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90
作品:《他与爱同罪》 ☆、第81章 他与爱同罪81
第八十一章
燕绥醒来时,天色大亮。
休息室的玻璃透着光,把桌上沾着墨迹的玻璃笔和垫在笔下的白纸映得一片狼藉。
她揉着酸疼的肩膀坐起来,盯着有点乱的休息室片刻,记忆终于回笼。
昨晚和傅征吃完面把人哄走后,她回公司继续加班,直到晚上十点才陆续放人下班。她自己留下来继续整理资料,也不记得忙到几点,最后的意识只剩下——上床睡觉。
她起身时,低头看了眼自己皱巴巴的衬衣,从衣柜里挑了套替换的,拎着去卫生间。
经过书桌时,她瞄了眼连笔帽都来不及扣上的玻璃笔,以及零零散散还未收编的文件资料,难得还有那么几分小得意。
困到连东西都来不及收拾了还知道先把自己送到床上,她是真舍不得亏待自己。
——
早上九点,洗完澡后的燕绥神清气爽地出现在办公室。
辛芽昨晚最后离开公司,知道燕绥歇在了休息室,来不及去城北买早餐,就近装了壶热的。一听办公室有动静,立刻拎着早餐去送温暖。
燕绥刚在办公桌前坐下,抬眼见辛芽笑得眉眼弯弯的,心情跟着大好:“一大早有什么好事?乐得贼眉鼠眼的。”
辛芽被燕绥寻乐寻惯了,并不在意,把保温壶递给她,笑眯眯说:“陆啸的事情搞定了。”
不等燕绥问,她主动说道:“机票定在今晚,到南辰应该是后天下午。”
燕绥算了算时间,颔首:“你后天下午抽空去接一下。”话落,她似想起什么,考虑几秒后,说:“不然给你也放个假,你替陆啸订好酒店,好好招待他几天。”
突然被放假的辛芽并没有想象中的愉快,她吃惊过后,跟被踩着尾巴的兔子一样,委委屈屈地看了她一眼:“燕总,你还是别给我假期了,你一给我放假我就有即将失业的恐慌感。”
燕绥:“……”她的助理是不是有臆想症?
——
企划案在初步定型后,开始核算成本。
燕绥午休结束后,马不停蹄地和核心项目小组连轴开会,核对数据。
临近下班时,燕绥把据点扎根在顶楼会议室的项目小组重新召集起来:“今天准时下班,等会到点你们就收拾东西离开。这个周末可能需要各位辛苦下,加个班,在周一前把这个项目的企划案落实下来。”
燕绥看着下首年龄都奔三奔四的员工,一脸坐过山车般的表情,忍俊不禁。
她虚掩住唇,轻咳了一声,在满座翘首以盼的目光里,忽然捡起几分在校时听老师宣布下客的青春情怀。
坐在最后一排角落充当后勤的辛芽,一抬头就看见燕绥冷削的眉眼柔化。她眼里似含了笑,明明还绷着领导者的面无表情,偏偏那眼角眉梢如雪意融化,春暖花开。
她本欲退出微博的手指收回来,在一条“小燕总在公司的时候凶不凶”的评论下回复:“攻受切换自如,你说呢?”
被吐槽的小燕总还毫不知情,结束会议后,她提前离开会议室,回休息室换了套中午让辛芽去公寓取的高定。
——
与上次在饭局中意外碰面的形势不同,这次是傅征引荐,她下意识掺了几分郑重的形式感。
约好的时间刚到,傅征的电话就如约而至。
地点选在燕绥公司附近的咖啡馆里,傅衍来早一步,正转着木桌上咖啡厅用来计算上咖啡时间的沙漏。
包厢门被推开时,他转头望来,起身,微笑,十分客气地和燕绥打了声招呼:“小燕总,久仰大名。”
这种不知该被鉴定成什么形式的会面让燕绥有一瞬的不自然,没等她先适应适应,傅征按着她在对坐沙发上坐下,抬手一压,示意傅衍也坐下:“不用这么客气,赶时间,长话短说。”
傅衍往后一靠,这回是真的笑了:“不就要见未来岳父?”
他端起桌上的柠檬水呷了叩,笑得促狭:“有必要这么显摆?”
傅征瞥了他一眼,没应声。摸出烟盒,指尖一转,隔着桌子抛给他。
傅衍接过,从烟盒里抽了两根烟。自己拿了打火机点火,火舌刚舔上烟屁股,他把烟夹在木桌碎裂的夹缝里,再抬起头时,换了副表情,也换了副语气。
“我一会的飞机要回S市,两根烟的时间,我们把事谈妥。”
——
傅衍是生意人,燕绥也是。
饭桌上的交际没人比他们更懂。
碍着傅征的面子,他大可以官方客套地满口应承说:“既然傅征开口,遇到麻烦你尽管来找我。”
傅衍没有。
他先告诉燕绥,我一会要赶飞机。再点烟,说我们把事谈妥。
……就跟向生日蛋糕许愿时要吹灭蜡烛一样。
燕绥忽的轻松起来,她笑了笑,目光落在已经烧掉半寸烟屁股的烟灰上,直截了当道:“我保证,燕氏是做正当生意的,账目上没有一笔账是来源不清的黑账。”
她一顿,思考了几秒,才继续道:“燕沉,你见过的。”
傅衍晃着杯,闻言点头:“见过。”
“内斗。”她言简意赅:“详细得就不说了,如果需要帮忙,应该就是借钱。”
傅衍抬眼,看向坐在她身旁的傅征:“跟你女人算利息,有没有意见?”
傅征语气淡淡的:“有。”
“她如果需要借钱,就不是几百万的事。”傅衍气乐了:“动辄千万上亿的资金链,就是我也不能随随便便拿出那么多流动资金,收个利息你还有意见?”
傅征懒洋洋瞥他:“别人轻易能做到,找你干什么?”
傅衍:“……”好,算你有道理!
他掐灭那根燃到烟嘴的烟,重新点上一根,示意燕绥继续。
燕绥想了想,莞尔:“应该不会出现比需要借钱更糟糕的情况。”
傅征负责翻译:“她的意思是,她都能解决。是我未雨绸缪,担心她不能应付。”
傅衍笑了,他认真地盯傅征盯了一会,忽然说:“你真应该照照镜子。”
他打了哑谜,燕绥听不懂,正要转头看傅征,放在桌下的手被他捉住握进掌心,他指尖轻挠了挠她的手心,示意她等会再解释。
燕绥没动,看了眼慢吞吞才烧了一半的烟,转眼看向傅衍,等他表态。
傅衍沉思片刻,眉心隐隐一蹙,淡淡的烟味蹿进鼻端,他几不可查地笑了笑:“你放心,只要他护着你,那整个傅家都愿意倾尽全力。”
他拾起烟,把烟屁股碾熄在烟灰缸里:“先走了。”
燕绥心中还因他那句话深受震动,下意识起身送他。
傅衍察觉,挽着西装外套转过身来:“不用客气,自家人。”
后半句,咬重了尾音,那眼神飘着看向傅征,似在取笑他。随即抬步,很快离开。
——
傅征握着她的手,从手腕到掌心,严丝合缝。
“现世报。”他闷笑了两声,说:“我取笑他也有成妻奴的一天,所以他才说,‘你真应该照照镜子’。”
傅征抬眼,似笑非笑:“你仔细看看,是不是眼里心里都刻满了你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陪母上去了趟医院,直到这时候才感觉父母在渐渐老去。
很抱歉啊,前两张的红包没来得及发,今天一天跑掉了几百公里的油QAQ。
前排2分送两百个红包~~~明天把前两章的红包也送掉~
☆、第82章 他与爱同罪82
第八十二章
见过傅衍后,两人出发去燕家别墅。
燕戬对这次和傅征正式会面很重视,下午还特意请了假,回家收拾兼购买新鲜食材,打算亲自下厨招待傅征。
为此,燕绥还特意解释:“我爸觉得第一次见面的分量不同,不止你要表现,他这个准备当人未来岳父的也该表现下。所以原定的餐厅取消了,说是没人情味,哪有未来女婿第一次上门带人下馆子的。”
她还掰了掰手指头,数:“自打我妈去世后我爸就再没下过厨,我读书时还在花家里的钱,为省那点机票钱,只有过年才回家。零零总总算下来,已经有四年多没吃过我爸亲手做的菜了。”
交通拥堵,她又闲着无聊,干脆给傅征开了后门。
燕戬的喜好,习惯,忌讳,她没一句藏私一股脑倒给了傅征。
又一个漫长的红灯前,傅征把玩着她的手指,似笑非笑地问:“临时给我补了课,岂不是便宜我了?”
前车尾灯的灯光里,燕绥笑起来:“我爸就没打算考验你。”
许是燕戬和郎誉林比寻常翁婿关系亲密很多的原因,燕戬受郎誉林的影响,从知道燕绥交了男朋友起,他始终持开放、信任、支持的态度。
故意拿捏,考验,下马威在燕戬的认知里属于“不满意”的范畴。对女儿眼光的不认同,不信任以至于对她的男朋友也抱有观察的目的,这才需要敲打敲打小辈,让他知道长辈的良苦用心。
燕戬对燕绥的眼光有信心,多年的教育让他深信燕绥的选择,自然也尊重傅征。再者,有郎誉林和郎啸都一致称赞,就跟加封了一层保险。他对傅征的人品,没有任何质疑。
——
到家时,正巧赶上饭点。
燕戬把刚出锅的几盅汤端至餐厅,见两人换了鞋进来,笑眯眯道:“赶紧去洗手,先吃饭。”余光瞥见傅征拎进来的见面礼,又补充了句:“东西让阿绥放,这里也没外人,就不用客气了。”
有了前两天那次见面,燕戬对傅征的态度显得随和不少,招呼着坐下吃饭。
“我听阿绥说,你明天就要回部队了?”
傅征微微颔首:“明天回去报道。”
燕戬点点头:“阿绥的妈妈是军医,经常随舰队出海,一走就是好几个月。”话落,他的话音忽的一转:“我听说你们两是因为燕安号被海盗劫持那回认识的?”
“我那时候因为阿绥妈妈去世的原因在国外散心,发生这件事的时候我刚进南极圈,别说阿绥不告诉我,就是想收到消息也很困难。”否则,燕戬再混账也不会让燕绥孤身亲赴索马里。
傅征回想起在索马里接到任务营救燕绥一组人时,他还讽刺地问过“她家属呢”,这时隔大半年的回答,让他心头莫名涌上五味杂陈感。
打死他也想不到,大半年前他口中的那位家属会成为他未来的岳父……
作为海军军属,燕戬和傅征不止有共同话题,还有情怀共鸣。相谈甚欢时,燕戬更是邀请傅征饭后到他书房一叙。
他书房的墙上挂着一副水彩画作的世界地图,是郎晴执笔在所在的南辰海军舰艇编队进行环球航行访问时所画,图上标记了三百多个日夜的征程——十四个国家,靠泊十六国十八港,总航程五万多海里。
舰队归港后,郎晴把水彩画当做礼物送给燕戬,此后便被燕戬视若珍宝。
——
傅征在书房见到那副画时,心中震动难以言表。
水彩画的世界地图并不精致,甚至有些粗糙。南辰所在位置画了一艘简易版的军舰,军舰出发途径的海湾,访问的国家,停靠的港口,一里一线勾勒出了完整的征途。
燕戬见他看得专注,沏了壶茶,坐下等他。
“阿绥的妈妈在海上见过沙尘暴,沙漠的风沙卷至海上,遮天蔽日的黄沙。她和我说起这些时,我觉得我就像是个傻子,我从没想过海上也能发生沙尘暴。”燕戬抿了口茶,见他转头看来,示意他坐过来。
“这也是我不反对阿绥和你在一起的理由之一,她这一生可见的风景有限,你却不受拘束。”他话中有话,之前的随和在独处时渐渐褪去,夹带了几分沉淀后的锋芒。
“我想阿绥应该没瞒着你她不是我亲生女儿的事。”燕戬侧目,从傅征的表情上得到验证,笑了笑:“她给我当女儿的第三年,我问她‘你介意告诉别人你是爸爸收养的孩子吗’,她摇头,回答‘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她是个知道感恩的孩子,心里的想法很真实。从没觉得自己被收养是件自卑的事,也不贪恋我提供给她的优渥生活。给她泥土她能努力成长,给她黄金,她也不会迷失。”
咕咚咕咚的水声沸腾里,燕戬的声音低沉,如古钟,余音不绝:“她是我和郎晴最得意的骄傲,我信任她。她既然选择你,以后我就会和她一样,相信你支持你。”
燕戬抿掉最后一口普洱,舌尖有些发涩。
他提起水壶往茶壶里注了水,泡开茶叶后,过滤,泡茶时他看似全神贯注,余光却分神观察着傅征,见他取出个精致的紫檀盒放到他面前时,他壶柄一提,微微诧异地看向他:“这是?”
“玉佩。”傅征一整晚表现得都很沉默寡言,除了燕绥,他无论对谁话都很少。
所以,从拿出紫檀盒之后,他难得多言。
“玉佩在古时有定情信物的意思,我归队后很快要出海,少则数月多则半年。职业关系,任务是机密,我在哪去哪都要保密。我不想你误解我对燕绥的真诚,玉佩当做信物许诺给你。等我回来……”
傅征微抿了抿唇,陡然紧张:“等我回来,我要娶她。”
燕戬不语。
“职业关系,我很难给燕绥正常的婚姻生活。祖国应召,义不容辞,她只能在家国之后。说我自私也罢,我考虑过,问责过,舍不得也做不到放弃她。但我保证,允许范围内,万事她为先。”
燕戬垂眸看了眼紫檀盒里的玉佩,饶是他对玉石没什么研究,光看玉佩的质泽也知道傅征是花了点心思的。
“她是能自己做主的,嫁不嫁给你她自己说了算。当然,你这玉佩若是当彩头放我这,我就收下了。”燕戬把泡好的普洱给他倒了一杯:“我这你不用担心,我对你的职业没有任何犹疑,只有敬畏和尊敬。也理解你职责所在,应该担起的重任,不是不心疼阿绥,说句实话,如果她今天带来的不是你,我可能还要操心到闭眼为止。”
燕戬通情达理,担心傅征有负担,开解道:“你们平时怎么相处我不知道,我和阿绥的妈妈当如燕绥和你。我只想娶她,别的什么也不在乎。”
——
燕绥收拾完厨房,闲着没事又给自己切了个苹果。吃苹果还吃出了形式感,指腹贴着小刀,一块一块划“井”字,每小块果肉尺寸大小一致。她就用指腹挟着刀尖一口口喂进嘴里,也不嫌烦。
吃掉一整个,终于听见些楼上的动静,她竖起耳朵。
燕戬送傅征下楼,也不知道傅征和他说了什么,他笑得满面红光。看见燕绥,眼睛亮了亮,招手:“赶紧,让傅征顺路送你回去。”
燕绥:“……”就没什么要跟她交代的?
嘿!她总算有自己不是亲生的感觉了。哪有男朋友第一次正式见完家长后,家长还懒得交代女儿几句的?
她不满地拎包走人,上了车,见燕戬站在车旁,忍不住揿下车窗探出头去:“爸,你不留留我?”
“天天能见到你,有什么好留的?”他不耐地挥挥手,笑眯眯赶人:“路上注意安全。”
燕绥气闷,用力地靠向椅背,抬手关窗。
眼不见为净!眼不见为净!
——
安静了没一会,耐不住好奇,她把玩着安全带,问傅征:“我爸跟你说什么了?”
正经过一座大桥,偏向郊区,桥上车流稀少,傅征靠边在停车带停了车,转头问她:“下来走走?”
燕绥没意见。
行车道和桥侧非机动车道用栏杆隔开,傅征单手一撑,干脆利落地翻过来。随即拦腰抱起她,不费吹灰之力把她抱上桥面的栏杆。
她背后无遮无挡,是顺着上游辛家港而下的海风。
有船只的马达声突突,慢悠悠沿着灯塔的指示,从桥底钻过。
傅征一手握着栏杆,一手揽在她腰后固定,他俯身,鼻尖蹭了蹭她的,低声道:“有话跟你说。”
燕绥“嗯”了声,顺从地揽住他后颈:“你说,我听着。”
“我明天回部队报道,出海前我会告诉你一声。”
有风起,船笛幽幽。
傅征看着她,眸色渐深:“我不在要注意安全,天黑了别单独行动。带上辛芽也好,叫司机送你也成,我不吃醋,你的安全最重要。”
燕绥哭笑不得,提醒他:“李捷被抓了,一时半会都出不来。”
“还是不放心。”傅征轻咬了一口她的鼻尖:“你一刻不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就不安心。”
“按时吃饭,准时睡觉,周末好好休息别给自己增加工作量。我保证,你不加班损失的我都给你补上。”
“都听进去了,嗯?”
他离得太近,燕绥很难再集中注意力。她揽在傅征颈后的手微微收紧,那种叫“舍不得”的情绪铺天盖地涌来,瞬间没顶。
明知他要走,舍不得,也无法不放手。
时间有如实质,一分一秒地在眼前流逝,如指间沙,抓不住,握不住。
真的到了这一刻,她才觉得自己不够潇洒。
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她瓮着,和他鼻尖相抵,一寸不离地看着他。距离太近,他在焦距里是散的。
燕绥却半步不想离。
“等我回来。”傅征低头,轻轻地碰她的嘴唇,轻吻的接触像是把心都揉成了一团,眼里只有彼此。
“等我回来,嫁给我。”他吮住她的唇,低到极致的声音像午夜低沉的小夜曲,透着股慵懒的沙哑:“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环球访问里具体的数据参考了15年的海军环球之旅。
2002年青岛号导弹驱逐舰、太仓号综合补给舰是第一支完成了环球之旅的编队。我的军师很幸运,在役时赶上了这盛世。
《他与爱同罪》的灵感,也是从他告诉我他的环球之旅才有的。
“她这一生可见的风景有限,你却不受拘束”也是我想说的话。
写作话超时了……
*
随机送两百评,我想过年前完结啊,垂泪QAQ
☆、第83章 他与爱同罪83
第八十三章
傅征归队后,燕绥的全副心神皆用在了利比亚海外建设项目上,不留片刻喘息。
燕戬参与其中,对燕绥这两年的成长速度有点惊讶。记忆中,燕绥虽不至于大小公事都要过问他的意见,但在公司决策上偶有犹豫是常有的。大多数时候,她都会先询问他的意见,斟酌再三,才能下定决心。
而利比亚的海外项目,整个工程的难度不亚于埃塞俄比亚项目。可明显,她已经成长为一个合格的企业领导者。在确定目标后,评估风险,排除万难,带领团队直奔预想的结果。
——
几天后,利比亚海外建设项目的企划案终于落实。
燕绥似这时候才想起陆啸,让辛芽约上他,晚上在盛远酒店一起吃个饭。
燕戬今晚在盛远也有应酬,顺路搭了燕绥和辛芽一程。
路上有些堵,父女两从公事谈到某某老总的私德,旁若无人地侃八卦:“广汇的张总年轻时也就一地痞流氓,运气好,嫁了个富婆,这才飞黄腾达。爸,你别看他现在人模狗样的,以前根本上不得台面。”
燕绥记仇,广汇张总和燕沉狼狈为奸端架子给她看的事给她留下了深刻的阴影,虽然这会两清了但并不妨碍她私下吐槽张总为乐。
燕戬没附和,他抖了抖手上的报纸,拖长了音□□育她:“背后说人不君子,有本事你当面给他落个难堪,让他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这就没意思了。
吐槽就是要两个人一起吐才开心嘛!
燕绥碰了个没趣,刚窝回后座,就听燕戬说:“你别小看广汇的张总,他是走了捷径没错。但这抄了小路没点脚力,这些年怎么把广汇越做越大?”
“你别只记着别人给你的难堪,成大事者要有点度量,当然,我也不是教你吃闷亏。现在这个社会人人平等的口号喊得是挺响亮,但女人做生意就是吃亏些,一是对方会带有色眼镜,二是饭局上聊不出什么优势。”
话落,燕戬话音一转:“不过我的确是有点瞧不上他。”
燕绥听了半天大道理,终于听到一句感兴趣的,忙问:“哪点?”
“不知道感恩。”燕戬瞥了她一眼,含笑:“他有今天,的确是当初‘嫁’得好。从起初只拿个几百万的分红到他争取掌权,数十年,没他夫人他成不了事。但现在,有权有势也有钱,膨胀了。”
“以前还依附他夫人时,他就偷偷摸摸和公司里的女员工有不正当的来往。现在变本加厉,情妇养在身边当秘书。前两天,也不知道谁捅给正房了,广汇最近变天了,内部争权,不可开交。”
——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燕绥想起傅征当时听说她借势压人当场就报仇解恨的事,笑得还颇玩味。她当时就觉得傅征在动什么心思,这会听到广汇内部争权,难免多想了一些。
这一想,就想深了。
燕沉和广汇肯定达成了某种协议,这协议必定比燕绥当初试探张总底线时给的获益更大,张总才能在最大利益的诱惑下坚持站定燕沉。
她联想到燕沉的笃定,以及他信誓旦旦说对燕氏势在必得,很快琢磨出燕沉和广汇的合作究竟是什么了——是造船厂!
广汇是军工厂,有和军方合作的背景,具体合作什么是机密,燕绥也不得而知。但既然要和燕氏合作,除了海外建设项目就只有造船厂匹配。
电光火石的刹那,燕绥几乎想明白了整个关键点。脑中有根线渐渐的渐渐的清晰起来,像是浮在水面上的浮标忽然,被鱼儿咬住了。
——
燕绥在酒店门口就下了车,和辛芽从酒店大堂上至餐厅。
三个人,也不谈公事,为了缓解陆啸的紧张,燕绥善解人意地选择了餐厅大堂。
她和辛芽到时,陆啸已经在靠窗的四人位上翘首以盼,一注意到门口的动静,立刻起身,等燕绥走近后,迎上来:“燕总。”
燕绥笑得格外亲和:“陆啸,好久不见。”
和在索马里不同,国内的燕绥仿佛更艳光四射一些,明晃晃的笑容带了几分亲近之意,陆啸只一眼,就红透了脸。
他不敢再盯着燕绥看,低头掩饰自己的羞赦,弯腰拖开椅子示意燕绥和辛芽入座。
燕绥有意营造“一起经历过生死的朋友”的氛围,开口先怀念怀念索马里,提到燕安号时,眉眼间恰到好处地一暗,声音跟着低下来:“老船长退休后,燕安号就停靠在造船厂的港口,孤零零的。应该也没有再回到大海的可能了。”
陆啸跟着惋惜,顺口询问了老船长的近况。
共同话题一多,很容易聊出感情来,燕绥见火候差不多了,才装作漫不经心道:“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陆啸忙不迭应下:“你说。”
燕绥笑了笑,说:“对你而言也就是举手之劳,你在埃塞俄比亚负责翻译,住工房,参与了不少工程建设。项目初步竣工,也算圆满。你可能不知道,埃塞俄比亚是我接手燕氏后第一个大项目,意义不同。”
她一顿,终于点题:“埃塞俄比亚毕竟太远,我虽和项目负责人经常对接,但工程中容易出现的实际问题所知不多。我最近想启动另一个海外项目,我想留你下来,给我做工程顾问。”
燕绥请陆啸做顾问,是考虑过的。
当初刚从索马里回国时,因这特殊到有人一生都不可能碰到的交集,燕绥对陆啸关注过一阵子。
许是觉得这一趟出生入死,多少算得上有交情,燕绥动过提拔他的心思。但后来顺口问了问人事部,发现陆啸隶属埃塞俄比亚海外项目部的,就立刻歇了这个想法。
此时提起,一是需要用人;二是陆啸除了怂了些,还挺好的;三是人干净,和燕沉没牵没扯,她用着舒服。
况且,人也被她先调过来了,不从?扣护照的事她干得出来!
——
陆啸犹豫了几分钟。
燕绥猜到他的顾虑,沉吟道:“时间不会很久,短则半个月,最长也不会超过一个月,结束后我送你回埃塞俄比亚。顾问的薪资我直接结给你,可以先付一半定金,项目结束支付尾款。为我工作的这段时间,吃住我包。你还有什么疑问?”
陆啸觉得……燕绥的柔软亲和都是假象,谈及公事时她的强势让他自然而然地把眼前的她和在索马里敢持枪威胁司机的女人拼凑起来。
他那点绮丽的心思顿时烟消云散,仔细地想了足足三分钟,他点头,老实道:“我还是喝敬酒吧,我怕你回头扣我护照。”
他无心一句,燕绥拿筷子的手一顿,诡异地看了他一眼。
陆啸和她一对视,内心顿时卧槽了一声:“……被我猜到了?”
辛芽乐不可支,差点笑昏过去。
——
吃完饭,燕绥去结账。
燕绥这人想做表面功夫时滴水不漏,明明可以记在公司账上,她非要招来服务员,现金支付。
她是盛远的熟面孔了,服务员见到是她,等打印收费单的功夫笑着和她闲聊了一句:“燕总今天过来怎么坐大堂?”
“不谈公事就不占你们地方了。”
服务员把打印单递给她:“这次消费不记在账上吗?”
燕绥就喜欢这多嘴的服务员,笑眯眯道:“朋友过来,我尽地主之谊,记账上多没意思。”
陆啸这朵小白花,顿时被哄得心花怒放。
看破燕绥要扣他护照的事也不计较了,笑容满面地把两人送到酒店门口,在腹中打着送走燕总的草稿——
一定要亲切!
拍马屁要拍到恰到好处又不能显得狗腿!
对对对!必不可少得感谢一番今晚的招待,还要表达下自己对未来合作的期许和展望。听说领导都喜欢这种句式。
他正琢磨着,美滋滋地转头准备开场白。结果下一秒,他的笑容僵在脸上……他身后哪还有人???
——
燕绥看到站在立柱后的燕沉时,就停了下来。
辛芽见状,自觉地避让开,给两人腾出说话的空间。
燕沉脸上略有薄薄的一层酒意,眼里光芒大甚,就是和正中那盏璀璨的水晶灯灯光比也不遑多让。
燕绥自那日和燕沉在他别墅一谈后,再见到燕沉心情难免复杂。她不欲和他交谈,微一颔首,抬步就走。
刚走出几步,听燕沉叫住她:“小绥。”
见燕绥停下来,他抿了抿唇,说:“听说你在这,我就下来等了。”
燕绥皮笑肉不笑:“有事?”
她的态度冷漠,一副拒绝沟通的模样看得燕沉唇齿发寒。喉间似有苦意翻涌,他笑了笑,无奈摇头:“也没什么。”
这明显有后续的话听得燕绥眉心一蹙,耐心地等他后半句话。
“明天在盛远,我的庆功宴。”他一顿,一字一句咬着音:“庆祝我成功收购公司。”
他观察着燕绥的表情,哪怕细微的一丝变化也不放过。可令他失望的是,燕绥闻言,半点情绪起伏也没有。
“那先恭喜了。”燕绥面无表情地道过喜,转身走向酒店前台,指了指站在原地的燕沉:“以后凡我公司在酒店有预约,有他在场,请务必通知我助理。”
她的声音不大,正好让站在大堂里的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我退场。”
话落,她再也不看燕沉,抬腿就走。
围观群众辛芽:靠!我小燕总帅炸了!
围观群众陆啸:???
——
上了车,燕绥一言不发窝进后座,陆啸见势不对,再心疼打好的腹稿也只能忍痛咽回去。
送走燕绥和辛芽,他转身看了眼仍旧站在原地的年轻男人。
他此时正望着他的方向,没什么表情,唯那双眼睛,泛着森森凉意,似出神一般陷在回忆里。许是察觉到陆啸的探究,他牵着唇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那背影瞧着……有那么几分落寞的味道。
——
刚离开酒店没多久的燕绥,手机一声嗡鸣,进来一条短信。
短短的一句话——“明天出海。”
作者有话要说: 随机送一百个红包么么哒~
☆、第84章 他与爱同罪84
第八十四章
郎其琛踢拉着拖鞋,把毛巾挎在肩上进寝室时,熄灯号刚好吹响。
搁好洗具,他三两下爬上上铺,刚躺好,又探出个脑袋看向睡在他下铺的路黄昏,压低声音叫他:“黄昏。”
路黄昏睁眼,猛得看到一个倒垂下来的脑袋吓得一悚,床板咯吱了一声,他没好气道:“什么事?”
郎其琛还没出过海,对什么都好奇得不得了,眼看着明天就要登上军舰,内心激动,没话找话问:“我看你和胡桥偷偷带那么多烟,不是不让抽吗,纠察看到了怎么办?”
“你懂什么。”路黄昏笑了声:“舰艇上的日子不好过啊,你想想,方圆几百海里内只有你一艘船,除了海水还是海水,海面上漂来个垃圾都要拿望远镜看看。一天二十四小时,扣掉正常的训练,执勤也有大把时间,不带点存货怎么打发时间。”
胡桥刚躺下,他是南辰市本地土著,平日里对同为土著的郎其琛很是照顾,猜他是好奇军舰上的日常生活,好脾气地科普道:“你第一次上军舰可能会不习惯,起码要先晕个四五天适应适应。海上没信号,除非靠岸补给,所以手机大多数就是个摆设的物件。”
“你放心,炊事班的手艺不错,哪怕十天半个月吃不到一口新鲜蔬菜也不会生无可恋。带烟是习惯了,还不得悄悄的有点娱乐活动啊。”
胡桥说到这,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队长也带烟,长得帅就这点好,纠察看他抽烟都睁只眼闭只眼。”
郎其琛被逗笑,傻乐着躺回去,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出神。
直到不知被谁叫了一声,他哑着嗓子应了声,就听路黄昏说:“明天你找个机会问下老大,就问恋爱报告什么时候打。”
郎其琛郁闷:“凭什么我问啊!”
傅征这么凶残,他也很害怕的好嘛!
几人异口同声:“谁让他是你姑父。”
郎其琛:“……”
许是没听到他答话,几人七嘴八舌起来。
路黄昏:“你有保命符,我就不信你大喊一声姑父,老大会不应。”
胡桥这时候和路黄昏站成一线:“保命符没用你不还有尚方宝剑?就让你姑姑往老大面前一站,你看老大敢不敢动你一根手指。”
褚东关:“实在不行,你被老大扔到海里时,我们给你放根绳,你拽着游,省力些。”
郎其琛听不下去了,猛得一个翻身,把被子盖过头顶,闷在被子里的声音瓮声瓮气的:“我才不去喂鲨鱼。”
——
天一亮,集合,整队。
军舰起航的鸣笛声响起,船只从军港驶离。
远在半个城市外的燕绥似有所感,批注文件的笔尖一顿,恍然抬眼看向落地窗外海军部队所在的方向:“辛芽。”
正给她倒水的辛芽一提壶嘴,水声一停,办公室里安静得连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燕绥视线未收回,仍看着海边,喃喃问:“你有没有听到船笛声?”
“没、没有啊。”辛芽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落地窗外,映入眼底的只有南辰市高低错落的钢铁森林。她屏息听了听,刚想笑她幻听,视线落在她难得惆怅落寞的脸上,忽然就什么都懂了。
她压下壶嘴,把水线添至八分满,正欲悄悄退出去。
燕绥叫住她:“继续吧。”
自从燕绥吩咐辛芽微博上有个风吹草动都要汇报后,辛芽几乎每天都能整理出一份列表。小到微博广告合作,大到媒体约访。
今天倒是有些不一样。
——
辛芽:“几天前,有一艘油轮在近海口翻覆,大量石油泄露。因还在调查事故原因,这几天讨论较多的都是石油泄露造成的生态影响。”
燕绥头也没抬:“然后?”
油轮倾翻的事她听说了,只不过前两天她正在为利比亚海外建设项目焦头烂额,除了关注是谁家这么倒霉意外,并未放在心上。
辛芽见她没什么反应,小心翼翼看了眼她的脸色,提醒:“我实习期没正事干,研究过造船厂的记录图册,这艘油轮是燕氏造船厂售出的。”
燕绥提笔正要勾出笔锋的字顿时用力过猛,在纸上划出长长一道。她盯着那坏了她一整排书法字迹的黑弧,目光幽幽地问:“你刚说什么?”
“这艘油轮是燕氏造船厂五年前出售给马来西亚的,因为是新型号,又仅此一艘,所以你大概不知道。”辛芽瞥了眼燕绥的脸色,见她蓦然黑了脸,瑟瑟发抖:“我怕自己记忆出错,上午特地跟大燕总求证了下。”
燕绥拧眉:“你继续往下说。”
“事故原因还在调查,但不知道谁先提起的,质疑好端端的一艘油船怎么会在近海口翻覆,引起石油泄露,把矛头指向了燕氏造船厂。”辛芽盯得紧,加之她管理着官博,网上但凡一点有关燕绥的风声,或粉丝或路人,总有人会来官博,以提醒,质疑,告知等方式让她知道。
所以这个风头刚冒出来,辛芽就看到了。
她想了想觉得事情可大可小,没等到日常汇报时间就提前来说了。
燕绥沉思片刻,当机立断:“你赶紧给海事局打电话,询问下最新进展。”
她利落地滑着鼠标搜索油船翻覆的新闻,记住发生事故的坐标,拎起座机话筒快速拨出一串号码。
辛芽见状,片刻没耽搁,立刻出去给海事局打电话。
——
数秒后,电话那端“咔”的一声轻响,老船长的声音清晰地透过电波传来:“喂?”
“是我。”
老船长熟悉燕绥的声音,听她语气似有些紧绷,没打诨,直接问道:“是不是遇到难事了?”
燕绥划着听筒的指尖一顿,忽的低头笑起来:“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
“是这样,我想跟你打听一个地方。近海口,三江汇流的地方,坐标和定位我现在给你发过去,你跑海多,给我看看这个位置。”
老船长满口答应了,看到燕绥发来的坐标,在纸上比划了几下,顿时了然:“你是不是想问油轮的事?”
“我那天看见新闻,就觉得那艘船眼熟,后来仔细回想,想起来这船就是我们厂出去的。当时为了实用性,更改了甲板室的设计,我记得清楚,全靠这点辨认。”
老船长心里通透,燕绥不说,他也猜到她是来问什么的,不等她问,主动说道:“那艘船倾覆应该是操作不当,船只倾覆的方位正在三江汇流地,海底暗涌多,水流急,浪头大多藏了险。我们跑船的,每次经过都尽量离得远远的。”
燕绥悬着的心顿时放下大半。
挂断电话后,她切换到网页版的微博,未登录,进入官博首页。
油轮倾覆是无法预料的意外,于燕沉而言有如天助,能加快他玩弄网络舆论的步伐,从而提前给燕绥施加压力。
但事故原因与造船厂无关,这是无论怎么引导舆论都会澄清的事实,他不会在这上面花费时间,那他的终极目的到底是什么?
——
燕绥腾出午休时间,列了个表单,手写了她能猜到的燕沉的下一步计划。
从已知推测未知,有太多的干扰和未知性。她看着行云流水般的那几行字,心头忽起烦躁,掌心一握,把纸揉成一团掷进纸篓里。
她指尖划着屏幕,落在通话记录上的“傅征”二字时,鼻尖忽的有些发酸。
一直以来,她都没把程媛当回事,但那是因为燕绥从没把这个人放在心上。她能理智的推算她的动机,洞悉她的每一步计划,即使有超出掌控范围的她也能一笑了之。
燕沉却不同。
他们曾经并肩作战,在燕绥刚接手燕氏的那段灰暗时光里,人生仿佛一下进入低谷。她失眠,易怒,人前伪装出运筹帷幄的云淡风轻,人后熬夜恶补资料,用一年的时间去学习别人十年的积累。
那时候陪伴她的,是燕沉。
他曾真的别无二心和她挥荆斩棘,开疆扩土。那是被她接受的伙伴,是可以交心的交情。
人一旦用过心,就难以再接受背叛。
如今燕沉做的不止是背叛,更是摧毁。
燕绥可以当面给燕沉放狠话,也可以意气用事地在盛远前台拍桌子说有他的场合她就退场,但当眼睁睁看着燕沉一步步推进他的计划,一步步催化着燕氏进入危局,她还是无法做到她以为自己能做到的淡定自若。
她这会无比怀念傅长官的解压方式,他总知道她需要什么。
她后悔昨晚没有回他短信,不然打个电话听一下声音也好啊……偏偏钻了牛角尖,莫名其妙置气。
承认一句“舍不得,我不想你走”对燕绥而言不难,难的是这些话她想说却不能说。一旦说出口,对傅征而言,就像是上了枷锁。
他走得越远,就越不踏实。
——
她正出神,辛芽轻叩了叩门扉,叫她:“小燕总。”
燕绥回过神,姿势不变,收敛起刚才独处时倾倒而出的情绪,稳着声音道:“进来。”
辛芽一蹦三跳跟只兔子一样蹦进来,笑眯眯地把平板递给她:“傅长官邮件。”
燕绥的私人邮箱大多公务,大部分时间都由辛芽处理。只偶尔有文件传输,她会自行接管。
此时听她提到傅征,她还有片刻回不过神来:“你说谁?”
“傅长官啊。”辛芽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把平板递到她眼前,指着发件人一字一顿道:“你看。”
燕绥接过来,盯着他的名字良久,语气比辛芽更奇怪:“他今天……出海了啊。”
——
邮件的标题只有一个字——致。
她点开阅读。
空白的背景下,只有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他手写的恋爱报告,除了燕绥的身份证号空着,其余都填写完整。
她下滑,看到他的备注:“只差你了。”
没有任何格式的,他空了几行,留了一句:“定时邮件,一天一封。善于给女朋友制造惊喜大概是我今年唯一及格的项目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所提油轮没有原型,也不涉及时事,完全是剧情需要~
前排两分评送两百个红包~
☆、第85章 他与爱同罪85
第八十五章
之后的邮件果然是一天一封,定时发送。
傅征话少,指望他长篇大论情话绵绵显然不太实际。他也不负燕绥所望,邮件内容通常言简意赅,偶尔是一张以前在海上拍的照片,偶尔只有短短数字的只言片语。
聊胜于无。
——
周日,燕绥起了个大早来公司加班。
这周有陆啸当顾问,项目策划进程比预计时间提早近一周完成。
她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敲定利比亚海外建设项目的终版企划案,琢磨着半个月后就启程去埃塞俄比亚,等辛芽定机票的空档,她刷了刷微博。
上周油船沉没事故原因迟迟未揭露后,舆论照燕绥所猜想的那样,被人故意引导着推向燕氏造船厂。
因营销过度,燕绥那会正招黑。
油轮是燕氏造船厂出厂的言论就像是恰好递到他们手中的剑,直指燕绥。
从批判燕绥不务正业到不追求工程质量反而旁门左道想成名,更有所谓的微博大V指桑骂槐地以她为例,破口大骂如今这个人人浮躁,不踏实的社会。
燕绥早有准备,公关提前写了一篇长微博,在舆论刚发酵的黄金时期发表申明,及时地阻止了事态进一步扩大化。
好在油船沉船事故的原因经过海事局的调查后确认的确是人为操作不当,油船为了增加运货量私自改装,导致重心过高,扛倾覆能力弱。而油轮倾覆前日,南辰市刚下过一场暴雨,尤其海上风浪较大。
虽第二天放晴,但三江汇流地,河道地形复杂,暗流急涌,不熟悉此海域情况的船只难免发生意外。
——
燕绥尝到了有备无患的甜头,最近一有空闲就会自己刷刷微博,随时掌握风向。
这么一刷,还真让她刷出了不对劲。
最开始发布燕绥微博的营销号忽然删除了有关她的所有微博,她起初以为是手机问题,等切换成平板再刷,依旧是这个结果。
燕绥费解。
这是打退堂鼓了?
辛芽刚订好机票,出票结果发送到手机上后,她关掉电脑,叫燕绥:“燕总,可以走了。”
燕绥回过神,隐隐觉得这操作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没深想,她收起手机,抓起桌上的车钥匙,揽住辛芽的左肩,一副纨绔过街的姿态搂着她进电梯:“跟寿司店约的什么时间来着?”
辛芽抬腕看了眼时间:“半小时后,现在过去正好。”
要说这家寿司店,还是傅征推荐的。
周六的定时邮件里留了一串详细到门牌号的寿司店地址,还有店主的手机号码。备注也很简单——“提前预约”。
——
半路上,傅征的定时邮件准时发至燕绥的电子邮箱。
和周六的邮件内容大致相同,他留了一个羽毛球球馆的地址,详细到教练的手机号码也备齐了,备注:“放心,我不认识这个女教练,单纯是不想你被苍蝇围住。”
苍蝇?
燕绥弯唇,腹诽:“小气鬼大醋缸。”
于是,本该吃完寿司就结束的周日下午,又因傅征的安排,燕绥去了趟羽毛球球馆。
辛芽被拉着打了一下午的羽毛球,胳膊酸痛得直接苦了一张脸:“我觉得我明天得请病假,胳膊要肿老高了。”
最近抽空就锻炼的燕绥神清气爽:“早让你跟我一起锻炼了,还不听。”
辛芽委屈巴巴地瞅了眼小燕总:“我生平除了破财最讨厌的就是锻炼了!”
——
傍晚,燕绥回了趟大院。
她想跟郎啸打听打听傅征这次出海的路线,顺便蹭顿吃的。
郎啸进屋后,见燕绥跟个小尾巴一样跟着他,没好气道:“有事说事,你这么跟着我我又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想问问傅征这趟出海去哪。”燕绥笑眯眯地又是端茶又是递水果的,殷勤备至:“是机密的话你就拣些能说的,让我听听就好。”
这语气听着倒真有些可怜。
郎啸沉吟片刻,道:“没什么不好说的,最迟明天,官网也会有报道。”
“近海那边,走私猖獗。”郎啸拉开椅子坐下,曲指用指关节轻叩了叩桌面,说:“以前缉私行动主要由海警执行,但最近严抓走私,南辰舰队接到指令在近海停留一段时间,和海警合作,展开海面缉私行动。”
“说是合作,海军主要执行的还是海域安保任务,保护领海不受侵犯。日常巡逻,对非法入境及非法持有枪支进行打击,没什么危险。”
在近海啊。
燕绥用地图丈量了一下南辰市和近海的距离,忍不住叹了口气。
郎啸看得发笑,安慰道:“这才出海多久,近海任务完成还要去索马里护航,起码小半年。”
……
燕绥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您还是别说了,这哪是安慰我,分明是在补刀!”
“嘿!”郎啸瞪她:“不识好歹了啊,我话还没说完呢。”
“你说你说。”
“傅征这趟回来就要过段时间再出海了,你们两有什么想法啊趁这段时间该办的都办了。比如过年把人领回来,让我跟你外公好好瞧瞧,是不是?”郎啸笑眯眯的摸了摸下巴,笑道:“这手底下的尖兵成了外甥女婿,你说我该夸谁本事好呢?”
燕绥:“……”
——
一周后,燕绥开始为出行埃塞俄比亚做安排。
她预计在埃塞俄比亚停留一星期,这一星期她的工作要交接给燕戬。除了公司日常的工作以外,副总之位也得尽快找人接替。
否则燕戬去利比亚后,副总之位悬空,她得忙到脚不沾地。
开过几次小会后,燕绥和燕戬达成一致,副总之位与其外招不如从公司内部选人升职。
外招的副总要重新熟悉企业文化,上任后的磨合期漫长不说,一堆要操心的事。
内部升职就简单多了,朝夕相处,谁能胜任副总之位燕绥一目了然。
就在她忙得热火朝天时,沉寂了数日之久的微博终于发生质变。
删除了她所有相关微博的营销号在周一当天,迎合“周一见”的话题,回应了这一周以来他始终沉默以对的关于“为什么要删掉燕绥相关营销微博”的问题。
他爆料:“大半年以前,燕氏集团旗下的一艘远洋商船‘燕安号’在亚丁湾海域遭遇海盗劫持。我们这位女中豪杰小燕总单枪匹马就领了个助理和翻译去了索马里,之前见识过她大半夜撤热搜屏蔽关键词的壮举吧?听说这位小燕总有军方背景,后台硬得很。我就想问问,这么值得宣扬的新闻为什么藏着掖着不说出来?营销的博文全在吹嘘盘正条顺高学历,商船被挟持这么大一件事,她一个企业老总亲自涉险,事后只字不提,难不成网上说的燕氏集团夹带走私这事是真的?”
一潮掀起十浪,浪头尽数浇透了礁石。
底下评论纷纷大吃了一惊:“没想到营销号也有这节操?居然敢正面怼。”
网友A:“真的假的?捧红这位网红女总裁的人是你,现在拆台的也是你,能信吗?”
网友B:“走私?真的假的!”
网友C:“从走红到凉透,没超过一个月吧……这速度!”
网友D:“求实锤,没锤别放屁。”
网友E:“商船被海盗劫持,她就自己去了?索马里那种地方这么危险,她自己去了?我怎么觉得你这句话说的我就很怀疑呢!”
网友F:“有军方背景么……难怪底气这么足。上次那条泰拳视频出来没多久就被删的一干二净,热搜连个影子都没瞅见。”
偶尔也有质疑的评论,比如:“微博上关注时事的人少,官博的正能量微博你见过有几个转发的?我看到过海军官博发过微博,作为一个数百万粉丝的大V,别随随便便张口就给别人定罪。”
“小燕总是不是得罪人了……最近的消息对她都不太友好啊。”
“这个营销号满嘴喷粪一样,居然还有人信?有背景有实力有家底的人会去干走私,你逗我呢?家里长辈不得打断她的腿啊?我也是服了,头一次见营销号以质疑的口吻来爆料的,这不是空口白话泼人脏水吗?缺不缺德!”
营销号很快发布了一条新微博,配字:“求锤得锤。”
配图是一张从海军官网里截取的海军和海警在近海海上缉私的图片。
没人求证图片真假,也没人求证被包围检查的商船是否是燕氏集团旗下的远洋商船,评论里一片坐实罪名的嘘声,甚至有不少网友艾特数个相关官博要求严查燕氏集团。
——
辛芽火急火燎把平板递到她眼前时,燕绥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近半个月,燕沉在短时间内借着孙副总的公司完成收购,入主收购的驱壳成立属于自己的公司,并且立刻带走燕氏不少合作方,让燕绥背负了不轻的压力。
包括公司内部,曾经跟着他的下属陆陆续续离职转投他的麾下,燕氏短期内人才流失严重。
而她,除了要处理以上那些情况,还要时时刻刻绷着一根弦以防他的下一步计划。直到此时,她终于看清了他手里打出的牌,再不用提心吊胆他什么时候会突然再给她来个措手不及。
燕绥挠了挠下巴,眉梢轻扬,云淡风轻的反问辛芽:“你觉得该怎么处理?”
辛芽这段时间成长了不少,被提问也不憷,想了想,回答:“营销号恶意诽谤,处理这个我有经验,直接用律师函让他闭嘴。然后立刻发申明,说明情况,及时止住□□的扩散对公司造成影响。”
燕绥微微颔首,似有几分赞许。然,她话音一转,她问:“证据呢?”
辛芽被问得满头问号:“律师函不就是最好的说明吗?”证据要怎么给?劫船的事都过了大半年了,上哪证明去?
燕绥不语。
辛芽提的两点的确是常规做法,但她要做的不止是遏制这一次的谣言。她挨打了这么久,脾气暴得想把燕沉摁在地上狠狠摩擦。
她要一劳永逸地解决他!
燕绥微微眯起眼,微抬下巴,吩咐:“去查最近出海的船只或即将归港的,一艘都别漏。”
作者有话要说: 北子:舅舅,夸我啊!!!夸我!!!
前排两分评送两百个红包么么哒~霸王名单明天整理!
感谢投雷和灌溉!
下一章两人应该能碰面了……吧……
*
安利下基友的文~
蔷薇的《蜉蝣卷(重生)》,文笔很好!故事也很棒!
此重生刀火前路,与君同行,不为千秋,只争朝夕。
☆、第86章 他与爱同罪86
第八十六章
名单很快递到了燕绥手上,薄薄几页纸,每艘都标注了型号,出海时间以及航海路线。
层层筛选后,只剩下一艘即将归港的商船,符合燕绥的要求。
“把船员名单拉一份给我。”燕绥夹了口炒面,把批复好的文件夹叠成一摞递给辛芽:“埃塞俄比亚的机票退掉,时间等我再通知。改定日本的,时间越早越好。”
辛芽诧异:“日……日本?”
燕绥拾笔在商船的航海路线上圈出一个停靠港口:“船今晚到港,我们在补给完成前登船。”
她凑近看了眼地名,是日本的一座半岛,因国际贸易往来,港口繁华。燕氏远洋船只离港归港都会在那补给。
——
以燕绥对燕沉的了解,走私这盆脏水不是横空杜撰的,他一定知道不少燕绥被蒙在鼓里的内/幕。
燕沉是聪明人,他有不少方式能让燕绥无知无觉跳进陷阱里,万劫不复。只是那些方式耗费的时间太漫长,要花费的精力也太多,他根本等不及。
所以,即使这个急效的方式破绽累累,他也在所不惜。
燕沉和程媛唯一的不同,大概是程媛见识短浅,而他有底线有原则有法律观念。自然不至于用捏造诽谤的方式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也就是说,商船走私一事可能是存在的。但燕绥不知情,燕沉知情不报就说明走私的并不是燕氏集团,也不是船厂,而是船员。
一艘远洋的商船并不只有中国公民,还有不少来自各国的船员,每个港口补给下货鱼龙混杂,的确难以掌控。
燕沉以燕氏集团走私为切入点,试图造成舆论重压。
燕绥走红后数百万的微博粉丝都将成为一柄重剑,深深反向刺入她的心窝。只要她陷入负面风波,整个燕氏立刻风雨飘摇。
前有他成立公司挖走燕氏大部分骨干人才,公司客户流失严重,内部员工早已人心惶惶,小心观望。一旦燕绥被摧毁,燕氏立马失去主心骨,哪怕有燕戬主持大局也没什么作用。
没有哪家公司会在风口浪尖向燕氏伸来援手,到那时无论哪个环节脱节都会造成无法逆转的严重后果。
燕沉打的就是趁虚而入的主意。
他会在燕绥最脆弱的时候出现,宛如救世主一般,入主燕氏。他的公信力能挽救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燕氏,到那时,燕绥什么也没做就已身败名裂,再无法出现在幕前,只能依顺挽救了燕氏集团的燕沉,做一只听话的金丝雀。
整个计划安排,燕绥就是靶心。来自公众的,员工的,董事会的,甚至可能还会有燕戬的,四面八方的利箭,破空而来,直钉靶心。
她会被钉在耻辱柱上,一生一世无法翻身。
燕绥在推算出燕沉整个策划时,浑身一凛,那种被程媛□□的凉意从心底凉彻四肢。
程媛想要结束她的命,而燕沉,是想结束她的人生。
——
燕朝号今夜到小岛港,明日午时完成补给继续启程。
辛芽能订到的最早起飞去日本的航班是凌晨三点起飞,时间紧张。
确定要亲自走一趟后,燕绥立刻安排后续工作。副总之位还未正式提拔上任,所有工作只能暂由燕戬接手。
担心引人注目,也担心打草惊蛇,燕绥离开时只带了辛芽和陆啸。
——
凌晨登机后,燕绥戴上眼罩进入睡眠状态前,有些忧虑地叹了口气。这两个一个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没半点武力值……
这配置在索马里时要不是遇到傅征,九死一生。
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逢凶化吉。
——
飞机落地后,为了赶时间,燕绥在机场包车赶往小岛港。
机场离小岛港五十公里,近一个小时的路程。幸好下机时间尚早,机场外围环线并未拥堵,一路畅通地赶至码头。
十分钟前接到燕绥电话在码头等候的船长在看到燕绥一行三人时,热情至极地欢迎几人上船。
燕朝号连船长在内共十五名船员,外籍船员占五名。
燕绥研究过船员名单,燕朝号的船长陈蔚是老船长的学生,刚进船厂时跟老船长出海过几年。后来燕绥在造船厂体验时因跟老船长关系甚笃,和陈蔚也打过交道。
不过等燕绥离开船厂正式接手燕氏集团后,和陈蔚自然也没有了联系。
燕绥在电话里借口搭船回南辰,陈蔚引着几人上船时,见三人行李皆少,不由问道:“燕总是正好在小岛出差?”
“是啊。”燕绥笑眯眯地登上甲板,和陈蔚一并往甲板室走去:“喏,我这助理想看海,看大海哪有比在船上一路看过去更好的。我听说陈叔你正好在这里,就想搭个顺风船。好久没放假了,想趁此机会休息休息。”
燕绥忽悠起人来脸不红气不喘的,反倒被拉来挡挡箭牌的辛芽,浑身不自在。
陈蔚不疑有他,笑道:“船员休息室有点简陋,好在刚补给过,船上的口粮还不错,等会让小崔给你们做顿新鲜的海味。”
“那再好不过了。”燕绥扶着扶梯跟在陈蔚身后上楼:“这两天就麻烦陈叔照顾了。”
陈蔚大笑:“瞧你这话说的,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你愿意来我高兴还来不及。”
在陈蔚眼里,燕绥就算多了一层船东的身份,也依旧是个年龄比他小大半的年轻小姑娘。她说偷懒来玩,他便当真了。
给燕绥,辛芽和陆啸安排好休息室后,陈蔚找出几杆钓鱼竿,亲自陪燕绥钓鱼。
燕绥倚着栏杆放下鱼线时,她盯着海面起伏的波涛良久,忽的笑出声来。
这一笑莫名其妙,让辛芽二张和尚摸不着头脑,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身子去看她的鱼钩……也没鱼咬钩啊。
于是,她不耻下问:“小燕总你笑什么?”
“在想傅征。”燕绥把长发顺至耳后,甲板上迎面的海风把她头发吹得一篷乱舞,她头一次觉得头发太长也碍事。
她索性摘下手上那根手链把头发绑起,没有松紧,绑的并不结实,松松垮垮地拖在脑后。
阳光有些刺眼,她把挂在胸前的眼镜架回鼻梁上,咬着糖,慢悠悠地眺望远方。
——
她在想傅征。
想他闲来无事打发时间时是不是也这样支根鱼竿,不过可能鱼竿会更结实些?毕竟傅长官钓的是鲨鱼,和她这种连鱼饵都不放的小打小闹不一样。
刚上船,燕绥也不急。
她就像是真的来观光旅游的,握着鱼竿在左舷待了一下午,日落时还好心情地迎着夕阳用手机自拍。从左舷一路转至右舷,说她是燕朝号的船东可能别人都不信,看着就一个爱玩爱漂亮的年轻女孩,没什么攻击性。
这船上心怀鬼胎的人,顿时打消了大半的戒备。
海上没信号,燕绥又故意掐着点登船,并不担心她出现在这的消息会传到燕沉耳朵里。就算燕沉发现了,她此时已经上船,小岛港已是燕朝号此行最后一个停留的港口,谁还能中途下船?
——
傅征站完岗回船舱,吹了一下午的海风,露在作训服外的皮肤黏腻得厉害。
值岗换了一批,他倚着舱门寻了个地方坐下,看着渐渐西沉的夕阳,咬着烟猛吸了一口。
不远处有艘商船出港,海太大,巨轮也像是一叶孤舟,正循着灯塔方向缓慢前行。
这个时间,她应该刚下班。
忙起来也可能在加班,让辛芽叫一份外卖,边吃边工作。
归队前一晚,傅征跟她求婚,她没回答,甚至连一个字都没说。只用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她的眼睛本就漆黑,颜色深时,几乎分不清瞳孔。
可那么深那么深的眼神里,流露出几分软绵绵的眷恋,就像是猫爪子似的在傅征心里挠了一道又一道。
出海后,看着海面会想她;看见商船会想她;看见海鸥也能想起她。在索马里时,她倚着军舰的围栏,仰头看盘旋在船尾的海鸥,迎着光,和傅征见过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
他眯眼,被晒黑了不少的脸上露出抹轻笑,他缓缓吐出口烟,看着那艘笨拙的商船在视野里飘飘荡荡。
心想,下艘商船里有她,该有多好。
然而,当傅征这个随随便便衬口许下的愿望猝不及防实现时,他只想掐死燕绥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
此时夜深,已近凌晨四点。
傅征接到紧急任务登船检查,靠近商船更近一分,他心头不安的预感就强烈上一分。直到郎其琛看到商船的名字,“咦”了一声:“燕朝号?这不是我姑家的船吗!”
傅征拧眉:“什么?”
郎其琛比了比船头“燕朝号”三个大字:“我姑船厂的船大部分燕字开头,瞎编乱造一个名字。你说一艘商船,还是国际化的,叫这么文绉绉的名字合适嘛?”
他还在小声吐槽,傅征的脸色却日渐难看起来。
他接到的任务是缉私,有人举报燕朝号涉嫌走私,凌晨四点,海警部署的警力离这里较远,所以派出他们先行部队,登船检查。
可如果这艘船是燕绥的,无论这个举报电话真假,对燕绥而言,都会是一个棘手的麻烦。
傅征压了压帽檐,小艇靠近垂下的软梯前,他端着枪,低声道:“出现任何异常,先控制船员。”
作者有话要说: 划重点:缉私这种事一般是海警管,海军不管。海军登船检查要在自家领域内,否则无权在公海和他国海域登船检查。
随机送两百个红包么么哒~下章见面啦,意外吗!哈哈哈~!
☆、第87章 他与爱同罪87
第八十七章
海上的暮□□临后,比陆地更深。
甲板室亮起了灯,陈蔚站在船长室门口吆喝:“燕总,开饭了。”
没听见声,陈蔚定睛一看,借着微薄的灯光看清燕绥坐在左舷栏杆上抽烟时,吓了一跳。
海面上风大,她就孤身一人坐在那,也不怕被风吹走!
陈蔚这会也顾不上燕绥船东的身份了,边小跑着从船长室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来,边吼着燕绥让她赶紧下来。
走船的人,嗓门大多很大。既要镇过海风海浪声,又要盖过机舱内轮机的动静。
陈蔚的嗓门如雷响,吵吵嚷嚷的,很快惊动了聚在餐厅准备开饭的所有船员。所有人,都涌出甲板室,纷纷看来。
燕绥觉得这一幕有趣,指尖夹着的烟被海风煽着,没几口就燃到了烟嘴。
她把烟头碾熄在栏杆上,等陈蔚跑到近前,她扯了扯绑在腰上的那根锁链,笑得有些恶作剧:“吓着您了?我绑着呢,丢不了。”
陈蔚看她三两下解开锁扣,从栏杆上蹦下来,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向瞭望台:“这里我都上去过。”
他一身冷汗被风一吹,凉了个彻底。
陈蔚苦笑了两声,提醒:“今天海上风大,入夜后风力升级,你到时就是走上甲板都有些困难,可别不把海风当回事,一个人坐在栏杆上了。”说到最后,语气越发严肃。
燕绥双指并在额边一飞,微微颔首表示歉意:“陈叔你凶起来怪吓人的,我就是坐这看个日落,文艺情怀一下。入夜了我哪还敢出甲板室,你放心,准不给你添麻烦。”
陈蔚闻言,这才缓和了脸色,领着她去餐厅用餐。
——
在餐厅用餐的船员只是一部分,燕绥下午见了不少。
她见人就聊几句,语言不通时就指派陆啸连蒙带猜地翻译,意外的,居然也能鸡同鸭讲的沟通上。
陈蔚说:“梭温跟我的船两年了,缅甸人。我看他年轻力壮,做事积极,为人也憨厚就一直留着他。”
梭温的名字在燕绥嘴边打了几个转,她吃得半饱后,停了筷子,问:“我看他手脚麻利,说句不中听的,缅甸这地方发展前景可比当一个船员有前途多了。”
陈蔚听出燕绥说的是缅甸走私,笑了笑,压着声回答:“梭温是跟我曾经的老搭档上的船,家里只剩他这口人了,他就想图个安稳,我观察过一阵子,没什么问题。”
燕绥笑了笑,没接话。
吃过饭,她借口参观,领着辛芽把燕朝号整个转了一遍。
自然一无所获。
三个人一碰头,燕绥先问陆啸:“你跟他们交了一下午的朋友,就没什么发现?”
陆啸有些尴尬:“光玩牌了……”
这不顶用的!
——
燕绥基本确定走私是船员个人行为,陈蔚没这个胆子。他和老船长是同一种人,受点东家恩惠就能对船东死心塌地得忠实。
排除了陈蔚的嫌疑,那问题只可能出在船员身上。
眼看着入夜后商船就要进入国界线内,到近海不过数小时的事。燕绥如果不能及时揪出这个船员,她不知道等着她的等着燕氏集团的会是什么样沉重到无法挽回的后果。
她猜遣送燕朝号归港的码头一定有燕沉安排好的媒体记者,一旦船员被海警抓捕,燕氏集团走私的污名第二天就会登上各类媒体报刊。
可是,哪里是能让她发现的破绽呢?
——
燕绥回休息室,把随身带着的船员名单重新展开做排除。
连带陈蔚在内的十名中国籍船员,几乎都是五年工龄以上的老员工。另五名外国籍员工,有两名缅甸籍,分别是梭温和吞钦。
她取笔,在这两个名字上做了圈画。
梭温是陈蔚曾经的老搭档带上船的,吞钦则是一年后梭温领上船来的,这么一推算,两人相熟,嫌疑最大。
她不敢贸然就确定目标以至于看走眼,忽略了真正有问题的船员。在灯下反复推敲后,她忽然想起一件被她漏掉很久的事。
燕绥咬住笔帽,含糊不清地问辛芽:“我们去索马里时和南辰舰队的联系方式你还记得吗?”
辛芽:“记得。”
这趟出海,她特意带着卫星电话,以备不时之需。
——
燕绥重新翻出一张白纸,列了个计算公式。
燕朝号的航经方向是从小岛港途经近海海峡抵达近海,这也是燕绥为什么会在那么多船只中押中它的原因。
只有燕朝号,时间地点都与燕沉的谋划对上了号。
他想揭露燕朝号船员走私那务必要有强有力的证据,还有什么证据会比多家主流媒体一起捕捉报道更真实,更具影响力?
近海是所有船只归港的必经之路,商船跟着灯塔指示必然会驶入海警管辖范围内。
即使是心中有鬼试图绕路的商船,有海军在边境巡逻很快就会发现异常。
燕朝号势必会驶入近海,按最近严抓严打走私的势头看,所有船只驶入近海都要接受检查。等那时,海警搜出走私物,无论是陈蔚还是燕绥,都将百口莫辩。
她不能坐以待毙。
燕朝号驶离小岛港近十个小时,驶入国界线内顶多不超过两小时。
大约凌晨三四点,进入近海海域。
她最后的机会,就在那。
——
凌晨四点,傅征带海军陆战队一小队登船临检。
胡桥留在登船快艇上持枪警戒,其余人跟随傅征上船。
说是临检,其实他心知肚明。这艘被举报的商船某处就藏着走私的物品,傅征的任务是控制船员。
——
仍被蒙在鼓里的陈蔚在舷侧迎接,他负责带傅征检查全船。
褚东关留在原地警戒,傅征带路黄昏和郎其琛跟船长进甲板室,全船搜索。
临上船前,傅征把任务详细说了一遍,登船前一直以为只是例行检查的郎其琛在听闻燕朝号有人举报走私,要控制船员后,整张脸绷得跟地狱罗刹一般,见谁都黑着一张脸。
傅征给两人指派了搜索房间的任务,正欲去船长室,脚下一硌,似踩到了什么。
他一顿,军靴微抬,手电的光朝下打在地面上——一根串在黑色编绳上的铃铛在灯光下泛出琉璃一般的光泽,一闪而过。
傅征一僵,弯腰从地上拾起黑色编绳的铃铛手链。
手电一打,他轻晃了晃铃铛。
铃铛是哑的,没发出任何声音。
他想起那日在加油站,她衣袖半卷露出的大截手腕上就系着根编织精巧的黑绳,绳结是死扣,坠了粒铃铛。
燕绥以为他看的是铃铛,晃了晃,说“铃铛芯拔掉了,所以没声音。”
很巧,这条手链里的铃铛也拔掉了铃铛芯。
陈蔚见他不走,也跟着停下来。眼看着傅征盯着手链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有些摸不着头脑。
下一秒,傅征的手电一晃,光束在陈蔚脸上绕了一圈,强光刺得陈蔚眯起眼,下意识遮挡。
傅征语气低沉,隐隐压了几分风雨欲来的肆虐,沉声问:“船上几个人?”
燕绥三人虽是半路从小岛港上的船,但手续齐全,登记在册并不是偷渡。陈蔚回答时,丝毫不心虚:“加上我在内,船员十五名。停靠小港岛时,我家船东带了助理翻译登船,所以现在一共是十八人。”
话音一落,陈蔚只觉得周身温度陡降,他牙齿打颤,看向脸色似乎更阴沉的傅征。
“那三个人呢,让她们出示证件接受检查。”
傅征周身气势让陈蔚兴不起半点反抗之意,忙去甲板室叫人。
他一走,傅征眉心一拧,手电打着光看那串黑绳铃铛。陈蔚口中的船东,加上这串手链,基本证实了燕绥就在这艘船上。
问题是,她来船上做什么?
燕朝号此时就像是一滩浑浊在海上的污水,藏着污,隐着乱,她是闲得慌了,才专往这种麻烦地方跑是吧?
他立在原地,想了不下五种方案琢磨着等会见到她要好好落她面子教育一番。不料,没等陈蔚把人带到他面前,他先听到的是甲板上原地警戒的褚东关疾跑汇报的声音。
同时响起的还有胡桥那方,在海上待命的快艇引擎声。
——
傅征大喝了一声:“小狼崽。”
在楼下那层房间搜索的郎其琛立刻倚着栏杆探出半个身来。
傅征吩咐:“上来。”
郎其琛接到指令,徒手攀着栏杆,脚下用力一蹬,借力抓住上层的栏杆,一起一伏翻身而上,双脚落在地面上,发出一声闷蹬。
“守着。”傅征指了指陈蔚离开的方向:“这个方向,一分钟内燕绥没有出现,你去把船长给我扣了。”
郎其琛双腿一并,一个敬礼刚完成,突然反应过来,诧异道:“燕、燕……呸,我姑?”
傅征没空给他解释,几步跨至走廊尽头和郎其琛的方式一致,攀着栏杆三两下速降至船尾。
褚东关湿淋淋地刚从水面上透出来,见头顶一束手电光,知道是傅征在那,抬手比了个完成的手势,反手撑着快艇一跃而上,押着刚被他扔上快艇的吞钦重新返回甲板。
——
同一时间,眼也不眨地看着分针走完一圈的郎其琛如离弦的箭一般嗖的蹿出去,没等他去把船长扣了,陈蔚面若菜色地先领着辛芽走了回来。
郎其琛背着光,身量又和傅征差不多,陈蔚没辩清,张口就是“首长”。
没等他把一句话说完,辛芽先认出了郎其琛,几乎是一个箭步迎上来,似哭似笑紧紧地拽住郎其琛的袖子:“走私的毒品就藏在梭温的房间里,小燕总报警后,就守在两人的休息室门口,现在不见了……我也不知道去哪了。”
郎其琛听得一头雾水,但事关燕绥,他强自让自己保持镇定,一把拎起辛芽连拖带拽地把她领到傅征面前。
陈蔚再迟钝,也知道船上出事了,闷声不吭地追上来。
吞钦被褚东关按在甲板上,面如死灰,目光呆滞地看向船尾,低头不语。
从他身上搜出的,还来不及毁掉的毒品被褚东关扔在甲板上,傅征面色沉沉,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辛芽被郎其琛带过来时,双腿一软险些摔倒。看见傅征她跟看到救星一样,把刚才的话重新说了一遍。
傅征抬眼顺着她手指的燕绥最后离开的方向看了眼:“你最后见她是什么时候?”
“报警后。”辛芽用力拍了拍额头,让自己保持逻辑清晰:“她和陆啸去盯梭温和吞钦了,只来得及告诉我东西藏哪了。海军要登船检查后,小燕总人就不见了。”
傅征没吭声,他双唇紧抿,握着枪托的手微微收紧。短暂思考后,他立刻部署现场,分派任务,确认只有梭温一人,只身进入船机舱。
——
燕绥被困在船机舱内,和梭温远远对峙。
梭温是练家子,燕绥那点泰拳在他面前就如花拳绣腿不堪一击。燕绥和陆啸在两人房间外盯梢时就知道不能和梭温正面杠上。
陈蔚还夸他憨厚老实,压根不知道梭温这种人,就是出入最肮脏的地方做最肮脏的买卖。
船机舱内的温度灼人。
燕绥闷出一身汗来,她半蹲在机舱遮挡物后,紧盯着守在门口的梭温。
他知道海军登船了,知道事情败露了,这种穷凶极恶的人临死也会拖走一个。燕绥只能祈求拖延时间,等到救援。
不料,她的祈求像是被梭温听到了一般,他暴躁地突然放弃了守株待兔,在船机舱内飞快寻找燕绥的藏身地。
那行为像是被激怒的野兽,伸出撩爪。
燕绥浑身悚然,目光定定落在机舱入口。
与其等在这被梭温找到,不如试试能不能离开机舱。
她向来有冒险精神,这个念头刚起,她盘算着最佳逃离路线,飞快计算着速度和距离的极限。
等梭温往机舱内部再深入些,她直接绕过机器直线跑向舱口。
她心中暗暗计时,听着梭温的脚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心尖似拧成了绳,整颗心悬了起来。
她眨了眨眼。
刚要起身,后颈忽然被人按住,那冰凉的手像锁铐紧紧扣住了她的脖颈。
下一秒,一只手捂住她的口鼻,她往后坠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傅征垂眸看她,压低的声音像夜间轻细的风声:“别动,他有枪。”
作者有话要说: 随机送两百个红包么么哒~
我去接貂啦~!
☆、第88章 他与爱同罪88
第八十八章
船机舱不止一个入口,另一个通道不常走,寻常人也不会留意。
梭温在船上工作了两年,对燕朝号的熟悉程度比燕绥要高。他手里又有枪,只要通往船机舱的入口被他把控住,他就能守株待兔等到燕绥露出马脚。
陈蔚说他憨厚老实,可梭温其实是条不会叫的狗。饲养在主人身边时,温顺听话。一旦离开陈蔚的视野或者说他隐藏身份的圈子,他就是蛰伏在黑暗里,会突然蹿出来狠狠咬人的犬。
会咬人的狗,是不会叫的。
他擅长潜伏,隐藏,船员的身份于他而言是最好的掩护。
原本,这只是一趟寻常的旅程。
船到岸后,他能熟练的不露半点破绽的把走私的毒品运进中国国内。地下市场有他稳定的合作人,毒品这东西从来就不缺买家,而他的买家稳定又靠谱。
两年来,他一直走着相似的流程,从未出过任何差错。
燕绥刚上船时,梭温本能戒备。但女人,尤其是看上去有些天真的女人,总能轻易让人放下防备。
吞钦胆小,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一旦心虚起来草木皆兵。他趁换班的空档回到船员休息室,吞吞吐吐地提醒他要注意在小岛港上船的燕绥三人,他觉得船东有古怪。
梭温心不在焉,挥挥手,敷衍着打发他走了。
——
变故出现在凌晨三点多,夜班该换班回来的吞钦迟迟没有回来。
梭温为人谨慎,虽不把燕绥三人当一回事,但眼见着就要归港,不敢掉以轻心。半梦半醒间,看了眼时间,刚翻过身准备入睡,陡然清醒,吓出了一身冷汗。
吞钦没有回来。
这不正常,很不正常。
他飞快起身,压踩着鞋跟,蹭套上球鞋,边囫囵披上外套。灯也没关,拉开房门就欲去看看吞钦。刚走出门口,又想起什么,折回去从床底拉出个箱子。
梭温压根没想到,燕绥和辛芽就躲在对面的休息室里,把他所有举动看了个一清二楚。
他背对着两人,把枪揣进怀里。床底的箱子被他扔回去,梭温双手环胸,似怕海风顺着缝隙钻进他的皮肤里,双臂抱得死紧,一摇一晃地走了出去,脚步声很快消失在楼梯上。
他一走,燕绥就打算跟上去。
她误以为梭温开箱扔箱那个系列动作是检查走私的物品,听着甲板上陈蔚大嗓门吩咐船员降登船梯后,心中一定,交代辛芽后就跟了上去。
——
陆啸负责带走吞钦,登船后他虽没替燕绥打探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倒是和害怕露出破绽反而对陆啸很友好的吞钦交了朋友。
他趁吞钦换班,掐着时间在必经之路上等他。本还苦恼要找什么借口才能哄骗吞钦心甘情愿地跟他走,不料边揉着后颈纾解压力边打哈欠的吞钦在看见他时,条件反射般地掉头就跑。
这不是摆明了有鬼吗?
正好连借口都省了,他拔腿就追,堪堪在船尾把人扑倒在地。
吞钦心里有鬼,自然不敢呼救,陆啸是担心坏了燕绥好事,打草惊蛇,也一声不吭。两人暗自较了一番劲,吞钦听到海军登船检查乘的快艇声,心慌意乱,和陆啸扭打中一岔神,彻底落了下风。
不料,就在此时,察觉有异出来寻找吞钦的梭温正好赶到,人还在左舷拐角处,辨出吞钦和陆啸的身影,当即知道事情败露,果决地对着陆啸后背开了一枪。
枪口戴了□□,声音不大,闷闷的一声连火光都没擦出来。
陆啸只觉得胸口一透一凉,那种悚然到极点的恐惧溢出,求生自保的本能让他还未想明白自己是中弹了,先拖着身子慌不择路地躲进货舱藏了起来。
燕绥尾随在后,不知梭温手里有枪,只当陆啸被发现。见梭温沉着步子欲往货舱追去,趁没人注意自己,沿着船舷潜至吞钦身后,拉起固定在栏杆上的铁索死死从后套住吞钦的脖颈。
这铁索还是她下午坐在栏杆上抽烟,固定身形用的。
梭温被她的突然出现一拦,脚步一顿,真没往陆啸藏身的货舱,反而怪异地一手插在口袋里,偏头望她。
燕绥不会说缅甸语,但她料想梭温在燕朝号上工作了两年,多少能听懂中文,洋不洋土不土的揉了英语和中文告诉他:“我报警了,海军很快登船检查。你配合,我会替你求情。”
梭温听懂了,他的中文不差。只是习惯了伪装,学会了藏私。他在陈蔚的面前表现得很愚笨,也成功得让他放下戒心,觉得他是个愚笨的只会听懂部分日常中文的缅甸人。
他眼神诡异地看着半跪在吞钦身后用铁索就把他吓得面色发青的燕绥,走在黑暗中的人,有近乎保命用的直觉。
寻常的女人在这种处境下,瑟瑟发抖都不为过,她的反应太冷静,反而不正常。
他示意吞钦袭击燕绥,后者观察他的表情的无声动作的嘴唇就知他打什么主意,几乎是当机立断放弃了吞钦这个人质,飞快地跑进机舱内。
比起生死不知的陆啸,梭温显然对燕绥更敢兴趣,他垂眸静静地看了眼坐在地上一脸恐惧的吞钦,刚举起枪准备击杀,只见吞钦一骨碌爬起,用从未有过的速度飞快地跑向船尾。
梭温察觉到危险在渐渐靠近,没再犹豫,低头快步跟进机舱。
他是常年在刀口舔血自饮的人,做事狠厉。在听到燕绥说她报警后,他很快分析到自己的处境。挟持燕绥当人质,是出路之一。但他领教过中国海军的厉害,知道这不过是困兽之斗,很快放弃。改为另一种——
他要挥舞收割的镰刀,在死神碾近之前,收割那条鲜活大胆的生命。
梭温知道船机舱不止一个出入口,在他察觉机舱内不止燕绥一个人后,他再也等不下去,主动搜寻。
他有枪,他故意放出一条生路,他不信燕绥不上钩。
只要她有求生欲,她就会暴露在他的枪口下。
——
傅征职业的条件反射就是侦查周围一切细微的环境,许多看似无关的隐蔽物,设备都有可能在关键时刻救命。
也是这种灵敏让他发现了陆啸,在进入船机舱前知道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线索——梭温有枪。
从进入机舱,快速搜寻,到确认燕绥所在目标,阻止她踏进梭温圈套后,眼看着梭温离两人藏身地越来越近,他距离这里的每一步都成了倒计时。
不便再说话,傅征握住燕绥掌心,飞快写字:“我出去,你待着。”
眼看着梭温再往前走几步就能发现,傅征忽然紧紧握了一下她的手,没等燕绥反应过来,他已经站了出去。和梭温隔着一臂距离,面对面。
他的突然出现,尤其是胸前那醒目的中国国旗,让梭温的危机感瞬间攀至顶峰,他藏在口袋里的手终于伸出来,握着枪,隔着一拳的距离指住傅征的眉心。
燕绥骇得整颗心都拧了起来,死死咬住下唇,防止自己发出声音。
傅征微微侧目,目光落在梭温扣在扳机上的手指。
他这么一垂眸,燕绥心跳都要停止了。她看到梭温指尖微颤,已经往后扣下了扳机。
然,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燕绥都没看清傅征做了什么,仿佛在那零点零一秒只内,他迅速地出手,在梭温毫无所觉的刹那拍掉枪口,另一个零点零一秒,他顺势接住枪,反向一指,枪口牢牢地抵住了梭温的眉心。
一场战斗,还未开始……就猝不及防地结束了。
燕绥眼前发晕,似出现了虚无的一幕幻觉,没等她反应过来,情势斗转。
她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双眸微睁,不敢置信地看向傅征。
察觉到她的视线,傅征视若无睹,提声吼了声:“狼崽。”
埋伏在外的郎其琛闻声出现,满脸严肃地反手剪住梭温的双手,押着他上商船的甲板。
他一走,傅征转身看了眼仍躲在机器管道后的燕绥,冷声:“还不出来?”
话落,也不等燕绥,抬步就走。
——
从机舱踏上甲板,傅征留神听了听身后的脚步声,确认燕绥跟上来了,步子一顿,压了压帽檐,示意在甲板上等他的路黄昏先走:“给我五分钟。”
“我跟你嫂子说两句话。”
路黄昏恍然大悟,侧头瞅了眼慢吞吞跟上来的燕绥,震惊,大悟,又瞬间镇定下来,敬礼后扯着嗓子应了声“是”,一路小跑着回了甲板。
——
傅征立在船舷左侧,倚着栏杆回望。
见她隔了几步远定在原地,没好气:“杵那干嘛?我会吃你?”
燕绥腹诽:“比吃了我还可怕。”
不过脚下一挪,格外利索地三两步走到他面前。也不出声,抬了眼眸定定地和他对视了几秒。
傅征扭头,目光沿着压实的帽檐看向灯火通明的甲板:“为什么会在这?”
怕她不配合耽误时间,他又补充了句:“我只有五分钟时间,说完这句话,就只有四分钟了。”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燕绥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试探着伸手勾住他的小拇指,量他也没胆甩开她的手,得寸进尺地把手蜷成拳整个塞进他掌心里。
傅征用力握了握,很快松开:“你胆肥了?不知天高地厚!”
燕绥没敢回嘴,默默忍了,谁让他刚又救了她一命,不能顶嘴。
不料,傅征那怒火半点没熄灭,反而越蹿越高:“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领着辛芽和陆啸就敢上船,索马里的教训没吃够,嗯?”
燕绥翳合了下双唇,想解释,可只有四分钟,这四分钟忽然就变得弥足珍贵起来。让她觉得她的每一个字都是在浪费时间,她宁愿听他训她,发火,好像多听一句就赚一句,半点不觉得委屈。
时间有限,傅征还有公务在身,见她不说话,沉默地看了她几秒,站直身体,转身就往亮着灯的甲板走去。
没等他走出一步,身后一只手牢牢握住他的小臂。
燕绥:“还有一分钟。”
傅征扭头看她,似笑了笑,再开口时,声音低沉又沙哑:“我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想在战场上见到你。”
作者有话要说: 夺枪这个有视频参照,感兴趣的小仙女可以去我微博看一眼~
我刚转,置顶下面第一条就是~
下午去了趟牙医院,想不开去做美白……?牙齿敏感疼痛到炸裂QAQ
上章红包还没送,和这章前排一百两分评红包一起送么么哒~
年关近了超级忙
☆、第89章 他与爱同罪89
第八十九章
“我宁愿战死沙场, 也不想在战场上见到你。”
海上越来越大的风声里,他这句话很快被海风吹散, 一字一字揉进翻腾的海水里。
燕绥心尖滚烫,下意识松了手。
他长身玉立,一身墨色的特战服衬得他身形格外挺拔。
傅征喉结轻滚,压抑下想亲吻她拥抱她的冲动, 最后看了她一眼, 嚯地一声转身, 大步离开。
军靴踩在甲板上的声音坚实有力, 一步一步。那背影由清晰渐渐变成线影,在燕绥的视野里彻底模糊。
她浑身绷着的劲彻底松懈, 倚着栏杆靠住, 才发现手脚都在不受控制的发抖。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后怕。
舌尖有些发涩,她舔了舔唇, 远远听见螺旋桨的机动声,一转头就看见几海里外闪烁着灯光正往燕朝号飞来的直升机。
她脊背一僵, 蓦然涌上一股不妙的感觉。
——
船身被海浪拍浮得微微摇晃,甲板上方的瞭望台忽然打量了探照光,明亮刺眼的灯光由上而下笔直打向甲板。
燕绥侧目,在看清甲板上淋漓的血迹时,脑中嗡得一声,像是被人重重锤击,余音如环绕的3D音响, 盘亘在她耳边。
她缓缓站直身体,被她忽略了很久的陆啸突然跃进脑中。
陆啸受伤了?
失去思考能力多时的大脑终于恢复运转,燕绥边往甲板上走去边回想——
傅征压住她后颈阻止她暴露行踪时,说梭温有枪。
她也亲眼看见傅征空手夺了梭温的枪。
时间再往前一点……
她追梭温至船舷时,以为陆啸的闪躲是暴露了,其实那时候陆啸是中弹了?
她如同拨记忆碎片一样,一帧帧一幕幕地回忆着。
直到看清甲板上躺着的陆啸时,她脸色瞬间煞白。
——
陆啸的意识还清醒着,就是担心自己快死了,哭得涕泪横流。什么形象啊风度的统统不要了,死死攥着辛芽的手交代后事。
跪在陆啸左侧的是燕朝号上一名略通医理的船员,平时也就帮忙看个头疼脑热,见血的不是切菜时伤了手指头就是上火流鼻血。
头一次处理枪伤,他紧张得满脑门汗,一直叨叨:“这这这我不行啊,子弹把身体都打穿了……”
陆啸哭得更大声了。
那场面……燕绥看了觉得怪内疚的。
——
不知道谁先叫了声“燕总”,围着陆啸的人,自动让出一条路来。
她一来,这群人似有了主心骨一般,纷纷镇定。
燕绥借着头顶灯光看了眼陆啸的伤势,伤口明显偏离心脏也未伤及重要器官。及时做了止血消毒处理,渗透衬衣的血迹并不多。
“贯穿伤。”傅征不知何时过来的,轻握了一下替陆啸止血消毒的船员的肩膀:“没伤及要害,及时止血消毒,休养一段时间就好。”
被陆啸狠狠一瞪,傅征慢条斯理地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必要的详细检查和后续处理必不可少,越快越好。”
话落,数海里外在军舰上起飞的直升机终于抵达,随队军医老翁领了一支军医小队匆匆下了飞机,直奔甲板。
燕绥下意识给老翁让出位置,她这一让和老翁的眼神一对,后者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我是不是见过你?”
没等燕绥回答,他放下医疗箱,对陆啸紧急施救。
老翁见多了枪伤,见陆啸面无人色好心安慰:“子弹贯穿伤,又没伤及要害,及时处理连后遗症都不会有。”
怕陆啸不信,他还举例:“傅队。”
他努努嘴,示意陆啸看傅征:“那位首长,子弹穿透伤都是我处理的,你看他活蹦乱跳的,能看出那次中弹后差点见阎王嘛?”
陆啸抬手擦了把鼻涕,呼吸都不敢用力,小声哼哼:“真的?”
“等会先把你送出去,救护车已经在码头等着了。”老翁用手肘擦了把汗,笑笑:“你福大命大,死不了。回头还能吹牛逼,说中过枪伤。”
“我们战士受得伤,都是功勋章。这条船上的,军医不说,这些特战队员,哪个执行任务时没点刮蹭,需要零件维修的。”老翁处理好他的伤口,扭头问:“船长呢?不然负责人来一个也行。”
“我。”燕绥上前:“我是船东。”
老翁一怔,朦胧的记忆在看清燕绥那张脸后终于清晰,他“诶”了声,瞄了眼在现场调度兵力的傅征:“还真见过,熟人了……”
他“啧啧”了两声,瞄了眼甲板上躺着的陆啸,“我说怎么看着眼熟,还以为自己记忆出错了。”
陆啸需要尽快送医,寻常人就是摔一跤骨折了都要去医院接趟骨,好好休养,何况陆啸。子弹贯穿伤比穿透伤轻微一些,虽然没有伤及要害和脏腑,但也够呛。少不了要做些详细的检查,精细处理。
近海离南辰市不远,直升机到不了,需要快艇送达。
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前,所有船员都应配合调查,但陆啸情况特殊,做特殊安排。
这么一会功夫,收到消息的海警支队也已赶到。
傅征是第一梯队,交接后便整队离开。
临走前,他转身看了眼站在探照灯下正和海警支队队长说话的燕绥,似察觉到傅征的视线,她的话音一止,侧目看了眼傅征。
他什么也没说,连唇形也没有,只定定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深刻得似要把她刻进骨子里。
傅征克制自持,难得流露出这样的神情,饶是和傅征接触不久的海警支队队长都有些诧异。等人一走,忍不住问燕绥:“你跟我们特战队队长认识?”
“认识。”燕绥听着快艇渐渐远去的声音,低着头,连声音都轻弱了几分:“他是我男朋友。”
海警支队队长瞬间肃然起敬。
——
梭温和吞钦被捕,搜捕毒品的难度减小。
除了查获走私的毒品,还查获了另两支非法枪支。
天刚亮,所有事情便已水落石出。
梭温借船员身份的伪装走私毒品将近两年,一年前因毒品需求量增大,他拉了吞钦伙同作案,直到今天事情才败露。
而此次走私的毒品量是这两年来最多的一次,吞钦负责带货并不知道和梭温联系的买方是谁,只听梭温提起过:“他说这次多了一位买方,要的毒品分量很大,因为是第一次合作,梭温很谨慎,先收了买方一笔定金。”
再问别的,吞钦一概不知。
因走私是船员的个人行为,其余人员既没有参与,也不知情,并不需要担负法律责任。
陈蔚作为船长,有失察之责。
燕绥作为船东,监督不力。
警方逮捕梭温和吞钦继续审问,燕朝号由警方协同归港停靠,其余船员以及燕绥等人短期内都不许离开南辰市,以配合警方调查。
直到午时,一切尘埃落定。
梭温和吞钦被海警带走,燕朝号继续返航。
——
老翁回军舰后,没敢直接问傅征,和路黄昏打听:“我刚在船上见到的那位燕总,是不是就你们打赌的那位傅队的女朋友?”
郎其琛落后一步,因没和燕绥说上话,闷闷不乐。闻言,哼了声:“不是,迟早会分手的。”
老翁:“……”
路黄昏:“……”
老翁奇怪:“这孩子怎么回事啊?”
路黄昏压低声音,小声道:“我们傅队的女朋友是他亲姑。”
老翁恍然大悟,回头看着郎其琛,笑着问:“不怕你队长听了收拾你啊?索马里那会,他可就惦记上了。”这万年老光棍开一次窍,还得逞了,不得心肝宝贝着!
郎其琛负气地哼了声,抬腿就走。
路黄昏解释:“傅队和燕总结婚后就是一家人了,不带怕的……我们都习惯了。”
老翁:“……哦。”话落,他又问:“今儿凌晨咋回事啊,你给我说说呗。”
军舰在海上一飘就是数月,日子周而复始。想当初老翁清心寡欲,捧着本《哲学》横看竖看能看一年,如今不行了。哪有八卦往哪凑,有点新鲜事都不愿意错耳。
路黄昏笑笑:“别问我啊,我知道的不多,你去问老大。谁的人你问谁嘛!”
老翁被踢了皮球,狠狠一拍路黄昏的后脑勺,一路嘀咕着真去找傅征了。
——
当事人敞亮多了。
傅征:“她自个儿举报船员走私,请求协助。我上船抓了人,海警接手处理后续,完了。”
老翁有些懵:“完了?”
傅征微眯着看他,好脾气地问:“你还想听什么?”
“我记得索马里那会你就惦记上人家了,大半年了居然真给你追上了。”
傅征荣辱不惊地嗯了声:“我队里那小子,新进来的,有印象不?”
“有!”特别有。
那小子横起来连你也不怵!
傅征点头:“军舰归港头一晚,他喝醉了冲我叫姑父。就这么巧,把人带到我跟前了。”
老翁双眼放光:“这么有缘!”
傅征勾唇,“还有更有缘的。”
毫无防备的老翁顿时上钩:“说来听听。”
傅征伸手:“烟。”
这世上果然没有白听的故事。
老翁抠抠嗖嗖地从烟盒里敲出一根递给他。
傅征没接:“你打发叫花子呢?”
老翁面露难色:“这盒烟我刚赢来,还没捂热呢……”
闻言,傅征掉头就走。
“别别别,”老翁连忙叫住他,把整包烟塞进他手里:“你继续说。”
傅征掂了掂烟盒,说:“没索马里那回事,这趟回来也差不多该认识了。跟海打交道,总有一天会在船上认识。”
老翁觉得自己那盒烟给得有点亏:“你这句就是废话。你们两再晚几年认识,没准各自都有归宿了……还总有一天呢!”
他嫌弃得翻了个白眼,问:“是不是心情不好,你平常心情好的时候可不会这么心平气和地跟我说这些。”
傅征从烟盒里抽了根烟递给他,自己也咬了根,没否认:“我在这见到她,我心情能好?”
老翁深有同感,斜眼睨他:“好不容易见一面,你就一句话都没跟她说?”
老翁结婚两年,和老婆待在一起的时间满打满算还没一个月。平日里笑嘻嘻没个正形,看上去什么玩笑都能开。可一提到妻子,瞬间沉默。
“说了。”傅征低头,拢着火点上烟,斜咬着含糊道:“只顾着训她了,别的什么也没来得及说。”
不敢抱,一抱就彻底松不开。
也不敢亲,怕揉在怀里,就不止心疼,而是浑身都疼。
那种情况,陆啸受枪伤,他进船机舱前都不知道她到底还活着没。和索马里的情况不同,索马里再凶险,有他在,刀山火海他都能护住她。
他满脑子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不凶她她根本不知道天高地厚。
可现在他后悔了。
掌心,小臂,全是属于她的味道。
傅征知道,她既然来,那一定有非来不可的理由。
她身处的困境,没人比他更清楚。
老翁看他垂头不语,吐了口烟,问:“后悔了?”
“后悔了。”傅征低笑了声:“早知道,先抱抱她。”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这章卡文严重,查了很多资料,写完了又推翻重写,跟自己较上劲了。
其实快完结了,只差收尾,结文时最容易卡文,希望你们多担待~
☆、第90章 他与爱同罪90
第九十章
深夜, 本该下午就归港的燕朝号姗姗来迟。
码头灯火通明。
有海关人员候在港口,准备对商船的货品进行严查。
跟随海关一起上船的还有南辰商报记者, 燕绥下船前和她打了个照面,让辛芽递了张名片:“有任何疑问,欢迎随时致电。”
不等商报记者开口,燕绥施施然一笑, 领着辛芽提前离开。
还在海上时, 燕绥把该陈蔚须知的都交代了, 包括配合海关检查, 应付媒体,事无巨细地教会陈蔚善后。
这要是还能再出纰漏, 她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
代驾在码头出口等了近三个小时, 昏昏欲睡。副驾车位被拉开时,他大脑放空了一瞬,盯着燕绥看了数秒, 顿时弹起:“可算来了。”
燕绥接连两日,都只匆匆合眼, 上车后神经一松,疲惫感扑面而来。
“送我回家。”她瓮声道:“辛芽今晚在我那睡,不用单独送了。”
代驾哼哼了两声,手机往支架上一撂,掉头驶入车道:“你们两这是做贼去了?”
燕绥没吭声。
见她连敷衍两句都费劲,代驾识趣地闭上嘴,再没说话。
——
从码头到小区, 并不远。
而这段时间也足够燕绥把所有事情梳理一遍。
她把起始点定在燕沉知道燕戬要回来的那一天。
程媛这几年为了让燕沉掌权燕氏集团,豁出一张老脸,也不管别人如何议论,和燕戬保持着很频繁的联系。
她知道燕戬要回国的时间和燕绥相差无几。
在燕戬准备归国前,程媛应该就在策划怎样打开她这边的缺口。对于她而言,燕戬回国,是一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于是,她安排李捷潜入她的公寓,放了一双男士皮鞋,意图恐吓。又或许是刻意营造她得罪人的恐怖氛围,让燕绥先自乱阵脚。
到如今,燕绥更倾向于后者的可能性。
程媛试图让她觉得自己在生意场上得罪了人,得罪谁不重要,人在受到威胁时会主观地寻找结过仇的对手,建立假性的针对。
若是计划成功,燕绥很快就会精神崩溃,需要休养。到那时,燕沉接手燕绥的工作理所当然,名正言顺。离燕氏集团总裁的位置,只近不远。
只可惜,这个计划刚实施就受到了客观因素的干扰。
而这个客观因素,就是燕沉。
他就是那时参与到这件事情中的,他为了防备程媛再做出任何威胁燕绥的举动前把保姆阿姨送到燕家,名为照料程媛生活起居,实则暗中监视程媛。
他的干涉让程媛有所顾忌,也自觉收敛,等待时机。
虹越和公关部交涉发布视频被燕沉否决后又连夜同意,许是那时燕沉已有预感,在替程媛转移燕绥的注意力。
当燕绥真的怀疑他,把李捷所做的事套个皮囊拿来试探他时,燕沉又彻底失了镇定。
在这之前,燕沉对程媛有所动作一事只是怀疑,亲耳听到后他才确定程媛枉顾他的警告,又对燕绥动起了歪心思。
失神之下,发生追尾。
车祸后续处理时,傅征的出现,意外地激化了燕沉心中的魔鬼。
大多心中有执念的人,拿不起放不下,一旦被人触碰心中隐秘就犹如被刺痛。
傅征接手现场处理,燕沉就医。他本就消沉,而程媛赶至医院,先关心的不是他的伤势,而是他是否知道自己正在为他人做嫁衣。
燕氏,是燕戬打算送给燕绥的嫁妆。
他千辛万苦打下的江山,守卫的疆域都将成为燕绥嫁入傅家的资本。
而他,一无所有。
所以燕沉的天平失衡了。
傅征唾手可得的凭什么他要拱手相让?
燕绥接手燕氏集团三年,他做了三年良相忠将,谁比他更有资格两者皆得?
多年坚固的底线被越过,燕沉变得肆无忌惮。他和程媛约定,他替燕家争回燕氏,而程媛,必须答应事成之后接受燕绥。
不论手段,不计方法。
程媛知道单凭自己的能力根本斗不过燕绥,燕戬归国于她本是大机遇如今也成了大势已去。她不得不答应燕沉,但又无法迈过心里这道坎,这才有程媛忽然改变主意对燕绥痛下杀手。
不料,一步错,满盘皆输。
燕沉在和程媛约定后,便开始策划。
第一步,营销。他想从舆论方面捧杀燕绥,首先要做的就是造势。
所以第二个视频,是燕沉从泰拳馆取的监控录像。托尼的失踪也和他脱不了干系,不是被燕沉有意藏起来了,就是托尼自知理亏,收了燕沉的好处后自己躲起来了。
以燕绥对托尼的了解,后者可能性更大。
距离上次发律师函走法律程序过去了很久,不出意外,托尼的行踪在这几日就会到她手上。
第二步,离职。
燕沉深知燕绥对他的依赖,以及他对整个燕氏集团的重要性。他的离开,会让燕绥措手不及,短期内无暇顾及旁事。
离开燕氏,他才能彻底告别守护者的身份,正式地站到她的对立面,成为燕绥的敌手。
第三步,阻止利比亚海外建设项目。
利比亚海外建设项目是燕氏集团未来几年的重要项目,投入资金更是占了绝大多数的百分比,若是这个计划搁浅,燕氏在十年内都无法从巨大的损失中缓过来。
他私下和广汇达成协议,广汇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说服广汇放弃与燕氏利比亚海外建设项目的战略合作再许诺今后与广汇有关造船厂的长期合作对燕沉而言,轻松无比。
第三步计划落空后,燕沉加速推进“捧杀”。
先引起网民对燕绥过度营销的不满,催化黑粉滋生。到揭露燕绥军方背景,在如今敏感的大环境下,勾起网民对特殊权利的敌视。最后,以营销号删除相关微博内容,用看似反水的姿态恶意诽谤燕氏集团走私来达成他的目的。
若是燕绥不查,或者没把这些□□当一回事,等到明天,燕氏集团走私的负面传闻将不止是传闻,而是板上钉钉的实锤。
天一亮,迎接燕绥的,不是新的一天,而是永无止境的黑暗。
而她身处地狱,永无光明。
——
车身颠簸着,她渐渐泛起困,将睡未睡间听代驾压低了声音问后排的辛芽:“我这几天看网上评论,对燕总不太友好啊,你们是不是忙这事去了?”
代驾给燕绥当司机几年了,就是合作关系也相处出点感情了。
他等燕绥的那几个小时里,就琢磨着要不要开口问问,不问显得他特别不会做人,特别薄情。问吧,又担心这事太敏感,万一惹燕绥不高兴。
不过等燕绥上车后,他悄悄瞅了一路,好奇心压都压不住。
微博不是说燕氏集团走私嘛?说燕绥这种不踏踏实实做生意,想着营销炒作的,铁定家产也是走歪路挣来的。
他不信!
那时他刚给燕绥当代驾,还不熟。他不是什么特别正派的人,瞧着自己的客户这么漂亮,又总是深夜出没,难免有些直男癌想法。
起初以为她是特殊职业,都没搭过话。直到某一天,他接到燕绥电话出工,她的位置就在他上网的网吧附近,他提前十分钟把车停到对面,还没过马路,就瞧见她压着舌根在路边催吐。
接了人,他开着燕绥的大G送她回去。路上没忍住,多嘴说了句,具体说了什么他不记得了,但现在想想,对当时的燕绥而言挺侮辱人的。
但燕绥回答他时,不卑不亢,半点没被人误会的恼羞成怒,就很平静地告诉他:“我是生意应酬,一单几百万那种和你想的皮肉生意不一样。你在开的车,是我自己挣来的。我自己赚得钱,我想撒着花还是跪着花就不劳你费心了。”
他那时被她这几句话说得面红耳赤,觉得自己就是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渣渣。
等后来熟悉了,他敢和燕绥贫嘴之后他才发现。要不然人家能当老总呢?她早不说晚不说,偏偏挑他轻佻狂妄的时候抽着他的脸说!
这不就是打着教他做人的主意嘛?
他那段时间对待燕绥可是毕恭毕敬诚惶诚恐,开她那辆大G时都恨不得戴副洁白蕾丝手套,自带脚垫呢……
就这种老奸巨猾天生做生意的料,他们怎么会觉得她没有踏踏实实做生意呢?她要是不正经做生意,盘算着进娱乐圈,就这位大佬的手段,还有那几个一线大腕什么事?
没等到辛芽回答,代驾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嘀咕:“你别怕,我就是关心关心。我站小燕总,铁实的那种。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也别跟我客气。”
话落,似是反应过来自己这种“代驾”“代练”职业的,除了帮人打游戏,开开车也没什么能让人家用得上的地方,干笑了两声,补充:“就需要人手的时候,喊我也行的,不收费。权当给朋友帮忙了,甭客气。”
他说这话,原本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不料,话音刚落,就听副驾上那位大佬睡意慵懒道:“我当真了啊。”
没想到她还醒着,代驾吓了一跳,等回过神,差点结巴:“你不当真我这话不白说了?”
燕绥就等着他这句话,睡意顿消,她翘起二郎腿,笑笑:“真有个事要问问你。”
作者有话要说: 前排两分评送200个红包~
二更在凌晨,建议明天来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