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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他与爱同罪》 ☆、第51章 他与爱同罪51
第五十一章
有僧人经过, 见两人站在树下,双手合十微躯一礼, 又自前行。
燕绥目送着僧人走至尽头,顺着台阶而下,她回身四下望了眼,指了指不远处的廊檐:“过去说。”
她挽着燕戬走到廊檐下, 瓦尖还在滴着水, 她往里避了避, 嗅着大殿内的香火味, 笑了:“今日正好请菩萨给我说的话做个见证。”
“爸你还记得我刚进燕家没多久,妈妈带我和其琛放风筝, 风筝断了线挂在居民楼五楼的防盗窗上, 结果我攀着空调外机爬上去把风筝拿下来的事吧?”燕绥对这件事记得清楚,即使这么多年过去,她依旧能够回想起郎晴当时被她吓得血色尽失的表情。
“记得。”燕戬失笑, “我那时候接到你妈的电话,她吓得魂飞魄散, 直问我怎么办。”
“妈那天把其琛送回外公那,关了我小黑屋,让我反省。”燕绥挠了挠鼻尖,有些不好意思:“我那时候没觉得自己哪错了,可妈一生气,我觉得我就该认错。”
后来郎晴准备了一块小蛋糕,进屋后先问她:“你先告诉我, 你那时候怎么会想着自己去把风筝拿下来?不许撒谎。”
燕绥那时候刚被郎晴带回家,总害怕自己会给郎晴添麻烦,会惹燕戬不高兴,一旦他们觉得自己碍眼,她又要失去眼前的一切。
于是,嗫喏数下,老老实实回答:“我看你着急,想如果我能把风筝摘下来你就会高兴。”
郎晴没说话,眼眶却骤然红了,她一字一句道:“燕绥,无论你曾经经历过什么,你都要对生命怀有敬意。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你知道你那样做有多危险吗?”
“你有父有母,你可以有自己的性格,不用刻意讨好,也不用曲意迎合。从你改‘燕’姓,你外公给你取名‘燕绥’那天起,你就是燕家人。我们都做好了负责你一辈子的打算,所有人都在努力接纳你。燕绥,你也要珍惜。”
那天,燕绥才真的成为了燕绥,她努力生活,努力学习,只为了不辜负这一次的重生。
“研究星空当天文学家是其琛跟你说的吧?他肯定没把事情原委告诉你。”
燕戬听到这才有几分笑意,显然也是极了解郎其琛的行事作风,笑而不语。
“他那时候追班里的女生,女生要他每天写一封情书,他讨价还价还到了一星期一封,每周五一放假就来家里求我帮他写情书。他这个人你也知道,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缠得紧我就答应了,情书里变着法的夸女孩像星星。”
为了凑字数,燕绥甚至在情书里大幅注解天文学知识。
郎其琛这人,追女孩也不认真,情书要讨价还价也就罢了,燕绥帮他写的情书他看也不看,一连送了几星期,人家女孩吐槽他:“郎其琛你的梦想应该是研究星空当天文学家吧?”
这小崽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和燕戬通气的,要不是燕戬今天提起,她早忘记这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了。
大殿偏门门前置放的转经筒被风吹得微微转动,有铃铛声从远处传来,风一停,铃铛声也消失了,只有殿内浓烈的香火味丝丝缕缕不绝。穿过经幡,沿着屋脊,浩浩荡荡的飘出殿外。
燕绥顺着白烟看向仍旧阴沉的天空,声音忽然低了些:“爸,这么多年,我从没觉得委屈过。是你给了我方向,我才决定出国读商学院。至于公司,谁能有我的起点高?毕业就能接管公司。”
她的条理清晰,一句句说下来,饶是燕戬都为之动容。
他忽然觉得,自己是真的太久没有关心燕绥了。郎晴去世,他厌世避世,把一个做父亲的责任抛得一干二净。
实在是愧疚难当。
燕绥对燕戬是真心实意的在报养恩,她沉吟数秒,道:“我知道伯母这些年一直在为公司继承问题烦扰你,燕沉的能力有目共睹,你要是觉得为难,我愿意割让股份让出来。”
燕绥对上辈的事情知道得不是很详细,仅知道一个大概。
燕绥的大伯燕申和头脑灵活的燕戬比起来,几乎能说有些憨愚。早年还未分家时,燕戬想把造船厂做大。程媛当时觉得小叔子胆子大有想法,替他说服了燕申,把造船厂全权交给了燕戬。
事后证明,程媛还是很有远见的,造船厂在燕戬手下越做越大,生意越来越好。燕戬感恩程媛当年的信任和支持,对程媛礼遇有加。股份分红等事更不用提,燕戬逐一分配。
燕申最听老婆经,拿了分红还不知足,在程媛的撺掇下跟燕戬索要造船厂,言之凿凿说当年没有分家,这造船厂有他的一半。现在燕戬公司也开起来了,他倒来分家了。
因这事兄弟两闹得不愉快,后来和燕戬约在船厂谈事,起了争执,燕申在船厂摔断了腿,高位截瘫,请了护工一直照顾。
程媛埋怨是燕戬的过失,哭过闹过。燕戬也因愧疚,多让了股份,除了公司分红,这些年一直多有补贴。
上辈的事,燕绥不好置评。但郎晴这样聪慧的女人,对程媛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燕绥知道,这事不是她能掺和得了的。
而程媛,对公司继承权如此看重,无非是担心燕绥接手后,会断了他们一家的经济来源。她选择性看不到燕沉的工作能力和经济水平足以维持她如今奢侈的生活,和年轻时的贪得无厌一样,她野心勃勃地想要燕沉接管公司。
说燕氏集团是祖业,而祖业,就不能落在燕绥这个不知从哪捡来的外姓人手里。
收养的怎么了?当成亲生的又怎么了?她身体里流的就不是燕家的血!
燕戬沉默了。
许久,他无奈又疲惫道:“说的什么混账话,要你让那当初我何必花那么多精力培养你。”他虽心软,但不糊涂。
程媛打得什么算盘,他一清二楚。
雨又淅淅沥沥地下起来,他揉着被揪红的眉心,“燕氏是我给你备的嫁妆,你伯母今后不会再糊涂下去了。”
燕绥一怔,似听不懂一般,“嫁妆?”
燕戬挑眉,反问:“不是说你谈着一个男朋友了?怎么着,你是跟人耍流氓呢?”
……等等?
又他妈谁说的!
————
下午去看过郎晴后,燕绥陪燕戬一同回大院见郎誉林。
要说燕戬也一大把岁数了,还有什么怕的,大概只有他的老丈人了。
燕戬打电话说要来看他老人家后,郎誉林从下午就开始盼,一听见引擎声就去门口张望下,那眼巴巴的模样逗得小舅妈忍俊不禁,劝道:“小绥不都跟你说了,下午要去看小晴,天黑才能来。雨天湿气重,你可别屋里屋外地走了。”
郎誉林被揭穿,红着耳朵,比谁大小声似的嚷嚷:“谁等那混小子了,过年也不回来,我就是等着他来了教训他。”
任谁都能听出老爷子在欲盖弥彰,小舅妈偏偏跟不知道一样,拆台:“那你还不是在等他?”
老爷子一生气,躲楼上去了。天黑燕戬来了,他才磨磨蹭蹭地下来,戴着副老花镜,手里还捧了本书。
不过没绷几秒,郎誉林就破功了。
他不好直接指着燕戬的鼻子骂,只能指桑骂槐地责备燕绥:“是不是我这老头子年纪大了无趣,不亲自打电话还叫不动你了?你自己说说,多久没来院里了?”
燕绥哪能听不出来老爷子是借她朝燕戬撒气,头一回煽风点火,直看到燕戬被骂得灰头土脸的这才出来做和事佬。
吃过饭,老爷子叫了燕戬去书房叙旧,燕绥帮舅妈收拾厨房。
“你别看你外公刚才那会脸红脖子粗的,现在关起门来肯定轻声细语关怀呢。”
燕绥笑,她当然知道。
郎誉林有多喜欢燕戬这个女婿,燕绥知道得一清二楚。她到现在都觉得,老爷子喜欢她,多少都沾了燕戬的光……
“你爸有没有跟你说以后的打算?这趟回来还打算这样不着家的在外面晃荡?”小舅妈问。
燕绥摇头:“我想等明天妈妈的祭日过了再说。”
小舅妈轻叹了一声,支招:“要我说,你赶紧找个男朋友结婚,借口操办婚事,一结婚就生个小外孙,看你爸还往不往外跑。”
燕绥:“……”
真损招。
——
郎誉林留燕戬留到快十点,才开口放行。
燕绥在楼下等得都快打瞌睡,见燕戬独自下来,起身,送他回去。
在燕宅留宿一晚,第二天天亮,吃过早餐后,燕绥和燕戬一并去墓园,路上还在花店取了提前订好的鲜花。
郎誉林,郎啸和小舅妈也刚到,几人同行去墓园里扫了墓,直到午时才从墓园出来。
就近的餐馆一起吃过饭,送走郎誉林后,燕戬回头望了眼墓园,说:“我再陪陪你妈,你先回去吧。”
涉及郎晴,燕戬的温文尔雅尽数变为固执,燕绥不敢劝,让司机留下等他,自己打的回了公司。
到公司才从沉助理小何那得知,燕沉今天没来上班。
燕绥倚在燕沉办公室门口,透过落地玻璃往燕沉的办公室看了一眼,空荡荡的。书桌上的文件也被小何一摞一摞地码整齐堆在一角。
小何见燕绥不说话,迟疑道:“是有什么紧急的公事嘛?燕副总现在应该在医院复诊,我帮您跑一趟吧?”
燕沉就诊的医院燕绥知道,她转身要走,刚踏进电梯里想起一事,又退出来:“小何,你的车借我用一下。”
下午医院刚上班,燕绥在临时停车场停了车,给燕沉打电话,问清科室的位置,从急诊室侧门进去坐电梯去了二楼的骨科。
燕沉坐在诊床上,正听医生的话活动手腕,燕绥站在门口看了一会,直到燕沉发现她她才笑眯眯地走进来:“怎么样?还好吗?”
“已经好了。”他扣回袖子的纽扣,拎起挂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穿上,和她并肩往外走:“你早点给我打电话,就公司见面,省得你来回跑。”
“我特意来看你的。”燕绥说完才发现自己两手空空,有些尴尬:“我什么也没带,请你喝杯下午茶?”
燕沉摇头失笑:“你不怪我就好了,昨天险些……”他话音一止,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唇边笑意微淡,转而问她:“车还没修好吧,你怎么过来的?”
“我跟小何借了车,”说到这,燕绥抱怨:“你是不是克扣他工资了,怎么这么多年了他还在开手动档。”
有护士边喊着“借过”边匆匆小跑过来,燕沉揽着她的肩把她拉至身前,侧目看着护士经过,这才松开她:“把他的车停医院,坐我的车回去吧。”
“不了。”燕绥婉拒:“今天是我妈的祭日,我想去船厂看看。”
燕绥每年都有这个习惯,郎晴祭日那天要去船厂。
造船厂的生意大部分由燕沉管理,所以她去之前,都会和他打声招呼。
燕沉没再坚持,他颔首,道:“我跟你一起下去。”
他一路把燕绥送到停车场,看她坐上车,熟练地踩离合,挂挡,神情忽然有些恍惚。他立在车旁,看她从车窗探出来挥手,扯了扯唇角,露出笑来:“路上小心。”
燕绥例行公事地看望完燕沉,车刚驶出医院大门,她脸上的笑意全消,那双眼睛里的光,像黄昏时渐渐变暗的天色,在眸底沉淀出暗色。
燕沉,有事瞒着她。
——
郎其琛听说傅征要休假,又羡慕又嫉妒,中午一起吃饭时,戳着饭粒别扭地问:“你到底有没有跟我姑姑说我想她了?”
傅征瞥他一眼,懒得搭理。
郎其琛顿时委屈:“是不是没说?是不是!我就知道,你这种小肚鸡肠的男人,怎么会……”话音未落,被傅征忽然抬眼看来的那一眼扫得后颈发凉。
泄愤和小命孰轻孰重郎其琛还是有数的,当下不情不愿地把话吞回去,转口道:“我跟你做个交易怎么样?”
终于有那么点兴趣的傅征“嗯”了声,语气寡淡:“说来听听。”
郎其琛到底是跟燕绥混过的人,做起交易来目标明确,放话道:“你要是听了觉得这个消息值,就把手机还给我。”
傅征懒洋洋地睨他,那眼神虚虚实实的,郎其琛猜不准他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咬住筷子眨了眨眼。
几秒后,傅征松口:“行。”
他向来一言九鼎,郎其琛也不怕他说话不算话,沉吟片刻,道:“今天是我姑奶奶的祭日,就是我姑她妈妈。”
“我姑跟姑奶奶的感情很深,姑爷爷打我姑奶奶去世后就一直在国外,今年也不知道有没有回来。”郎其琛放下筷子,渐渐变得正经:“你别看我姑那么强势,好像无所不能一样,其实她就是个普通女孩,凡人该有的情绪她都有。”
他一顿,神秘兮兮地凑近了些,问:“你还没见过我姑哭吧?不是干嚎那种,是真的掉眼泪。”
傅征挑眉,冷声问:“你见过?”
察觉到杀气,郎其琛勉强不让自己看起来太得意,压着舌头小声道:“从小到大就一回。”
“我姑奶奶的丧礼上。”
傅征缓缓眯眼,看郎其琛缩回去,握起筷子往嘴里塞土豆,半晌才道:“手机等会给你。”
卖姑求手机的小狼崽子眼睛一亮,还没高兴三秒,又听傅征慢条斯理地加了一句:“你先告诉我,燕绥在哪?”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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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梗这章浓缩再浓缩差不多交代清楚了,身世啊,谁搞事啊等后面慢慢丰富~
然后,傅长官休假了!同框还怕不够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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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他与爱同罪52
第五十二章
燕氏造船厂设在南辰北部的黄金水道下游十公里处, 这条水道是出海必经之路,下邻辛家港, 江面宽阔,水深流稳,水陆交通极为方便。
燕绥从医院出发,预计要一小时后才能穿过大半个城市到达船厂。
小何的手动档不比燕绥的车灵活, 好在她也不赶时间, 索性慢慢开。
一路信号灯颇多, 燕绥走走停停, 十分钟才开了小半截路。这点距离,估计回望时还能把医院楼顶的立体灯箱看得一清二楚。
燕绥爱车, 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她通常喜欢自驾出差。为此, 还曾被嘲笑过当老总却没点当老总的派头,没有专用司机就算了,连助理都是坐副驾的。
辛芽年轻气盛又护主, 当时就怼回去了:“我们燕总人傻钱多,家里豪车多得能开车行了, 如果每辆车都配一个司机,还真的有点捉襟见肘。”
燕绥笑而不语,回头见对方一脸尬色,也就没再和辛芽计较什么叫她“人傻钱多”。
——
不是自己的车,开车习惯不同,无论是座椅距离,方向盘高低还有后视镜的视野范围用着都不顺手。
燕绥到底没忍住, 到下个路口,调着座椅后推,边调节边吐槽:“小何腿有这么短吗?”她腿曲起都快顶到方向盘了。
她嘀嘀咕咕着又调高了方向盘,瞥了眼后视镜,后车跟的是辆银灰色面包车。燕绥上一眼看它,还能看到整截车身,位置一调,整个视野范围缩小,只能看到前半截。
面包车上的雨刮器和挡风玻璃间夹了片大梧桐叶。
红灯跳转,她没时间再调后视镜,起步上路,下个路口掰折着后视镜,那辆银灰色的面包车依旧跟在她的车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燕绥收回视线,又开始拨弄电台广播,勉强搜到一个音乐频道,正在放《远走高飞》。她一顿,合着拍子轻哼了两声,在后车的催促声里,慢悠悠地松了刹车,起步。
半小时后,燕绥停在体育东路的十字路口,仰头看对面商场外墙的巨屏画面里出现的南辰市宣传视频,忽然想起一个人。
几年前燕绥刚回国时,在正式接管燕氏集团前,她曾在造船厂工作过一段时间,和燕安号的老船长相处甚欢。
后来厂里的人都知道她是小燕总,没多久,燕绥也正式回了燕氏。除了特定时间的视察,她只有每年郎晴祭日那天才会去船厂。
老船长知道这日特殊,每年的今天都会在船厂里给她留灯,无论她多晚离开,老船长都会晃着手电筒一路把她送出厂外,再折回厂房。
燕安号每年八月中旬出港远洋海航,到第二年的三月归港,是以,这几年,燕安号的老船长始终没有缺过一次。
但今年不一样,老船长最后一次出海归港后,已经退休了。
——
燕绥在下个路口,临时换了路线,改去老船长家里拜访。
她半年前从索马里归来,先做了安抚家属的工作,那是她第一次去老船长的家。此后第二次是燕安号归港那日,和燕沉以及几位燕氏高层去港口把船员和家属一起接到了盛远酒店吃了一桌接风洗尘宴。那天酒宴结束,是燕绥亲自送老船长一家回的家。
算下来,时间一晃,已经过去了大半年。
快到老船长家前,燕绥停车,在水果店买了一篮水果。掂了掂分量,总觉得这上门礼有些轻了,见对面老旧的小超市玻璃门上写着板正的“香烟”二字,穿到对街去买烟酒。
燕绥绕过路障,迈上路肩时,瞥了眼停在超市门口的银灰色面包车——雨刮器和挡风玻璃间夹的梧桐叶子还未掉落,叶尖正随着夜风颤巍巍的抖动着。
她转头,似根本没有留意到这辆跟着她跟了大半个南辰市的面包车,大步迈进超市里。收银台旁边的玻璃柜里陈列着各种各样的烟盒。
燕绥认真地挑了挑,指尖落在某盒烟盒上,对坐在收银台前专心致志打纸牌游戏的老板道:“这个给我拿两条。”
老板顺着她的指尖瞥了眼,说了句“稍等”,丢开鼠标,转身从柜子下面抽了两条烟,“还需要什么?”
“我再看看。”燕绥转身,沿着货架挑挑看看走到正对着街外的货架前,她摸出手机正欲拍照,玻璃门被推开时,街外的车流声一下子涌进来。
燕绥下意识转头看去,进来的人背对着她,也是买烟的。
隔着一层很久没有清理过积着厚厚一层灰土的玻璃,车牌号在镜头里模糊得还不如她用脑子记。
她随手点开通讯录,给代驾发了条记着车牌号的短信。
数秒后,手机铃声响起,燕绥接起。
代驾一副昏睡多日刚醒来的语气,含糊问:“燕总,是我长得影响你的心情了还是我的服务意识太糟糕,你怎么叫计程车也不让我给你开车?”
计程车有他这个合作了几年的代驾安全嘛?看她还费劲记车牌,找他屁事没有。
燕绥说:“你要来接我啊?”
代驾懵了几秒,挠着头从床上坐起来:“可以啊,我还不是你随叫随到的?你在哪?”
燕绥弯腰,认真地从几种口味里挑了包水果糖,转身去收银台结账,见买烟的那人付了钱还在等找零,又折去冷藏柜挑饮料:“可乐喜欢吗?”
代驾“啊”了声,顿时笑得跟二傻子一样:“这这、这多不好意思,还让你给我买喝的。”
燕绥拉开一扇冰柜,透过冰柜玻璃门的反光见买烟的那个人转身,正盯着自己看,心尖一紧,顺着编下去:“要喝爱尔兰的冰咖啡?这我上哪给你买啊,速溶的行不行?”
代驾:“……???”
他终于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结巴道:“燕燕燕燕总,您老是喝、喝醉了还是怎么着,给我点提示啊……”
燕绥觉得等会有必要给代驾好好上节课了。
她眼也不眨地盯着冷藏柜反光的画面,手下不停挑挑拣拣着饮料瓶,最后停在咖啡上。
老板终于把零钱找给他,温声道:“您慢走。”
玻璃门一开一合,那道身影走出门外,径直往银灰色面包车走去。
燕绥转身用肩膀顶上柜门,看着那个陌生的男人坐上面包车,她额间忽的突突跳了两下,拎着饮料去收银台结账。
刚才故意拖长了音的软糯调子冷下来,语气严肃道:“开你的车,立刻到这个地方。”燕绥快速报了老船长家的地址,一字一句郑重道:“记得,尽快。路找不到,到附近给我打电话。”
代驾被她那语气说的浑身起了毛,凉嗖嗖的。他夹着手机飞快套上裤子,拎了衣服大步往外跑:“燕总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要不要帮你报警?”
“不用。”挂断电话,燕绥冷静的,快速在脑子里分析。
从看到这辆车到现在,过去了四十分钟,燕绥基本可以确定有人在跟踪她。副驾没人,但不保证只有她刚才看到的那个男人。
前面巷口左拐,第二排居民小区的三楼,就是老船长家,步行需两分钟。
报警到出警的时间,如果她不迈出超市,跟踪她的人显然会发现她发觉了。而燕绥有种预感,这个人或许和她家玄关曾经出现过的男士皮鞋有关。
短短数秒,她把繁杂的思路全部理顺,在所有选择中仍是没抵抗住水落石出的诱惑,她垂眼,指尖在收银台上叩了叩,立刻做出了决定。
燕绥拎起收银台上被老板装进塑料袋里的两条烟,目光落到挂在电脑桌旁粉色的跳绳上,停留了片刻,已经迈出一步的脚又收回来,问:“老板,绳子能不能卖给我?”
……
她穿过马路回到对街,从水果店拎走果篮。步行一段路后,左转,进入小巷。
巷口停了几辆车,隐约能听到隔壁露天篮球场打球的声音。燕绥转头,看停在路边的车窗,眼光余光后扫。
果不其然,瞥见一道人影忽得退了回去,藏回了巷口。
燕绥深呼吸了一口气,加快脚步,往已经能看到的居民楼快步走去。
她快,身后的脚步声也快。许是察觉到她已经发现了,那个陌生男人不再刻意掩藏。
穿过花坛,燕绥借着树木的遮挡,飞快奔进楼道。
心跳得快要跃出嗓子眼,她握紧了手里的绳子,三步并作一步,跑上楼梯。
眼看着快到转角,燕绥瞥见转角处的水泥墙边露出一角衣服,心中大骇,以为自己是中了瓮中捉鳖之际,额头冷汗直冒。
来不及再仔细思考对策,她正要大叫,躲在拐角处的人似发觉了她的意图,忽然现身,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揽着她的腰,毫不费力地把她抱进怀里,用力地压在墙上。
燕绥觑空,张嘴就咬。齿尖刚咬到他的手背,他敏捷的一缩,微微松开她,覆耳道:“是我。”
浑身高度紧绷的人压根听不进他压低的这句话,趁机大喊:“救……”命!
下一秒,傅征垫在她脑后的手微微用力把她压向自己,他低头,以吻封唇,吮住她。
燕绥一怔,视野里,傅征的眉眼渐渐清晰,她瞬间安静下来。
唇上的触感清晰,她嗅着他身上独有的海水般的潮意,从心底最深处的某个角落开始,像多米诺骨牌,无声的,迅速的,毫无停顿的节节崩塌。
作者有话要说: 眨眼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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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第53章 他与爱同罪53
第五十三章
燕绥的手心出了一层虚汗, 浑身没劲,还拎在手上的果篮, 沉得有些滑手。
她松手,放下东西后,发冷的指尖攥住他的袖口,轻轻一扯。
傅征一顿, 压扣住她后颈的力量一松。他退后寸许, 垂眸看着她。饶是一句话也不说, 光是那眼神便夺魂摄魄, 让她险些忘记呼吸。
仅十几级的楼梯之下,一墙之隔, 有脚步声在楼道口徘徊着。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 更不是对谈风月的氛围,燕绥侧耳听了听。
老式的区民楼隔音差,有点什么动静都能一清二楚。许是终于决定要上来了, 微沉的脚步声慢慢地踏上楼梯,数声后, 不知道附近哪楼的小孩开门关门,把门拍得震天响,还附带了一句:“爷爷,电视又没信号了。”
那脚步声停在楼梯上,很快,轻盈地下去了。
燕绥生怕他折返离开,她半点没收获回头还要遭傅征教训, 一急,拽下绑在腰间的跳绳拿握在手心,压低声音道:“在这等着。”
不等傅征反应,她跟尾顺着缝隙溜走的鱼一般,灵活地避开他,下了楼梯。
傅征伸出去的手没抓到,咬着牙挤出她的名字:“燕绥。”
也不知燕绥是没听到还是胆大包天装作没听到,她头也没回,几步走出楼道口。
那男人没走远,蹲在石桌上仰头四望,应是在观察燕绥进了哪户居民家。
哪料,正主倚着门口绿色的铁门,好整以暇地端详了他几眼,才懒洋洋道:“找我呢?”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男人一跳,他咬着烟仔仔细细看了燕绥一眼,跳下石桌气势汹汹地朝燕绥走来。
燕绥知道傅征就在楼道里,本来只有半成底气,这会气焰嚣张,不躲不避地看着他近到跟前了,觑着他伸手来抓的那只手狠狠攥住他的小拇指反向掰折,趁他一时不备,膝盖一屈一顶,近身直攻他弱点。
男人吓了一跳,再不敢轻敌,伸手格挡的空档,燕绥手臂死死夹住他的脖颈往下一勒,蓄力勾绊住他的脚后跟,一推一拉,奈何男人的下盘结实,愣是稳住了。
男女的力量到底悬殊,燕绥这招攻其不备没凑效,只能继续周旋。
这男人身上没功夫,就是仗着一身蛮力。被燕绥拧疼了手指,这会盯着她的眼神几乎快要喷火。
傅征站在楼底,刚才虚虚实实的两招他已经瞧到了对方的破绽,见状,指点:“腰腹是他的弱点。”
陡然又听到一道男声,男人一慌,错眼观察的瞬间,燕绥忽然逼近,一拳朝着他的脸侧挥去。
结结实实打了他一拳,燕绥勾唇,也不顾手疼,乘胜追击。男人皮糙肉厚,燕绥力量不够,颇有些挠痒挑衅之感。
不出燕绥意料,对方觑空攥住她的手腕正要反击,她矮身一避避开那个大耳刮子,眸中厉色忽然变得锐利。
燕绥屈膝,腿部蓄力,一记狠顶,男人连哼都没哼出一声来,脸色蓦然一变,额角青筋暴起。他涨红了脸,猛得爆了句粗口,如蛮牛一般狠狠攥住燕绥肩膀,五指爪握的力量像铁钩深深嵌入。
燕绥“嘶”的倒抽了一口冷气,一拳正中对方眼窝直打得对方后退一步,大吼:“你他妈是不是个女人?”
燕绥冷笑,反问:“你说是不是?”
她觑空打出一套组合拳,压根没给对方喘息的时间,侧踢横扫他的腰侧,他弯腰之际,燕绥侧身踢他膝盖后弯,趁他跪地毫无防备之际,反手掰住他的下巴后仰,等他失了平衡,屈膝一压,顶着他的后腰把他放倒在石桌下。
傅征看她反折了对方的双臂拧在身后,捡起她掉在地上的绳子扔给她:“绑上。”
——
楼下的动静不小,不少人从屋里出来站在走廊上往楼底张望。
被燕绥脸朝下压在地砖上的男人破口大骂,嘴里不干不净的没一句能听的话。
燕绥正琢磨着要不要再揍他一顿,揍得他服帖老实再不敢叫唤为止……又怕下手太重,正当防卫过度。
还在为难,傅征已经半蹲着,伸手握住他的下巴。太过用力,捏的男人的脸侧深深凹陷。
说不出话,男人支吾着,挣扎着,犹如暴怒的野兽,双目血红。
傅征这种真刀尖上舔血的人,对他的威胁恐吓半点反应没有,微低头,捏着他下巴两侧用力一抬,指腹捏得他两颊皮肤青白,一字一句道:“再不老实点,我直接卸了你的下巴。”
他的声音压得低,声线更是轻沉,本听着没什么力量,可那语气森冷,眼神认真,丝毫不像是单纯吓唬他。
男人不信邪,傅征指腹力量微松时,他“呸”的一声,刚发了音,颊侧被捏紧,痛得他头皮发麻。
饶是他再不愿意承认,他也知道自己这回是真踢到铁板了。
——
眼见着楼上围观的居民越来越多,傅征示意燕绥从他身上下来,他拎起男人,让他坐在石凳上,看他灰头土脸地低着头,授意燕绥:“报警。”
燕绥也有此意,避开两步拨报警电话,刚走出树下,听楼上有人惊讶万分地叫她名字。
她抬头,见老船长站在三楼走廊上,似对燕绥会出现在这里有些不敢置信,呆愣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匆匆下楼。
燕绥打完电话,正好老船长也下到楼底,他看了眼石桌旁的两人,急道:“怎么回事?”
老船长在楼上听到动静,出门查看时只看到燕绥压住壮硕的男人在打绳结,一时慌神。到了楼下,见燕绥一副不知头尾的样子,更是着急,只能把目光投向傅征。
傅征没含糊,干脆的直接问当事人:“叫什么名字?”
男人不答。
燕绥和他在小超市打过一次交道,这人阴鸷,看着不像是单纯的混混。过招时,那狠劲,手下根本不会留情。
他手上要是有个铁棍,匕首,燕绥未必能毫发无损。
他不配合,傅征也不客气:“不想说?好办。警察来之前,私怨私了,看看你骨头还有没有现在这么硬。”
傅征身上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他有意要给对方压迫感,那气场便如卷低的云层,直压到你头顶压迫得你喘不过气来。
男人坚持了没几秒,不情不愿道:“李捷。”
傅征问:“你跟着她干什么?”
李捷这才敢抬头看他,撇了撇嘴道:“看她漂亮呗。”
傅征缓缓眯眼,语气低沉又危险:“再问你一遍,你跟着她干什么?”
李捷没说话,阴着双眼睛,那眼神如淬着毒,在燕绥身上停留数秒,他低下头,摆明了不愿意回答。
一直沉默着的燕绥忽然问:“认识程媛吗?”
李捷:“不认识。”
“那认识我?”
李捷抬眼,笑了。他一笑那双小眼立刻眯起来,看着贼眉鼠相:“我不认识你,我跟着你干什么?”
燕绥心里憋着火,面上不显,不疾不徐问:“我玄关的那双鞋子你放的?”
出乎意料的,他承认了:“是我放的,我还在你小区门口等了几天。你胆子也够小的,再没露过面。”
燕绥心里的猜测被证实,反而静了,她眉目冷漠地看着他:“图钱?”
李捷故意看了眼傅征,语气猥琐:“当然图人。”
燕绥扬手就是一巴掌,干脆得连傅征都没意料到。她俯身,居高临下的拿手指着他,“别嘴里不干不净的,我这人脾气爆。”
她微沉着眉眼,唇边带笑,看着温柔无害,眼尾却锐利又凛冽。
李捷看得心底生寒,脸颊被燕绥指甲刮蹭到的地方火辣辣的痛着,可这会也不敢再吱声,瓮着双眼,一声不吭。
——
几分钟后,警车驶进居民区。
巧的是,出警的民警中有一位是燕绥在玄关发现皮鞋报警后出警的年轻民警。
他对燕绥和傅征印象深刻,下车见到两人的一瞬,就心里有了底。
燕绥录过笔录,看李捷被警察塞进后座带走,隔着车窗看到男人满脸凶相地无声放狠话。
她神色自若,目送着警车掉头驶离居民区,眼前这幕和两年前送走程媛那幕意外重合。脑海里思绪迷离,她理不清也暂时不想管,原地站了片刻,她转身看傅征,秋后算账:“你怎么在这?”
傅征出现在这里,纯属意外。
他从郎其琛口中得知燕绥每年今天都会到造船厂,午后离开部队,便直接到燕氏造船厂守株待兔。
造船厂的门岗是个年逾五十的老先生,暂替值班。
门岗窗口半开,老先生架着副老花镜边看电视边捧着餐盒解决午饭。从傅征的车停在门口起,老先生就在观察他。
等吃完午饭,洗完了餐盒,仍不见傅征离开,主动出来询问。
船厂除了工作人员,鲜少有访客,老先生一听傅征是在等人,便打听:“你等谁啊?我们这离下班还有几个小时,外人没通行证不给进的,我可以进去帮你叫一声。”
傅征回:“等燕绥。”
老先生觉得名字耳熟,但一时半会没想起来是谁,进去打了个电话,满脸堆笑尴尬地迎出来:“老头记性不好,只记得船东姓燕,不清楚名字。你说得是小燕总吧,得去燕氏集团找她,她不来这里。”
傅征有那么一秒怀疑郎其琛的情报有误,但仍是耐心道:“她每年今天都会来船厂。”
他一提,老先生倒想起来了,摆摆手:“今年小燕总不会来这里了。”
不等傅征追问,他解释:“小燕总和我们这的老李头关系很好,每年今天过来都是来看老李头的。这我不会记错……老李头今年商船归港后就退休了。”
“那就艘燕安号啊,老船了。名字还是老板娘取的,很得小燕总喜欢,连带着对老李头也是照顾有加,不止允许他随时出入船厂,连燕安号都不再离港远洋了。”
老先生见傅征不语,想了想,又补充了句:“你要么去老李头家碰碰运气。”
傅征问清地址,驱车过去。
老城旧址大多具体地址不详,他在巷外的五金店门口停的车,找到居民楼没见燕绥的车,也不好半生不熟的就去敲老船长的门,就在楼道上等。
三楼的走廊居高临下,能观察到巷口。
他从发现燕绥那刻起就发现了她身后尾随的李捷,傅征了解燕绥,从她警惕地借助车窗回望起他就知道燕绥已经发现了异样。
她刻意放慢脚步等李捷跟上,到后来发现对方不掩饰跟踪意图后的加快脚步,傅征几乎是立刻猜到燕绥有意引他上钩。
这才有楼道里他为了阻止燕绥发出声音打草惊蛇的那幕应急反应。
可此时燕绥问他“你怎么在这”时,他却连一句都说不出来。
他和燕绥对视了片刻,欲盖弥彰地牵出另一个话题:“你对自己的自保能力是不是过分自信了?”
被反将,燕绥气定神闲:“不是遇到你,一般人拿我没办法。”
一般人拿她没办法?
傅征气乐了,他抬手握住她受伤那侧肩膀,微一用力,看她骤然变了脸色,立刻松了手,嘴上不便宜:“这就是你说的一般人拿你没办法?”
不等燕绥说话,他回头看了眼还在向邻里解释的老船长,握住她的手腕领着她往楼上走。
老船长见状,忙暂别了邻里,跟上去。
临时扔在楼梯上的果篮和香烟还原样摆在原地,傅征一声不吭地替她拎了东西,由老船长在前面带路,他落后一步,牵着她跟进屋。
“老婆子行动不便,在阳台上。”老船长让两人直接进屋不用换鞋,高声叫了妻子名字,忙招呼两人在客厅坐下。
傅征没动,他客气的问:“能借用下客房吗?”他回头看了眼燕绥,解释:“她肩膀拉伤了,我替她上点药。”
老船长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忙道:“能能能。”
他从电视柜下拎了医药箱递给傅征,亲自引到客房门口,本想问傅征“如果不方便可以让老婆子帮忙”,话到嘴边,看平时横得能上天的小燕总乖乖地被牵进去,又把话憋回去,眼睁睁看着门在自己眼前关上。
这……?
作者有话要说: 正常的正常的,老船长你放心,傅队不会对小燕总滥用私刑的~
*
非常抱歉啊,昨天家里临时有事被绊住了,很晚才到家,只能请假啦~
今天前排两分评送200个红包弥补下~
☆、第54章 他与爱同罪54
第五十四章
客房不大, 除了一张床,一个简易衣柜和一张书桌以外, 再没有像样的家具。
傅征进屋后,把医药箱放在书桌上,翻找适合燕绥伤势的药水。
医药箱里除了常用的碘酒,棉签和酒精以外, 还放着几盒速效救心丸, 降血压血糖的西药片, 最底层才是跌打损伤用的喷剂和药水。
燕绥脱了外套挂在椅背上, 坐到床沿,拉开领口看了眼左肩。
刚才还不觉得疼, 这会看到肩上一大块淤青, 头皮一麻,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反应迟钝,左肩一阵抽痛。
她“嘶”了声, 对着领口比划了下,干脆把领口至左肩的布料撕开一道口子。
傅征转身, 见她左肩半露,细瓷般凝白的肩部红肿和淤青遍布,眉心几不可查地一蹙,往手心里倒了药酒,搓热掌心后覆上她的肩膀:“忍着。”
话落,他指腹推着她的伤处打着圈的推揉,他的手劲不小, 刚用力燕绥就觉得疼,比李捷下狠手拼命想捏碎她肩膀时还要疼。
她咬住下唇,一声不吭。
本还有些僵硬的肩膀被他用巧劲轻推,伤处犹如着了火,点点火星四溅,血液似在奔腾燃烧,又痒又烫。
傅征观察过燕绥,对她的了解没有十分也有八分。她愿意和你亲近时,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可骨子里的倔性比烈酒还要呛人。
哪怕一排枪口指着,让她承认自己就是个孙子,她也绝对是堵着枪眼折了枪管骂“我艹你妈”的那个万分之一。
也正因为这样,看她一声不吭忍着疼,傅征才更觉得舍不得。
——
手心里全是药酒的味道,傅征指下的皮肤滚烫,他的视线落在她被自己揉得一片通红的肌肤上,微微一顿。
她的肤色偏白,这一片红揉在满目瓷白里就显得尤为刺眼。
他一停,燕绥自然抬眼看去,顺着他流连的目光落在左肩,笑眯眯地开玩笑:“心疼啦?”
傅征塞回木栓,转身把药酒放回医药箱里,拎起她挂在椅背上的外套亲自给她披上:“以后再有这种情况,交给我。”
他不是没看懂燕绥要单独行动的意思,她不想自己小瞧她,觉得她的决定自负又愚蠢,所以即使在燕绥落了下风时也选择不插手。尽管傅征仍旧觉得燕绥这个决策太冒险,起码现在他舍不得再对她说教。
“明天再推一次,好得会更快。”他回头示意了下门外,“出去吧。”
“等等。”燕绥拢着外套站起身,拧眉问:“你亲我这事你就不打算给我个说法?”
不等傅征说话,她又补充:“别说什么情急之下不得已为之啊,这种话听了我会想打人的。”
明明是在放狠话,可惜身高劣势,在傅征面前燕绥几乎没什么气场可言。显然她自己也发觉了,燕绥踩住他的脚背,垫高了继续瞪着他:“说话!”
傅征失笑,怕她摔着,伸手扶住她,垂眸看近在咫尺的燕绥,道:“我不想占时间的便宜,不止放在几百年前。就是现在,我看了摸了亲了,就该要娶你。”
……
这话怎么听着……挺耳熟的?
傅征提醒:“索马里。”
燕绥:“……”想起来了,这话还是她在摩加迪沙登机前跟傅征说的。
她忍不住笑,早忘了调戏他的初衷,问:“你是不是把我每句话都记着?等着翻旧账了一句一句打我脸?”
傅征当真入神地想了想,答:“不止。”
不止?
“有关你的每句话,我都记得。”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傅征回忆道:“我惊艳你的枪法,问过郎其琛,他说是郎将军领进门,他带你修行的。知道你腕部力量不够,开枪瞄准有个小习惯。一脱离熟悉的靶圈肩膀就会特别僵硬,手指绷直。”
“还说你胆子特别大,小时候惹你生气,被你碾到差点跳河。”他微微挑眉,笑道:“之前我还不信你小时候能有这么凶,今天信了。”
燕绥轻揪了下他耳朵,“瞎说。”
这小狼崽子,也不知道说点好听点……跟傅征说她凶!活腻了?
她清了清嗓子,控制不住的好奇:“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为了摘挂在五楼外墙的风筝,踩着空调外机就上去了。”傅征问:“真没你怕的?”话落,见燕绥眼神闪躲,不再追问:“出去吧。”
燕绥正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问题,他给了台阶,她立刻跟着下了。
客房正对着客厅,她一开门正好和已经在客厅等了一会的老船长夫妻打了个照面。
幸好出来前她把外套给穿好了……否则被两人看到,不知道要误会成什么样子。
傅征满手的药酒,老船长领他去卫生间洗手,燕绥坐下陪大娘说话,她刚说了来意,大娘就笑道:“我们老两口倒是没想着你这么惦记着我们,倒是老李,让我做了你爱吃的几个点心,就刚才还在厨房里给你装铁罐,打算吃过晚饭送去船厂。”
“他知道你今天要去造船厂,燕安号如今也停航了,怕你一个人在船厂待到深更半夜也没个人给你留灯,就想去船上等你。”
燕绥难得失语了片刻。
她垂下眼眸,温柔又有力地握住她的手:“让你跟老船长费心了,真是过意不去。”
“哪啊。老李退休在家,天天除了围着我转也没别的事了。人跟人之间的好都是相互的,你可别太挂记。”大娘拍了拍燕绥的手背,叹道:“倒是你,平时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每次瞧着都瘦了大半圈。”
……
傅征还在走廊上打电话,听身后开门声一响,他转身,见燕绥拎着纸盒准备告辞,微微诧异。
电话那端的迟盛听傅征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知他那边不方便,道:“情况我都了解了,南辰警局那我正好有个学弟,我回头联系他。”
傅征嗯了声,挂断电话。
老船长一路把两人送到街面上,看燕绥指了指斜对面五金店门口的越野车,才止了步:“那我不送了,你有空常来,什么时候想换换口味吃家常菜让你大娘给你做。”
燕绥笑意盈盈道:“哪能让我大娘下厨,你赶紧回去吧。”
老船长诶了声,脚却没挪动:“我看那个壮壮的男人有点眼熟,刚才一直没想起来,那人之前在造船厂上过班的。叫什么不记得了,但听说是谁的亲戚,我晚上打电话帮你查查。”
“在船厂上过班?”燕绥眉心一蹙。
造船厂地位特殊,又大多是燕沉负责,燕绥虽然不曾懈怠造船厂的管理,但对员工的流动的确不清楚。
“是啊。在船厂的食堂工作,本来做采购的,但一大清早四五点就要起来,这年轻小伙吃不消。没干两天,就说不想干了,后来在食堂给他安排了别的活,他都说做不了。因为是领导的亲戚,也没人敢给活,他就闲散的在食堂里待了一个星期。”
“这小伙脾气凶得很,老掌厨看不下去说了几句,他就往老掌厨的碗里弹烟灰。这才引起食堂里的人不满,给主管告状了,这才被开除了。所以你不知道很正常,要不是正好说到下厨,我还想不起来。”
燕绥应了声,道:“那你回头帮我问问,看是谁介绍进来的,回头给我来个电话。”
老船长满口应了,目送着燕绥上了车,这才慢吞吞往家走去。
——
燕绥意外知道一个线索,这个线索虽然还没有明确的指向,但足够让她猜疑。
上了车,她揿下车窗透气,拄在车窗上的手支着头,语气带笑,可看向傅征的那双眼里凉飕飕的全是冰渣。
她说:“怎么办啊,傅长官,我差不多猜到是谁了。”
傅征问:“家务事?”
燕绥沉吟片刻,道:“一半一半吧。”
这回答模棱两可,连燕绥都不清楚自己脱口而出的这一半是什么,另一半又是什么。
傅征掉头,往造船厂的方向开去。
经过第一个路口时,燕绥听见他问:“李捷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傅征是聪明人,关键他不止聪明,还有身为南辰地头蛇的睿智。光是老船长透露的线索,就能确定李捷的背后还有幕后主使。
燕绥选择把李捷送进局子,无疑是上上策,可如果李捷的狡猾让警方也无能为力找到更多的证据,傅征也不认为凭燕绥的智商会舍得放掉这尾刚钓上岸的大鱼。
李捷,就是突破口。
男式皮鞋那事起,燕绥就没打算瞒着傅征,就傅征那段数……除非是他配合装作不知道,否则燕绥真不信他能安分当个局外人。
“看他本事,拘留到期后他要是能安然无恙地走出来,路上就可以把人约过来好好聊聊天了。”
这个“约”虽不至于未满十八岁禁止观看,但绝对不友好。
“我从医院出来没多久,就注意到一直跟在我车后的面包车。真正确认是在老船长家门口的小超市,现在回想起来,还有次露馅是在我去船厂的路上临时起意决定改道,走得最右边车道。”那辆面包车停在隔壁直行车道,在看到她转向后,违规在人行道上右转。
“你是说……”傅征缓缓眯眼:“他很清楚你要去造船厂?”
“照他刚才说的他这几天一直在我的小区门口守株待兔,又突然掌握我的行踪跟我去船厂,只有一个解释。”
她的声音忽然低下去,似理顺了之前还纠结缠绕的毛线。结果,她拎着线头,看清对面扯着线的另一个人时,突然自我怀疑。
燕绥的确有一瞬间的迷茫——燕沉出卖她?
但是怎么可能?
在医院时,燕绥就觉得燕沉有事瞒着她。
可这会联系了所有的关键点,当矛头全部指向他时,她却对燕沉的动机毫无头绪。
燕沉和程媛不同,程媛目光短浅却又野心勃勃,但燕沉在商业上的才能抱负有目共睹。他不是毫无底线的人,也不像是会任程媛摆布的人……
那还有什么原因,让他突然开始针对自己?
——
她专注到连手机铃声都没听见,还是傅征提醒她:“电话。”
燕绥回过神,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上的“代驾”二字,一个激灵……终于想起半小时前被她从床上铲起来任劳任怨的小代驾。
路口红灯,车缓缓停在停止线前。
傅征侧目看她,问:“不接?”
当然要接……
燕绥清了清嗓子,接起电话:“喂?”
“燕姐。”代驾爬个楼爬得气喘吁吁,站在三楼楼梯口,喘着大气问:“我到门口了,你出来吧。”
燕绥挠了挠眉心,小声道:“我打到车,先走了。”
代驾:“……”MMP!
他咳了声,带着笑转身往楼下走:“我昨晚通宵达旦的工作到清晨,睡下三个小时被你叫醒……你给我营造了一个好莱坞大片故事背景,结果我不打电话你还把我忘了?”
燕绥听到代驾那怀疑人生的语气,默了默。
代驾还在抱怨:“虽然我是包年的,但费用这么便宜,你怎么忍心……”
……
终于等到他说累了挂断电话,燕绥还没松口气,余光瞥见傅征握着档把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头皮一麻,只听他语气危险又低沉,问:“你遇到危险,第一个想到不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挖起之前种下的伏笔,能收获一个两个三个……一百个红包~~~
谢谢投雷的小仙女,也谢谢浇灌营养液的小甜甜们~~~明天整理投雷名单!!!
再敲个黑板,文案上的更新时间已经写明了是24点前更新,也建议一些生物钟较早的小甜甜隔日看,别说我更新不准时了……我中午十二点开始码的这章,到现在才码完,你们感受下……
☆、第55章 他与爱同罪55
第五十五章
跟踪这事, 从燕绥发现到她决定以身为饵,全程没超过五分钟。
事出突然, 她的危机处理意识习惯性替她规避以现实角度而言无法求助的名单,另外选择最佳辅助人员。
而傅征,属于前者。
相比代驾能够随传随到的机动性,傅征身处部队, 在没有休假的前提下, 并不能由她支配。
燕绥从未回避过她和傅征在身份, 职业, 责任上的不匹配。只是谈恋爱,没必要跟完成工作一样, 事事做总结, 画图表,打报告。
这个明显怎么答都会暴露彼此生活矛盾的问题自然也不需要正经回答,男人吃醋跟女人一样, 是要哄的。
她理直气壮地回答:“你不就喜欢我的独立自强嘛?怎么着,变口味了?”
身后有车鸣笛催促。
傅征侧目, 透过后视镜往后瞥了眼,轻抬刹车,又轻压油门,道:“我休假了,十天假期。”
话落,他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休完回部队报道那天,正好是半个月。”言下之意在提醒燕绥, 打恋爱报告赌约的最后期限就是那天。
急的又不是燕绥,她现在还有什么好沉不住气的?
车从老城驶进新区,耳边气流声渐渐嘈杂。
夏季未至,吹来的风却已带了几分灼人的暑意。
燕绥倚着车窗的小臂隔着外套也被阳光晒得发烫,她收起手,关上车窗,忽然想起还没问他:“你怎么知道我要去船厂?郎其琛告诉你的?”
除了这个小兔崽子,燕绥也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出卖她出卖得如此理所当然。
“嗯,”傅征应了声,看着前方路况的眼神渐渐深邃:“是他说的。”
老船长家离造船厂不远,绕过一个白滩公园,前行一公里就是燕氏的造船厂。
燕绥来时,岗亭的门卫已经换成了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好在,并不妨碍燕绥刷脸,她揿下车窗,对着小跑出来查问的门卫微微颔首。
那门卫一眼认出她,什么也没问,径直替她开了门。
傅征开车进去后自然减了速。
燕绥指路,绕过厂房和一片空地,指着角落尽头那艘巨轮:“还记得它吗?”
她手指的方向,燕安号静静停泊在港口尽头。
“记得。”哪会不记得?
半年前为解救燕安号上被海盗劫持的二十名船员,何止熟悉燕安号的外形,船体结构几乎都烂熟于心。
如龙首的艏尖舱,防撞舱壁前的锚链舱,如同心脏位置的船舶机舱,毫厘分寸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车过桥,停在水泥路的尽头。
燕绥下车,沿船梯登上燕安号的甲板舱。
顶层有平台,给船员或船长做瞭望用,她正寻思着怎么上去,傅征已经攀住顶层围栏,轻松一跃就攀顶。他半蹲,朝她伸出手:“踩台阶。”
燕绥顺着他指的地方落脚,手腕借力,没怎么使劲就被他拉着登上了燕安号上最高的瞭望台。
近海,尤其是环着内陆的海水,因水道船只来往密切,交通繁忙,整片水域已不再像燕绥小时候那样清澈。仅剩微蓝的水意延绵着,一路到海平线交汇处才凝成一道深蓝的水线。
燕绥眯眼看着海平线良久,直到有船从辛家港离港发出了鸣笛声,她才似回过神来一般,说:“我怕水。”
没头没尾的一句,傅征却听懂了。
她是在回答半小时前他随口问的“真没你怕的”。
燕绥并不是无所畏惧的,她也有恐惧的东西:“接下来的话,我这辈子可能也就只说这一遍。”
她想了想,从苏小曦说起:“我瞧不上苏小曦不止是因为她的小聪明用错地方,人世故还不知遮掩。我就是看不起她。”
她语气轻飘飘的,被风一揉就散。
“她觉得我天生条件优渥根本无法理解她这种人生一开始就生活在噩梦里的人,其实不是。”
“我生父嗜赌如命,是彻头彻尾的赌徒。”
燕绥以前不叫燕绥,这个名字是郎晴把她带进燕家后,郎誉林给取的。
她出生后就没有了对母亲的记忆,唯一一次开口问生父母亲在哪,也只听到一声嘲讽的冷哼。
有人说她是病死的,也有人告诉燕绥,她母亲生下她就跑了。
她最初的记忆停留在老木屋昏黄的厨房里,她自己蒸了块邻居给她的番薯,出锅时,顾不得烫,连皮都没撕,就着没洗干净的泥巴狼吞虎咽。
吃得半饱后,另外小半块番薯她就舍不得吃了,盯着看了许久,直到手里的热气耗尽,她撕了一层外皮喂进嘴里,就强忍着把番薯放回了锅里。
屋子里常常只有她一个人,生父嗜赌,常常夜不归宿,好像也不记得还有她这个女儿。她一天就只吃一餐,一旦钱用完了,他还没回来,她就只能饿着。
而饥饿,就是燕绥那时候最大的难题。
邻里起初看不下去也接济,但生父好面子,脾气又暴躁,对村子里的邻里都没什么好脸色,也不来往。谁接济燕绥他知道后,甚至会上门去打砸,时间一久,就是再有邻里心疼燕绥,也不敢接济了。
不止如此,燕绥生父在外面的赌债欠得多了,时常有人上门敲砸。燕绥年纪小,虽没有人会对她动手,但威逼利诱却没少。
那年代保护法还不为人熟知,村里干部找他谈过话,他嘴上应着,回来大发一顿脾气,日子照旧。
这种日子终于到头,是在燕绥到了上学的年龄,村干部寻来给燕绥的生父上了堂思想课。燕绥搬着板凳坐在门口,偶尔回头看到他心不在焉,似有想法的眼神时,都有种不寒而栗的危机感。
隔天,燕绥被他带着上街,去买了身新衣服。
她不敢穿,她直觉这是某种预兆。揪着自己磨破了的牛仔裙站在店门口,死活不愿意进去。
他却笑了,难得没发脾气,掏出皱巴巴的一叠零钱,数着付了钱,抱她回家。
回家的路足足走了一个小时,从傍晚走到天黑。
他一声不吭把她送到家,温声问:“你想上学吗?”
燕绥摇头。
她知道家里没钱。
他从未有过和善温和的一面,几句话后已经渐渐没了耐心,只把衣服递给她:“去换上,爸爸带你去走个亲戚。”
那个“亲戚”,是人贩子。
燕绥被他牵到她面前接受眼神打量时,恐惧感如汪洋吞噬她,她害怕地仰头看他,低声叫他:“爸爸,我们回家吧?”
他没理她,讪笑着问那个女人:“怎么样?”
那个女人轻蔑地笑了笑,颇为看不起他:“连自己女儿也卖,你等着天打雷劈吧。”
燕绥不知道她的生父最后是不是遭了天打雷劈,她只知道那一刻,犹如晴天霹雳,把她本就身处的地狱照得惨白灰淡。
“再有记忆是在一艘船上。”
船舱闷热,发动机的声音如雷声轰隆,整个舱室昏暗得只有一盏壁灯。
“海军在近海巡逻,这艘黑船上的人贩子自己心虚,军舰靠近时把船舱里所有被拐卖的孩子赶下水,只扔了一捆麻绳,威胁说,不抓牢绳子就要被淹死。发出声音,就会被打死。”
燕绥说起这段回忆,语气平静,她伸手,问:“有烟吗?”
傅征从烟盒里抽出根烟递给她,看她手掌微拢挡风,摸出打火机给她点了烟屁股。
烟草味有些淡,燕绥含了口烟,缓缓吐掉后,道:“十几个孩子,我不止松了手,我还喊了救命。”
她摸到麻绳的尾端,飘到离黑船最远的地方,松了手。
不会游泳,呛水后她本能的扑腾呼喊,水面的动静太小,又是黑夜,整片海域如晕开的墨色,除了战舰的照明灯连月光都没有。
她的做法冒险又愚蠢,偏偏奏了效。
“我被救起来,带到了军舰船舱上。”这烟的烟味燕绥有些不习惯,她把烟屁股抵在栏杆上碾熄,眼眶微微发红,微抬了双眸看着傅征:“救我是舅舅。”
郎啸跳下水把她从水里捞起来,交给了当时随队的军医郎晴,燕绥被救起后就一直由她照顾。几天后,当所有被拐卖的孩子都找回了家人,唯独燕绥没有。
她装了几天哑巴,郎晴就耐心地等了她几天。
她已经不记得郎晴是怎么联系上她生父的,她模糊的记忆中对那个冷漠的男人仅剩的记忆就是他毫无留恋离开的背影。
后来,郎晴收养了她。
她是燕绥见过最有大智慧的女人,在收养燕绥之初,她便把燕绥当做一个小大人,面对面坐着和她谈了一次话:“我知道你很聪明,你得告诉我,愿不愿意做我女儿?”
“我患有遗传病史,不宜生育,所以我和我先生结婚多年至今没有孩子。如果你愿意做我女儿的话,我就带你回家。”
“所以我叫燕绥。”
“外公希望我这一生都能安然无忧。”
燕绥把掐断的烟头揉在手心,她攀着栏杆坐上去,身后整片海湾都成了她的背景。她笑眯眯地看着傅征,问:“吓着了没有?”
“没有。”
他低头,目光顺着她的鼻梁落在她的唇上。她的唇色偏淡,唇形饱满,菱角弧度都像是画师一笔勾勒的,线条精致。
可刚才从她嘴里说出来的那些,对他而言,的确有些无法想象。
脑海中有关燕绥的一些无法拼凑起来的拼图此刻终于完整,他抬手,把她鬓间被风吹地贴在她嘴缝中的那缕发丝勾至耳后。
燕绥呼吸一窒,仿佛整颗心都被勒紧了。
傅征的指尖微曲,从她耳后折回来,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以后,你的一生我来守。”
作者有话要说: 一大盘旗终于下完了一半。
抱歉抱歉,这章太重要,所以推翻重写了好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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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释下,一般海军不管缉毒缉私,是海警管。但也有凑巧的,正好巡逻遇到可疑船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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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机送一百红包么么哒~
☆、第56章 他与爱同罪56
第五十六章
风把桅杆和绳索吹得猎猎作响。
燕绥和他对视了一会, 靠近:“现在不说我们不合适了?”
傅征选择性失忆:“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合适?”
燕绥嗤笑了声,用食指戳了戳他心口, 抬眸:“我告诉你这些,不是示弱,也不是博取同情。那些的确是我的过去,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傅征。”她一顿, 一下下戳他心口的手指改为拎住他的衣领:“以前是我选择不了。但以后, 路怎么走, 走去哪, 做什么,我自己能做主, 也很清醒。”
就是太清醒, 很多时候甚至会给人一种刻薄的假相。
“我知道。”傅征垂眸看了眼她揪住自己领口的手,想起那晚在董记分开后,他送迟宴回大院。
回家时父亲还没睡, 眼神扫过他略显凌乱的领口本欲训斥他仪容不整,不知想起什么, 吊着眼尾觑他,笑着问:“交女朋友了?”
他神情自若地答:“小野猫抓的。”
现在他发现,这只野猫是真的喜欢揪他衣领。
傅征还打算说些什么,唇翳合着,还没碰出字来,燕绥的手机铃声响起。
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她没接, 甚至没拿出手机看来电显示。
她不想打断他说话,今天特殊,她可以谁都不用理。
燕绥有多坚持,打电话的人就有多耐心,铃声循环了数遍依旧无人接听后,很快重拨。
傅征:“先接电话。”
——
电话是司机打来的,燕绥接起时,他似松了口气,急忙道:“燕总,您父亲说这几天就在墓园住下了,您看?”
燕绥思索片刻,道:“墓园有他住的地方?”
“有是有,守墓老翁住的二层小楼,可以单辟一间住一段时间,就是环境有些简陋。”
“那你问问有没有什么缺的,如果没你的事了你就先下班吧。”
“诶,行。”司机的电话还没挂断,又进来燕沉的,燕绥下意识看了眼傅征,接起:“喂?”
“是我。”燕沉轻咳了一声,问:“第一个电话你没接,再打就是通话中,是你那有什么急事吗?”
“没有。”燕绥从李捷之事推算出燕沉有嫌疑后,难免对他存了猜忌之心,语气虽不显,但放往常很是寻常的询问在今天莫名觉得讨嫌。
她不作解释,只问:“出什么事了?”
燕沉知道她在船厂,也知道今天是郎晴的祭日,若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他不会在今天给她打电话。
“是虹越那边出了点问题。”
虹越有心想分利比亚海外建设项目的蛋糕,这段时间一直非常积极地在争取,相比一些还未合作过的新公司,燕绥也属意和虹越的合作,打算过几天和燕沉开个会正式确定下和虹越的战略合作。
这个档口,出什么事了?
“虹越的资金链可能断了,有些项目已经停止运作,股价也蹊跷地连跌几天……”
虹越这几年野心不小,除了家电市场,在手机,汽车行业都分了一杯羹,近期最大的动静应该是资本收购,拿下了一家影业,试图在资本构成最复杂的行业试水。
业内私下里在惊讶虹越迅速壮大的同时,也打趣过:“虹越老总一把年纪娶了年龄这个小的娇妻,重燃斗志了啊。”
“也可能是虹越老板娘的枕边风吹得好,你看人家的营销。”
燕绥对虹越收购影业的决策并不意外,这几年资金忽然流入,影视投资无疑是压宝赚宝的好买卖。虹越几年前就组建了专业的工作团队,在影视方向有庄晓梦把持,进军影视投资是迟早的事。
唯一没想到的是,虹越会亏钱。
这事可大可小,万一虹越真的资金链断了,周转不周,股盘崩盘就是迟早的事,那虹越即将面临的就是公司破产。
燕绥想明白这个关键点,脸色终于变了:“我现在回公司。”
挂断电话,燕绥还没来得及措辞解释一番,傅征提着她的腰把她从栏杆上抱下来:“我送你过去。”
——
燕绥在去公司的路上,急忙召回辛芽。
又想起还停在老城的小何的车,免不了又给代驾打电话。
代驾这次连脾气都没了,只怏怏说了句:“姐我是不是哪得罪你了?你这么玩我……”顿了顿,他腔调一变,差点哭出来:“我刚到家!”
燕绥忍着笑,语气故意淡道:“那赶紧喝口水,可以出门了。”
代驾:“……”
到公司门口,燕绥匆匆忙忙解了安全带,刚推开车门,手腕被傅征握住,燕绥回望,只听他说:“我这几天都在南辰,休假。有任何事,随传随到。”
燕绥一路上沸腾跳跃的心绪此刻全在他的眼神里静下来,她抿出抹笑意,笑问:“晚上过来和我一起吃饭?”
她有预感,虹越的事会忙得她人仰马翻,起码明天太阳升起前,这事都完不了。
傅征应了声“好”,这才松手,看她下了车,走出几步又转身看回来,给他飞了一吻。
隔着车窗,不好再把她叫回来,傅征拿起随手放在储物格里的手机,给她发了条短信。
——“打发我?”
傅征前脚走,辛芽后脚到,她眼睁睁看着傅征的车绝尘而去,内心悲怆。自打傅征和她的“年终奖”挂钩,她每次看见傅征都跟看见人民币一样。
他和燕绥在一起,辛芽就会有年终奖还好好在她兜里的安全感。傅征一走,她就跟看见钱跑了一样……悲痛不已。
讲真,这两人一天没确定恋爱关系,她就多折一天寿!
辛芽步履匆匆地迈进公司,刚按下电梯上行键,就被前台叫住:“辛芽,有份快递过来的文件。”
电梯刚上顶楼不久,下来还要一会功夫。辛芽小碎步跑去拿文件,边看了眼寄件人,边道谢。
眼见着辛芽拿了快递就要走,前台“诶”了声,叫住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道:“小燕总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辛芽觑了八卦的前台一眼,问:“谁说的?”
“小何啊。”前台长得漂亮,想从辛芽这套点消息,便笑得格外甜美:“小何昨天匆匆忙忙出去,回来说是小燕总和燕副总出了车祸,虽然没大碍吧,大家也挺关心的。”
“听说小燕总交了个很帅的男朋友,所以我问问你呀。”
燕绥一天没承认,辛芽就守口如瓶,哪怕此刻心里狂喊着“是啊是啊,超级帅是不是”,面上却高冷得掉冰渣:“你有空操心小燕总不如操心操心你自己吧。”话落,转身就走。
——
辛芽一上来,燕绥把小何的车钥匙交给她,让辛芽代她把钥匙交给代驾,把小何的车开到停车场。
她坐了没一会,就匆匆去燕沉的办公室细讨虹越的事。
这一讨论就讨论了一下午,燕绥看完了网上有关虹越的最新报道,应是做了公关处理,刚爆出资金链断裂,欠债累累的□□已经在第一时间被庄晓梦否认,除此之外,还有虹越在手机市场的合作方出面辟谣,称合作一切正常。
燕绥在商业上的嗅觉敏锐,下午整理了多方消息,包括和虹越方面也以视频通话的方式做了联系,她直觉虹越一定在某方市场吃了败仗。
为了稳妥起见,她想了想,提出:“我去北星市走一趟吧,见势不对,我们立刻启动第一方案,及时止损。”
燕沉不置可否。
他握着笔,笔尖在文件上点了点,沉吟:“我去吧。”
“叔叔刚回来,今天日子特殊,虹越的事耽搁不了,得立刻动身。”燕沉放下笔,拨了内线吩咐小何:“尽快给我定去北星的机票,今天内,越早越好。”
小何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他颔首,道:“燕总还在公司,这些她会处理。”
挂断电话,他推开椅子起身:“我这边有些公事推不掉的可能要你替我做了,我今晚出发,尽量明天就回来,任何事电话联系。”
燕绥跟着起身,一路把他送到电梯前:“辛苦你了。”
燕沉笑起来:“你什么时候和我也这么客气,为你卖命本就是我的荣幸。”
“燕沉。”燕绥弯了弯唇,忽然正色:“是我幸运,这几年有你陪我披荆斩棘。”
夜幕降临,他身后的落地窗外除了还透出抹深蓝的夜色,是整个南辰市的繁华。
燕绥曾经在这里忙到深夜,看着这座城市从华灯初上到灯火渐熄,恍惚之间,真的有种自己在打江山的雄图豪情。
不止南辰,整个世界版图都有她的脚印。
她不敢妄自居功,这燕氏江山的确不止她有功劳,燕沉也功不可没。
燕沉的笑意微敛,眸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在踏进电梯后,他凝视着燕绥,一字一句道:“你知道我的心意,我心甘情愿。”
不等燕绥回应,他移开目光,按下关门键,在电梯闭合的最后一秒,他抬眼看向仍站在门口的燕绥,微微笑了笑。
——为你披荆斩棘,我心甘情愿。
——
燕绥心乱如麻,慌得厉害。
回办公室坐了一会,还在出神,辛芽替前台转了内线过来。
她接起,音色沉沉:“什么事?”
前台陡然被大老板阴沉的语气吓到,懵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一分钟前的雀跃顿时不见踪影,她声音甜美,如往常那样汇报道:“燕总,前台有位叫傅征的先生说要见你。”
往常没有预约的,内线只会接到辛芽那。
可如果是傅征,自然另当别论。
她紧蹙的眉心舒展,语气顿时愉悦了不少:“就来。”
挂了电话,她下意识看了眼一下午都被她遗忘在自己办公桌上的手机。果不其然,未接电话——傅征。
出门见辛芽还在工位上,燕绥招了招:“走吧,跟我一块吃饭去。”
辛芽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就不去了吧。”
燕绥挑眉:“怎么着,担心自己当电灯泡?”
辛芽又摇头:“不是,我看着年终奖,想着还没进我口袋里,就食不下咽。”
燕绥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
眼看着燕绥真的丢下她不管,辛芽又腆着脸跟上来:“我跟你一起下去。”
燕绥勾勾指头,进电梯按了一楼,随口问:“小区那边进度怎么样了?”
“今天都弄好了。”辛芽担心燕绥老跟自己住,会严重阻碍和傅长官打恋爱报告的进度,很是下了番心思。
“挺快啊。”燕绥笑眯眯地摸了摸辛芽的脑袋,语气一变,故意调侃:“是不是嫌弃我住你屋呢,嗯?”
“嘿嘿。”辛芽傻笑了两声,觑着电梯一到,跟泥鳅一样,滑溜得立刻从电梯里蹿出去,险些撞到站在门口等着接燕绥的傅征。
辛芽有些傻眼,站定后,不好意思地叫了声:“傅长官。”
傅征的目光越过她,看向她身后的燕绥,“忙完了?”
“还没。”燕绥嘴角上扬:“工作哪有你重要。”
辛芽目瞪口呆。
靠!
她才下线两天,小燕总和傅长官的进展就这么突飞猛进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你填坑码字,我心甘情愿~
随机送一百个红包~
*
感谢浅夏,一个屌奴x2,joy,雨伞,尘尘,明天的手榴弹~
☆、第57章 他与爱同罪57
第五十七章
燕绥今晚还要加班, 几人就没走远,在公司对面找了家中菜馆对付了一顿。
说对付吧, 三个人六菜一汤,三荤三素,还有甜点和饭后水果,这配置还叫对付的话, 辛芽已经不知道丰盛两个字怎么写了。
菜上齐后, 辛芽习惯性地要去端燕绥的汤碗给她舀汤, 手刚伸出去, 瞧见傅征已经接过燕绥推过去的碗,正给她盛汤。
辛芽心里苦巴巴的, 默默缩回手往碗里夹了口大白菜。
她这会虽然有年终奖要进袋的欣慰感, 可多了饭碗即将不保的焦虑感……
——
此时,以前台为首的八卦消息集散中心小群里,前台往群里发了张照片。
偷拍的照片, 聚焦模糊,光影昏暗, 就连像素都跟被糊住了一样,唯一能看清的只有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身影。
同事A:“这是谁啊?”
前台:“小燕总的男朋友!!!”
顿时,小群里无论是潜水的,划水的,还是窥屏的全部都冒出来了:“靠,真的假的啊?”
“个高腿长,身材很好啊。”
“小燕总男朋友的正面照是被你吃了吗?赶紧吐出来!”
有眼尖的发现:“这是来公司了?”
前台回:“是啊, 来接小燕总下班吃饭。激动,我还以为我们小燕总等着强强联姻,结果她居然是颜狗。”
同事A:“小燕总自己就是人生赢家了,你们谁见过哪家大集团是这么年轻的女总裁坐镇的?她还需要联姻?”
水友纷纷附和。
“果然,小燕总这种要颜值有颜值,要身材有身材,要钱有钱的人都是单着玩的。”
“当初你们谁说小燕总这样成功的女人都单着,自己不好意思找对象的?脸疼不疼?”
“……人家单着玩的,只有我们单身得这么认真。”
同事B:“你们只看到了别人颜好就说小燕总是颜狗,万一人家势均力敌,爸爸是马云呢!”
众说纷纭中,前台又被推出来回答:“可能真的不简单,我听辛助叫他什么长官的,好像是个军官。”
立刻有人联系到小燕总的军方背景:“没准还真是家里介绍,之前不是有人说小燕总是军属吗?”光那辆挂着警备的军牌车就能基本坐实。
前台捧着脸,美滋滋:“心疼双燕党,我就没从小燕总脸上看到过那么少女的笑容。平常一副日天日地的御姐范,结果一到男朋友面前跟只萨摩耶一样……反差萌萌死我了。”
日天日地?!
“噗……”辛芽差点一口汤喷出来。
她还真不知道前台那姑娘私下这么敢讲!
辛芽默默地放下手机,心里默念:“珍爱生命,远离水群。”
——
吃过饭,傅征把燕绥送回公司,抬腕看了眼时间,问:“晚点来接你?”
“不了。”燕绥解释:“燕沉临时出差去北星,他手上一部分工作转给我了,晚上和埃塞俄比亚的工程负责人有视频通话。那个翻译……”
燕绥一时没想起陆啸的名字,还是傅征提醒:“陆啸?”
“对。”燕绥笑起来,“还想说个熟人的名字让你有点印象,结果我自己忘记了。”
她站在风口,长发被风吹得一股脑涌向耳后,她耐心的把头发勾住,随意绑了结,嘟囔:“估计今晚要睡在公司了。”
燕绥身后就是公司大楼的立柱,傅征上前一步,把她推至立柱后,他站在风口,替她挡风:“公司安不安全?”
李捷虽然被抓捕,但真正的危险并不来自他。
燕绥没立刻回答,她抿着唇笑,那双眼有星辉漏出来,映着路灯,亮晶晶的。
“想陪我啊?”
公司大门口只站了一个安保,此时也被辛芽借故拖进去了。隔了立柱,又被他挡住,燕绥只身笼罩在他的身影下。
她看着心情还不错,揪了揪他的衣角,又轻轻拽住他的袖口。
傅征反手把她的握进手心,垂眸看着她:“不放心。”
在他眼里,燕绥比一般女孩强大不少,有胆魄,遇事沉稳冷静,光是反应能力和解决问题的能力比他队里那几个小孩要好多了。
可这人放在心里后,哪怕知道她的能耐,在这种危机潜藏的时候,一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那颗心就总是慌着。
燕绥定定看了他两眼,转头往公司门口嘬了嘬嘴:“门口有安保,进出有登记,公司里有不少职工还在加班。辛芽今晚估计也走不了,要等到燕沉那边的消息为止。”
她蜷在傅征掌心里的手指轻轻地挠了挠他:“后天周末,到下午我应该也忙完了。你去领郎其琛到小妹那,我好久没见他了。”
她不安分的手指被傅征攥紧,他难得带了几分笑意:“正好,帮我治治他。”
燕绥微微挑眉:“他怎么你了?”
傅征的目光越过她望进贴着落地窗给他打手势的辛芽,手心压着她的后颈,替她转身,示意她看去。
辛芽正晃着手机,催她赶紧进来。
“那我先走了。”燕绥的手指贴着他的手腕钻进他的袖口,握住他的手臂后,抬到眼前看了眼时间。
才过去十分钟就催催催!年终奖要不要了!
——
傅征立在原地,看她和辛芽边走边说着话进了电梯,又站了会,这才离开。
还在路上时,迟盛打来电话,相交多年的朋友,没怎么寒暄便进入主题。
迟盛说:“李捷没留过案底,但我在南辰警局的朋友对这个人倒是有点印象。具体什么事记不清了,没犯过案子,他们几乎一周负责一起案子也很难留下深刻印象。”
傅征理解:“他怎么说?”
“李捷一口咬定是因为喜欢燕绥,鬼迷心窍。认错态度良好,也很积极配合审讯。他的面包车里也没搜到什么证据,他只承认在燕绥玄关放过皮鞋的事。”
傅征沉吟片刻,问:“现在怎么处理?”
“上次出警的两位民警还有些年轻,当晚搜查后虽然没有财产损失,但只要确定有人非法闯入,能够立案。”
迟盛查问过,那晚主要出现的分歧点是“不确定有人非法侵入住宅”,原因是现场并没有留下任何脚印和指纹,包括物业经理提供的访客进出名单上也没有记录,所以在没有财产损失的前提下,并未立案。
“在没有新的证据出现前,李捷的罪名只有非法侵入他人住宅,普通拘留十五天。”
傅征沉默了数秒,回:“好,我知道了。”
迟盛静了静,笑了:“我还没见过你给谁鞍前马后的。”
傅征听出他是在套话,漫不经心道:“有机会让你见见这位让我心甘情愿鞍前马后的。”
迟盛听到要想的回答,笑意渐深:“巧了。”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电话那端忽闻一道清脆的女声:“迟盛盛盛盛!”
迟盛回头轻斥了声“没规矩”,道:“我这还有事忙,回聊。”
“回聊。”
——
视频会议结束后,已是深夜。
辛芽从刚才来送茶被燕绥留下后就一直窝在会客的沙发上,这会困得脑袋一点一点的。
直到面前有茶杯底座和玻璃桌几轻碰的声音,她才醒神,下意识坐好:“燕总。”
“困了先进去睡。”
“我有事要跟你说来着。”她从沙发靠枕下找回被她压了一晚上的平板,递到燕绥眼皮子底下:“还是那个营销号,晚上八点整又发了一条你的视频。”
辛芽把视频点开,等燕绥接过去,她松开手,边喝燕绥泡给她的牛奶,边在她桌前拉了把椅子坐下:“我按照你之前吩咐的,不接受媒体采访,包括官博也停止发博,以不回应的态度让这次意外走红的热度降下。”
“但奇怪的是,背后像是有人在操控。眼看着热度降低,渐渐淡出网友视线了,这个营销号又发了一段你的视频。”
燕绥边抿着咖啡,边看视频。
整段视频有几分钟之久,是不久前,燕绥在泰拳馆和傅征过招的视频。按视频的角度来看,应该是泰拳馆对着拳台的监控摄像里截取的,视野清晰。
燕绥耐心把视频看完,挑眉:“我挺帅的啊!”
辛芽:“……”老板,重点不是这个啊!
她无奈的提醒:“我发现后给泰拳馆包括托尼打了电话,泰拳馆的回复很官方说立刻调查原因,托尼直接拒接了电话。”
燕绥正在翻评论。
“小姐姐帅炸了啊啊啊啊!”
“@庄晓梦 别天天草励志人设了,你快来学习学习这位。”
“我嗅到了一股营销广告的味道……莫不是这位燕总打算自己出道?”
“疯狂给小燕总打call啊!@燕总全球粉丝后援会官博你快学习学习人家营销号好嘛!关注你那么久,你就是个骗粉的!”
辛芽也瞄到了,她很委屈。
她哪是骗粉的,明明是受制于人。
除各色好评以外,还有不少类似这种“陪练的小哥现在长得都这么帅了吗”“这是哪家泰拳馆?为了教练颜值我要报个终身贵宾卡啊”“这家泰拳馆是南辰市的啊,我也是会员,我怎么没见过这么帅的教练”……
燕绥指尖没停,一路快翻,偶尔看到对她指手画脚,说她鼻子□□得像假体,下巴看着像削骨的评论,哼了声:“现在的女人嫉妒起来嘴跟抹了毒一样。”
辛芽:“……”
所以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她燕总就一句都没听进去是吗?
就在辛芽绝望之际,燕绥把平板递回来,眉间哪还有半分刚才没个正行的模样,她看都没再看一眼,把座机电话转向她,命令道:“把公关部和法务部的人都给我叫回来。”
辛芽小心肝一抖:“燕燕燕总,已经十一点了……”
燕绥头也没抬:“把热搜给我撤了,法务部准备出律师申明,一份给那个营销号,另一份给泰拳馆,顺便……”
她把签好的文件扔到一边,声音直坠冰窟:“托尼拒接你电话是吧?简单。他这么做贼心虚,你告诉他,24小时内,他不到我面前把事情说清楚,你让他等警察传唤吧。”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就被小燕总点燃了……
*
那个叫“迟盛盛盛”的是谁看过上一本书的应该都知道吧?哈哈哈
*
来,划个重点,虽然文里交代了一遍,但作话也提一提。
确认有人进过家里哪怕没有财产损失也是能立案的!!!这是非法侵入他人住宅,要普通拘留十到十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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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的红包还没发,和这章前排两分评的一百个红包明天一起发~
爱你们么么哒,晚安呦!
☆、第58章 他与爱同罪58
第五十八章
凌晨一点, 燕氏集团的大楼仍旧灯火通明。
燕绥御下严谨,动起真格来, 底下部门更不敢怠慢,临时以会议室为据点,展开工作。
连轴转了数小时,辛芽暂时担任后勤工作, 出公司买了夜宵和热咖啡来犒劳将士, 顺便鼓舞士气。
公关部经理一晃眼就不见了燕绥, 端了咖啡坐到辛芽旁边, 问:“燕总去哪了?”
“回办公室了。”辛芽把玉米粒卷进嘴里,感慨道:“燕副总临时出差, 她从下午赶回公司就一直忙到现在, 歇都没时间歇。”
公关部经理连声附和:“真挺辛苦的,我特意把燕总那份留出来了,你等会给她送过去。”
辛芽跟各部门之间打交道那是常有的事, 她是燕绥身边唯一的助理,所以各部门经理不论资历深浅, 对她的态度都很是友好。
见状,她抓紧时机,诉苦:“今晚也是事出突然,虹越那边刚传出□□。燕总这边又莫名其妙泄露了视频……”话说到一半,她故意停了停。
公关部经理连连点头,表示理解:“你别多想,临时有紧急情况大家都谅解。再说了, 跟小燕总这么多年了,在工作上她对我们的体谅和宽容,我们都看在眼里放在心里。有紧急情况的时候,我们公关部的还不披矛上阵,那什么时候上?”
她深怕自己讲得不够情真意切,辛芽无法领会精髓,继续道:“小燕总这么年轻,这么有能力,还这么体谅员工,这样的老板我真没见过几个。你等会见着小燕总也跟她说声,无论遇到什么难题,我们做员工的,都和她共进退。”
辛芽目的达到,微笑着:“姐,我先去把夜宵给小燕总送过去,等会凉了不能吃。会议室里你帮我照看着,我等会就下来。”
公关部经理满口答应,目送她离开。
公司上下那么多部门,辛芽最属意和公关部经理打交道,这女人跟小燕总一个路子一种属性,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见鬼话。
小燕总端着架子有时候心情不好还懒得哄人,这公关部经理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练得那叫一个炉火纯青。早年燕绥刚上任时,大燕总亲点过她的名让她陪着燕绥出席必要的饭局。
这种人精,就是你点到为止,她都能接着你那句话把句号画得匀称又圆满。要不然怎么说说话也是门艺术?
——
燕绥洗了把脸清醒清醒,脸上还滴着水,见辛芽用脚尖抵开门,捧着咖啡和披萨小心翼翼地挤开门缝,上前几步替她开门:“事办好了?”
“放心,公关部这边全力以赴,等会我去会议室盯着就行。你先去睡会吧?你今天整天行程都排得满满的。”辛芽把热咖啡塞进她手心,抽了纸巾递给她擦脸。
“哪有时间休息。”
燕沉这边不少业务,她需要尽快上手。淮岸一向是燕沉对接的,明天既然要开会,她还得把会议需要的资料从头到尾看一遍。
她拉开椅子,在办公桌前坐下,桌面上是翻了几页半压出痕迹的会议资料。
辛芽看她握笔批注了几行,忽然笔尖一顿,吩咐:“燕沉来之前那位孙副总现在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你抽空联系联系,看她现在什么情况。”
她轻描淡写,辛芽却听得心中巨骇。她跟了燕绥三年,对她的思维模式行事作风都极了解。
昨晚的视频出来后,她听着燕绥调兵谴将,心中还有枪口一致对外的痛快感。
这种感觉一直延续到辛芽坐在会议室,仰头看站在上首眉目清冷,气场全开的燕绥时,还因为自己是她的助理,和她并肩站在这座城市最高楼的战场上,心中敬畏,崇拜,燃得血液沸腾。
可刚才有多热血澎湃,此刻就有多如坠冰窟。
心里燃烧的小火苗被冰水泼了一盆又一盆,最后噗嗤一声,爆出一星半点的火光后,彻底熄灭。
“燕总,你是想……”换掉燕副总吗?
话刚一开口,她就陡然发觉这不是她能问出口的。她闭上嘴,瞬间让自己冷静下来,见燕绥已经停了笔,正隔着书桌看着自己,她笑了笑,说:“好,我明天去联系,一切都会秘密进行。”
燕绥颔首,笔尖在纸页上轻轻一划,有些心神不宁地看了辛芽一眼,难得多说了一句:“这是一步退棋,如果公司情况真的发生我也无法预料的冲击和逆转,我起码不至于无人可用。”
辛芽那点小聪明用在揣摩大老板的心思上勉强够用,但公司上的事,她能领悟的全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她不清楚短短几天,小燕总和燕副总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她清楚,如果所有事情在一开始就是预谋好的,她们此时已经立在孤舟中。
——
燕绥在公司待了一天两夜,燕沉搭乘回南辰市的航班后她终于能歇口气。
傅征一大早给她打了电话,听她声音清醒得不似刚睡醒的样子,到嘴边的话改问:“这个点你醒着?”
燕绥瞄了眼时间,早上六点半……对于她的生物钟而言的确是有点早,但傅征这话听着怎么就那么不顺耳呢?
她回呛:“怎么着,这个点我就不能醒着?”
傅征没跟她抬杠,淡着语气道:“我来查岗的。”
“查哪门子岗啊?想知道我边上有没有男狐狸精还是想知道我在哪个温柔乡?”她推开椅子起身,站在落地窗前伸了个懒腰。
辛芽推门进来时就只看到她家小燕总露出一截小蛮腰十足倦懒的样子,没瞧见她在打电话,直言道:“燕总,你都累瘦了。”
话落,见燕绥转身,耳边还贴着手机明显在接电话,顿时捂住嘴,一副“我失言我该死”的惊恐状。
燕绥顺手把手机递给她,接过她手里的浴巾和换洗衣物:“我先去洗澡,岗你慢慢跟辛芽查。”
辛芽手足无措地接过她硬塞来的手机,低头瞄了眼,见还在通话中,双目圆睁,顿时死机。
这这这……什么情况啊?
直到电话里,傅征“喂”了两声,辛芽才手忙脚乱地接起来,点头哈腰地解释:“傅傅长官,燕总去洗澡了……”
傅征:“我听见了。”
辛芽都快吓哭了,捂着电话往外走,边走边继续解释:“燕总一直在公司,半步都没出去过。昨天下午周常会议后,下午就见了淮岸老总,都是正常来往……”
傅征差点失笑,打断她:“我不是问这些。”
辛芽脚步一顿,脑子终于清醒了些:“那你问,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傅征在玄关换了鞋,拿了车钥匙出门:“她这两天是不是都没休息?”
辛芽想了想,答:“休息是有,就是加起来……也没她正常作息的一半。”话落,听那端只有规律的脚步声,颇有压榨小燕总的负罪感,明明她才是被压榨的那一个。
“她上午还有工作安排?”
“没有了。”
傅征上车,启动引擎,仪表启动的提示声里,他说:“那我来接她。”
——
半小时后,傅征到公司楼下。
辛芽生怕傅征久等,催着把燕绥送下楼,直到塞进副驾,看她系上安全带,这才眉开眼笑地退后一步目送两人离开。
燕绥透过后视镜看自家傻白甜助理脸上那慈祥仁爱的姨母笑,忍不住皱眉头:“不就一年终奖,小姑娘年纪轻轻就为五斗米折腰。”
话落,她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侧目看傅征:“去你家还是我家?”
她困得厉害,洗完澡的清醒劲从上车起就被消磨殆尽。
傅征瞥了眼她还半湿的头发:“你家。”
燕绥没异议,手指支着眼皮,懒洋洋道:“那你开快点,我一睡着谁都叫不醒。”
——
燕绥那小区离公司近,车停在地下停车库,她领傅征上楼,重新翻修清扫过的公寓连她也是第一次来。
她开门,换鞋,进厨房给他倒水:“喝什么?茶,酒,饮料?”话音刚落,听见傅征跟进来的脚步声,正欲转头。
他从身后拥上来,一手环在她腰侧微微一收,从后把她揽进怀里,另一手越过她,抽走她手心里的茶杯随手放在流理台上:“去睡会,这些我自己来,嗯?”
他声音低沉,嗓音似自带共鸣,燕绥被他抱在怀中,感受他胸腔的震动,耳朵忽然有些发烫。
她怔了几秒,没敢回头:“那不管你了,你自己随意?”
“嗯。”他低头,鼻尖在她耳后轻轻蹭了蹭,摩挲到她有些湿漉的发丝,带了微微的凉意:“把头发先吹干。”
明明……他也没做什么,燕绥却被他诱惑得一塌糊涂。
她吞咽了一声,在他怀里转身,后腰倚着流理台,抬眼看他:“辛芽跟你说什么了,让你跟哄小孩一样哄着我。”
傅征反问:“非得她跟我说什么,我才能哄着你?”
燕绥的视线从他一丝不苟锁好纽扣的领口滑至他的喉结,又缓缓落到他的唇上,最后才在他的凝视下和他对视。
她笑眯眯的,微微踮脚,伸手环住他的后颈:“你不是最能看透我吗,那你看看,我现在在想什么?”
她一双眼,不躲不避地和他对视。眼里有流光,有星辉,全部揉碎在她的眼底,顾盼生辉。
傅征情不自禁低下头:“我只知道我想做什么。”
燕绥笑起来,指尖抵住他的嘴唇,和他就着彼此呼吸可闻的危险距离,一字一句问:“辛芽是不是跟你说我有起床气,得小心哄着?”
傅征失笑:“是说过。”
他拉下她那根手指,在手心里把玩着,有几分漫不经心:“哄你还得有权限?”
燕绥轻哼了一声,有那么几分小得意:“寻常人哄得起嘛?”
还真哄不起。
“我呢?”没了她手指的阻碍,他低下头来,鼻尖轻蹭了蹭她的,重复:“那我呢?”
鼻尖被他蹭过的地方像是点起了火星,酥酥麻麻的。
燕绥的意志力被他瓦解得零零碎碎,对视着他的眼睛,仅剩的一点理智让她抵挡住了已经送上门的傅征。
她往后倚着流理台,试图和他拉开些距离。
这种时候,这个男人的强势顿时显露无疑,他寸步不让,甚至更加得寸进尺,握住她的手环在他的腰上,他抵着她的脚尖又逼近一步。
半步的争让,燕绥已经退无可退。
她被迫和他继续对视:“你上一次亲我,我可以糊涂点不跟你计较。你再亲我,自己可要想好了。”
他的声音本就低沉,这会更加故意的低缓和温柔:“谁准你糊涂了?”
“你……”燕绥顿时气乐了,环在他腰上的手狠狠捏了他一下。
傅征身材精瘦,她这一掐没掐疼他,倒是自己磕着了指甲。
他闷声笑,笑着笑着似忍不住,低低笑出声来。
“我想好了。”他干燥的唇轻轻碰了碰她,似试探一般。见燕绥不动,他低头吻上去:“不拥有你,我怕是要后悔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一大早打电话殷勤接送,早就知道傅长官你不怀好意了╭(╯^╰)╮哼!
停在这,让两只亲到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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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他与爱同罪59
第五十九章
燕绥环住他后颈的掌心潮热, 抵着流理台的后腰又凉得彻骨。
浑身软绵绵的,全靠他的劲支撑着。
原本意识就浑浑噩噩的, 被他亲吻着,大脑更加混沌。
唯一清晰的——他是傅征。
七点多的清晨,阳光宛如初生。她一夜未合眼,被这温柔的带着暖意的阳光抚触, 坚硬的心脏似被凿开了冰口, 注入了温水。
直到被傅征拦腰抱起, 她的掌心贴在他的颈侧, 目光从他湿润的双唇移到他的耳侧,她低头, 用鼻尖轻蹭了蹭他的耳廓:“傅征。”
“嗯。”他应了声, 把她送回房间。
她难得这么柔顺,像打瞌睡的大猫,伏在他的怀里, 一动不动。
傅征俯身,把她放到床上, 问:“要不要换衣服?”
燕绥摇头:“不换。”她只能睡一会,下午见完郎其琛,还要回公司和燕沉开会对接。时间对她而言,紧张得像是从海绵里用力挤出来的,一滴都浪费不得。
她的意识渐渐朦胧,何时睡着的一点印象也没有,只记得耳边有吵人的吹风机声, 傅征和她说了句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彻底沉入睡眠里。
——
醒来时,半遮半掩的窗帘里透出一缕正值骄阳的日光。
燕绥遮眼,凝神听了听。
屋里没有别的声音,傅征不在。
她慢吞吞坐起来,看了眼时间,离和郎其琛约好的还有一小时。
燕绥摸索到压在枕下的手机,边起身,边开机查看消息。
辛芽日常汇报工作安排,今天特殊,她还多加了一句:“已联系过目标人物,正常接触中,小燕总你安心休息!PS:对我的年终奖上点心啊,求您了!”
燕绥嗤地笑了声,洗漱后谨遵傻白甜助理的殷殷教诲,给傅征打电话:“在哪?”
“楼下停车库。”和他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锁车门的声音,“趁你睡着,去修理店把大G开回来了。”
他不提燕绥差点忘了,前几天车祸后大G送去奔驰店维修,隔天客服就给她打了电话和她预约提车时间。她回了句先放着……就没然后了。
这些事原本都是辛芽操心,她也理所当然惯了。忽然换他来做,不知道是不是身份变了的缘故,简单的一件事,燕绥也能听出不一样的亲密。
她对傅征已经是她男朋友这件事后知后觉,怔了足足三秒,下意识摸了摸开始发烫的耳朵尖,嘀咕:“你先别上来,就在楼下等我。”
话落,不等傅征回答,她又飞快地补充了句:“我需要时间消化下,几分钟,给我几分钟就行。”
傅征一脚已经迈进了电梯,闻言,迟疑了一瞬,仍是按下楼层键:“别挂电话。”
燕绥刚准备按上屏幕的手缩回来,她颇有些恼羞成怒,手机扔在玄关鞋柜上,僵持了数秒后,她狠狠闭了闭眼:“你上来。”
话音刚落,电梯到达的声音隔着一扇门在两端重合。
——
燕绥没开门,她听见傅征的脚步声停在门口。
一秒,两秒,三秒……
他始终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两侧耳朵的温度终于冷却,燕绥不自在揉了揉发僵的后颈,上前一步,压下门锁开门。
傅征站在门外,门开的瞬间,他按下计时器:“两分二十五秒十三毫秒。”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含了口烟,不疾不徐吞吐着。
燕绥刚做好的心理建设瞬间崩塌得连地基都不剩,她觉得自己就不是个扭捏的人啊,怎么遇到傅征的事,就变得反复无常?
她强制冷静了几秒:“我先换鞋。”
傅征不语。
燕绥当他默认,转身扶着鞋柜换好鞋,出来带上门后,她顿时松了口气,终于敢和他对视:“我好了。”
傅征显然没有就这么让她糊弄过去的意思,摸出烟盒,敲了根烟咬住,也不点,眯眼看了她会,说:“不咬着烟,心里烧着火,总想对你做点什么。”
他的语气无比自然,尤其最后半句云淡风轻,跟谈论天气一样。
燕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又是后知后觉发现他的情绪不太对。不像生气,更不像发怒,看着她的眼神带了几分揣摩,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太仓促了你没心理准备,还是我让你觉得这事不够踏实,没有真实感?”他咬着烟,低叹一声,指尖挑起她的下巴不容她躲避,俯身和她对视:“说话。”
传说中日天日地一脸攻气的小燕总还是头一次彻底被傅征的气场震慑,舌头险些打结。
傅征也发现自己似乎凶了点,松开手:“你撩我的时候,你没想过这一天?”
直到此刻,燕绥才发觉把傅征拒之门外的举动有多不理智。
她伸手,指尖从碰到他的衬衫起就像是拥有自己意识般,她上前一步,从他外套里钻进去,严丝合缝地抱紧他。
“以后可以不用经过你同意就抱你了,对不对?”她瓮着声音,问。
傅征低头看她。
燕绥并不需要他回答,踮起脚,亲他的下巴:“也可以想亲你就亲你了,是不是?”
“发脾气会哄着,打电话不用再找理由,只要是想你就可以,对吗?”
她一连三个问题,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抽走他咬在嘴里未点的那根烟,“我以前也没喜欢过人,有男朋友还是头一回,我还不太适应因为你才有的那些情绪。”
这些话,与其说是解释给傅征听的,不如说是她讲给自己听的。
那些反复的,无所适从的,后知后觉的情绪不过是因为忽然拥有了傅征。她从未尝过两情相悦的滋味,毫无敬意也从未有过期待。
当这诱惑,从心底破土而出时,她才发现,她无法抗拒。
——
傅征对燕绥有心思起,迟疑过犹豫过,但始终没有停止朝她迈去的步伐。从索马里到国内,征途万里。
他也记不清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盘算着和她走到这一步,也许是在摩加迪沙,她说“你也就是占了时间的便宜,放几百年以前,你这样可是要娶我的”开始,也许更早,在索马里相遇那晚。
他一早知道燕绥对他十分真心用三分,设路障,放靶圈,或撵或设套,一步一块糖,哄着她尝到了甜头继续向他走来。
本以为她是缓过清晨的迷糊劲,看懂了算清了,想不认账了,就是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他沉默着俯低身子回抱她。
他不说话,燕绥心里反而没了底,她想看看他的表情,刚一动,被傅征抱得更紧。
耳边,他的呼吸声微沉。片刻后,他说:“我知道了,我会更有耐心。”
傅征的话通常都是可以当做承诺听的,他说出口的必然会做到。
燕绥心念一动,莫名有种自己亏欠了他不少情债的愧疚感。
当初是她先撩他的吧?也没管他同不同意。哪怕后来发觉自己这一步一步跟踏进他算好的陷阱里一样,可燕绥千方百计的,不就是为了达成和他不清不楚的目的吗?到后来,欲擒故纵的是她,搅和进他生活里的也是她,现在尘埃落定了要他屈就的也是她。
这么掰着手指算,条条框框,她是真的欠了他不少。
于是,自觉自己情债累累的燕绥沉默了一路,直到车停在小妹餐馆,她从副驾下车和傅征并肩而入时,想起一事:“先瞒着其琛?”
话落,在他的眼神下立刻改口:“好好好,不瞒不瞒。我就是觉得他一知道,不出二十四小时,全世界都知道了。”
傅征脚步一停,意味深长地问:“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燕绥:“……”她刚才怎么就没哑巴了呢!
——
郎其琛等了半个多小时,上蹿下跳,抓耳挠腮。趴在二楼包间窗口看到燕绥从傅征的座驾出来时,激动得险些从没二楼直接跳下去,欢天喜地地下楼迎接:“姑!”
他自动屏蔽傅征,揽着燕绥左肩往楼上走,一路碎碎念。
从训练多辛苦教官多不近人情念到他有多想念燕绥,傅征有多公报私仇,小妹端上来的菜都没能堵住他的嘴。
燕绥生怕傅征现在不动声色,回头却一笔笔再跟郎其琛秋后算账,那时候她可真就鞭长莫及了。于是,她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你姑爷爷回来了。”
郎其琛怔了几秒,吮着蟹腿有些不敢置信:“那他还走吗?”
燕绥还没回答,他自顾自接了一句:“最好别走了,留下来给你物色对象。他认识的青年才俊能排个南辰市的头尾,还不是任你挑任你选。”
燕绥:“……”这回真是神仙难救了。
果不其然,傅征筷子一搁,面无表情道:“两个选择,要么把这句话咽回去,要么回去负重越野五公里。”
平时,别说傅征面无表情了,他就是眼锋一扫,郎其琛双腿都打颤,怂得完全没眼看。但今天不一样,他姑就在边上看着呢,死也不能认怂。
“我说错了什么了你就让我把话咽回去,就许你跟我姑暧昧不清拿我姑当备胎不许我姑去找男人啊。”他下巴一抬,傲娇无比。
傅征低笑了声,一字一句道:“不然你问问你姑,你哪里说错了?”
“她说的话,你总该信吧?”
☆、第60章 他与爱同罪60
第六十章
郎其琛被郎誉林接到大院后, 整个童年,甚至少年期、青年期, 贯穿他这些时期最重要的人就是燕绥。
他的使坏耍小聪明是和她学的,他的嘴甜会讨长辈欢心是和她学的,他对理想的坚持和努力生活的态度也是和她学的。
要说一开始郎其琛见着燕绥有些得意忘形从而忽略了不少细节,这会他被傅征一激, 发热的头脑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要是真跟燕绥求证, 那才遂了傅征的意。
郎其琛又不傻, 傅征和他姑什么情况他心里还能没点数?
他剥了只梭子蟹夹进燕绥碗里, 拐着弯道:“姑,我跟你说, 找男朋友不能只看皮相。长得好有什么用, 你得照着我这样的找。”
燕绥给傅征递了个眼神,很是配合帅侄子,问:“你哪样的啊?”
郎其琛嘴甜人暖, 最会哄人:“我姑这样长得好看又会赚钱的女人,不得配个会心疼人的?别找糙汉, 也就满足下视觉效果,相处起来毛手毛脚,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怜香惜玉。”
“姑你看,你进来我先给你拉椅子对吧,伺候着你坐下了,端茶倒水冲洗碗具,哪件事让你动一下手指头了?上了菜, 第一口热的先往你碗里夹,你眼睛往哪瞟一眼我就立刻把菜给你送到嘴边。数十年如一日!”
最后那句话,真挺着腰杆,掷地有声。
燕绥咬碎蟹壳,漫不经心地又问:“那你觉得傅征是哪样的啊?”
郎其琛先不屑的哼一声:“我不说,他小心眼起来能让我负重越野十公里。”
燕绥接过傅征递来的湿巾擦了擦指尖,横了他一眼,轻轻柔柔道:“他敢!”
傅征失笑。
往常总是面无表情铁血铮铮的人,忽然露出这样一个无奈又柔软的笑容,郎其琛都看呆了……
妈的,这两人一唱一和,真当他傻呢!
郎其琛正委屈,忽听燕绥叫他名字,不是什么小兔崽子小狼崽子,也不是连名带姓的郎其琛,而是和姑爷爷姑奶奶一样,叫他“阿琛”。
燕绥叫他“阿琛”的次数屈指可数,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他不知道第几次分手后,她去酒吧接他。
冰天雪地里,她把他拎到对面的洗车店,抢过洗车工手里的水枪从头浇下,直浇得他神智清醒,发着抖站在门口。印象太深刻,以至于每次她要说正事,叫他“阿琛”时,他都能回忆起那天深入骨髓的冷意。
郎其琛下意识打了个寒颤,正襟危坐:“姑,你说。”
燕绥没卖关子,稍作整理,便道:“我跟傅征在一起了。”
——
不意外。
一点也不意外。
从起初听燕绥跟他打听傅征起,眼看着就要一年了。他早从当时的不敢置信,到觉得他姑就是牛逼,挑男人都挑骨头最硬的啃。心路历程在历经山路十八弯后,早已理所当然。
别看郎其琛整日嬉皮笑脸没个正形,有事没事就爱给傅征添堵。傅征在部队,无论是战士,教官,队长,每个身份都让郎其琛打从心眼里敬畏。
燕绥就更别提了,他姑宇宙第一完美,只有男人配不上她,谁敢挑剔她一点不好,他急眼了能把他脊椎都给拧断。
刚才他就有预感,这会由燕绥亲自告诉他,像是松了口气,可等缓过劲来又觉得心里涩得厉害。
郎其琛消化了会,抬眼看燕绥,扯起唇角露出笑意:“你开心就好,我就想看到你开心。”
这笑容维持了没几秒,他的表情一垮,端起茶杯仰头灌了一口茶,衔住到嘴边的茶叶呸了声。
他转头盯住傅征,眼睛揉得通红:“我姑怕水,所以我学游泳,水性好。她不爱喝酒,酒量全是为了应酬练出来的,她怕酒后失德被人算计。只要我休假,无论多晚都会送她回家。我姑睡眠不好,姑奶奶说她是小时候吓着了容易梦魇,你晚归千万别吵着她。”
燕绥侧目看他,这是她第一次听郎其琛说这些。
往常他总是嘴贫,说的话十句里九句都在耍滑头卖弄小聪明。头一回这么郑重其事,她心里一软,眼尾一柔,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没插话,也没打断,听他把话说完。
郎其琛说:“以前这些事都是我做,以后就交给你了。”
傅征话不多,认真听他说完,举杯,杯座在玻璃转盘上轻轻落定,发出一声轻叩。两个男人之间隔了一个她,像是缔结盟约一般,语气庄重:“放心。”
郎其琛做事颇具仪式感,但等这仪式感一过,他立马原形毕露:“姑,我是第几个知道的?”
“第一个。”燕绥舀了勺蛋花,眼也没抬:“恭喜你,可以给全世界报信了。”
被看穿,郎其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他的寸头,又问傅征:“你们会结婚吧……不然我刚才那些话就白说了,我难得文采好一次。”
傅征缓缓眯眼,语气危险:“有本事站我面前再说一遍。”
郎其琛觉得傅征对他的胆子一定有误解,他立刻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安静了没片刻,又一惊一乍跳起来:“卧槽,恋爱报告我押的半年后!”
这回轮到燕绥皮笑肉不笑了,她觑着自家缺心眼的帅侄子:“去跟小妹要副针线,我看看能不能缝上你的嘴。”
郎其琛:“……”真社会底层人员!
——
郎其琛是自己走回去的,走出几步还特意回头问站在车前目送他的燕绥:“姑,我的背影看上去是不是特别失魂落魄?”
燕绥“嗤”地笑了声,反问:“你要是不哼《小跳蛙》,看着应该能更失魂落魄些。”
他听了直笑,这次转身直接过了马路,挥了挥手,没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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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征送她回公司,半路进加油站加油。
靠近市中心,加油站车流较多,队伍纵向排了不少,只有自助加油机还有空位。
傅征停好车,取了油卡,推门下车。
燕绥嫌下车麻烦,从未试过自助加油机,看他动作熟练地把加油卡插进磁卡孔,输入密码按下确认。
她往常从不关注这些,顶多百无聊赖地看着加油机显示屏上的数字一格格飞快跳跃。这会看他提了油枪加油,从敞开的车窗里半探出身子。
傅征开了油箱盖,手指往上扳动油枪手柄,扣上锁扣后他松手,侧目看她。
鸭舌帽的帽檐压得有些低,他的眼神就贴着帽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许是加满要一会,他没一直站在车后,走了几步倚着车门,从口袋里摸了块水果糖递给她:“买烟,零钱找不开我就换了一把糖。”
他又摸出块糖,剥了糖纸喂到她嘴边。
燕绥张嘴含住,礼尚往来地剥了自己手里那块喂给他。
晒了数小时的车厢气温闷热,她上车起就脱了外套,只穿了一身衬衫,衣袖半卷,露出一大截雪白皓腕。腕上系着根编织精巧的黑绳,坠了粒精致的铃铛。
傅征的目光凝在她的手腕上,停留了数秒。
燕绥以为他在打量那根手链,晃了晃铃铛:“铃铛芯拔掉了,所以没声音。”
这是郎晴在她到燕家一周年送她的礼物,铃铛会发出声音,老师不让带。她又实在喜欢,后来还是燕戬捏着小镊子拔掉了铃铛芯。她这才偷偷带着上学,小心地藏在袖子里。
时间久了,编绳磨损严重,几乎每隔几年都要换一次。从红绳子渐渐换成黑绳子,大部分时间都没舍得取下来。
油箱加满的提示音响起,傅征回过神,咬着水果糖,拔油枪架回托槽,关紧油箱盖,取卡,打印。他从车尾绕过来,开门上车。
车来车往,燕绥嗅着这混着汽油味道的烟火气,咬碎了那颗水果糖,含糊不清地叫了声他的名字。
傅征转头看了她一眼,握着档把的手越过中控牵住她。
他的掌心温热干燥,从握住她起,手指就不安分地沿着她的指缝根根插入,直到最后严丝合缝地和她十指相扣,他终于满意。
分神看了燕绥一眼,他咬着糖,学她刚才的语气,问:“怎么了?”
“有个事要跟你说。”燕绥酝酿了下,解释:“前两天网上曝出过一个我的视频,视频里不止有我,还有你。”
傅征很少上网,自然也不知道这回事,闻言,凝神听她继续往下说。
“是那天在泰拳馆的监控录像……”她轻咳了声,绕过彼此心照不宣的那件事,说:“我第一时间处理了,对你不会有影响,但这件事还是要知会你一声。”
傅征对来龙去脉不了解,但他了解燕绥,她说处理了那就是解决了,知不知道这件事对他而言,一点影响也没有。
他琢磨了几秒,趁路口红灯,沉吟道:“李捷那边有新进展了。”
燕绥“嗯”了声,显然很感兴趣。
“李捷被拘留两天后,来过一个备注叫程姨的电话。他交代,这个程姨是他的远方亲戚,但亲属关系里并未查明,所以刚开始调查时遗漏了。”
燕绥唇边的笑意微敛,她确认道:“程姨?”
“对。”傅征顿了顿,见她脸上笑意尽褪,眼角锋芒又似冰棱般锐利,有些心软,只是这句话不得不说:“确认是程媛无误。”
作者有话要说: 刚恋爱,哪能上阵就齐活,循序渐进嘛,不要急~
昨晚码完字凌晨两点半,睡眠质量太差,五点才睡着,一整天跟浆糊一样。
修仙要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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