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扑通一声巨响,陆云殊来不及惊呼,便被那力道拽得失去平衡,直直落入温热的池水之中!


    刹那间,刺鼻的药味、湿热的温度,从四面八方扑将过来,繁复的婚服浸了水变得异常沉重。簪钗珠翠摇落大半,陆云殊海藻般的长发散开缠在身上,她本能地想要挣扎,却只能搅起一片墨色。


    “你混蛋……”


    陆云殊脸上是掩不住的惧色,她在北疆长大,铜盆大的水坑都不曾踩过,现今骤然落水,又被那双有力的胳臂钳制住,只有胡乱扑腾的份儿。男人箍住她的腰,将她牢牢抱在怀里,二人胸背相贴,一时竟不能自持。


    庚珩并不理会她的咒骂,而是抱着她一齐向西游去。这是一口天然的温泉,水向东流,西面背阴。水波撩动间,她只能感受到他温热的胸膛,两人的发丝绞在一处,交..缠得难舍难分。


    “哗啦!”


    两人在西向的一块巨石边破水而出,陆云殊早伏在男人肩上咳得撕心裂肺,庚珩却气定神闲,拨开她湿软的长发拢在脑后。


    陆云殊咳了半晌,好容易找回神智,攀着庚珩肌肉虬结的肩膀,将自己靠在石头上。


    “不会水?”


    庚珩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沙哑,温热气息掠过她的睫毛、耳畔。见陆云殊迟迟不看自己,便伸手想替她拂去睫毛上的水珠


    “啪!”


    莹白的手指犹停在半空,脸上却火..辣辣地痛起来。


    陆云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过神来,出其不意,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就这么结结实实地印在庚珩的脸上。


    庚珩似是没想到她会有如此作法,反倒笑了起来,神不知鬼不觉地往后轻退一步。陆云殊失了支撑,立时往下滑了不少。陆云殊又惊又恼,双手本能地抵住他胸口,触手却是凹凸不平的狰狞伤疤。


    她猛地一颤,想缩回手,却被他单手扣住两只手腕,高高举过头顶,死死按在石壁上动弹不得。


    庚珩忽地向前倾身,将陆云殊整个揽在怀里,陆云殊下意识别过头,不料却更方便了庚珩的动作,滚烫胸膛紧紧贴上了她。陆云殊猝不及防,湿漉漉的耳廓被迫紧贴在他心口。


    刹那间,周遭一切声音都消失了。水声、药汽蒸腾声、甚至她自己的呼吸声。耳中只余那一声声沉重、缓慢的心跳。


    庚珩将手探到陆云殊身后,信手一拈,便将一枚装了绛色酒液的瓷盅儿举到她眼前。


    “王妃方才说,为了皇兄可以抛却身家性命、家族荣耀。那么,若你即刻将这杯毒酒喝下,明日..我便上奏天子,表彰凌都司教女有方,情愿一死洗刷家族冤屈,凌家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的声音淡如耳语,却字字诛心。男人就势将杯子送到陆云殊唇边,指尖微微用力,用杯沿摩..挲她的嘴唇:“否则,就证明你不是真正的凌蕙心!”


    陆云殊明白了。这不是选择,而是毫无退路的绝杀。她不敢赌这酒是否真的有毒,却也不敢不喝。喝,是死路一条,不喝,是计划崩盘、身败名裂的死局。


    想到这里,她闭上眼,将杯沿噙在口中,就着他的手一饮而尽!


    庚珩静静看着她喉头滚动,直至杯空。


    他松开钳制,后退半步,眼神复杂地审视着她因烈酒而泛红的脸颊和决绝的神情。


    过了半晌,意料之中的痛楚迟迟未到,反倒有一股温热的暖流自丹田升起,驱散了水池中的寒意。


    烛火摇曳,庚珩正垂眸看着她。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唯唇角有一丝极淡的笑,像是为这一刻等候多时了。


    “好喝吗?”不等她回答,庚珩抬手轻轻将她唇边的酒液揩去。动作行云流水,让陆云殊为之一颤。


    接着,他再次拈来一只酒杯,杯子里装着与方才一样的绛色酒液。不由分说地放到了陆云殊还在微微颤..抖的手心。


    “拿好。”


    然后,在陆云殊惊疑不定的注视下,庚珩微微俯身,就着她捧着酒杯的手,从容地含..住了杯沿。他的唇几乎没有碰到她的手指,可那温热的呼吸,却清晰地拂过她微凉的指尖。


    他喉结滚动,将那杯酒饮入腹中。吞咽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洞里格外清晰。而后,他缓缓直起身,目光重新落回她脸上,眼中多了些玩味的笑意。


    “现在,”他开口,声音被酒液浸润,带着一丝沙哑的磁性,却比方才任何一句话都更清晰,更具分量:“合卺礼成,王妃。”


    -


    陆云殊简直不可置信。按照她原来的计划,此时她应该在昭王的洞房里,和那人假意温存一下,趁其不备,拔..出藏在袖中的剪刀往他的心口捅窟窿,而不是在这方不知道是哪里的破水池子里,和一个满身是疤的漂亮疯子喝什么合卺酒。


    从北疆到长安,冒名顶替嫁入王府还被揭穿,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如今该怎么办呢?


    念头方起,陆云殊便觉一阵寒意蹿上脊背,不自觉哆嗦起来,打了个喷嚏。


    “啊嚏!”


    庚珩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只将她拦腰抱起,放在池边干燥的石头上,而后轻拍手掌。


    裴山闻声入内,见池中两人衣衫尽湿,淋淋漓漓的样子,便迅速低头,带着几个捧着衣物器具的婢女小厮进来。几人具是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也不敢喘,只低着头拉开帷幔,将二人隔开。


    婢女迅速将陆云殊的头发绞干,替她换上一件水红对襟短袄,外罩一条银狐大氅。陆云殊看着几位低头动作的婢女,心中暗暗惆怅。


    待屏风撤去,庚珩也已穿戴整齐。一袭玄色暗纹锦袍,外罩墨狐大氅,湿发束起,除了苍白脸色与唇上因酒气而泛起的淡红以外,方才池中那副玩笑模样已收敛无踪,只余下一身冷意。


    裴山推来一架木轮椅,庚珩神色自若地坐了上去。


    陆云殊冷眼看着轮椅上整理长袍下摆的庚珩,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果然,老狐狸。


    人前是残废病弱的落魄皇子,人后是能在药池里单手钳制她并且逼她饮下毒酒的漂亮疯子。这靖王府,从主子到奴仆,都是演戏的老行家。


    只是不知面前这位外表孱弱不能自理的男人,出了山洞要怎么处置她。


    洞外已经天光大亮,雪压得更深了。石阶两侧各站着几个仆人,已将阶上积雪清扫干净,另有两名小童紧跟其后,撒了一路木屑。


    轮椅在一辆车前稳稳停住,车上绕着墨青帷幔,上绣着银色滚边云纹,不管是颜色还是样式,都透露着一丝老旧与质朴,马车虽是四驾,銮铃却仅有两枚,分明不是王公贵族该有的规制。


    “看来,这靖王倒真如传闻中所说,虽得以回朝,却并没有被接纳,连行轿车马都是挪了前人的。”


    陆云殊暗暗思忖,一面想,一面却看见那马车边早已立着两名婢女,轻声唤她,示意她上车。


    她忙收整思绪,在婢女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庚珩早已端坐在马车中。车帘翻转间,天光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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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涌入车内,陆云殊不由地望向庚珩墨色衣袍间白得晃眼的一双手。那双手生得极好,骨节分明,修长柔润。


    只是……指侧却有些白色瘢痕,瘢痕所在的指节皮肉向内挛缩,使疤痕处也有些难以察觉的变形。


    这样的伤疤,陆云殊再熟悉不过了。


    是拶刑。


    拶指多用于女犯,且一旦上刑,十指便筋骨皆断,非经年累月难以保全。


    他的双手能恢复到如此地步,距今年月一定不少。庚珩今年不过二十一岁,可见他在孩童时期便被多罗国如此对待了。


    可他是个皇子,哪怕当时是个质子。


    陆云殊猛地收回视线,指尖在袖中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许是陆云殊的注视太过炽热,庚珩渐渐发觉她的目光所在,不着痕迹地往袖中缩手,又递来一个滚花锦裹着的手炉。


    “听说你昨夜刚进门,便烫坏了桂香的手。”


    意料之中的审判还是来了。


    只是她没想到,他竟然会先拿一个老嬷嬷向她开刀问责。


    “回王爷,我只不过见她出言无状,说话粗鄙,小惩大诫罢了。”


    陆云殊悄悄翻了个白眼,指甲抠着滚花锦上凸起的绣样。


    “出言无状?”庚珩重复了一遍,指尖轻轻叩着膝上的手炉,发出沉闷的微响。他抬眼,目光掠过她强作镇定的脸,忽地扯了扯嘴角。


    “你可知,她是昭王乳母的胞妹。”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陆云殊脊背陡然一僵。


    昭王的人?


    怪不得她那样趾高气扬,原来是有所依仗。陆云殊开始后悔贸然行此举,如此一来,昭王还没杀到,先给自己找了个不痛快,实在不该。


    未等她细想,马车忽然一震,便吱吱呀呀响了起来,像是轧在石板上。车中光线乍暗,两人在一片昏黑中呼吸相交。车轮声在狭小空间内回荡,愈发沉闷。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才重见天光,稳稳停住。


    陆云殊跟着庚珩下车,才发现并非王府正门,而是一处不起眼的侧门。门扉轻掩,隐约能听见里头压抑的细碎人声。


    一行人刚踏入院中,便见两个粗使婆子正探头探脑,目光贼兮兮地掠过前面捧着湿透婚服的婢女,彼此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哦哟哟,昨夜还听桂香说只怕王妃连男人毛都难碰一根,如今看来,怕是大事早成咯!”


    “你可得了吧,咱们王爷肩不能提手不能扛,只怕是有心也无力呀!哈哈哈。”


    话音未落,两个婆子猛然瞥见不远处静立着的庚珩与陆云殊,吓得魂飞魄散,扑通跪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


    庚珩仿佛没听见那番污言秽语,只目不斜视,任由裴山推着轮椅。直到与那两个婆子擦肩而过时,他才略略侧首,对着身侧的陆云殊,用足以让周围人都听清的音量,淡淡道:“王妃昨夜辛劳,”他顿了顿,语气里听不出喜怒,依旧开口:“王妃人如其名,确实蕙质兰心,管教得当。”


    言罢,径直向前行去。


    陆云殊听了这话,心中暗自冷笑。指尖在袖中掐紧,这是在借她立威呢!


    她没心思管身后两个婆子,只紧跟着庚珩一行人。哪知才进了前厅,便见一个小仆跪下拜道:“王爷王妃万安,今早宫里传出旨意,说是贞贵妃的人见王妃娘娘昨夜换了轿夫,又在轿子踏板下找到了一把剪子,想是王妃有意刺杀昭王,现而今管事太监正在二门等候,要向您要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