托月书院和太初书院成立以来还从没有人同时考中过托月书院和太初学院的第一名呢。这个谭宏逸到底是什么人?


    薛嘉月心中好奇,不由的就越发认真的听那些人说话。


    又听了一会儿,她就知道这谭宏逸家是平阳府的首富,家里开了很大的绸缎铺子,成衣铺子和首饰铺子。还有一家平阳府最大的酒楼,名叫聚贤楼。而这谭宏逸听说自小就聪颖出众,才气遍平阳府。曾经有好几个同样出众的学子不服,相约去找谭宏逸比拼才学,但都被谭宏逸给羞辱的铩羽而归。


    听说托月书院的山长也见过谭宏逸,当面考较过他的才学,当时就想要破格不用考试让谭宏逸来托月书院上学。但被谭宏逸婉拒,说要同众多报考的学子一起应试,然后以第一名的成绩堂堂正正的进入托月学院。


    这会儿茶铺里就有人在感叹着说道:“这位谭少爷可真是傲气。不过这也难怪。他原就出身富贵,又才高八斗,学识渊博,他不傲气谁傲气?”


    铺子里也有外地来的人,没有见过谭宏逸,这会儿听这些人一说起,就纷纷的说等待会儿谭宏逸出来的时候,请那些人指一指,他们要见一见这样的一个传奇人物,也好开开眼。


    就听到有一个人在说道:“嘿,这有什么好指的?谭少爷的相貌生的也是一等一的好,站在人群里就如同鹤立鸡群一般,极好认的。等待会儿众位学子考完出来的时候,你见着人群中谁的相貌生的最好,那就肯定是谭少爷了。”


    正说着,就听得三声钟响,铺子里的众人忙都站了起来,纷纷的说道:“好了,考完了,要出来了。”


    薛嘉月也赶忙站了起来。


    外面的雨已经较刚刚小了很多。就见前面书院的两扇黑漆大门打开了,众多应考的学子相继走了出来。


    早上来应试的时候还没有下雨,所以好多学子都没有带伞。这会儿见下雨了,有好多人就脚步加快起来。也有人将手里的布包之类的东西顶在头顶往前走。


    茶铺里的人刚刚听了有关谭宏逸的事,这会儿就有许多人伸长脖颈往前看,就想见一见那个谭宏逸。


    忽然就听到有个人大叫了起来:“那个人,你们看那个人。我仔细的看过了,一群人里面就他的相貌生的最好,他一定就是谭宏逸了。”


    众人听了,纷纷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


    薛嘉月刚刚听了谭宏逸的许多事,心中也难免好奇,就也转头望了过去。


    就见被指的那个人穿了一身青色的直身,生的相貌清雅如玉,身材清瘦修长,山间云雾缭绕中的一竿青竹一般。更难得的是他周边的人都在低着头,脚步匆忙,独有他脚步不急不缓的,一副即便泰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的气定神闲模样。


    这样的人物确实很容易在人群中被人一眼就注意到,但是


    薛嘉月唇角微微的抽了抽。但这哪里是那个谭宏逸?这分明就是薛元敬。他身上穿的那件青色直身还是前几日自己想着他要去各书院考试,自然就该穿读书人的衣服,不能让人笑话他,所以她就特地的买了一块布料托冯嫂子做的呢。


    不过听到有人说薛元敬是这一群人相貌中生的最好的,薛嘉月还是觉得心里很高兴,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因为这是她的哥哥啊。做妹妹的,谁不想要一个被人羡慕的兄长。


    她正要开口叫薛元敬。这时就听到铺子里又有个人在叫道:“这不是谭少爷。喏,那个,刚刚你们说的那个少年身后不远处那个穿白色皂边澜衫的人才是谭少爷。”


    薛嘉月听了,就暂且没有开口叫薛元敬了,而是踮脚抬头往薛元敬的身后望过去。


    就见薛元敬身后隔着几个人确实有一位身穿白色皂边澜衫,年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细看其相貌,五官确实很俊美,站在人群中也很亮眼,是不可多见的一位美男子。


    薛嘉月就听到身旁有人在惋惜的说道:“这位谭少爷虽然相貌生的确实好,但是并没有先前那个少年好。那刚刚你们说的这位谭少爷才学极好,是不是也带了水分?”


    他口中说的先前那个少年,自然就是指薛元敬了。


    薛嘉月听了,只觉得心中喜滋滋的。


    她也不去管有其他人在同这位说话的人争论谭宏逸的学问是如何的好了,而是收回看谭宏逸的目光,抬脚就往薛元敬那里跑。


    薛元敬还在想刚刚考的那一门策论,浑然没有注意到周边。直至有人拦在了他的去路上,他心中微觉不快,微蹙了一双眉看过去时,就见拦着他的人竟然是薛嘉月。


    薛嘉月这会儿脸上笑容绽放如花,一幅天真烂漫的样子,说不尽的娇美可爱。


    薛元敬心中又惊又喜,忙问道:“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叫你不要来接我,在家中等我回去?你怎么一点都不听我的话?”


    不过他口中虽然这样说着,但一出托月出院的院门就看到薛嘉月过来接他,他心中还是觉得很高兴的。


    薛嘉月眼珠子转了转,极快的就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我看天下雨了,想起你进场考试的时候没有带雨伞,怕你淋湿,所以就过来接你了。”


    但其实她出门的时候外面根本还没有下雨。


    她话音刚落,就见薛元敬抬手轻轻的弹了她的额头一下:“你又骗我。分明这场雨才刚下不久,但家中到书院的这段路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你肯定是赶不过来的。你出门的时候肯定还没有下雨。”


    一眼就被看穿谎言。于是薛嘉月也不再狡辩了,只抬手捂着额头刚被薛元敬弹的地方,委委屈屈的说道:“哥哥,疼。”


    薛元敬知道自己刚刚使的力道,自然是不会真的将她的额头弹痛。但这会儿见着她面上委委屈屈,惹人怜惜的样子,他心中止不住的还是立时就软了下来。


    他就伸手去摸她的额头,问道:“真弹疼了?疼的可厉害?”


    口气甚是温柔。


    薛嘉月见好就好,放下捂额头的手,笑道:“哥哥你不生气我就不疼了。”


    薛元敬听了,轻叹了一口气,面上看着满是无可奈何的样子,但眼中却是带了宠溺的笑意。


    以前从来不知道薛嘉月会这样的撒娇。但是这会儿听着她又娇又软的声音,就算明知道她刚刚是在骗他,但他心中也是半点气都生不起来的。


    只怕往后若她做了任何的错事,但凡只要这样对着他撒撒娇,他肯定都是气不起来的。长此以往,他这个做兄长的在她面前肯定会没有半点兄长该有的威严架子。


    抬手轻敲了敲薛嘉月的头一下之后,薛元敬弯腰从薛嘉月的手中接过伞,撑开,罩在头顶。


    因为薛嘉月只带了一把伞过来,所以这会儿也只能两个人共撑一把伞了。所幸现在的雨下的并不大,也没有什么风,所以就算两个人共用一把雨伞也是够的。


    两个人正一面说话,一面并排往前走着,但这时,就见前面有几个做仆人打扮的人跑了过来。一边跑,他们还一边叫道:“少爷。”


    他们跑的飞快,薛嘉月躲避不及,眼看就要被一个人撞上,薛元敬忙伸手揽住了薛嘉月的肩,将她往自己怀中带,紧紧的将她护住。


    最后薛嘉月虽然没有被那个人给撞上,但薛元敬因为要护着薛嘉月,手中拿着的装着纸墨笔砚的布包却是掉到了地上。


    只听得啪的一声响,布包散开来,里面的纸墨笔砚立时就撒了出来,凌乱的铺在满是泥泞的路面上。


    第66章 维护之心


    若是平时倒也罢了, 但偏生今儿下着雨, 地上又是泥泞, 眼见撒出来的纸墨笔砚要么是被雨水给打湿了,要么就是沾上了湿泥, 肯定是不能再用了。


    对于其他人而言这些纸墨笔砚可能也算不得什么, 但对于薛元敬而言,这每一张纸,每一滴墨的背后都是薛嘉月忍着不吃荤菜, 不给她自己做一件新衣裳换来的,现在眼见这些纸墨笔砚就这样的掉落在地上, 就如同是薛嘉月对他的一片心意掉落在地上,他心中如何会不气恼?


    就见他猛然的抬起头, 目光凌厉的看向刚刚差点撞到薛嘉月的那个人。紧接着, 就见他手中雨伞梦的一收,然后速度极快的就对着那个人横扫了过去,一下子就正中那个人的右胳膊。


    只听那人痛呼了一声,且随后更痛的面上都有些脸色了。


    他身边的那些同伴见了,愣了一下之后, 就有人抢过来扶住那个人, 又有人则走过来围住了薛元敬, 语气不善的喝问他:“小子,你是从哪里来的?怎么敢随便就出手伤人?”


    薛元敬并不答话。他甚至看到没有没有看这些人一眼,只半蹲下、身去,将散落在地上的纸墨笔砚一一的捡起。薛嘉月见了, 也赶忙的蹲身下去同他一起捡。


    但这些人见着薛元敬这样不理不睬的样子,显然是完全的没有将他们放在眼中,不由的就心中大怒起来。就有人伸手要来抓薛元敬的胳膊,一边口中还骂骂咧咧的说道:“你知不知道我们是谭府的人?竟然敢来打我们。我看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虽然明知道薛元敬是有功夫在身的,这几个仆人加起来都未必是他的对手,可是这会儿见着那人伸出的大手如蒲扇般,径直的就向薛元敬抓过来,薛嘉月的一颗心还是高高的提了起来。


    “哥哥。”她失声叫薛元敬,“小心。”


    薛元敬目光沉了下去,正想着要卸掉那人的胳膊,这时他忽然就听到一声断喝:“住手。”


    薛元敬抬起头了头。而薛嘉月也循声望过去,就见开口说话的那个人正是谭宏逸。而原本要伸手来抓薛元敬的那个仆人闻言则是忙缩回手,双手垂着,恭恭敬敬的叫道:“少爷。”


    谭宏逸目光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然后目光来看薛元敬和薛嘉月。


    薛元敬目光冷淡的瞥了他一眼,然后恍然未见一般,低下头继续去捡散落在地上的纸墨笔砚。而薛嘉月对上他的目光,再看一看他面上此刻的神情,心中只有一个感觉,这肯定是个高傲的人。


    很高傲的谭宏逸目光瞪了伸手要打人的仆人一眼:“回去自己到管家那里领二十鞭子。”


    那仆人不敢违逆,双手垂在身侧,头低着,声音虽然在发颤,但还是恭敬的回道:“小的领命。”


    谭宏逸目光又看向薛元敬和薛嘉月。见薛元敬不顾地上的泥水还在捡那几张已经脏了的纸,他就有些嫌弃的挑了挑眉。然后他伸手拿了腰带上挂的荷包,从里面摸了一样东西出来扔到了薛元敬面前,语气轻视:“这一锭金子够你买回一间屋子上好的纸墨笔砚了。拿去。”


    这是一锭约莫有十两重的金子,周边围观的人看了,都低低的惊呼了一声,然后轻声的议论了起来。


    自然都是说谭宏逸财大气粗的。他家的仆人弄脏了薛元敬的纸墨笔砚,但他出手就是一锭金子,自然是再好的纸墨笔砚都能买到的。甚至还有人说薛元敬好运气。毕竟一锭十两重的金子可够普通人过上个好几年的。甚至都可以去置办几亩好田地,或是做个小本生意了。


    但薛元敬并没有捡起落在他面前的这锭金子。他甚至仿似压根就没有看到这锭金子一般,待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所有纸墨笔砚之后他就起身站了起来,叫薛嘉月:“我们回家。”


    他的腰背挺的笔直,一株傲风雪的青松一般,绝不会轻易弯腰,也不会接受任何人的施舍。特别还是这样带着侮辱性的施舍。


    但薛嘉月见不得薛元敬被人这样的对待。当下她只觉心中火气忽生,想也不想的就伸手将那锭金子捡起来扔向谭宏逸。同时她俏脸含霜,冷声的说道:“你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难道就不知道不食嗟来之食的典故?这锭金子还给你。我们人穷志不短,不受你这嗟来之食。”


    说完,她也不看谭宏逸是何脸色,伸手挽住了薛元敬的胳膊就道:“哥哥,我们回家。”


    转过身的时候,还听到周边人的议论纷纷。


    有说她和薛元敬有骨气的,也有说她和薛元敬傻的,竟然放着好好的一锭金子不要。


    但薛嘉月也不去理论这些,只同薛元敬一直往前走。


    不过等走出一段路之后,她心中的火气消失了,她就开始后怕起来。


    薛元敬见微知著,一见她面上神情,就微笑着问道:“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薛嘉月咬着唇没有说话。不过最后她想了想,还是抬头看薛元敬,叹着气说道:“哥哥,刚刚那个人,我在茶铺里听人说起过,他家是这平阳府的首富,那想必肯定是有势力的。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你说我刚刚将那锭被泥水弄脏的金子直接扔到了他身上去,他会不会,会不会恼羞成怒,来寻我们的麻烦啊?”


    薛元敬不答,反问她:“若是再来一次刚刚的事,你还会不会将那锭金子扔到他身上去?”


    薛嘉月想了想,然后很坚定的点头:“会。我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任何人这样的侮辱哥哥。就算明知道过后他会来寻我的麻烦,我刚刚也照样会将那锭金子扔回去给他。”


    有的时候,如节气,尊严这些东西,比生命更重要。


    薛元敬眼中浮上笑意:“嗯。”


    虽然他只是轻声的了嗯了一声,但语声温柔,面上笑容温和,看起来就如同是冬雪消融,瞬间就春、光明媚起来一般。


    顿了顿,薛元敬又温声的继续说道:“你放心。若他要寻我们的麻烦,当时就已经寻了,也不必等到以后。再者,即便他真要来寻我们的麻烦,有我护着你,也必不会让人伤你一下。”


    以前薛元敬说过,他会护着她,会带着她堂堂正正的从秀峰村离开,以后他们到哪了也都会堂堂正正的做人,而现在他果然做到了。所以薛嘉月对薛元敬还是很信任的。现在既然他这样说了,薛嘉月忐忑的一颗心终于放了回去。


    她挽紧了薛元敬的胳膊,抬头笑道:“我今儿上午特地的去街上割了一斤肉,还买了一条鱼回来。晚上我给你做肉圆子,还有红烧鱼。走,我们快回去。”


    薛元敬笑着点了点头。手里撑着的伞又往薛嘉月那边倾了一点,不让半点雨丝落到她身上。哪怕此刻他半边肩膀都已经被雨给湿透了。


    *


    薛元敬猜想的不错。


    在薛嘉月将那锭金子扔回到谭宏逸身上时,谭宏逸的第一反应是怔住了。


    因为从小到大他都是凤凰蛋一样的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的对待他。


    等到他反应过来,低头看时,就见他身上穿的那件白底皂边澜衫的衣襟前面已经染上了一团污泥。是刚刚薛嘉月将金锭扔回来的时候金锭上沾着的泥水。


    看着这团污泥,谭宏逸瞬间就恼羞成怒了,脖子上的青筋都气的梗了起来。


    他气急败坏的就要叫那几个仆人去将薛元敬和薛嘉月抓回来,再好好的教训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一顿。但这时忽然听到周边围观的人在窃窃私语,其间也有说他刚刚仗势欺人的。


    谭宏逸目光看着滚落在泥水中的那锭金子,脑中回想着刚刚的事,只越想越气。


    他心中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但他并不愿意承认自己做的不对。不过他也并没有要叫人去抓薛元敬和薛嘉月的意思了,只是气愤愤的一脚将落在他面前的那锭金子踢到了一旁去,然后又伸手指着刚刚的那几个仆人,冷声的说道:“你们几个,回去之后都自己去管家那里领五十鞭子。若少一下,以后你们也不用在我家做事了。”


    说完,他一甩衣袖,抬脚往前就走。


    一边走,一边还在想着刚刚的事。


    那个少年气质沉稳淡然,一看就知道绝非池中物。还有那个小姑娘,生的相貌倒是不错,但是竟然敢拿金锭直接扔他,弄脏了他的衣裳不说,还嘲讽他圣贤书都白读了。


    他心中不由的就暗暗的发誓,若下次再让他遇到这两个人,他可不会再这样的好说话了。


    不想第二天在太初书院院门口他又遇到了薛元敬和薛嘉月。


    很显然薛元敬是来太初书院应试的,而薛嘉月是来送他的。


    谭宏逸一见到他们,双眼就微微的眯了起来。然后他双手轻拢在袖中,踱着步子,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


    薛元敬一抬眼看到他,目光微沉,然后就伸手将薛嘉月拉到了身后。


    谭宏逸见状,鼻中哼笑一声,慢慢的说道:“我看你们两个昨天胆子大的很。一个打我家的下人,一个拿金锭砸我,怎么,现在看到我知道怕了?”


    第67章 群情激愤


    薛元敬压根就没有要理睬谭宏逸的意思, 只继续同薛嘉月说话。叫她现在就回去, 今日下午不要再来接他之类的话。


    薛嘉月只笑着不说话。


    谭宏逸自小就是一呼百应, 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的忽视过。现在猛然的被别人这样视为无物,他只觉心中火气顿生, 拢在袖中的双手不由的就紧紧的握成了拳。


    耳听到薛嘉月正在对薛元敬说哥哥你要好好考, 我相信你一定能考上之类的话,他忍不住目光瞥了薛嘉月一眼,然后又看着薛元敬, 上下打量了两眼,开口嘲讽道:“看你的样子, 想必也是刚从外地来的。家中没有大人?不然怎么由这样小的一个妹妹来送你应考。看你身上衣裳的料子也是布的,家境想必也一般。穷人家出身的孩子能识得几个字, 你竟然就敢来报考托月书院和太初书院?若托月书院和太初书院被你这样的人考上了, 那往后他们的名声也要一落千丈了。”


    薛嘉月听不得他这样的嘲讽薛元敬,当下没有忍住,就反唇相讥:“昨日我听人说起过你学问甚好,我也不知这到底是真是假。但现在看来,就算你学问再好又如何?你的人品左右是这样了。近墨者黑, 若托月书院和太初学院被你这样的人考上了, 那往后他们的名声才会一落千丈呢。”


    谭宏逸什么时候被人这样的顶撞过?而且还只是个八、九岁的小姑娘。他当即只气的面色通红, 太阳穴附近的青筋都在突突的跳动着。


    “你,你”


    他伸手指着薛嘉月,待要出口驳斥,但一时间实在是气的狠了, 竟然不晓得到底该说什么话来驳斥她。


    薛元敬将薛嘉月挡在身后,然后对着谭宏逸微微的点了点头,面上神情平静淡然:“我兄妹二人并不想惹事,这位公子何必纠缠不放?”


    这时周边已经围了几个同样前来应考的学子,也看到了全过程。


    眼见谭宏逸先开口嘲讽,薛元敬一直忍让,便是薛嘉月开口反讥,那也是可以理解的。但现在谭宏逸竟然有不依不饶的意思。


    旁边便有一位穿着蓝色直裰的学子开口说谭宏逸:“谭宏逸,虽然你家豪富,但也不能仗势欺人。眼见是你欺人在先,而且这位小姑娘说的话在理,你还要纠缠不休?劝你还是就此罢手吧。都是前来应考的学子,说不定往后大家还是同窗呢。”


    “谁要跟你们是同窗?”谭宏逸听了,就转过头看着那位说话的学子,语带不屑,“孔修平,你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罢了,你以为你能考得上这两家书院?我看你就不该报考这两家书院,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正经该老老实实的去报考最次等的学院才是。”


    说完,他重重的一甩衣袖,头扬的高高的,趾高气扬的就往前面走了。


    孔修平看着他的背影,面上倒没有多生气的样子。待谭宏逸走远了,他就走过来同薛元敬作揖行礼,说道:“在下姓孔,名修平,请问这位公子贵姓大名?”


    薛元敬便也对他作揖还礼:“免贵姓薛,名元敬。”


    两个人说了几句学子之间的场面话,随后就听到孔修平在说道:“我与这谭宏逸自小相识,算得上是一门远亲,对他还是甚为了解的。他这个人也只是太高傲罢了,实则为人心地不坏的。刚刚的事,还请薛公子莫要见怪。”


    薛元敬说了两句客套话。孔修平看到他身侧站着的薛嘉月,就问道:“请问薛公子,这位小姑娘是?”


    薛元敬原本是不想将薛嘉月引见给任何人认识的,但现在既然孔修平主动问起,他也只能说道:“这位是舍妹。”


    薛嘉月就对着孔修平行了个礼,孔修平忙还了个礼。


    这时众多应考的学子都已经进入太初学院的院门了,孔修平就邀了薛元敬一道进去。


    薛元敬以前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这样热情的开口邀他,他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应下了。


    但他到底还是不放心薛嘉月的,转过身重又叮嘱了薛嘉月一遍,让她现在就赶紧回去,下午不要来接他之类的话,然后他才同孔修平一同往太初书院里面走。中间他还不放心的回头两次,看到薛嘉月还站在原地,就对她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回去。薛嘉月则是笑着对他挥了挥手,然后才转过身往回走。


    孔修平见了,就笑道:“令兄妹之间的感情真好。”


    薛元敬没有说话,不过眼中还是浮上了淡淡的笑意。


    连着考了两日的试,等薛元敬走出太初书院的时候,他也是忍不住的觉得很疲倦。


    但这时,他忽然就听到前面的人群中有人在叫:“哥哥。”


    是薛嘉月的声音。


    他忙抬头看过去,果然就见薛嘉月正站在前面的人群中踮脚对他挥手。


    书院门口围了许多人,多是来接应考学子的。也有兜售各种东西的小贩,而薛嘉月现在毕竟只有九岁,身高有限,所以在人群中不容易挤过来。


    薛元敬见了,忙快步走过去将她从人群中拉出来,又握着她的手走到旁边人少的地方,语带责备的问她:“不是叫你今日下午不必来接我,你怎么又不听我的话,私自跑过来了?”


    又上上下下的打量她:“有没有被人挤到?”


    不过在看到薛嘉月的那一刹那,他面上的倦意就顷刻间一扫而空。这会儿他面上也是关心多过于责备。


    薛嘉月笑着任由他责备她,等他责备完了,她也不说话,只挽着薛元敬的胳膊,笑靥如花的抬头看他:“我今儿买了排骨,想要做红烧排骨豆腐给你吃。出来的时候我已经将排骨炖上了,这会儿想必也快好了。哥哥,走,我们快回去。”


    她这个样子,薛元敬还如何能责备得出来?当下也只能无可奈何的轻叹了一口气,眼中带笑的说道:“唉,你啊,怎么总是不听我的话呢?”


    说着,还是小心的护着薛嘉月,想要从人群中走出去。


    这时他们就听到旁边有人冷哼一声。声音还挺大,想必就是故意让他们两个人听到。


    薛元敬只当自己没有听见,压根就没有转过头去看。倒是薛嘉月没有忍住,转头看过去时,就见刚刚在冷哼的人是谭宏逸。


    一见薛嘉月在看他,谭宏逸就收回看向他们这边的目光,然后抬着头,抬脚趾高气扬的往前走了。


    薛嘉月:


    她没有再理会谭宏逸,只同薛元敬一起往回走。


    路上她也没有问一句薛元敬刚刚考的怎样了,昨天其实她也一个字都没有问。明天薛元敬还有一场考试呢,她现在不想问他这些话。


    等回到家,砂锅里的红烧排骨正在咕嘟咕嘟的烧着,满院子都是排骨的香味。


    叫薛元敬回屋歇着之后,薛嘉月就去打水洗了手,然后将早就买好的豆腐切成小块放到了排骨里面去。又去洗了两根黄瓜切成片,打算待会儿再做个黄瓜炒鸡蛋。


    等估计豆腐已经入味了,她就揭开砂锅盖,将早就切好的小葱撒进去,将砂锅端到了桌上去。然后她就开始炒黄瓜鸡蛋。


    虽然炖排骨的小碳炉是薛嘉月特地买回来的,可以放在屋子里面炖,但厨房却是搭在院子里的,三家共用。于是这会儿薛嘉月在院子里炒菜的时候,住在西厢房的小婵和虎子就闻着香味走了出来,站在旁边看她炒菜。


    薛嘉月一转头,就看到他们两个人的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在这里也住了半个多月了,薛嘉月已经了解到冯嫂子早几年就死了丈夫,现在是她一个人在维持这个家。平时她在成衣铺子里做事,虽然每个月能得些钱,但也只够维持基本日常生活的,就连吃的菜也多是捡别人不要的菜叶子回来,什么时候吃过排骨豆腐,黄瓜鸡蛋之类的菜?只怕连大米饭都没有吃过几次。


    其实薛嘉月虽然现在身上还有些银子,但自打到了平阳府之后她也是甚少买肉和鸡蛋吃的,都是买一些便宜的菜。这两日也是见薛元敬考试,知道他辛苦,所以她才会特意的买了这些菜回来做给薛元敬吃。


    这会儿看到小婵和虎子都已经馋成这个样了,她想了想,就将已经炒好的黄瓜炒鸡蛋盛到了碗里。然后又去拿了一只碗来,盛了半碗饭,在砂锅里夹了几块排骨和豆腐到碗里,又拨了些黄瓜炒鸡蛋到碗里,走过去递过小婵:“这些你和弟弟吃。”


    小婵抬头看着她,目光犹豫着,没有伸手来接。


    自那日薛嘉月送了白糖糕和松仁粽子糖去她家她接了抱在怀中不撒手之后,随后等薛嘉月回去,她娘就狠狠的说了她一顿,叫她要有骨气,不能见着吃的就走不动道。所以现在,她就不是很敢接薛嘉月递过来的碗。


    薛嘉月比小婵要高,见状她就微微的弯下腰,笑道:“你怎么不接?怕你娘说?没事,这是我给你和你弟弟的,你只管吃。咱们悄悄的不告诉你娘,好不好?”


    小婵听了,忙不迭的点头。然后她伸手接过碗来,拿筷子夹了一块排骨给虎子,自己也夹了一块排骨到口中吃了起来。


    排骨炖的很烂,也很酥。小婵一边吃着,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薛姐姐,你真好。”


    薛嘉月听了,就笑着轻摸了摸她的头。


    这一刻她忽然就有些明白薛元敬为什么喜欢经常摸她的头了。


    因为在这一刻,她心中有一种对小婵的怜惜。想必每次薛元敬摸她头的时候,心中也是有对她的怜惜的吧?


    第68章 怜悯之心


    薛嘉月转身回屋。等到了屋里, 就见薛元敬正站在窗口。想必他已经将刚刚的一幕都看到了, 而且他面色看起来有些凝重, 不知道在想什么。


    薛嘉月忍不住的就对他解释:“我看小婵和虎子都挺小,以前也不经常吃这些, 所以我才”


    “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薛元敬开口打断她的话, “你做的很对。”


    薛嘉月听了,心中安心不少。但是她还是忍不住的问道:“那哥哥你怎么看起来很严肃的样子?”


    薛元敬就转过头,示意薛嘉月看正屋那里:“刚刚我仿似看到正屋的门后面站了个人, 正在往外看。”


    正屋里住的只有周阿姑一个人,那站在门后面的人也只可能是她了。


    薛元敬眉头微拧。


    他和薛嘉月搬到这里虽然已经半个多月了, 但说起来也只有前两日他大清早起来的时候偶然见到过周阿姑一面。


    当时周阿姑手里端了个盆出来打水。薛元敬见她穿了一身浅蓝色的衣裙,浆洗的很干净。头发虽然只梳了一个简单的圆髻, 插了一支式样简单的簪子, 但还是看得出来她是个很讲究的人。


    最重要的是,这个周阿姑举止沉稳有度,一见就是个见过大场面的人,和其他的妇人不一样。


    薛元敬不知道这个周阿姑到底值不值得结交,他现在就正在考虑这件事。


    他是个生性凉薄, 也是个不喜热闹的人, 并不喜欢主动去结交人, 除非这个人可能会对他有用。而他虽然不知道周阿姑的来历,但她的出身总归不会很差的


    想了一会儿之后,最后他还是下定了决心。于是他就叫薛嘉月:“那个周阿姑,这两日她身子仿似有些不舒服, 只怕也不能出来做饭。你现在拿些菜饭去给她,顺带看看她的病情如何。”


    前两日他见到周阿姑的时候,就注意到她的面色有些不正常的红,走路的时候也有些摇摇晃晃的,想必是着了风寒。


    虽然听说这个周阿姑平日为人孤僻,不喜与人相处,但人在生病的时候往往就是最脆弱的时候,这时打动她比平常要事半功倍得多。而且他知道薛嘉月身上的亲和力。特别是她笑起来的时候,看着再明媚不过,很容易就让人将所有的戒备和心防都放下。


    薛嘉月听了这话,就有些好奇的问他:“你怎么知道周阿姑这两天不舒服?”


    不是她说薛元敬不好,但经过这一年多的相处,她也看得出来薛元敬是个天性较为凉薄的人,难得他竟然还会对周阿姑上心?而且周阿姑基本都是不出屋的,薛元敬是怎么知道她这两日身子不舒服的?难道是他偷偷的跑到她的屋里去过?


    “你在想些什么?”薛元敬有些无奈的抬手轻敲了她的头顶一下,笑道,“是前两日早上我无意之间看到周阿姑出来打水,看她面色是不正常的红,走路也有些踉跄,所以才推测她身子有些不舒服的。”


    薛嘉月哦了一声。同时心中暗暗的想道,前两日你就看到周阿姑不舒服了,但今儿才跟我说,叫我去看她?这要说你对她上心吧,但上心成这个样子我也是没话说了。


    心中虽然这样腹诽着,但她还是连忙去盛了半碗饭,又夹了几块排骨豆腐,拨了些黄瓜炒鸡蛋,然后手里端着碗就往门外走。


    薛元敬不放心,就站在门口看着她。


    就见薛嘉月一直走到正屋门口,然后抬手敲门。一边敲她还一边很自来熟的说道:“周阿姑,我是住在东厢房的邻居。我刚刚做了排骨炖豆腐和黄瓜炒鸡蛋,想送些来给您尝尝我做的好不好吃。您能开下门吗?”


    如此敲了好一会儿,总不见周阿姑过来开门。


    但薛嘉月并不是个轻易会放弃的人,而且刚刚听薛元敬那样说,她知道周阿姑现在是在屋里的,于是她见无人应答,仍然站在门口敲门。敲三下叫一声周阿姑,然后又再敲三下叫一声周阿姑,如此反复。


    又过了一会儿之后,终于听到咔哒的声音,想必是周阿姑拉开了门后面的门闩。紧接着,只听得吱呀一声沉闷的令人牙酸的声音,是周阿姑拉开了一条门缝。不过她看着薛嘉月的目光中带了不耐烦的神色。


    但薛嘉月只恍若未见一般,对着她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然后双手将装着饭菜的碗递了过去:“周阿姑,请您尝尝我的手艺。”


    同时目光快速的上下打量着周阿姑,见她果然面上有不正常的红晕,站着的身形也有些不稳。头发也是蓬乱着的,想必刚从床上爬起来。


    但周阿姑并没有要接碗的意思,反而是带了怒气的回道:“我不吃。你走开,不要来烦我。”


    说着,她就要关门。但薛嘉月伸手过去抵住了门,关切的问道:“周阿姑,您怎么了?看您脸色不好,是不是病了?”


    “不要你管。”周阿姑说完,低低的咳嗽了两声,将薛嘉月的手推了出来,然后啪的一声就关上了门。


    只听得咔哒一声响,想必是周阿姑落下了门闩。


    薛嘉月只得转身回来。看到站在东厢房门口的薛元敬,就对他摇了摇头。


    薛元敬明白她的意思,就宽慰她:“既然她不接受你的好意便罢了,我们先吃饭吧。”


    薛嘉月点了点头,捧了饭碗进屋。


    今儿买的排骨原本就不多,还给了小婵和虎子好几块,这会儿剩下的就更不多了。于是吃饭的时候,薛嘉月就想要将排骨都给薛元敬吃,说他这两日考试辛苦,但薛元敬也想要都给她吃,说他是哥哥,做哥哥的就该让着妹妹。最后两个人推来推去的,眼见饭菜都要凉了,薛嘉月就笑了起来:“这样,这些排骨我和哥哥一人一半,好不好?”


    薛元敬想要说话,但被薛嘉月给抢先开了口:“若哥哥不同意,那我就一块排骨都不吃了。我说得出可就是做得到的。”


    薛元敬看了她一眼,然后只得同意。


    等两个人吃完晚饭,薛嘉月将碗拿出去洗了。想了想,她又舀了半碗米出来洗干净,放到砂锅里,加上水开始熬粥。


    薛元敬在他自己的屋里看到,就问她:“你又熬粥做什么?”


    薛嘉月也没回头看他,只一边往碳炉里面放木炭,一边回道:“刚刚周阿姑的脸色看着确实很不好,而且她伸手来推我手的时候,她手也是滚烫的,而且也没有什么力气。我估计她是着凉了,这两天也应该没怎么吃东西。排骨太油腻,她现在病着,吃不了这个,我就想给她熬点粥,清淡点,待会儿给她送过去。”


    薛元敬唇角微弯。


    薛嘉月之所以得人喜欢,并不单单只是因为她为人开朗,爱笑,最重要的是她有一颗善良,会怜悯别人的心。就像明明她平时也很少吃排骨,但看到小婵和虎子站在一旁馋了,她依然会盛饭菜给他们两个吃。这会儿看到周阿姑病了,她会特意的熬粥给她喝一样。想必薛嘉月当初对他,也是存了怜悯之心,所以才会那样对他好的吧?哪怕他一开始对她很冷淡,但她依然丝毫不气馁。


    她这样一颗善良的心,可是比什么都要贵重的。


    于是薛元敬也过去帮忙,一边同她闲话。


    雨已经停了,傍晚碧色的天空清澈如洗。有一缕残阳透过淡淡的云层落在院子里樟树的叶子上。叶上的水珠滚来滚去,偶尔一阵微风轻拂过,这些水珠便扑簌簌的落下,如同又下了一场小雨一般。


    等大米粥熬好了,薛嘉月又凉拌了一碗莴笋,特地的放了点醋,好开胃的。然后用柳条篮子拿着,一并走到了周阿姑住的正屋门口去。


    抬手在门上敲了敲之后,薛嘉月朗声的说道:“周阿姑,我给您熬了些大米粥,还做了个凉拌莴笋,就放在您屋门口。您方便的时候就出来拿下。人是铁饭是钢,喝了粥,您的病才会好的快一些。”


    说着,她也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继续敲门,而是转过身回去。


    薛元敬背着双手站在屋门口等她回去。傍晚的余晖落在他身上,将他清瘦修长的身影晕染成了温暖的淡金色。


    看到薛嘉月往回走,薛元敬眼中笑意顿现。薛嘉月也对着他笑了笑,然后快步的往他走去。


    两个人进了屋。眼见天色渐暗,想着明儿薛元敬还要去应试,所以薛嘉月便让他今晚早些歇息。


    待两个人烧水洗漱过,薛嘉月要关门的时候特意的往正屋那里看了一眼,就见原本放在正屋门口,里面放着粥和青菜的柳条篮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薛嘉月唇角微弯,然后她就关门睡觉。


    等到次日清早她起来,要送薛元敬去书院应试的时候,一开门,就看到门口放着昨儿的那只柳条篮子,里面的砂锅和碗筷都洗的干干净净的。


    薛嘉月见了,唇角弯的弧度更大了。


    随后她将柳条篮子拿进屋,叫薛元敬:“哥哥,走啦,我们考试去啦。”


    东边朝霞绚丽,铺满了半边天空,映的院子里香樟树的叶子也一片绯红色。想必今儿肯定会是个大晴天。


    第69章 立下赌约


    薛嘉月送薛元敬去书院应试之后原本是想要回家的, 但她在半路上想了想, 还是折身往市集走。


    昨儿她给周阿姑熬了粥, 凉拌了个莴笋,但生病的人, 只一直吃这些清淡的东西肯定也不行, 所以她想去市集上割点肉,再买点青菜,待会儿给周阿姑熬个青菜瘦肉粥, 多少也带点肉不是。等明儿她再买条鱼回去给周阿姑熬点鱼汤喝。


    平阳府的市集在东边,那里酒楼店铺林立, 还是很繁华的。


    薛嘉月到肉铺那里买了点瘦肉,又在路边的小摊贩那里买了点青菜和其他的菜。见路边有卖炊饼的摊子, 她又买了两个炊饼。


    拿着这些东西往回走的时候, 薛嘉月心中默默的算着她现在手头上还有多少积蓄。


    虽然暂且勉强还有些,但等薛元敬应试完,考试结果出来,三家书院他肯定能考中一家的。薛嘉月对他有这个信心。到时等薛元敬入学院读书,束脩加上纸墨笔砚, 那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而且以后他们日常生活也要花钱的。这样算来, 她手头的这些钱只怕支撑不了多长时间。


    看来她得赶紧出去找点事情做才行。不过她才九岁, 出去能找点什么事情做呢?


    薛嘉月不由的就蹙起了一双纤细的眉,心中也开始有些愁苦了起来,脚步走的也比平常慢了。


    她现在赁的屋子在平阳府的西边,市集在东边, 于是她就沿着这条东西大街一直往前走。


    街道两旁有很多茶铺酒楼,薛嘉月正往前走着,耳中忽然就飘过来几句话。听到太初学院和托月学院这几个字时,她下意识的就停住了脚步,侧耳细听起来。


    原来是旁边一处茶铺里坐了几个人,正在说这次平阳府里学院开考的事。而竟然就有赌坊拿这件事开了个庄,赌谁会考今年太初学院和托月学院的第一名。听说现在的赔率竟然已经升到了一比五。


    自然平阳府里的人都知道谭宏逸文采出众,所以多数人都买他会考头名。区别不过是太初学院还是托月学院的头名。甚至还有人买他会同时考中太初学院和托月学院的第一名。


    薛嘉月听了,就撇了撇嘴,然后抬脚继续往前走。但没走出几步,就看到谭宏逸正站在旁边一家书铺的门口,手里拿了几本书,想是刚从书铺里面买书出来。


    显然他刚刚已经看到薛嘉月了,也听到那些人说的话了。这会儿见薛嘉月看到他,他就将手里的书交给身边跟随的书童拿着,自己往这边走过来。


    薛嘉月见状,眉头微皱。然后她低着头,快步的往前走。但已经迟了,谭宏逸脚步也快了起来,正好挡在了她前面。且无论薛嘉月怎么转方向,下一刻他都会挡在她前面。


    薛嘉月心中难免就有气恼起来。不过她还是强压下心中的火气,抬头问道:“谭公子,你这样当街拦着我的去路做什么?麻烦你不要挡我的道,让我过去。”


    谭宏逸并没有让开,而是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末了他右侧眉毛微挑,说道:“看不出你小小的年纪,倒是牙尖嘴利的很。前儿嘲讽我白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今儿更好,竟然敢嘲讽我是狗了。”


    薛嘉月抿着双唇没有说话。


    就听到谭宏逸在问道:“怎么你现在不说话了?没话说了?还是你那个好哥哥现在不在你身边,你没倚仗,不敢说了?”


    随后他又啧了一声,慢慢的说道:“你那个好哥哥做什么去了,怎么今儿没有陪你一起出来?让我猜上一猜。莫不成他报考了碧云书院,今儿应试去了?”


    笑了两声之后,他就嘲讽着:“我那日就说过,你的那个哥哥能认得几个字,竟然就自不量力的去报考托月学院和太初书院?没的浪费人家书院的那几张考卷。就是这碧云书院,也是次一等书院里面最好的,他去应试,也不过是浪费人家书院里的几张考卷罢了。正经依着我说,他就该直接去报考最差的那所书院。只怕即便是这样,他也是去浪费人家书院里的那几张考卷呢。”


    这就将薛元敬贬低的实在太不堪了。


    原本薛嘉月是不想同谭宏逸多说话的,想着就由他嘲讽自己几句,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但现在听到谭宏逸这样说薛元敬,她还是忍不住的开口说道:“我哥哥的学问很好,我不觉得会比你差。”


    谭宏逸明显不服,反唇相讥:“他学问比我好还去报考碧云书院?像我,就只报考了太初学院和托月书院。我若要上书院,必然只上最好的,那次一等的书院我瞧不上眼。但你哥哥,显然就是乱撒网。好的书院也报考,差的学院也报考,打的就是瞎猫碰到死耗子的主意吧?但他是死耗子,人家书院可不是瞎猫。”


    “那是我哥哥做事谨慎。”薛嘉月为薛元敬抱不平,不甘示弱的回击着,“这并不代表他学问不好。”


    “他学问好?”谭宏逸轻哼,“他能有什么学问?做得辞赋,写得策论?在这平阳府以前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他这号人。”


    说着,又伸手指着旁边的茶铺说道:“想必刚刚你也听到这几个喝茶的人说了,现在全平阳府的人都在买我今年院考会考中太初学院和托月书院的头名,你的那个哥哥算是个什么东西?”


    薛嘉月听了,只气的面上都有些红了。


    这个谭宏逸简直就是个混账。而且还是这样不依不饶的一个混账。


    她也懒得再同这样的人纠缠了,不过她也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她就走过去问茶铺里的一个人:“请问,刚刚你们说的那个,开庄赌谁今年会考太初学院和托月学院头名的赌坊在哪里?”


    那个人也听到了她刚刚和谭宏逸的说话,心中正纳闷这小姑娘是什么人。现在见她问这句话,目光上下看她一眼,心中不由的就想着,这小姑娘相貌生的可真不凡。


    随后他就回头往后一指:“就在那里。”


    薛嘉月顺着他的手指往后一望,就见那赌坊倒离的不是很远,走几步路就会到。


    于是她就看谭宏逸一眼,然后抬脚径直的往那家赌坊走去。而谭宏逸听她刚刚问的那句话大有玄机,便也连忙跟了上去。而旁边的人见有热闹可看,呼啦一声也有好几个人跟了过去。


    等到了那家赌坊,虽然里面在赌的人有很多,但有人认得谭宏逸,知道他是首富之子,不敢得罪,连忙清开了一条路,请谭宏逸进去。薛嘉月跟着一起受了次优待。


    赌坊里的人客气的问谭宏逸是不是想要下场玩一玩?但被谭宏逸不耐烦的给拒绝了。然后他目光一直看着薛嘉月。


    就见薛嘉月正在问赌坊里的人关于开庄赌太初学院和托月书院谁考头名的事,得知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就见她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来两钱碎银子:“这两钱银子,买一个名叫薛元敬的人同时考中太初学院和托月书院的头名。”


    她这话一说出来,跟过来看热闹的人都惊了,赌坊里的人也惊了,都抬着头,目光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虽然这几日有人买谭宏逸同时考中托月书院和太初书院的头名,但大家心里也都明白,那是谭首富让人买的。就是要为自己儿子扬名的。但何曾有人同时考中过那两家书院的头名?而且,这个薛元敬又是什么人?平阳府有名的才子里可是没有这号人物的。


    而谭宏逸听了薛嘉月说这话,他第一反应是想笑。


    两钱银子?哈,就拿两钱银子出来买她的哥哥考中太初学院和托月学院的头名。也亏她好意思拿得出手。


    不过再一想,他就开始恼怒了起来。


    薛嘉月的这意思,分明就是说他的学问比不上薛元敬。而且也是说他今年连太初学院和托月书院这两家书院的任意一家头名他都考不上。


    于是他的脸色不由的就很不好起来:“自太初学院和托月学院创办至今,还从来没有人能同时考中他们两家的头名。若有,那也是自我始,你哥哥能同时考中他们两家学院的头名才怪。”


    薛嘉月这时已经拿过了赌坊里的人递给她的赌约,折叠好放进荷包里之后,她就转过身看着谭宏逸,很认真的说道:“第一个考中那两家书院头名的人,我相信肯定会是我哥哥。”


    旁的不说,至少薛元敬是她室友设定的这本文的男主,而你谭宏逸算是哪根葱?她是没有听到的。而且哪怕你就是第一男配,那不好意思,你也得臣服在男主的脚下。


    说完这句话后,薛嘉月也不想再理会谭宏逸了,抬脚就想走。


    但没走出几步,又被谭宏逸拦住了去路。


    薛嘉月这会儿是真的怒了,面沉似水不说,语气也有些不善起来:“你到底想怎么样?”


    就见谭宏逸的双眼微眯,看着她的目光有些危险。


    “不怎么样?”他的声音满是怒气,“不过你既然跟赌坊赌了一局,那你就跟我赌一局。若你愿意赌,那我立刻放你走,若你不愿意,那今日你就别想走了。”


    这还缠上了!


    薛嘉月忍不住的在心里爆了个粗口。然后她就语气很不好的问道:“跟你赌什么?”


    谭宏逸从怀中掏了一张银票出来,啪的一声拍到了旁边的一张小几上,语气同样很不好:“就赌今年到底是谁会考中太初学院和托月书院头名的事。若是你哥哥考中这两家书院的头名,哪怕只是这两家书院里的任一家头名,就算你赢,这一百两银票就归你。若是我考中太初学院和托月书院两家书院里的任一家头名,就算你输。你就要给我当三年丫鬟,日日给我端茶倒水的伺候我。”


    薛嘉月不说话,目光只看着他。仿似在看一个智障。


    谭宏逸心中又气又恼。他忍不住的长眉微挑,看着她的目光充满挑衅:“怎么,你不敢跟我赌?那只能说明在你的心中你其实也并没有那么的相信你的那位好哥哥。既然这样,那往后你可千万别在被人面前说什么你相信你哥哥的话了。也别维护他。维护他做什么?反正你心里也不相信他。”


    他话未说完,就听到薛嘉月很平静的声音响了起来:“好。我和你赌。”


    第70章 心中起疑


    薛嘉月这样干脆的一答应, 谭宏逸反倒有些愣住了。


    而在他愣住的这当会儿, 薛嘉月已经很礼貌的在跟赌坊里的人借纸笔了。


    正所谓看热闹不嫌事大, 而且谭宏逸毕竟是跟在薛嘉月身后进来的,赌坊里的人虽然摸不准薛嘉月是什么人, 但他们是不敢得罪平阳府首富家的少爷的, 所以立时就有人去取了纸笔过来。


    薛嘉月所有的字都是认得的,不过是毛笔字写的不好罢了。但这段时间薛元敬也教他写毛笔字,虽然写的不算多好, 但好歹也能让看到的人认清是什么字的。


    于是她就铺开纸,提了毛笔, 笔尖在砚台里蘸饱了墨,然后就要提笔写和谭宏逸的赌约。但这时就有人伸手一下子夺过了她手里的毛笔。同时她听到谭宏逸嘲讽的声音近在耳旁:“你一个小丫头会写赌约?还是我来吧。”


    说着, 他也不用思索, 提笔就在纸上飞快的写了起来。


    顷刻之间的功夫就写好了。他又抬头问薛嘉月:“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薛嘉月说了自己的名字。就听到谭宏逸在说道:“薛嘉月?看不出来你这小丫头倒是有个好名字。”说完,他就提笔在两张纸的右下角都写下了薛嘉月的名字。


    这时旁边有人拿了红印泥来,谭宏逸在两张赌约上写了自己名字的地方按下了自己的大拇指印,随后他抬头看着薛嘉月。


    薛嘉月就拿过两张赌约来细细的看了, 确认没有问题之后, 她才在两张纸上写了自己名字的地方按上自己的大拇指印。然后她拿了一张赌约在手上, 将另外一张赌约放回到桌面上去。


    谭宏逸拿起桌面上的赌约,看着右下角薛嘉月按下的那个鲜红的大拇指印。随后他伸手指轻弹了下这张赌约,抬头对薛嘉月笑道:“你输定了。你的那个哥哥,不说考中托月书院和太初学院的头名了, 只怕连这两家书院他一家都考不上的。等到两家书院放榜之日,就是你到我身边来做丫鬟之日。”


    薛嘉月看着手里的赌约,雪白的纸上是几行墨字。


    这个谭宏逸倒是写的一手好字,但是人如其人,也确实太飞扬跋扈了些。


    她就将这张赌约折叠起来放到了随身半旧的荷包里。而面对谭宏逸得意洋洋说的这番话,她也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然后她转过身就走。


    她这样平淡的反应落在谭宏逸眼中,他只立时就觉得心中窝了一口气,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憋的他极其的难受。


    于是下一刻,就听到他略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响了起来:“好心提醒你一句,赶紧回去收拾收拾你到时要带到我家去的行礼。托月书院和太初书院五天后就会出榜。”


    薛嘉月只当没有听到,脚步不停的一径往前走了。


    等回到家,她就将小碳炉和砂锅寻了出来,淘米开始熬粥。又将肉和青菜洗净,又分别切碎,将肉丝在锅里炒熟。然后她就在旁边的小竹椅上坐下,一边看着碳炉里面烧的正旺的木炭,一边在想刚刚的事。


    和谭宏逸的这个赌约,有一半原因是她见不得谭宏逸那样的贬低嘲讽薛元敬,话赶话的最后就给赶到了那个份上,至于另外一般,她也有她的考量。


    她知道薛元敬的人设会是未老的阁老,才情惊天下,那他年少时自然会有轰动众人的事情。而像这种以前从来没有人能同时考中托月书院和太初书院头名的事,落到薛元敬的身上才是最有可能会发生的。正好是他一举成名天下知,从此平步青云的好时机。那这样,她和谭宏逸之间的赌约就算是她赢了,她能得一百两银子。


    现在她正是急需银子的时候。这一百两银子非但可以改善她和薛元敬现在的生活,说不定她还能用这笔银子做点小生意呢,那往后她和薛元敬就都不用愁银子的事了。


    而即便她输了这场赌约也没有关系。她想过了,左右她现在才九岁,出去也难找到事情做。到谭宏逸身边做三年丫鬟有什么不好?谭家是平阳府的首富,到谭家做丫鬟,包吃包穿不说,每个月还能领月钱。而且看谭宏逸的为人,也只是中二了点,为人本质还是不坏的,想必也做不出对她打骂的事来。既如此,她小心的应付着,三年的时间也过的很快的。


    只是这件事暂且还是要瞒着薛元敬,一切等托月书院和太初学院放榜之后再说。不然薛元敬知道了这件事生起气来,她还是怕的。


    主意一打定,薛嘉月就敛下心中想的这些事,转而开始忙碌起来。


    粥已经熬开锅了,薛嘉月就伸手揭开砂锅盖子,将青菜和已经炒熟的肉末放到粥里面,又放了一些盐。然后复又盖上砂锅盖子熬了一会儿,薛嘉月就拿了湿手巾过来将砂锅从碳炉上拿了下来。


    小心的捧着砂锅走到了正屋的门口,薛嘉月抬手敲了敲门,说道:“周阿姑,我刚刚熬了一锅青菜肉末粥,现在就放在门口。待会儿您要趁热吃啊。”


    她原本以为周阿姑是肯定不会开门的,所以将砂锅放在门口之后她转过身就要走。只不过她才刚走出几步,忽然就听到门后传来一声吱呀开门的声音。


    她楞了一会儿,然后她回过身看过去,就见周阿姑正开了小半扇门站在门口。


    初次见周阿姑的时候薛嘉月就觉得她的面色是不正常的白,这会儿病了两日,她面上看上去就越发的苍白了。整个人也很瘦,穿在身上的衣服就显得空荡荡的。不过她头发还是梳的一丝不苟的。


    薛嘉月就笑着往回走。一边走她还一边问道:“周阿姑,您今天有没有觉得身子舒服些?若还是不舒服,待会儿我去街上请个大夫来给您看看吧。”


    周阿姑且不回答,只目光紧紧的看着薛嘉月。薛嘉月不躲也不避,依然笑吟吟的回望着她。


    过了片刻的功夫,她就听到周阿姑嘶哑微弱的声音:“你对我这样的好,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好处?”


    薛嘉月怔了一下。等她回过神来她忍不住的就笑了起来。


    “我并没有想从您这里得到什么好处,不过是想着大家都同住在这个院子里,都是左右邻居。有道是远亲不如近邻,也没有个看到您病了还眼睁睁的看着置之不理的道理。”


    见周阿姑面上还是不相信的样子,薛嘉月就笑着继续说道:“而且说句您不高兴听的话,您觉得您身上有什么好处是我想得到,又能得到的呢?”


    这次换周阿姑发怔了。她目光看着薛嘉月,里面有疑惑,也有震惊,仿似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然会真的有不图别人任何东西无条件对人好的人。


    薛嘉月见状,就微微的笑道:“这肉末青菜粥您趁热喝。明儿我打算买条鱼回来给您熬点鱼汤喝。自然,若您不想喝鱼汤,想吃其他的东西,您也可以告诉我,我去给您买来。”


    说着,她就转身往回走。


    等走到东厢房的时候,她回过头一看,就见周阿姑还站在门口。不过目光没有在看她了,而是在看放在门口的那只砂锅。


    薛嘉月也没有再说什么,自行进屋去打扫了。而等到她打扫好出来的时候,就见正屋的门已经关上了,而放在门口的砂锅也不见了,想必是被周阿姑拿了进去。


    薛嘉月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拿着脏衣服到院子里的水井旁边打水洗衣服。


    到半下午的时候,她就出门去碧云学院接薛元敬。两个人一面说着话一面往回走。


    中午给周阿姑熬粥的时候放了一些肉末,另外还剩了一些下来。薛嘉月就做了一个肉末蒸蛋,然后又清炒了个小青菜,兄妹两个人就着这两个菜吃起了晚饭。


    次日早上起来薛嘉月熬了粥,又将昨儿买的两个炊饼热了,两个人吃完早饭之后,她就要去市集上买鱼。薛元敬因为今天不用去书院应试,就陪同她一起去。


    两个人一路到了市集,买了一条黑鱼,又买了一些其他日常必需品,然后就往回走。


    往回走的时候要路过那家赌坊,还有那家茶铺。赌坊门口站了几个人,茶铺里坐了几个人,都还在讨论今年书院考试到底谁会考中托月书院和太初书院头名的事。而且听说现在的赔率已经升到了一比一百了。


    薛嘉月只当没有听到,目不斜视的一起同薛元敬继续往前走。


    昨天她和谭宏逸立下赌约的事她现在是绝对不敢让薛元敬知道的。最好是几日之后放榜,薛元敬同时得中托月书院和太初书院的头名,她悄无声息的得了谭宏逸的一百两银子,这事就算这么了了。若是到时她真的输了,再慢慢的找个机会对薛元敬说也不迟。但是现在,她是绝对不能让薛元敬知道这件事的,不然她不晓得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但是世上偏生就有事与愿违这种事。薛嘉月同薛元敬才往前走了几步路,忽然就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上面往下朝她扔了过来。


    虽然薛元敬眼疾手快的接住了那个东西。然后他摊开手掌一看,见只不过是一粒花生而已。但随后两个人抬头一看,就见临街一座酒楼二楼的美人靠上正懒散的斜倚了一个人,手中拿着花生在一抛一抛的玩儿。且一边抛他还一边看着薛嘉月和薛元敬,目光中带着挑衅之意。


    是谭宏逸。很明显刚刚的那颗花生就是他故意扔下来的。


    这若是在以往,薛嘉月心中或多或少的肯定会有气的,但是现在,她非但心中半点气都没有,反而还觉得有些怕。


    薛元敬就在她身边呢。若这会儿谭宏逸说出昨天赌约的事来,她要怎么办?


    所以她急忙拉着薛元敬的胳膊,叫他:“哥哥,走,我们回去。”


    但薛元敬是何其聪明的一个人。一见薛嘉月这样反常的表现,他非但没有动,反倒还直接问道:“你怕这个谭宏逸?为什么要怕他?前几日你不是都敢当面扔他金子,用言语嘲讽他?你跟他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所以你现在看到他才想要立时就拉我走,就是怕我知道你们之间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