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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他与爱同罪

    ☆、第71章 他与爱同罪71


    第七十一章


    辛芽起了个大早,去城北早餐店买了早餐,开着燕绥昨晚借给她的大G进小区。


    她心中有愧,只想尽自己所能地对燕绥好一点,再好一点。工作上的事她除了更尽心更谨慎以外,提供不了太多帮助,只能在小燕总的衣食住行上更下一番功夫。


    所以当她进入地下车库,在燕绥的停车位上看到傅征的越野车时,她整个人都有些斯巴达……


    她暗戳戳地溜下车,摸了摸引擎盖——凉的。


    这代表什么!这代表傅长官他昨晚留宿在小燕总这!


    辛芽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脑中翩翩起舞的遐想,她捂了会烧红的脸颊,嘴角一扬,露出个姨母笑来。


    不等她再独乐一会,她忽然想起自己会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辛芽纠结地看了眼停在车位里明显属于男人的那辆线条粗犷大气的越野,对手指。


    小燕总和傅征在谈恋爱,别说留宿一晚,就是同居也很正常。她都到这了,没有道理半途折返……再说,这么大一罐保温桶,她根本吃不下只能浪费。


    这个念头刚说服她,脑海中又冒出一个声音:可万一小燕总介意呢?


    僵持不下间,辛芽想了想,觉得还是给燕绥发条微信询问下比较保险。


    ——


    傅征的生物钟早已定型,即使在休假期间,他也没有放任自己。


    燕绥客卧的大阳台上专门放置了些常用的健身器材,傅征昨晚入住后发现,晨起锻炼。


    洗完澡正欲去叫醒燕绥,刚走到主卧门口,恰巧门被打开,燕绥很自觉地扎进他怀里,声音还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慵懒,嘀咕:“辛芽带了早餐,我让她送上来了。”


    他身上刚沐浴的香气扑鼻,燕绥坏心眼地在他胸前蹭了蹭:“我去刷牙洗脸,你到门口拿一下吧?”


    “好。”


    傅征刚答应,门口就响起了门铃声。燕绥松开他,转身进浴室洗漱。


    辛芽没料到来开门的会是傅征,怔了下才把保温盒递给他:“傅傅长官,早啊。”太紧张,险些结巴。


    “早。”傅征侧身让开一步:“进来吧。”


    “不不不。”辛芽连忙摆手:“我不知道你在这……”


    她懊恼地差点想咬断自己的舌头,深呼吸一口气后,她镇定下来,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我是来接燕总上班的,不过既然傅长官你在这,我就先去上班了。”


    傅征不置可否,等目送辛芽乘电梯离开,他才关上门,拎着保温桶进厨房。


    ——


    吃过早餐,傅征送她去公司。


    车停在公司正门口,人来人往的上班高峰期,燕氏集团的员工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美貌的小燕总神色自若地从一辆越野车上下来。


    甚至眼神好点的,隐约还看到了传说中的小燕总男朋友……


    这几天本就因高层人事变动而分外活跃的内部小群再一次轰动了。


    ——


    中午燕绥等燕戬一起在休息室吃饭,往常她总喜欢看剧下饭,但燕戬家教甚严,燕绥还小的时候都没纵容过,这会都顶天立地了更容易看不过眼。所以燕绥自觉的,改了这个习惯。


    外卖是辛芽点的,她特意研究了燕戬的口味,又跟燕绥打听了忌口,好好下了番功夫。


    是以,燕戬吃到精心搭配过的午餐时,还有些意外:“辛芽点的?”


    燕绥正剔着骨头,闻言顺势夸道:“小姑娘不止问了我,还跟接送你没几天的司机也取了经。茶水间里特意备了普洱茶,给你饭后消食。”


    孙副总一事水落石穿后燕绥就告诉燕戬了,燕戬对燕沉和孙副总的关系有这么紧密尚不知情,在当时疑点多多的情况下自然主观偏向于是辛芽出了问题。


    不过像燕戬这样能借助风势扬帆而起,一路乘风破浪阅尽千帆历尽坎坷的集团一把手就算对辛芽有怀疑,表面也是滴水不漏的。


    至今,辛芽都不知道燕戬曾经有怀疑过她。


    她这几日不遗余力地夸大辛芽的能力和贴心,燕戬怎么会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当下便道:“你放心,我对你的助理没那么大成见。越是做大事的人越要心中能容人,我当初不过是合理怀疑下,怎么到你眼里我就成小人了。”


    “岂敢。”燕绥笑眯眯地给燕戬夹了块排骨赔罪:“我这不是想让你看到那小丫头的好处嘛,乐观,体贴,比我棉袄多了。”


    燕戬笑着没接话。


    她和辛芽也没差几岁,他每回听燕绥故作老成的叫她小丫头都忍不住笑。


    吃过饭,难得还有片刻闲暇的午休时光。


    燕戬边喝着普洱解腻边装作漫不经心地问:“我听说今天早上傅征送你来的?”


    燕绥拿遥控板调台,目不转睛道:“他送我上班很奇怪?”


    “我来的早,在停车场碰见辛芽了。”


    燕绥按着遥控板的手一顿,侧目看向燕戬。


    后者神色自若道:“小丫头不经问,三两句被套了话。你跟傅征同居了?”


    他说这话时的神色颇有些打燕绥脸的自得,她不是句句夸辛芽好嘛?瞧瞧,这么容易被套话。


    燕绥没什么表情的“哦”了声,“小丫头年纪轻不知人心险恶,自然不是你这个老谋深算的对手。”


    燕戬不上当:“别避重就轻。”


    ……


    见燕绥不吭声,他语重心长地教导:“不是我迂腐,年轻人享受恋爱是正常的。你外公和舅舅对他赞许有加,我也信得过你的眼光。不过凡事自己心里有个数,他这个职业,出海就是大半年,音讯杳无。”


    说哪去了?


    燕绥难得脸上发烫,有些害臊:“我知道我知道,不会未婚先孕的,你放心。”


    燕戬见她意会,这才打住。


    唉!女儿大了,也是很操心的。


    ——


    下午司机从盛远酒店把张总接到公司谈项目,燕沉前期和他接触时,合作内容已经聊得差不多,燕绥此次做的就是深入和细化。


    既然互相都有合作意图,合作方式和合作成本也要一一涉及。


    不料,张总似乎对燕绥草拟的合作条款不太满意,挑挑剔剔的一直谈到下午下班,又提出想去看看燕氏几处制造业的工厂。


    这个倒没什么问题,就跟燕绥去北星市也参观虹越的公司和厂房,她爽快地答应下来,约好时间,亲自送下电梯。


    等人一走,她脸上的笑意渐渐就淡了。


    燕绥返身折回,回公司加班。


    ——


    第二天中午,燕绥领着辛芽和部门经理接上张总和他的助理去吃日料。也不知道辛芽上哪打听来的张总喜好,宴请后一行人直接坐公司的保姆车去厂房,包括造船厂。


    张总从造船厂的厂房出来后,步行至港口,听燕绥介绍不远处的辛家港,微笑道:“我听说这造船厂是燕副总接管的,难怪制造业日渐严峻的实情下还如此生机勃发。”


    燕绥脸色不变,跟听他夸自己一样笑眯眯的。


    结束视察,燕绥把张总送回酒店,回公司的路上,她沉默地坐在座椅上,一言不发。


    要是此时她还不知道张总卖什么关子的话,她也可以不用混了。


    张总看重燕沉的能力和才华,利比亚的海外项目于他而言并不是非分不可的蛋糕,甚至对这个于他而言有些陌生的领域,怀了百分百的戒心。


    他试探燕绥询问埃塞俄比亚海外项目的负责人,试图得知项目盈利亏损和发展前景,又或者说他只是想从燕绥嘴里核实一些他听到的消息。


    他向燕绥提出的顾虑里,每条都和之前她和燕沉私底下分析过的契合。


    说这是巧合?


    燕绥不信。


    燕沉可能不会主动接触张总,但以他眼下的情况,绝对不会让自己的人脉资源流失。联想张总抵达当日,请了燕沉同来,燕绥冷笑一声,恼火到心中那盆火焰几欲倾倒而出。


    她抬手推开窗。


    车窗半敞,车行驶间有风灌进来,把她的衬衫吹得像丝绸一般顺滑得随风鼓动。


    辛芽从车上的小冰箱里取了瓶矿泉水,拧开盖后递给她。


    燕绥接过来,咕咚咕咚灌了两口,重新递回去。


    因张总这事她连轴转了两日,此时想起傅征,给他拨了个电话。


    傅征看了眼来电显示,和对方打了声招呼,走出嘈杂的办公区接起电话。


    “是我。”上一秒还火冒三丈的燕绥在听到傅征的声音后浑身气息陡然变得平和:“你在哪?”


    “警局。”傅征站到树下,扭头看了眼站在警车旁说话的几人,衔了根烟:“忙完了就过来。”


    燕绥听出他话里的沉郁,没多考虑,命司机改道:“去警局。”


    ——


    半小时后,燕绥在警局对面的路口下了车,一眼就看到站在树下倚着车和人说话的傅征。


    行道树的树叶发绿,茂盛密实地伸展着枝叶。


    傅征站在树下,长身玉立,身姿挺拔,倒比那树看着还要挺拔惹眼。


    职业原因,傅征对周围的感知格外敏感。不多时就寻到了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他让对方稍等,穿过川流不息的车流走到对街接她。


    南辰市早年发展的规模还没这么大,警局就建立在老城区不远的旧址上。老城的交通不便,警局所处的方位又在丁字路的一端,交通复杂,因还未设立红绿灯的缘故,此处的交通情况时常有些混乱。


    傅征牵她过了马路,走到刚才和他说话的男人面前,给燕绥介绍:“这位是于队于凌霄,李捷和程媛的案子就是他负责的。”


    轮到燕绥时,傅征的介绍格外简单:“燕绥,女朋友。”


    燕绥伸手:“你好。”


    于凌霄轻握住她:“你好。”


    不出燕绥所料,于凌霄就是和傅征一直保持联络的那位警察。


    傅征觉得电话里说不清楚,他与燕绥的关系虽然亲密,但沾亲带故的家务事他仍旧不适合深入参与,这才有了这次见面。


    于凌霄等会还有事,也就没卖关子,开门见山道:“程媛昨天下午来的警局,熬了通宵,下午交代了事情始末。我们核实过,和李捷的证词一致,如果查实,预计要判上一两年。”


    “一两年?”燕绥惊讶。


    以她对刑法的了解,如果程媛只是教唆李捷骚扰,恐吓,顶多拘留不至于判刑。


    于凌霄听她语气,以为嫌少了,笑了笑,解释:“犯罪也是有阶段的,预备阶段,犯罪未遂,犯罪既遂以及犯罪终止。程媛教唆李捷杀人,是故意杀人罪的预备阶段,未对受害者造成实际性伤害,按照律法,应是判处一两年。但我不是法官,我告诉你的也只是我的预判。”


    燕绥眼睛一眯,忽然笑了:“故意杀人罪?”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语气却有些渗人。


    于凌霄见她对此事一无所知,看了眼傅征,没等他和傅征眼神交流下,又听燕绥问:“我现在能见她吗?”


    这次于凌霄很果断:“不能。”


    话落又怕燕绥觉得自己太铁面无私不知通融,想了想,解释道:“这是规定,无论哪个警察都没有这个权限。”


    作者有话要说:  猜到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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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章 他与爱同罪72


    第七十二章


    和程媛见面行不通,燕绥也没兴趣再停留,微一点头:“理解理解,我等宣判后再寻机会见她。”


    于凌霄瞥了眼傅征,见他眸色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看在迟盛的面子上,多和燕绥说了几句,包括后续的办案流程,以及法院开庭审判的大概时间。


    他知道燕绥是受害者,和程媛还是亲属关系。就和他办案一样,允许范围内他愿意交个朋友行个方便,权限范围以外他无能为力,也不会多嘴过问。


    办案几年,什么爱恨情仇人性丑恶没见过,犯不着去讨人嫌。


    警局二楼的窗打开,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半探出身来,喊了声:“于队。”


    于凌霄扯嗓应了声:“就来。”


    话落,他哂笑了两声:“我的联系方式傅队那有,你要是有需要可以再打给我,我这边还有事,就先去忙了。”


    燕绥颔首,道了声:“劳你费心。”


    于凌霄不甚在意地挥挥手,转身小跑着进了警局。


    傅征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衔在耳廓上的烟被他取下来,拧着中间线折断后抛进垃圾桶里。


    燕绥有些莫名:“怎么扔掉了……”


    “你有点鼻音。”他拉开车门,示意她上车:“烟味会呛着你。”


    傅征要是不提,燕绥自己还没发现。可能是下午在港口吹了风,有些冻着了。她揉了揉鼻尖,闷头坐上车。


    ——


    车刚洗过,车厢里弥漫着淡淡的清新剂,不浓烈,反而隐有余香。


    燕绥嗅了嗅:“你车在哪洗的?”


    “自己洗的。”傅征启动引擎,挂挡起步:“闲下来就想你,怕管不住自己去找你只能给自己找点事做。”


    燕绥果然被逗笑,手心覆在他握着档把的手背上:“你前天晚上没告诉我的,是不是就是这事?”


    傅征没否认:“兹事体大,想等程媛招供后再告诉你,没料到会这么快。”


    一提程媛,燕绥就沉默。


    她以为程媛虽憎恶她,但起码还有道德底线。骚扰,恐吓应该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不料,她竟然会对她起杀心,教唆李捷杀害她。


    是不是郎晴祭日那天她按部就班的到造船厂,既没发现有人跟踪也没发现有人意图不轨,明年燕戬就要到墓园献两束花了?


    燕绥勾住发尾旋了一圈,眼睛忽然被落了阳光的指示牌闪了下,微微刺目的亮光里,她一眯眼,陡然想起一件事来。


    董事会那日,燕绥试探程媛试图让她尽快露出马脚时告知她警方已经注意她了。当时程媛除了露陷后的气急败坏外仿佛并没有太惊讶,似是已经预知到。包括警方传唤,程媛的态度也是相当配合。


    以燕绥对她的了解,再结合两年前程媛被警方拘留后犹如泼妇般耍赖的行为,程媛如今的表现实在异于寻常。


    她留给燕绥的最后一句话也是——“等着,这事没完。”


    假设程媛对自己今天的遭遇已经了然于胸,但这事她打算怎么个没完?


    心思千回百转间,渐渐有一条线变得清晰起来。燕绥觉得,她可能需要去见见燕沉。


    ——


    见燕沉这事不急,燕绥琢磨透了张总曲折纠结的心路历程后,觉得自己迟早要和燕沉打个照面。


    她隐约可见日后的腥风血雨,便更加珍惜和傅征所剩不多的相处时间。


    晚饭时燕绥顺口提了提和燕戬见面的事,时间定在傅征休假的最后一晚。


    燕绥觉得自己这恋爱谈得颇有深度。


    交往没多久,她爸就想见她男朋友,而她男朋友也很想见她爸。这总能让她产生一种已经和傅征交往多年的错觉……


    许是燕绥一整晚的表情都有些一言难尽,分别时,傅征难得多留了她一会。


    除了牵手,燕绥今晚一直没占到他便宜。这会夜深人静,正是“作案”的好时机,她解开安全带,单膝跪在椅垫上,越过他锁了车门。


    傅征怕她摔着,伸手托了下。


    燕绥顺势勾住他的后颈,凑到他面前:“车门锁了。”


    她存了撩拨的心思,故意压低声音跟他咬耳朵,那声音又轻又软,酥麻麻得一路钻到他心底。


    傅征耳朵发痒,他托在燕绥手弯处的手滑下去揽住她。


    越野车虽宽敞,但对于两个身高在同性间都属拔萃的人来说还是不够伸展。


    傅征把她抱坐在自己怀里,燕绥屈膝,双腿越过中控踩在副驾的座椅上。


    这姿势有些别扭,也不算舒适。


    傅征注意到了:“说几句话就放你走。”


    他敛目垂眸,眼里虽有笑意,表情却一本正经,看样子是想和她谈正事。


    ——


    “程媛这事我猜你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傅征是聪明人,他对燕绥了解得越深,越明白她的处境,也更能理解她的思维方式。


    他知道程媛这件事并不是终点,哪怕知道燕绥习惯自己解决问题,他也不打算袖手旁观:“你可能觉得我是无辜卷入的,不想让我参与。既然我们在一起,你就不能有麻烦我这种心态,我们以后会走得更远,捆绑得更深,你打算遇到事情后,都像现在这样,把我排除在外?”


    燕绥哑然。


    她没想到傅征要和她说的是这些。


    的确,她主观上认为傅征和这些事无关,所以始终是不主动的态度。甚至,她的惯性思维里,就没有让傅征替她解决麻烦的念头。


    “军舰去索马里护航,保护经过亚丁湾的船只时,通过无线电传送的第一句话。”


    “中国海军为你护航。”


    “你不是需要保护的商船,可你是我的女人。”


    他这么严肃,却说着这么动听的话。


    燕绥有那么一瞬间,被他打动,从心尖暖到心窝。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傅征这样的男人难以驯服,她抱着试探一次次去触探他的底线,即使最后知道这是他一开始就圈画好的,她也只有满心喜悦。


    她是第一次认真地去喜欢一个人,此时她庆幸,她喜欢了一个如此正确的人。


    燕绥的本性里有残忍,有极端,她选择辛芽是贪婪她那些自己幼时就已经被剥夺走的单纯善良和温暖。若不是遇到郎晴,她可能无法像个正常人一样,努力生活。


    喜欢傅征最初也是因为被保护,有安全感,她羡慕他和战友间纯粹的感情和军人间热血的生命力。直到被他珍视,喜欢,燕绥才有一种缺陷被填满的充实感。


    她抿唇,转身埋进他颈窝。


    扣在他颈后的十指交缠,收紧,半晌才闷出一句:“我知道了。”


    话落,又觉得自己这些话在他面前显得有些单薄无力,又补充了句:“我会牢记的。”


    他的身体温暖,隐约的,燕绥还能听到他的心跳声。她蹭了蹭他的颈窝:“傅征,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我?”


    傅征没有犹豫:“是。”


    “我脾气不是很好,你别看我现在撒娇的时候跟你咬耳朵。我生气的时候能掀桌子,砸东西我也干过。我遇到不太好解决的事,能一个人闷一天谁都不搭理。”燕绥绞尽脑汁搜刮自己的缺点。


    “还特别能花钱,时尚周我看中的衣服,可以眼也不眨,成套成套买下来……”说完又有些后悔,万一傅征真的听进去了以后吵架的时候跟她翻旧账怎么办?


    傅征果然笑了,他似乎是忍着的,胸腔震动着,唇边却只溢出几声低笑:“生气了就哄,哄不好可以给你当陪练。你遇到想不通的事,我陪你想。经济方面,我可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穷……”


    他委婉道:“虽然没你这么有钱,但我尽量让自己早日达到你的消费水平。”


    燕绥眯着眼睛笑起来,显然对他的回答很满意:“那明天我给你电话,你来接我,我想去找燕沉。”


    她被傅征哄得整颗心都软了,牢记遇到麻烦不能和他见外的新准则,解释:“程媛的表现让我觉得应该有燕沉指点,可能是程媛联系不上李捷,预感要出事才找燕沉商量。燕沉和程媛不亲,但毕竟是母子,不可能见死不救。”


    “我现在遇到的问题,也和燕沉脱不了干系。你记得我之前跟你提过视频的事吧?”


    傅征抚着她的后背,看她慵懒得像只猫样蜷缩在他怀里,声音也轻柔了不少:“泰拳馆的视频?”


    “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一次饭局。他以前对媒体很谨慎,但那一次却一反常态把我推到了公众面前。现在想起来,时间线正好在李捷在我公寓玄关放鞋子之后。”


    “我察觉到燕沉的反常,便让辛芽私下联络燕沉任前的那位孙副总,本想以防万一,如果燕沉做了对不起公司的事不至于让我手下无将。结果他和那位孙副总私下关系甚密,我这招刚出就被他破了。出差回来后,他直接跟我翻脸了。时间线在我爸亲口告诉程媛,燕氏集团是给我当嫁妆的之后。”


    傅征认真听着,插嘴问了句:“车祸那次的时间线呢?”


    “在我翻修公寓之后,我怀疑程媛,所以试探燕沉。他当时在开车,走神后才发生车祸。”燕绥回想当时的场景,越发觉得燕沉并非一无所知。


    傅征估算了下时间,沉吟片刻,问:“燕沉对你图谋不轨,你知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傅征:我喜欢你理所当然,别人喜欢你就是图谋不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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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 他与爱同罪73


    第七十三章


    燕绥正在梳理事情先后顺序,冷不防听到傅征的问题,怔了片刻,仰头看他。


    地下车库的灯光泛着港片里惯有的冷色调,她从傅征眼底看到了涌进去的光,像大片夜晚海岸边遍布的荧光。


    她问:“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没等傅征瞪她,她自觉改口:“两种都说。”


    傅征纳闷:“你是有双重人格?一个判断题都能做成双选题。”


    燕绥作势要咬他,本是虚张声势,“嗷呜”了一声收势后,傅征却主动送上门来,低头亲了她一口。


    ……


    燕绥立马老实了。


    她清了清嗓子:“假话是不知道,真话是知道也装作不知道。”


    傅征:“嗯?”


    “事实上,我也是猜测。”燕绥又不是真的不谙世事,基本的判断力还是有的。


    “他从没跟我表白过,连暗示都没有。”燕沉天性压抑克制,做事的标准严苛到不容许自己出一点错。他对燕绥的喜欢,是理智的,理智到他根本生不起掠夺的心。


    哪怕燕绥是郎晴收养的,和燕家没有一点血缘关系。但只要燕绥还冠着“燕”姓一天,名义上的堂兄妹关系就一日无法解除。


    单家中长辈,如燕戬。他是真心把燕绥当成自己亲生女儿来培养,无论燕沉有多优秀,在他的眼里,燕沉就是燕绥的堂哥,这种婚配不说要排除非议,燕戬是压根没想过要把燕绥嫁给燕沉。


    更遑论还有个程媛,视燕绥为眼中钉肉中刺,贪婪无度,心比天高。


    “而且我觉得……”燕绥不敢再和傅征对视,连声音都低了八度:“这件事我和燕沉心照不宣。”


    哪怕从未彻底捅破那层窗户纸,但燕绥和燕沉一起长大,又在同一个战场劈荆斩刺,多年的默契是彼此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领会的。


    燕绥这么聪明,她不会看不懂。


    她那点心虚和羞赫劲还没翻篇,理智先一步上线。她挠了挠下巴,拧眉道:“你是说,燕沉的动机是因为……”爱而不得?


    最后几个字燕绥没能说出口,她雷厉风行惯了,视男女间那点情爱和欲望如粪土。她尊重一心一意对待家庭的合作伙伴,憎恶家中已有妻儿却仍花天酒地在销金窟逍遥洞的臭男人。但这回轮到自己深陷其中,终于找回了她以为自己天生缺失的羞涩。


    尤其这会傅征的脸色……实在有点一言难尽。


    傅征以为自己顶多听到个“知道”,结果这道判断题已经从多选题发展成了论述题,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他清楚自己的不悦是基于燕沉参与着她人生那么多重要时光的醋劲,不动声色按捺下:“你继续说。”


    燕绥察言观色的本事炉火纯青,哪会看不出他有些不高兴,想了想,解释:“我说的心照不宣不是主观交流后达成一致,是多年来彼此了解的默契……”


    完了完了,怎么感觉傅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她轻咬住下唇,果断闭上嘴。


    傅征比她想象中的要坦诚得多,他懒得遮掩,直接道:“我吃醋了。”


    燕绥:“哦……”


    她凑近,摸了摸他有些刺厉的下巴,寻到他的唇,沿着他的唇线契合上:“醋有什么好吃的。”


    她小声嘀咕:“有这功夫不如吃点豆腐。”


    傅征失笑,吮住她送上来的唇,轻啄着,从唇到鼻尖,最后落在她额头,印上一吻:“放你走了。”


    不放也没事啊。


    不过这话她不敢说出口,只能默默腹诽。


    “一个人不要胡思乱想。”傅征送她到电梯口,“睡前大脑太活跃容易失眠。”说着,话音一转:“不然我上去帮你泡杯牛奶再走。”


    燕绥想起极尽折腾的那晚,笑得不怀好意:“也不是不可以。”


    傅征顺着她的目光落在自己小腹下三寸的地方,显然也想起那晚冷水淋身也浇不息的折磨感,赶她进电梯。


    眼不见为净!


    ——


    燕绥哼着曲进屋,瞄了眼厨房,鬼使神差地打开冰箱,看看是否有保鲜的牛奶。


    冰箱刚清过一次,干净得跟被老鼠全家打劫过一样。


    她倒是知道奶粉放在哪个柜子里,燕绥煮上水,边刷后援团的官博边打着拍子等水开,咕噜咕噜煮沸水后,燕绥看了看奶粉罐里的小木勺,又看了看手边的玻璃杯,无奈求助:“奶粉放几勺来着?”


    远在数公里以外,敷好面膜戴好眼罩准备美滋滋睡美容觉的辛芽拿起手机,她反复看了数遍燕绥发的消息,确认自己没有理解错误,很神奇地在万籁俱静的深夜指挥她家那帅到掉渣的大老板——泡牛奶。


    ——


    隔日,辛芽刚和燕绥打上照面,就委婉地问:“燕总,你昨晚怎么想到泡牛奶啊。”


    燕绥公寓的厨房里除了新鲜蔬菜和瓜果,各类食材具备,但这些全部是辛芽置办的,方便伺候她。燕绥顶多兴致来了,倒点咖啡豆煮咖啡喝,就连水都很少烧,渴了就开瓶矿泉水……


    燕绥正在翻看自己的行程做批注,闻言头也没抬:“先学着,以后给孩子喂奶啊。”


    辛芽震惊到险些石化:“奶、奶孩子?”


    不是……小燕总才和傅长官谈了多久的恋爱啊,就发展得如此迅猛了?


    就在她坚强的消化这个消息时,燕绥抬起头,笑得一脸得逞:“这你也信?”


    辛芽:“……”老奸巨猾!


    ——


    下午,惯例是司机去盛远酒店接了张总和他的团队前来。


    燕绥一早等在会议室,除了利比亚海外建设项目相关的部门经理外,还有燕戬也参与这次会议。


    原本燕戬主张的是徐徐图进,燕氏集团财力雄厚,运作良好,利比亚的海外建设项目又是一块稳赚不赔的蛋糕,没理由燕绥天天撵着人家上门谈合作,这太不矜持了,不是他一贯的作风。


    要是没燕沉在后面拖后腿,燕绥也不想着急。她和傅征正处在蜜恋期,难得不思进取荒/淫无度地不想朝起,奈何条件不允许。


    利比亚海外项目开工在即,这种大工程一旦运作,关乎的不止是集团利益还有海外工人的生存保障。她必须尽快确定合作方,敲定合作方案,保证万无一失。


    工程需要投入的资金庞大,一旦出现意外,很容易造成资金断链,陷入公司无法周转的危机里。


    燕绥虽然没和燕戬明说,但她话语里透出的强势就连燕戬也无法反驳她的决定。


    张总本欲再拖几天,被辛芽一路迎到会议室,看燕绥这副阵仗,知道她今天是必须要个结果了,当下有些不快。


    他面上不显,仍旧笑得和走街串巷时会慈爱地摸摸邻里小孩的老头一样和蔼温和。但等燕绥一切入话题,他的不悦和挑刺立刻显现了出来。


    昨天燕绥已经解答过的问题被他翻出来重提,已经过目过的合同被他逐条拿出来针对。饶是只看过企划案半路加入的燕戬,也听出了对方的问题。


    他起初以为是燕绥没做到位,太冒进,此时才发觉燕绥是早知对方没有合作诚意,逼他表态。


    ——


    燕绥慢条斯理喝掉不知道第几杯水后,她的耐心终于告罄。


    按捺住自己忍不住想抽走他手下合同从顶楼会议室扔出去的冲动,燕绥笑眯眯道:“张总,不瞒你说。利比亚的海外项目我接触了不少家公司,广汇是我最看好的,所以我尽自己最大的诚意招待你,让你感受到燕氏的企业文化和产业实力。我所承诺的条件,白纸黑色全部落实在合同上,张总你若是有什么顾虑不妨直接说出来,我们共同协商解决,再这么鸡蛋里挑骨头,委实有些太欺负我了。”


    张总沉默了数秒,笑道:“小燕总多心了,我的确是有兴趣,否则也不会千里迢迢赶来南辰市。不过,利比亚海外建设项目之所以吸引我是因为有燕沉在。我和燕沉有私交,对他极为信任,广汇又是初次涉猎海外项目……”


    他一顿,话音一转:“据我所知,燕沉不久前向燕氏董事会提出了辞呈。”


    燕绥微笑:“是有这么一回事,张总消息真灵通。”


    商圈里向来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张总会去打听这些也不奇怪……或者他根本不用打听,燕沉自己也会透露。


    昨晚和傅征理过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后,她一早就“排兵布阵”把张总的动机企图全部列了一遍,如今得出的结果和燕绥所预想得差不多。


    燕沉不想让广汇和燕氏合作,他希望燕绥错失广汇,焦头烂额,疲于奔命。


    燕绥虽然不知道燕沉承诺了张总什么好处,但她知道和广汇的合作只能止步于此。


    她手中的茶杯一落,杯底和桌面发出结实的一声轻响。


    所有人都被这道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燕绥合起面前那份合同递给辛芽,她一副谈话终止的神情看得张总有些莫名……这和之前说好的不太一样啊。


    “我这个人做生意挺轴,合眼缘合脾气的我们好商好量,多让几个点为下次合作打基础我也是舍得的。但这种机会,我通常只给一次。”她下巴微抬,神情倨傲:“不瞒张总,燕沉,被解雇了。”


    言下之意是,没法合作了。


    燕戬眉心紧蹙,桌下的手焦虑地轻轻敲着座椅扶手。


    他沉住气,没吭声。


    ——


    张总愕然,显然没想到燕绥说不合作就不合作,连合同都收了起来,摆明了一副不想坐下再谈的决绝姿态。


    他眉心微拧,思考了片刻。


    坐于他身侧的助理稍微沉不住气一些,抬手遮掩住嘴型,覆耳和张总低声说了句什么。就见张总眉心的纹路扭得跟麻花一样,抬头看了眼站在会议桌尽头的燕绥。


    半晌,他也站起身,笑道:“既然如此,期待下次能有机会和小燕总合作。”


    燕绥颔首,客气地亲自送他出去。


    一路到电梯口,她似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很抱歉地对张总笑了笑:“有一事要跟张总道个歉,希望张总大人不记小人过。”


    张总微微挑眉,根本想不起来燕绥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从他到南辰市起,燕绥的接待,安排的确是费了些心思的,就像燕绥说的那样,她重视和广汇的合作,也尽了最大的诚意。


    放弃和燕氏的合作,他其实很有些肉疼。


    燕绥承诺的条件白纸黑字落实在合同上,给出了很主动的利润,若是他真有合作意图,坐下来好好谈谈,未免不能再提高一些。


    这个小辈,初生虎犊,胆大心细,天生是吃这碗饭的。


    燕绥见他感兴趣,笑得更温柔了:“前两天和傅征闹脾气,让你笑话了。”


    张总眉心一蹙,等反应过来,瞠目结舌:“你就是……”


    燕绥见他那副后悔不迭的表情,报复心顿时满足:“电梯到了,我让助理送你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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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章 他与爱同罪74


    第七十四章


    燕绥目送着张总欲言又止地进了电梯,微微颔首,给辛芽递了个眼神。


    辛芽意会,敛眉垂目,关上电梯。


    门一关合,燕绥脸上的笑意顿时淡了。她的目光落在电梯楼层显示板上,看着数字逐渐变小最终停留在负一层的地下停车场,终于收回视线。


    电梯斜对面是一个开放式露台,因在顶楼,默认是燕绥的活动区,平常鲜少有人涉足。


    她拉开玻璃门,倚着栏杆下望,


    此时正是南城商务区最繁忙的时候,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没带烟,她把口袋里那张纸卷成圆柱状,衔在嘴边。


    燕戬还在会议室里,等着她过去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交待一遍。她还没想好,要把事情剥清到什么程度。


    粗略估计过了有两根烟的时间,燕绥拍了拍衣角,给傅征拨了个电话。约好半小时后在公司门口见面,她返身折回会议室。


    ——


    会议室里只留了小何,在回答燕戬的问询。见燕绥回来,他格外识趣地收拾了东西,麻利地退出去。


    燕绥端着一壶温茶,拉开燕戬身旁的座位,坐下来。


    燕戬没问她这么久才回来是干什么去了,也没问和广汇合作的事情她是怎么想的。他推过来一份做参考资料的利比亚海外建设项目,示意她先看。


    企划案上是他听协商时留的注释,有不少划去的,也有不少新添的。


    “我刚和小何了解了下,他说这个项目投资金额较大,所以你和燕沉一开始的方向就是寻求合作,和乙方共同承担风险。”


    “你前两天问我埃塞俄比亚海外项目的利润是否能比预期回收更多,是不是打算放弃这个方案,复制埃塞俄比亚的经验?”


    “是。”谈起公事燕绥毫不含糊:“利比亚国内现状和埃塞俄比亚差不多,公司账目上的流动资金也足够启动利比亚。”也就是说,如果胆子大一点,这个项目根本无需寻找合作方,燕氏一己之力能够支撑起。


    埃塞俄比亚的经验是现成的,集团的资金也是足够的,与其到处寻求合作,拱手相让一半利益求稳,不如燕氏自己扛起大旗。


    燕戬沉吟片刻,问:“这个提案是不是被燕沉否决了。”


    “他觉得太冒险。”加上那时候埃塞俄比亚项目还未竣工收检,燕绥自己心里也没有底,就没坚持。


    “可以试试看。”燕戬笔尖落在文件上,划出一道不深不浅的划痕。


    燕绥眼睛一亮,先是惊喜,惊喜过后又是现实扑面而来:“时间太紧,工程是可以延期,延期数日燕氏还能承担。但若是一直搁置,只怕利比亚局势瞬息万变,到时候那损失无法估量。”


    “我负责。”燕戬握着笔尖在刚才那道划痕上草草添了数笔:“这才是我想跟你商量的。”


    “我当这个副总不伦不类的,短时间内无所谓,时间久了迟早会出问题。你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既然决定舍弃燕沉这枚良相,该谋将征兵了。”


    他笔下的字是笔锋勾画出的“将”字,划了个箭头,直指利比亚:“燕沉谨慎,是因为不知道海外项目对燕家而言代表了什么。你母亲是军医,随军舰救治过无数同胞和受战争压迫的难民。海外项目虽有利益回报的考虑,但若不是抱有凝聚国力凝聚民族力量的情怀,谁会千里迢迢横跨半个地球去别人国土建设家园。”


    燕戬是个浪漫主义的商人,埃塞俄比亚的机会来临时,他还笑称,要在军舰可以停靠的每条海岸线上建造一个让郎晴可以落脚的地方。


    哪怕郎晴去世后,他的初心也未曾改变。只不过那个刻在他心上的名字,早已换成了中国人。


    “好。”燕绥压下眼中被燕戬掀起的热血和干劲,深呼吸了一口气,下了决心:“我回来就做提案。”


    燕戬笑了声,杯盖撇开几瓣上浮的茶叶,呷了口普洱:“你是打算去找燕沉算账吧。”


    啊?她表现得有这么明显?


    似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燕戬解释:“你记仇的性子我又不是不知道,张总因为燕沉落了你这么大的面子,你不得去为难为难他?”


    提到燕沉,燕绥不免沉默。


    她那股焦虑又从心底蹿出来,就在她琢磨着怎么开口时,手机嗡鸣声响起,燕绥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一看,在燕戬管不住眼睛好奇地看过来时,淡定地挂了傅征电话:“应该是司机到了,我先走了。”


    她收起燕戬批注过的企划案抱进怀里,跟兔子一样三两下蹿到了门口,正要开门离开,听燕戬叫住她:“阿绥。”


    “燕沉要是有错,你放手收拾。欠他们家的,爸爸还了大半辈子,早已还清了。”


    这一瞬,他的声音像是苍老了好几岁。那种岁月压身,阅尽千帆的沧砺,无端让燕绥也跟着心头一闷。


    “爸。”燕绥转身回望,“当年大伯摔下脚手架,高位截瘫,你为这事谴责了自己半辈子。你该去问问大伯的,让他摔下脚手架的到底是谁,谁才是那个罪该万死的人!”


    话落,不忍再看他,燕绥头也没回地走出会议室。


    ——


    辛芽守在离会议室不远的走廊上和小何说话,见燕绥出来,立马丢下小何跟上去。


    燕绥径直走在前面,声音还是冷的,问:“人送走了?”


    她面色不善,心情显然极差。


    辛芽这时候不敢有一丝插科打诨,认真回答:“我送到停车场,让司机师傅送走的。”


    燕绥按下电梯下行键,这才侧目:“他都问你什么了?”


    “问我你跟傅长官交往多久了,什么时候见的家长,打哈哈说一点也看不出来你是将门子女……”辛芽陪她进电梯,继续道:“我就回答你跟傅长官大半年前就认识了,双方家里长辈都是知根知底的,所以什么时候见的家长我这个做助理的哪会知道得那么仔细。”


    辛芽对燕绥的眼神领悟力堪称通透,上电梯前她那眼暗示,辛芽立刻就知道什么时候该吹牛逼什么时候该谦虚。


    当张总一脸苦笑说看不出燕绥是将门子女时,辛芽笑得格外小人得志:“我们燕总低调,不爱拿家里那点背景说事。虽说有时候能省去不少麻烦,但出来做生意的以诚待人。仗势欺人不过能得一点短期利益,得不偿失。”


    她这指桑骂槐听得张总脸青一阵白一阵的,又只能默默吃下这哑巴亏,灰头土脸地上车走了。


    燕绥听完,觉得有点耳熟:“你是不是又上哪抄的心灵鸡汤呢?”


    “没有啊。”辛芽无辜:“这话是你自己说的呀,一年前吧……”想不起来当时的情况了,她眼珠子一转,格外机灵道:“我平时都把你的话奉为圣旨的。”


    燕绥被她逗笑,正巧电梯到了,她抬步:“我不在你也下班吧,明天起可能就要开始加班了。”


    话落,她拎着那份企划书,把住傅征从里侧推开的车门坐上车:“走吧。”


    ——


    以防走空,燕绥上车后给燕沉打了个电话,确认他在家,留了句“我现在过来找你”便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她从张总那受得气一股脑全算在了燕沉头上,这会哪还会有好脸色。


    可她来气快,散气也快,随着电话一挂,她就跟着气消了似的,翻下活动挡板,划开镜子补口红。


    “燕氏和广汇的合作正式告吹了。”她跟说着别人事一样,云淡风轻道:“幸好吹了,否则这条件签合同,我怕每次看到张总就忍不住对他使点坏。”


    傅征从她上车起就没说过话,闻言,颇感兴趣道:“使什么坏?”


    “钓鱼执法知道吗?”她抿了抿唇,指腹沿着唇线擦掉多余的,低声道:“设局让他家宅不宁还不简单。”


    听她那语气,像是熟能生巧。


    “捉弄过多少人?”傅征问。


    燕绥“啧”了声,拧他一记:“我在你心目中就这么无理取闹啊。”


    傅征侧目,正对上她斜过来那眼,许是今天要谈合作,她上了点妆,轻细的眼线把她眼尾的形状勾勒得像鱼尾。


    他一直觉得燕绥的眼睛很有特色,从浓转淡,眼瞳里像是藏了一个世界,五光十色。


    记忆最深刻的,应该是在索马里那晚,探照灯的灯光下,她眉目清冷,眼尾的锋利似出鞘的匕首。此刻打了眼影,颜色由淡转浓,顷刻间驱散了她眼角的锐利和冰寒。


    见他侧目,燕绥立刻正经了些:“做生意难免有摩擦有纠纷,但我发誓,我都是有仇现场报,正直正当绝不阴私,不会给你抹黑的。”


    若是别人,可能觉得她的话里有许谄媚,听完一笑了之。但傅征立刻听出了她话里的关联,他曲指轻抬了一下雨刮器的控制杆:“拿我当挡箭牌了?”


    他声音里隐有笑意,听得燕绥也忍不住弯起唇角。


    她寻常连对燕戬都不曾殷切邀功,这会却甘愿跟个要糖吃的小孩一样把她怎么解气的事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那点小得意,藏在她眉眼之间,呼之欲出。


    车停在停止线前,雨刮器刷过挡风玻璃的声音钝钝的,车玻璃从朦胧到清晰,又从清晰到朦胧。


    傅征曲指轻刮了下她的鼻尖:“照照镜子。”


    燕绥疑惑,但仍是配合地翻下活动挡板:“怎么了?”


    他眉眼深邃,低声问:“看到她把心交给我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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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章 他与爱同罪75


    第七十五章


    他的语气认真,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


    燕绥摸着下巴的手微僵,转头看他。她的齿尖轻咬住下唇,抿出一丝窃笑,很快又收起,唯独那双眼里盛满笑意,藏都藏不住。


    ——


    二十分钟后,车驶进城中别墅。


    燕沉提前打过招呼,除了在岗亭处停留了数秒,并未受到阻拦。


    这处住所是燕沉入职一年后置办的,独门独院的二层小别墅,院子里养了只金毛,平常都由保姆阿姨喂养。


    傅征的车刚停在门口,保姆阿姨就殷勤地前来开门:“小绥来了。”


    燕沉的别墅,燕绥也就来过几回。燕沉第一次给保姆阿姨介绍时,叫的就是小名,燕绥也不爱听什么“燕小姐”“绥小姐”的称呼,就不拘小节地让保姆阿姨跟着燕沉一块叫。


    傅征见她僵在座椅里看他,忍着笑,俯身替她解开安全带:“这副表情看我做什么?”


    “怕我误会你和燕沉私交甚好?”


    听语气燕绥就知道他没放在心上,笑眯眯道:“你在这里等我,最久半小时,我尽快出来。”


    傅征颔首:“我自己会打发时间。”


    燕绥这才开门下车。


    保姆阿姨就站在大门口,身后跟着的是那只胖墩墩的金毛,摇着尾巴来嗅她。


    “还认得你呢。”保姆阿姨笑着把她迎进来,迟疑着回头看了眼车上还未下来的傅征:“你朋友不进来吗?”


    “有点公事要谈,谈完就走。”燕绥弯腰摸了摸金毛的脑袋,逗了它一会,才问:“燕沉在哪?”


    “在书房等你。”保姆阿姨领着她进屋,拿了鞋给她换:“小绥你自己上去吧,我去厨房给你切点水果。不忙的话多待一会,阿姨做些点心让你带回去。”


    燕绥客气地笑了笑,装作不经意道:“伯母前阵子搬回老宅住了,这里没来过吗?”


    “来过的,就前两天,深更半夜过来了一趟,很快又走了。”


    前两天?不就是程媛被传唤的前晚吗?


    保姆阿姨和程媛接触少,并不太清楚程媛和燕绥交恶的事,自言自语道:“也难怪母子生疏,这天一个地一个的,一年到头也碰不了几次面。”


    燕绥跟着她进厨房,见小石锅里煮着东西,嗅着奶茶香,问:“大伯母回来有一段时间了,都没跟燕沉见面?”


    保姆阿姨知道燕沉和燕绥是堂兄妹,关系要好,也没防燕绥试探,一五一十道:“刚回来的时候,燕沉让我回老宅帮过忙,我以为要好一阵子呢,结果待了没几天又把我叫回来了。”


    燕绥微微挑眉:“怎么回事?”


    保姆阿姨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这个不好再仔细说了,燕沉知道了要怪我多嘴的。”


    燕绥也不好强人所难,从桌上果盘里抓了一把瓜子,边磕边说:“阿姨你别多心,燕沉和我大伯母关系紧张,我就想做个和事佬。医生问诊不得还对症下药啊,我这不是看你在我堂哥身边久,知道得多嘛。”


    她忽悠起人来眼都不眨,格外真诚。


    保姆阿姨对燕绥印象极好,她做保姆这一行业多年,少不了受些轻视。燕绥却是难得的有礼貌,逢年过节得来串门甚至还记得给她带些礼物,当下,不疑有他,道:“多的我也不知道,主人家并不是什么事都交待的,他吩咐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他让我盯着来老宅的客人,看你大伯母都和谁来往。就是打电话,看到了听到了都要告诉他。”保姆阿姨叹了口气,声音又低了些:“后来燕沉车祸,虽然不严重,但伤筋动骨就不是小事。我和你大伯母一起去医院看他,那天我就回来了。”


    “那天在医院,我去打个水的功夫,回来就见你堂哥脸色难看地在和你大伯母吵架。我身份不合适,就守在楼梯口,没上去。”保姆阿姨把煮好的奶茶倒进燕绥在燕沉家专用的马克杯里,递给她:“刚燕沉特意让我给你煮上奶茶,说你一会就来。”


    燕绥接过来,道了谢,端着杯子上楼。


    ——


    胖乎乎的金毛跟着她走了一段,送燕绥到二楼后,又一骨碌地下了楼。


    燕绥轻叩了叩书房的房门,应声而入。


    燕沉正独自坐在棋盘前博弈,见她进来,手上白子悬在半空欲落未落:“来了。”


    燕绥端着奶茶坐到他对面,看了眼棋局——看不懂。


    她从小就优秀,别人会的她也学一些,就连象棋她都略微精通,唯独这围棋,她除了能玩成五子棋以外,一窍不通。


    燕沉显然也意识到这点,手中白子落下,逐个把被包围其中的黑子捡走。


    他那双眼睛辨不清喜怒,幽深幽深地看了她一眼,如能洞悉她的想法,弯唇一笑:“跟阿姨打听了什么?”


    这事燕绥就没想能够瞒住他,她呷了口温热的奶茶,坦诚道:“打听了些事,不过听得一知半解,反而更糊涂了。”


    燕沉眼也没抬,沉声道:“想问什么?”


    他向来沉稳,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燕绥没从他的表情里嗅出什么,干脆直接问他:“程媛对我做的事,你知道多少?”


    “我不知道。”他手中黑子落入棋盘,抬眼看向燕绥:“在你第一次试探我之前,我什么都不知道。她回来了,我替你防着她,看着她,生怕再出现两年前那样的局面,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僵化。”


    燕绥第一次试探燕沉,就是燕戬回来隔天,两人同去老宅接他。还因燕绥的试探,发生了车祸。


    那时候他不知道,燕绥相信。


    “李捷入侵我公寓,在玄关留下皮鞋那天,你是不是预感到程媛有所动作,所以频频留意手机,等阿姨报信?”


    “是。”


    所以那天他工作忙完后仍在加班,等她一起下班后,亲自送她回去。不料,李捷的目的并不在伤害她,而是恐吓。


    燕绥的第一反应也不是求助还未走远的他,而是傅征。


    如果没有傅征,事态发展未必会变成现在这样。


    ——


    这次,没等燕绥提问,燕沉自嘲地笑了一声,说:“她到医院说的第一句话是问我知不知道燕氏是叔叔送给你当聘礼的。”


    他仍旧记得当时血液沸腾,心口滚烫的感觉,心河里的水像是被烧干了,枯竭如古井。


    “我不知道。”


    “我没有侵占燕氏的念头,叔母去世后,叔叔让你接受燕氏那刻我就知道它是属于你的。我心甘情愿辅佐你,心甘情愿替你扫除障碍,心甘情愿为你开疆扩土。没有一点私心,甚至连和你在一起也不敢奢望。”


    燕沉远比同龄的男人心思深沉,他做每一件事之前都深思熟虑,事情的结果他成竹于胸。他和燕绥不止隔着世俗,也隔着一个家族,最深最远的是燕绥对他的感情和他的不同,没有男女之情。


    意识到这点,他就知道,他对燕绥的任何想法都横跨不过两人之间又宽又深的沟壑。那里常年罡风阵阵,寸草不生。


    ——


    “我让她罢手,她也同意了。”落地窗的雨帘下,他的面色也被天光映得发白,“我答应她会取代你成为燕氏总裁,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了默契,李捷失踪后不久,她打电话告诉我,她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上李捷,让我替她去警局打听打听。”


    李捷好吃懒做,整日不务正业。


    程媛当时有心瞒他,语气轻松道:“李捷爱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给他谋了份酒店的工作,结果一直联系不上他,不知道是不是被警察抓走了。你警局有熟人,帮忙打听打听。”


    早年前程媛曾让他帮忙在造船厂替李捷安排一份工作,燕沉知道程媛对李捷多有帮助,没多想,便找人查问。


    结果大失所惊。


    “我告诉她,李捷被捕了。”燕沉眸光渐深,那双眼里的阴沉像是暴风雨来临前滚动的雷云。


    他声音微哑,冷声道:“也招供了。”


    ——


    燕绥捏着杯柄的手指用力,她低头,慢慢地喝了口渐渐凉透的奶茶。


    那凉意顺着她的喉咙直入心底,冷得她牙齿打颤。


    ——


    程媛匆匆赶来,当时他就坐在这个位置,脚边还窝着那只打瞌睡的金毛,一字一句问她:“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那是他的母亲,在他面前瑟瑟发抖惶惶不安,最终跟被抽走了全身力气一般瘫坐在椅子上,泣不成声。


    知道郎晴祭日那天燕绥一定会去造船厂的,除了燕沉还有程媛。


    她指使李捷在造船厂找到那艘停靠在孤港没人看守的燕安号上,伺机把燕绥推下船。她怕水,越怕水的人在落水第一时间越容易慌张,她呛水后连救命也叫不出来。


    远处就是繁华的辛家港,无论是午后还是深夜的造船厂,那座孤港偏僻,绝对不会有人注意。


    有什么比燕绥悄无声息地淹死在海里更简单的让她消失的办法?


    等几天后她再被人发现,所有人都会觉得她是因为养母祭日太过伤心轻生的,再不济就是失足落水……不会有人怀疑她这个大半年没和她见过面的伯母。


    可事实是,李捷败露了,被警方抓捕。


    程媛在董事会上被燕绥那句“警察已经注意你了”吓得心惊胆战,终于崩溃。


    ——


    终于得知真相,燕绥手脚冰凉,她松手,把杯子放在桌几上。


    嘴唇有些发干,她眼里深藏戒意,看着他漫不经心地收走棋盘上的黑子,心口勒得发紧。总有种他收割的,是她的错觉。


    “你要是一开始就没打过燕氏的主意,又为什么向程媛妥协要和她联手,取代我的位置?”


    以燕沉的立场,他若是一直怀有初心,会强势又不为人所知地解决掉程媛潜藏的危险。他大可以让程媛远离南辰市,再无法触碰与燕氏有关的事。


    显然,她这个问题一针见血,燕沉似被刺痛了一般,倏然抬眼看她。


    他松手,手中棋子悉数落回棋盘里,毁了他精心布好的棋面。


    燕沉看着她,笑容讽刺:“你真的不知道原因吗?”


    作者有话要说:  前半截解密了,埋下的伏笔一环一环扣上,感觉跟拼积木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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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章 他与爱同罪76


    第七十六章


    落在棋盘最边缘的一枚白子被击飞,骨碌着滚落到地板上,发出一声闷钝的声响。


    燕绥抬眼,不偏不倚地和他略显阴鸷的眼神对上。


    她的眼睛微眯,眼尾狭长,像鱼尾一样的眼线让她的眼睛看起来又黑又深:“我知道。”


    燕绥弯腰,把落在她脚边的那枚白子捡回来抛进棋盘里,她的声音像是屋外的雨水,揉了几分湿漉的冰凉:“所以我才瞧不起你。”


    ——


    她喜欢傅征,直接而热烈,不带任何污浊心思。


    她足够优秀,所以不惧怕无法与他比肩,更不会怀藏着女人曲折的小心思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燕沉的心思太沉,他对自己要什么太清楚,他压抑着日渐滋生的心魔若无其事,时间久了,连他自己都被蒙骗。以至于当他发现傅征,那些终日压抑的情绪溃堤。


    他可怜吗?可怜。


    但也挺可恨的。


    那些无法掌控的负面情绪被勾引,被诱导,他便开始放任自己,给自己所有的行为找足借口,不管什么原因,一股脑推到燕绥身上。


    “你真的不知道原因吗”这句话就像是在质问燕绥,事情发生到今天难道没有你的责任吗?


    可关她屁事?


    她行事磊落,落落大方,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程媛想杀她除了后患,燕沉想以将换帅,一换一,完全不管高层领导的人事变动会让集团陷入一个怎样风雨飘摇的危局里。


    “以前我觉得程媛那么刻薄的女人怎么会有你这样优秀的儿子。”燕绥紧蹙的眉心舒展,露出抹讽笑:“现在发现,你和程媛的偏执都是刻在骨子里的。”


    她眉眼冷漠,睨着他问:“我刚才要是回答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做?告诉我,你做这一切都是因为喜欢我?”


    燕绥冷笑一声:“你是想欣赏我大吃一惊,还是大惊失色?”或者,感恩戴德?


    她不是一个容易受道德绑架的人,她眼里的黑是比墨色更浓郁的黑,她眼里的白是比无垢的冰凌更纯透的白。


    她这样的人,三观是非分明,常人经常会绕进去的死胡同,她一眼就能首尾通透。


    到现在,她基本已经猜测到燕沉和程媛达成的是什么协议,燕沉取代她达成程媛的目的,程媛答应燕沉的只有一件事——接受燕绥。


    这才能解释为什么这母子两达成一致后,却还隐瞒对方各自行动。


    ——


    燕沉向董事会递交辞呈是为摘清自己,他对燕氏集团的核心了然于心,他知道燕绥的软肋和弱点,离开才能捏着燕绥的七寸把她逼到死角,毫无反抗之力。


    而这第一步,就是阻拦广汇和燕氏集团的合作。意图拖垮利比亚海外项目建设,大挫燕绥锐气。


    他成功了。


    但他离职这步棋,程媛显然没有料到,也无法理解。否则也不会让燕绥窥到马脚,实在是程媛董事会那日的战斗力太弱,那架势颇像是有所顾忌,又忍不住露出一副有一张王牌在手的底气十足。


    至于程媛,她对燕绥下了杀心,无外乎两件事催化的。


    一是燕戬当面亲口承认燕氏集团是他准备给燕绥做嫁妆的。二是燕沉提出的条件触怒了她,让她理智全无。


    能让程媛这么歇斯底里,觉得燕绥死在造船厂港口才是唯一解决途径的理由只可能是她知道了燕沉的谋划和心意,不满,又无力与燕沉抗衡,才会如此不计代价的想铲除她。


    甚至,为此精心谋划。


    ——


    想到这,燕绥顿觉口干舌燥,有火苗从心底蹿出,似要把一切焚尽。她拧眉,神色不郁,下意识沿着裤腰摸向裤袋。


    除了手机,并没有她预想中的烟盒触感。


    这段时间,破烂事太过集中,她对香烟也多了几分依赖。奈何此时双手空空,她只能作罢。


    燕沉一声不吭,掀了眼皮看她,递来一盒烟:“不借火?”


    燕绥伸手去接,指尖刚挨上烟盒,燕沉手指一松一带连着她的指尖一起握住:“我知道我和你之间势必会有这么一次见面。”


    她垂眸觑了眼,按捺下想反手拧断他手指的冲动,抿着唇,正欲提醒。


    忽听他道:“我对燕氏势在必得。”


    燕绥并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她曾眼睁睁看到他以一己之力吞并了一家实力并不比燕氏差很多的大型公司。


    在商圈,燕沉这名字比她燕绥要响亮得多。


    从知道真相起,那种藏在胸臆间的荒唐感在此刻终于化成一声轻笑。燕绥一甩手,从他掌心抽走自己的手。


    她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耐心彻底告罄:“燕沉,看在我们并肩作战多年的份上,我给你提个醒。”


    “我这人记仇,你最好别来阴的,被我抓着辫子你看我念不念旧情。”


    她不是圣母,没有悲天悯人的情怀。


    燕沉摆明了要对付她对付燕氏,别说这会对他没什么好脸色,她甚至想上去一套组合拳,听他叫爸爸。


    不过这里到底是燕沉的地盘,她也不是一动怒就理智全无的野兽。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很快被她撇至脑后。


    她不欲久留,目光落在恍如静水般凝固的奶茶上,端起杯子,一饮而尽:“谢谢招待。”


    也直到此时,曾经可以把后背互相交托的对手背叛,她被迫要和燕沉划清界限时,她无比庆幸自己这些年虽承蒙他的照拂,始终待他公允大方。


    起码临了道别之际,她不用顾念曾欠他恩情而耿耿于怀,记挂于心。


    她松手,似不经意般让手中马克杯脱手落下,漂亮的瓷绘磕在凳脚,顿时四分五裂。


    “碎了也好。”她眼神都未变幻一下,低声道:“是时候散伙了。”


    ——


    燕沉的目光从棋盘上凌乱的棋局落到她脸上,停留了数秒,想叫她的名字,那两个字都到了嘴边,却又打了个转吞了回去。


    燕绥似看不出他眉宇间的纠结,低头轻笑了声,说:“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你用不着对我手下留情,我也必不会给你留可乘之机。”


    话落,她抬步就走。


    眼看着燕绥走至门口,按下门把就要离开,燕沉终于开口叫住她:“小绥。”


    燕绥转身,无声地用眼神询问:“还有什么事?”


    他站起来,修长的身影遮挡住了大片天光,本就因下雨而昏昏沉沉的天色更暗了几分。他背着光,五官藏在黑暗里,唯有那双眼睛如亮着幽火,闪闪而动:“你现在回来,我愿意跟你谈条件。”


    燕沉的“谈条件”,无疑是松口给了莫大的优惠。燕绥就是要求他别对燕氏集团做什么,他都可能应允。


    可那又如何呢?


    燕沉的目的昭然若揭,她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置换他亲口允诺的条件是哪些。


    燕绥嗤笑了一声,显然不屑。


    身后原本从容的声音忽的变得凝实,提声道:“你非要等到燕氏在你手中无力回天才肯跟我认输吗?”


    燕绥脚步一顿,她懒得搭话,最终什么也没说,甚至连回望一眼也没有,快步下楼。


    走下楼梯,确认燕沉看不到了,她脸上轻松笃定的神色顿时一垮,面沉如水。


    ——


    听到脚步声,正在厨房忙活的保姆阿姨探出半个身子来,见燕绥脸色难看,诧异道:“小绥,你这就要走了?”


    燕绥“诶”了声,没多说:“阿姨,我先走了。”


    保姆阿姨疑惑地看了眼站在二楼望着燕绥背影的燕沉,往常燕绥回去,主人家不说亲自开车送回去也一定会送到门口。瞧着两人脸上表情都不对,顿觉气氛古怪。


    她湿漉的双手在围裙上轻蹭了蹭,紧追上去送客。


    正在院中玩球的金毛忽的一定,抬起脑袋观察了两眼,一骨碌爬起来,在燕绥经过时蹭到燕绥脚边跟了两步,两只前爪扑抱住燕绥脚踝,呜呜直叫,似在挽留。


    燕绥脚踝被金毛宽厚的脚掌按住,步伐一僵,低头看去。


    保姆阿姨终于追上来,呵斥了声金毛,摇着大尾巴的金毛犬吠了一声,这才松开。


    “不好意思啊,平常没人教它,散漫惯了。”保姆阿姨送她出去,她大概猜到燕绥和燕沉吵了一架,联想起燕绥上楼前问她的那些话,担心燕绥觉得委屈,安慰道:“主人家向来不喜欢有人插手他的事,他和你大伯母关系紧张这么多年了,一时半会想修复也急不得。”


    见燕绥不做声。


    她没多提,觑眼见傅征撑着伞已经下车等着燕绥,笑了笑:“小绥你男朋友倒是很贴心,我都忘记给你拿伞了。”


    燕绥笑笑:“没关系。”


    雨丝虽细,这时节却最是来势汹汹,燕绥避到傅征伞下,催着保姆阿姨赶紧回去,后者乐呵呵地看了登对的两人一眼,这才转身小跑着进屋了。


    燕绥拂去肩上在廊檐下滴上的水珠,眼神却看着傅征:“怎么出来等我了,等着急了?”


    傅征不语,他似没听到一样,微抬伞骨,抬眼看向站在阳台上的燕沉。


    燕绥刚要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伞面忽的往下一压,遮挡住了燕绥全部的视线。


    傅征拉开副驾车门,轻托了一把她的腰身:“走,带你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又冷又困……


    这章过渡章,燕沉这部分很快就翻篇开新地图啦~


    随机送一百个红包么么哒~


    晚安,天冷,早点睡!


    ☆、第77章 他与爱同罪77


    第七十七章


    越野车从城中别墅驶出,汇入车道。


    临近下班高峰期,进入高架桥的闸道挤满了从各个方向涌来的车辆,车鸣声不绝于耳。


    燕绥心头烦躁,强压住火气,打开交通广播。


    主播正在播报南辰市的交通情况,清越的女音和车内呼呼作响的循环风向交织。车外让人心浮气躁的鸣笛声被淡化,连红灯似乎都变得不那么漫长。


    ——


    赶在晚高峰前抵达小区,雨停了,天也晴了。要不是水泥路面上还能隐约见到几条水痕,刚才那场大雨就像是场午后梦境一般,来去匆匆。


    “雨线往南江方向,海面上的风浪会大一点。南辰的城区不过只沾湿地面而已,没什么影响。”傅征把车停在大G隔壁的车位上,他揿下车窗,看了眼停在车位上日渐失宠的大G,问:“要不要洗车?”


    燕绥有些意外:“现在?”


    “最近的洗车店也在几条街外。”


    商务区寸土寸金,谁会想不开在这种地段开家洗车店?


    再加上临近晚高峰——乐观点,路上也就堵个半小时。如果不需要排队,四十分钟后清洗完毕,正好给寸步难行的主干道继续添堵。


    这么算下来,洗趟车起码要花费两个半小时。


    傅征却是一笑:“钥匙给我。”


    燕绥虽狐疑,仍把车钥匙递给他。


    傅征接过,示意她下车。


    下车时磨蹭了些,燕绥刚推开副驾车门,就听后备箱打开的提示声,转头看去,傅征弯腰抱出一个收纳箱,转身填进大G的车肚子。


    他立在车后,见她好奇,招招手:“上车。”


    燕绥知道傅征这是让她跟上来自己看的意思,满腹狐疑地上了车。


    大G驶离车库后并没有往小区出口方向走,反而掉头沿着主路往小区更深处驶去,七拐八绕后,终于停在最偏僻的那栋住宅楼外。


    虽是同一个小区,但这一排连栋的住宅楼和燕绥居住的高层公寓不同,一层是储藏室,可改做车库,也有不少户主单独把储藏室出租。因地处繁华的商业区附近,即使储藏室简陋也有不少人租用了当库房使用。


    ——


    傅征先下车。


    储藏室灰旧的卷帘门只卷了三分之二,还有一截半掩着,他低头迈进去,再出来时抬手托了下卷帘门,也没见他怎么用力,那卷帘门一缩,彻底卷了上去。


    燕绥这才看清,这间储藏室是改装过的私人厨房。


    跟在傅征身后出来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还戴着手套,笨拙地指方向:“水在这边,接上水管就好。”


    话落,好奇地瞄了眼车标,顿时斯巴达了——现在的有钱人都这么会玩了嘛?开大G还要自己洗车!


    她没敢多问,朝站在车旁的燕绥含蓄地笑了笑,转身回储藏室继续切水果。


    ——


    傅征从后备箱搬下收纳盒,取出卷好的高压水枪,接上水管。


    燕绥凑近看了眼,收纳盒里除了洗车用具,还有一小盒工具箱压在最底层。凡事喜欢用钱解决的小燕总有些不敢置信:“要每个车主都跟你一样,洗车店怕是要喝西北风了。”


    话音刚落,正低扫车轱辘的水枪忽的上抬,水柱滋在挡风玻璃上,溅出的水花不偏不倚地溅了燕绥一身。


    见她狼狈,傅征低笑了几声,把水枪递给她:“要不要来试试?”


    燕绥不置可否,等傅征把水枪交到她手里,她掂了掂分量,也不用傅征教她,很快上手。


    整辆车被喷湿后,燕绥还莫名得油然而生一股成就感:“我就是下岗也不愁没饭吃啊。”


    她那副满足样,全然没有平时在公司里那股矜傲劲。


    傅征从她手里接过水枪,赶她到一边休息:“你就这点出息?”


    “不然呢?”燕绥洋洋得意:“混吃等死是我的人生理想啊。”


    傅征笑了声,弯腰从收纳箱里拎出瓶泡沫壶,叼了根木签斜咬在嘴边,声音含糊道:“这还不简单……”


    后面还说了句什么,燕绥没听清,不过就傅征看她时那种居心不良的眼神,她觉得自己还是别问的好。


    ——


    储藏室里的女孩出来过一次,拎着做好的奶油蛋糕装进后备箱,见燕绥站着,又送了趟凳子,给她递了一小盒蛋糕。


    燕绥道过谢,捧着蛋糕边吃边逛进储藏室里。


    等一盒蛋糕吃完,燕绥的订单也下好了,她留了辛芽的手机号码方便她联系。


    负手踱步走出来时,脸上再不见半点在燕沉那受气后的郁色,笑意盈盈地坐在女孩敞开门的后备箱上,托腮看傅征。


    傅征见她脸上重新有了笑意,换了只手握住软毛刷,说:“有话就问。”


    燕绥没跟他客气:“我在这住了两年都不知道有这地方,你怎么知道的?”


    傅征脱下外套扔进后座,把袖口挽至手弯,“还记不记得上次调看监控摄像?”


    “辛芽接你去公司后,我折回去把一周内的录像重新看了一遍。怀疑在监控上做手脚的就算不是物业部的人,也有可能是同小区的住户,就顺便逛了逛。”


    这个地方偏僻,也没有进出口大门。


    燕绥这类时间就是金钱的资本家宁愿把时间花在做企划案上也不会兴起逛逛自家小区的念头,自然不会知道小区里还有这么个地方。


    话落,傅征指了指放在她脚边的水枪,示意她拿过来。


    燕绥还在消化他刚才的那段话,忍不住诧异:“你后来又折回去看录像了?”


    “不然呢?”傅征说:“你不上心,但我放心不下。”


    不过什么线索也没查到,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


    毛刷被他顺手放在引擎盖上,他微抬了抬下巴,重复:“帮我拿下水枪。”


    等燕绥起身递来水枪,他又不急着接了。


    在干净的吸水毛巾上擦干手,傅征握住她手腕把她拉至身前,从后圈住她,掌心覆着她手背压下水枪,边冲走车身泡沫边问:“燕沉和你说什么了?”


    他耐心等了很久。


    从上车后察觉到她压抑的闷闷不乐等到现在她心平气和,他才以这种不会给燕绥增加任何压力的方式,漫不经心地提出来。


    果然,燕绥没有任何不适,简单概括完对话内容后,她才眉心一拢,道:“按他的意思,阻拦广汇和我合作只是第一步。他知道利比亚的项目对我以及对整个集团的重要性,应该会想方设法的阻拦我和其他公司合作。”


    傅征安静地听完,问:“你那个项目傅衍可能会感兴趣,自己人也比较靠得住。你需不需要我替你和傅衍约个时间,互相聊聊?”


    燕绥还在斟酌怎么把她决定自己做利比亚海外项目的企划三言两语说清楚,闻言,思绪一断,忽然有些感慨:“我以为你只能做我心灵上的港湾,但此时我却感受到了被大哥罩着的社会感……”


    她借机狗腿:“我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才能交到你这种男朋友。”


    “那你想怎么感谢我?”傅征低头咬住她的耳朵尖,是真的咬,齿尖轻轻地磨过她的耳廓,时轻时重。


    燕绥起初还绷得住,到后来被他调戏得面红耳赤,浑身发软,悄悄用胳膊肘拐他:“你松开。”


    傅征怎么可能松开,低笑着,问:“不喜欢?”


    燕绥顿时想炸毛的心都有了。


    那晚除了最后一步,该做的几乎都做了,她身上所有部位的敏感点,他了如指掌。耳朵颈窝就是一处,他这会故意折磨她……是料定她脸皮薄不敢反抗?


    燕绥还真的不敢,里头这女孩明天还要往她公司送点心,她堂堂一个集团老总,不要面子的啊?


    占到了便宜,傅征见好就收,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燕绥。


    他松手从燕绥手里接过水枪,回到正题:“你是什么打算?”


    燕绥摇头,坦诚道:“没想法。”


    以她对燕沉的了解,他考虑周密,做事周全,不会把时间花在无用功上。那他走的每一步都是有计划有目的的,她目前仅知的只有和广汇合作一事,其余毫无头绪,自然谈不上有打算。


    她放狠话时的气势全凭当时那股怒火中烧,这会火灭了,气势自然也亏了。


    相比燕沉手握燕氏集团的核心,燕绥如今处处被动,实在很难斗志昂扬。


    ——


    手机突然嗡鸣。


    燕绥示意傅征“等一下”,转身接起电话:“爸?”


    没得到回应,燕绥耐心等了会。


    她不意外燕戬会在此时打来电话,若是燕戬在听到她那句话后仍旧无动于衷,她才会觉得奇怪。


    她垂眸看了眼屏幕,确认还在通话中,再开口时语气里不自觉多了丝怜悯:“爸?”


    手机那端一声轻叹,燕戬的声音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多岁,透着股死气沉沉:“我在你小区门口,想和你说几句话,说完就走。”


    他刚从燕申那出来,燕绥下午说的话像一记重锤,把他多年来对燕申的愧疚,对自己的自责,对兄弟情的笃信,对程媛的宽容粉碎得一干二净。


    他不是善人,若不是燕申高位截瘫,他虽不至于利益至上枉顾兄弟情,但也的确做不到如今这种让步。


    可到头来,这一切是场以自身为牢笼的骗局,他被骗了十几年,若不是燕绥提醒,他此刻仍旧被蒙在鼓里。


    ——


    另一边,燕绥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回头看了眼傅征,正对上他的目光,她无声地用口型问:“我爸现在要过来,说些话就走,提前见个面有没有关系?”


    傅征难得善解人意道:“看你安排。”


    四个字,掷地有声,铿将有力……


    燕绥:“……”靠,故意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还会有个二更,二更略短小一点,不出意外在零点之后……所以明天再看吧~


    ☆、第78章 他与爱同罪78


    第七十八章


    果然,燕戬问:“你在和谁说话?”


    燕绥顿时一阵无力。


    燕戬现在的情绪太过消极,而傅征是状态不佳,她想象中的正式见面不应该是这样。但显然,她的考虑傅征并没有。


    也罢。


    燕戬对傅征印象极佳,因为郎晴的原因,他对海军格外敬重,尤其从郎誉林那得知傅征是海军陆战队里首屈一指的一队队长,暗地里没少夸燕绥眼光好。


    正式见面前先打个照面,应该……也不错。


    ——


    “和傅征。”燕绥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你……要过来吗?”


    燕戬思考了几秒,问:“你们现在方便吗?”


    一句话,欲扬先抑,吞吞吐吐,语气里弥漫着一股“爸爸很开明”的意味。似乎只要燕绥犹豫一下,他就能立刻心领神会。


    燕绥沉默了几秒:“很方便。”


    她让燕戬把电话递给司机,指明方位后,走了几步站在路口迎接。


    很快,一辆黑色的轿车从道路尽头驶来,缓缓停在了燕绥面前。与她想象中的面色阴沉,形容枯槁不同,燕戬精神抖擞地下车,先看向她身后。


    燕绥忽然有一种怪异感……


    她觉得自己掉进了燕戬的陷阱里,他刚才那句“你们现在方便吗”其实是在对她用激将法吧?


    于是,她就怀着这种她的爸爸和她的男朋友互相吸引迫切想要见面的诡异念头互相给双方介绍了一下。


    燕戬:“傅征。”


    傅征不卑不亢,微笑颔首:“伯父好。”


    燕戬满意地点点头,长得挺好看,跟燕绥足够匹配。身材看着也挺结实,能挑能扛,比公司里那些年纪轻轻就啤酒肚的年轻人耐看多了。


    这么一想,他微笑着看向两人身后,迟疑着问:“在洗车?”


    燕绥还没接上话,燕戬又笑上了:“现在愿意自己动手洗车的年轻人不多了,大多往洗车店一放,时间一到再去取。”


    这是说她呢吧?


    她爸是不是拿错剧本了?哪个在家受到万千宠爱的小公主在把男朋友领到爸爸面前的第一眼,是爸爸越看男朋友越满意的?


    不该百般挑剔,千般刁难?


    她正出神,没听见两人交流了什么,等回过神,傅征拿起水枪继续洗车,燕戬笑眯眯地观察了几眼,越看越满意:“这男朋友找得挺合我心意,你妈妈肯定喜欢。”


    他笑着笑着叹了口气,语气低落:“你妈临走之前还跟我说,要长命百岁,她要亲自帮你把关。我们阿绥这么漂亮,有太多臭男人要骗走你了。”


    他一提郎晴,燕绥唇边的笑意也淡了,她挽住燕戬:“等他下次休假,我带他去见见妈妈。”


    燕戬笑笑,收回目光看向燕绥:“你和燕沉谈得怎么样?”


    燕绥不敢托大,饶是难以启齿也把该说的详细告诉燕戬。


    燕戬本就有些僵的脸色愈发难看:“他是冲着你来的,你打算怎么处理?”


    就在一刻钟前,傅征也问过她这个问题,可这回问她的人是燕戬,他既然问了就不是想听她说没准备。


    燕绥思考了片刻,答:“回公司先做利比亚项目的企划案,核心成员全部签署保密协议,确保项目的保密性。数据在计算后符合预算的话,我想在项目启动前亲自去一趟埃塞俄比亚,验收海外工程。”


    燕戬不置可否,也没再多谈公事。


    眼看着天色渐黑,燕戬终于问了他来时想当面问燕绥的问题:“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知道多久了?为什么今天才告诉我?”


    燕绥:“我知道这件事也是意外,我本想调查李捷和谁往来,受谁驱使,意外得知了这桩旧事。本来也不打算告诉你的,程媛还在燕家一天,她就能威胁大伯父保守这个秘密。我没有证据,这么大的事我不敢随便听一耳朵就当真。”


    她没回答为什么今天才告诉他,不说燕戬也明白。她是下午听了他说得那些话心疼他,不忍这个万分之一的可能性真的让他负累余生。


    两个人彻底安静下来,谁也没有先开口打破沉默。


    ——


    储藏室里做蛋糕的女孩忙完准备送货,模糊间只看见黑影靠在车旁,以为傅征还没忙完,手电的光一打,见他倚着车门抽烟,忙竖起手电:“不好意思,我以为你还在收拾。”


    她把蛋糕拎进后备箱:“你女朋友呢?”


    傅征夹着烟的手指往路口指了指,见她握着一叠便签,问:“她点的什么时候要?”


    “明晚八点。”


    傅征盘算了下时间,点头:“明天我去送。”


    女孩“啊”了声,随后想想人家男女朋友,还不得时时刻刻努力制造机会见面,了然地笑了笑,压下她的后备箱:“行,那我先去送货了。”


    ——


    燕戬听到这边的说话声,回头看了眼,挥挥手:“我也走了,你外公等着我去陪他喝酒,今晚就歇在大院里。”


    他拉开后座车门坐进去,离开之前还意味深长地留了一句:“春宵一刻值千金,别送我这个老头子了。”


    燕绥头一次觉得燕戬有老顽童的潜质,她皮笑肉不笑地拍上车门,挥手:“不送。”


    ——


    解决了晚饭,两个无趣的人在看电影和宅家里约会中和谐统一地一致选择了后者。


    燕绥对生活品质的要求忽高忽低,所以家里什么小玩意都有一些。郎其琛当年受腐败思想熏陶严重,撺掇燕绥专门整理出一个房间当私人影院。


    虽然被她驳回,但简陋版的投影仪和音响她还是有的,因常年压箱底,加上这次公寓翻修,她费了些功夫才在书房的各个角落里把设备收集齐全。


    等傅征组装好,燕绥才发现书房的空间有些不够施展,调试设备又太花时间,她立马取消这个浪费时间的项目,和傅征回客厅,老老实实看电视。


    这个时间段满屏的新闻频道,压根找不到一台可以培养氛围的电视剧。


    燕绥难得受挫:“郎其琛这些年也就这个建议是正确的,可我居然没采用。”


    傅征用指腹摩挲她的颈窝,触感细腻滑顺,他的注意力很快从电视新闻落在指腹上,渐渐心猿意马:“想要家庭影院?”


    燕绥点头。


    “我那房子我们两个人住正好还多一间,大小合适,正好改成影院。”他握住燕绥手腕拉起来,掐着她的腰让她坐到沙发上:“明天我把钥匙拿给你,你喜欢什么样的就照什么样的重新装修一遍。”


    燕绥觉得自从自己喜欢上傅征,变得容易满足多了。他不过要给她钥匙,她就美滋滋的跟自己又赚了一套房一样。


    她挑眉,轻咬了咬下唇问:“什么风格都随我?”


    “随你。”


    “你不用参考?”


    傅征反问:“参考什么?”


    他把人抱进怀里,“你喜欢什么样就改成什么样,最好喜欢到就住我那,让我一回来就能看到你。”他的语气似真似假,燕绥一时辨不清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似是猜到她在想什么,傅征目光微垂,和她对视了几秒,忽然笑了:“明明还有两天假期,可我现在就开始舍不得了,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79章 他与爱同罪79


    第七十九章


    “舍不得还是放心不下?”燕绥问。


    傅征:“有差别?不都牵肠挂肚。”


    燕绥发现傅征说话是真的对她胃口,她支着手半撑起身,笑眯眯道:“有啊,区别在我的对待态度上啊。”


    傅征不语,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舍不得多一点就让大方让你占点便宜,放心不下多一点就明天带你到公司加班,感受下企业文化。”燕绥问:“你选哪个?”


    “不能双全?”


    他慵懒的模样看上去很是心不在焉,目光从客厅落到书房,拍了拍她的臀:“跟你借几本书带部队里去看。”


    燕绥色心正起,被他揽着腰一并抱着坐起,不情不愿地领他去书房。


    这间公寓里她最稀罕的就是书架,占了整整一面墙,颇为壮观。


    她亮起灯,侧身让傅征先进。


    “上次就想问你。”傅征走到书柜前停下来,转身回望:“书架里摆得都是你看完的书?”


    燕绥回答得理直气壮:“全部都翻过。”


    她的女人天性在善变上展现得淋漓尽致,“小学的时候,班里女生喜欢收集明星贴纸,买漂亮本子抄歌词,翻手绳,编手链。我为了不显得和别人不一样也跟着喜欢过一阵子,养出了三分钟热度的习惯,不过幸好,正事的时候从来没有犯过这种糊涂。”


    “买完房子后着迷过一阵子家装,光是设计师就把不同风格的都面试了一遍。验收时才想起自己让设计师做了个书架,又热火朝天的闲了就往书店跑。这里面的书除了专业书,工具书以外,只在买回来之前翻过首尾,还没来得及看就已经过了集书热。”


    傅征把她圈到书架和他之间:“那现在呢,对什么着迷?”


    燕绥卖了个关子:“往常这个时候,我不是在健身房就是在办公室,回家的时间起码在九点以后。”


    她倚着书架,手指攀住他的皮带,往上一寸一寸,拎住他敞开的衣领:“但现在,不思进取,沉迷男色。”


    傅征捉住她在衣领作乱的手拉到唇边亲了亲:“想要我怎么补偿?”


    燕绥踮脚,亲了他一口:“两清。”


    傅征微怔,随即失笑,没再闹她:“给我挑几本入门的工具书,理论和实例也行。”他低头,埋在她颈窝深嗅,低声道:“船上大部分时间,训练,演习。枯燥是真的,无聊也是真的。”


    没有信号,大海再美,也如身在荒岛。


    燕绥不太能感同身受,她常年东奔西跑,忙得焦头烂额。海上的日子于她而言反而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全是属于她的。


    ——


    一想到他回部队就要出海执行任务,再见又不知是几时,燕绥眉眼一暗,没作声,指挥他搬了木梯,爬到高架上把以前燕戬拿给她看的书都取了下来。


    “比较枯燥,也没什么实际用处。”


    生意经可以参考但极少能复制,做生意不止看货比价钱,还要选人。这不止是燕戬一点一点教她的,也有这几年实打实从泥圈里摸爬着滚来的感悟。


    傅征随手翻了翻,看见书里夹着的早已失了黏性的便签,水笔地字迹有些发散,做的注解更是不伦不类。


    他没作声,当做没看见这几乎每隔几张就会夹上的便签,就怕她眼尖发现,不愿意让他带走了。


    ——


    傅征没留太久,夜一深,男人蠢蠢欲动的本性就会苏醒。在燕绥面前,他对自己的自制力毫无信心。


    隔日,他惯例来接燕绥上班。


    自打有了上次撞破小燕总和傅长官同居一夜的尴尬,辛芽再没自作主张给燕绥送早餐。她一早等在公司,电梯门一开,就跟只兔子一样蹿上去,格外积极地汇报一日行程。


    燕绥边听边脱了外套挂在衣架上,打断她:“上午临时加个会议,我要组建一个临时工作小组,你去把保密协议打印一份,等会带到会议室来。”


    辛芽随口答应下来,等她坐下,把抱在身前的一份文件夹递给她:“燕总,这是我昨晚统计的粉丝增长量。”


    她重新接管后援会的官博后就没掉以轻心,辛芽小事糊涂,大事还是能够拎的清的。自打上次在孙副总那吃了亏后,她就学聪明了,不止认真地打理微博,还潜伏进了几个粉丝群。务必让自己从哪跌倒就从哪爬起来,多听多看多打听。


    “官博的粉丝数量增大快,我借着和几个大V合作微博商务广告的理由拿来了一些微博后台才能看到的数据分析。官博的粉丝增长量有些超乎控制,我根据关注方式查了查来源,发现不少营销号仍旧在营销。”


    “主力军你应该有印象,走红那个视频就是那个营销号首发的,他像是有接头人,对你的一切了如指掌。第二个视频从热搜撤走后,他就换了种营销方式,踩高捧低,每次有关你的博文,他都会拉一个公众人物陪衬。以至于现在粉丝虽然增长飞快,质量却参差不齐。”


    辛芽打开平板上的照片,把截取的一些微博评论递给她看:“热搜高居不下,和之前绝大部分的夸奖不同,网上的声音渐渐开始变了。”


    燕绥闻言,接过平板。


    官博底下清一色的赞美之词的确变了味,从起初的“给小燕总疯狂打Call”,短短半月多了不少质疑声。


    网友A:“想红想疯了吧?社交app哪都能看到广告博文……”


    网友B:“同觉得用力过猛了,当初对她的印象还挺好的。”


    网友C:“加一。我现在只觉得小姐姐想红想要名利的吃相太难看,营销就营销好了,每次都拉踩别人,Lo穿地心了。”


    网友D:“可能公司开不下去,打算进娱乐圈了……”


    网友E:“楼上的朋友可能真相了哈哈哈哈。别再吹长得漂亮还努力了,这种人设已经过时了。”


    网友F:“坐等打脸。按剧本走向,不出一个月就会有新料曝光,按这位网红总裁用力过猛的走势,绝对要糊。”


    辛芽见燕绥眉心紧锁,吞咽了一声道:“我觉得评论里有水军在引导风向,我还在读大学的时候打入过一个大粉丝的核心团队,知道怎么控评。”


    燕绥抬眼看她:“有这事?”


    辛芽忙不迭点头,颇有使命感:“你别看我现在谁长得好看就喜欢谁,早年还是很专一得喜欢过一个本命。”


    “喔?”燕绥来兴趣了,“我怎么都没听你说过?”


    “追星又不是什么值得说的事……”辛芽扭捏:“况且我也脱粉了。”


    “不是本命,怎么就脱粉了?”


    “我是女友粉。”辛芽挠了挠鼻尖,有些不好意思:“本命交了女朋友,已经失恋一半了。没几个月,又传言他劈腿,三了另一对CP。粉头查实后,我就彻底失恋了,觉得自己看走了眼。”


    燕绥挑眉,似对她这段经历有些啼笑皆非,但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问:“那你觉得我现在遇到的情况,是哪种?”


    辛芽沉吟片刻,有些不能决定:“看数据图,是营销无误。奇怪的是,我找不到营销后的受益方是谁。”


    大多营销,都是抱着捧人的目的。辛芽要是单纯的旁观者,下意识会猜测受益方是燕氏集团以及燕绥,可她不是。


    她清楚的经历过泰拳馆视频流出时加班加点撤下热搜的那个夜晚,也无比清晰地知道燕绥是个低调的人,她并没有参与这次营销,她没理由也没目的。


    这未知的走向,让她冷不丁的觉得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陷阱里,井底利箭倒刺,井壁光滑没有着力点,燕氏身在其中,像已无力挣扎的瓮中困兽。


    ——


    “你继续关注,一有异常,哪怕是风吹草动也别漏过。”燕绥交代完,想起一事,问:“你和陆啸还有联系吗?”


    辛芽一怔,不太确定的反问:“偶尔朋友圈点个赞算吗?”


    其实起初……两个经历过生死的人还是很惺惺相惜的,互相问好,互道晚安,一起珍爱生命。


    但时间一久,那种死里逃生的感觉被冲淡后,加上圈子不同,生活重叠的交集太少,渐渐就没了共同话题,只剩下朋友圈互相点赞的交情了。


    燕绥颔首:“你跟他联系下,给他定回国的机票,让他放个假,来我这里坐坐。”


    辛芽的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


    严格来说,陆啸并不算燕氏集团的直属员工,人事部甚至没有他的相关资料。他的直属上司是埃塞俄比亚项目的外派负责人,主要负责翻译。


    她记得陆啸曾经说过,燕氏在埃塞俄比亚的项目竣工他就换碗饭继续端。她这会甚至不太确定陆啸是否还在职。


    “不在职更好。”燕绥合上文件夹,往桌上一扔:“你只要尽快给他订好机票,让他过来,酬劳另算。他嫌少,就加倍,再得寸进尺你就让他滚。”


    辛芽:“……”


    她默默的退了一步,回:“好,我知道了。”


    ——


    辛芽出去后,燕绥起身站到落地窗前。


    她抬手挡了挡阳光,眯眼看向脚下的初醒的南辰市,懒洋洋地勾了勾唇角。


    倚着窗,她划开手机屏幕,给傅征发了条短信。


    短短的,只有两个字——捧杀。


    作者有话要说:  傅征的征途在大海~还有海外版图。


    至于车……最近清心寡欲,开不起来。


    *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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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章 他与爱同罪80


    第八十章


    傅征刚到南江,沿护城河一路疾行,几乎穿过半座城市,终于抵达目的。


    傅寻正在遛貂,说是遛貂,却连牵引绳也未束缚着,貂在前面一溜小跑,他不疾不徐跟在其后。


    听到引擎声,他转身回望,轻吹了一声口哨,已渐渐跑远的雪貂忽然从一篷草丛后立起身来,和一道闪电一般蹿回来。


    傅寻弯腰,俯身抱起站在他脚面上正抓着他裤脚往上爬的雪貂放到肩上。


    那小畜生,攀着他的肩膀卧成一团,随傅寻转身向傅征走来:“来挺早。”


    傅征反手关上车门,瞥了眼盘在傅寻肩头的雪貂,对傅寻的调侃恍若未闻:“东西呢?”


    “先进来。”


    他先一步推开院门进屋,等傅征跟上,一前一后往屋里走:“东西替你装在了紫檀木盒里,小而精致,你未来的老丈人若是识货一眼就能看出这物件值钱。”


    傅征在玄关换了鞋,经过客厅时顺手捡了个小琉璃球递给仍乖巧盘在傅寻肩头的雪貂。


    雪貂伸出小爪捧过来,伸着脑袋朝傅征咕咕咕叫了几声。


    傅寻侧身看了他一眼,进书房后,示意傅征自己随便找个地方坐。他绕至书桌后,从暗格中取出一个紫檀木盒,递给他。


    傅征接过来,打开紫檀木盒看了眼,显然对傅寻的眼光感到满意。


    收下紫檀木盒,他提步要走。傅寻没留人,起身送他,到门口时傅征问:“这次回来待多久?”


    “不久。”傅寻把肩上的雪貂抱进怀里,还没托稳,这小畜生顺着他的袖口就钻了进去,不见了踪影。


    “过两天就回西宁。”


    傅征本就随口一问,见雪貂钻进傅寻的袖子,笑了笑:“回见。”


    傅寻目送着他掉头离开,这才轻抬袖口,刚低头就和露出一个小圆脑袋的雪貂对视个正着,他远远看了眼渐渐模糊的车影,喃喃低语:“各有使命。”


    ——


    燕绥的工作节奏很快,从制定计划到执行,她只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到下午,她已经召集团队核心大刀阔斧地更改利比亚海外建设项目的企划案。


    时间像是从指尖漏走的流沙,燕绥恍然一抬头,大脑放空的一瞬,转头看向顶层会议室里的落地窗——窗明几净,回映着会议室内的灯火通明。


    和这座城市大多数为生存为理想奋斗的人一样,这一簇灯火,像是添柴加油后熊熊燃烧的火焰。


    燕绥从落地窗的反射镜面里看到了忙忙碌碌的员工,那些或蹙眉或咬唇或互相紧迫交流的年轻面庞。满桌摊开的文件夹,他们的脸庞被电脑显示屏的冷光照得发亮。


    她忽然就从满屋的咖啡香味里找到了许久没有过的热血。


    三年前,埃塞俄比亚的建设项目也是在这里,由一个团队齐心协力完成。而三年后,工程初步竣工,正遥遥立在世界的另一边,等着她去验收成果。


    她端起茶杯,抿了口早已凉透的咖啡,正要继续投入工作,会议室的大门被轻叩两声推开。


    辛芽推着玻璃门,侧身让出身后拎着甜品点心上来的傅征。


    连燕绥都是微微一怔。


    她指尖的笔“哒”的一声落在桌面上,等回过神来,她推开椅子起身,一时不知该笑还是该意外。


    还没人发觉燕绥的异样,忙了一天的所有人都只在好奇这位外卖小哥是哪家的,从没见过。


    ——


    辛芽帮忙在会议桌上扫开一块空地,等傅征放下足份的点心甜品,张罗着招呼:“来来来,忙了这么久都累了,先歇会吃点东西补充能量。”


    她趁没人注意,朝燕绥挤挤眼,笑得坏透了。


    一转头,又一本正经道:“快来快来,燕总看大家辛苦给大家买的夜宵。别怕发胖啊,项目完成后跟燕总申请发放健身卡!”


    有她居中调节气氛,很快,大家的注意力被夜宵吸引走。


    燕绥不动声色地上前几步,悄悄握住他的手,牵他离开。


    办公室就在隔壁,她推开门,连灯也没开,反手关门时,双臂格外自然地环住他的腰身,紧紧扣在他身后:“你怎么来了?”


    不等傅征回答,她仰头,踮脚亲了一口他的下巴:“好高兴。”


    傅征微微俯身,深深地回抱住她:“还用问?”


    燕绥低笑:“不问不问,心里有数。”


    她指尖在他背心挠了挠:“你松松,我去开灯。”


    “告诉我方向。”


    “报告首长,一点钟方位,沿墙走三步,电灯开关离地约一米五高度。报告完毕。”


    傅征没动,等她说完,用力握了握她的腰,低笑一声:“调皮。”


    燕绥听他语气里的笑意,还想缠着他,门外不凑巧地响起不识趣的敲门声,辛芽的声音从门缝里透进来:“燕总,给你留了块蛋糕,一杯奶茶。你们边吃边聊?”


    没等燕绥斥她没眼色,傅征先松开她,说:“我让她送的,听说你今天一天没好好吃饭。”


    燕绥腹诽:不止没眼色还是个小叛徒!


    ——


    傅征的面子总要给的,燕绥不情不愿地开了门让辛芽把点心送进来。显然这只“小耗子”也知道自己惹着大老板了,夹着尾巴放下东西,灰溜溜地就出去了。


    燕绥看了看放在桌几上的蛋糕,满脸为难地看傅征:“我不爱吃甜的。”


    傅征从善如流:“你想吃什么?”


    “面!”燕绥眼睛一亮:“牛肉面!”


    黄澄澄晕开油圈的面汤上撒着翠绿欲滴的葱花,光是想着似乎就有一股牛肉面的香味飘进鼻腔。


    燕绥唱了一晚空城计的肚子是真的饿了,对面就有家味道不错的牛肉面。她口中生津,片刻都忍不了:“出去一起吃碗?”


    傅征不置可否。


    他虽然没有夜宵的习惯,但也不妨碍他陪燕绥吃一碗。


    燕绥和辛芽交代了一声自己半小时后回来,从公司偏门抄近路到对街的牛肉面馆。


    离夜宵时间还早,店内除了头凑头围在一起玩游戏的两个小孩以外还有个挺着将军肚的老板,见有客来,起身招呼。


    燕绥点了最简单的牛肉面,要了两份小碗。


    她沿左手边就近挑了个靠窗的座位,刚坐下就嗅到了自制辣椒的香味,从筷筒抽了双筷子,她揭开瓶盖,挑了一小筷子磨碎的辣椒喂给他:“吃不吃辣?”


    傅征说:“看谁喂的。”


    他不挑食,有什么吃什么,好赖都没意见。丛林生存训练时,物资只有一块压缩饼干,被雨水打湿,泡发得像融碎的泡沫,吃进嘴里没味,也不管饱。


    就像在船上待久了,味觉感受器几乎和大海的咸涩味融在一起。时间久了,就是吃惯山珍海味的娇舌头都锻炼成了钢筋铁骨。


    吃什么都面不改色。


    ——


    “早上去了趟南江。”傅征在桌下握住她的手,根根把玩着她的手指:“傅家有两个派系,一门从军,一门从商。”


    这个燕绥知道,只是不清楚从商的那一门都有谁。


    “南江那位有机会介绍你认识,他常年在西宁环线一带。明天见你爸爸之前,你抽点空,我带你跟傅衍见一面。”


    他话说完,燕绥就猜到了他的意思——他在给她安排退路,如果哪一天燕氏走到绝路,起码傅家还给她留着一线生机。


    这个情不能不领。


    她没再推辞,确定时间后,默默记下。


    后厨的窗口隐约有烟雾升起,汤面的香味在空气中隐约可闻。傅征看着,把玩她的手指严丝合缝地嵌着她的指缝和她十指相扣:“早上给我发的短信,捧杀。”


    他一顿,问:“什么意思?”


    燕绥之前铺垫过,也不怕他听不懂,直接说:“我猜到燕沉对付我的手段了,我亲眼见过他帮一家公司起死回生。如果我没猜错,他是想先把我捧红,捧到一定高度后,开始释放燕氏的□□试图打击压垮我。不出意外,他应该是针对利比亚海外建设项目,和广汇合作失败后在利比亚项目启动前我不会再找到合适的合作方。”


    “而他想在燕氏最薄弱的时机动摇军心,过不了几天,顶多不会超过一星期,就会有他自己成立公司的消息传出来,燕氏属于他的旧部会尽数离职跟他走。他掏空一半的燕氏,再用舆论打击给我造成压力,等我撑不下去的时候他会试图向燕氏伸出援手。只要我松口答应他的条件,他就会接手燕氏,重振旗鼓。”


    这是大概的猜想,需要实现这个猜想,燕沉私下做的小动作只多不少。燕绥没法一一猜测到他的动态,但此时光是参悟了他的动机,就足够她防备一阵子,更何况利比亚的海外项目她已经完全更改了企划案。


    只不过她能想到,燕沉不傻,燕氏利比亚项目沉寂不超过三天他肯定能猜到原因。他不会罢手,只会重新再找个燕绥薄弱且短期内无法防备的弱点伺机而动。


    曾经信任到能交出后背的同伴,一旦背叛,就如出鞘的利刃,出鞘必见血。他想把燕绥踩到尘埃里,成为翻身不起的败者。


    他要碾碎她的自尊和骄傲,磨平她的棱角和锋芒,把她变得如同依附他的傀儡,只要乖巧地顺从就好。


    ——


    门口风铃声响起,有客人进来。


    被交代了看店的两个小孩同时抬起头来,脆生生说了声“欢迎”,随即指了指收银台上方的菜单:“这里点。”说完,又叽叽咕咕地凑在一起,继续玩游戏。


    后厨连接收银台的窗口,老板探出头来吆喝了一声,目光落到傅征一桌时,又笑得和善起来:“就快好了!”


    他话音落下没多久,厨房的布帘被掀开,老板端着托盘走出来。


    两碗面,从托盘上移到桌面,热气氤氲的白雾把傅征的面容都模糊了大半。


    满满的生活气息。


    燕绥以为他要说些什么,筷子挑起面,一浪一浪翻起的白雾里,傅征嘴唇动了动,低声道:“他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一个深夜吃不着牛肉面怨念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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