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殊途同归(十三)
作品:《刃上吻》 容鹿鸣爱护萧正则若幼弟,即便到了后来,见他岳岳荦荦、如此少年,也只当他是枝头的一支玉兰,世上最好的玉兰。她在旁边不时赞叹,会忍不住向亲友夸耀。
也曾想过,京中哪家娘子会不倾慕于他?她自己却不曾动过半分折枝入襟怀的念头。
那时以为,她不能享有的书画之乐,庙堂之远,当是由他享了,他是她的冀望所在。竭力助他成了静妃养子,又为避嫌刻意疏远,听他不时老气横秋地喊她“老师”,不称“师父”,她也只一笑,若他能安稳度日,自己承些误解又何妨?
及至后来割席,知道二人终究殊途。想他大约是有些恨意的,却不想没过几年,他竟做局强娶了自己。
“孽缘呐。”容鹿鸣坐在瘸腿的榆木案桌前,想来,自己对萧正则,不过是个溺爱过甚的师父,好吧,在这高徒看来,或许是有些薄情,可怎么就到了现下这个情景了?
手指拂过案面的坑洼,上面的一些刻痕是萧正则儿时留下的。映照着晨间日光,容鹿鸣触摸着,纹路有异。她偏头而视,那里刻的竟是两个歪歪扭扭的字——“鹿鸣”。
不宜多思,且顺其自然吧。见惯了生生死死,容鹿鸣常这样对待自己:把许多事情交给光阴,几多流转,终会默默了结。若连光阴都无可奈何,那她便认命。
战场之上,朝堂之中,她都有激进的时候,唯独论及自己时,她成了个“老庄”的门徒。
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美盼,笔墨纸砚可有带来?”
“带了。”美盼捧出个黄花梨的小木箱,说是陛下吩咐昙现公公特意送来的。
容鹿鸣画画、写字,别的不挑,没有笔都行,她直接用手指蘸墨写。但挑纸与墨。
“娘娘还有心思书画?”
美盼尚不清楚容鹿鸣要做什么,心下忧急。
“前几日小虎递进宫里的账本,带来了?”
“在书箱里。”
“取来。”
“是。”美盼把书箱搬了来。
是如意楼的账本。
容鹿鸣翻开账本,美盼在一旁看着——真是,好多好多钱!鲜少人知,容鹿鸣是这如意楼的幕后老板。除此之外,她还有东市及西戎边境的数间商铺。在其经营之下,仅如意楼便堪称日进斗金,多年来稳居京中酒楼第一把交椅。
容鹿鸣翻得快,美盼渐渐跟不上了。
“带话给小虎,账目甚好。”说罢,她抬手把账本的外皮撕了。
“少将军?”
“无妨。”容鹿鸣自书箱内抽出张青蓝棉纸,叫美盼取来剪刀、针线。
她手很巧,不过盏茶功夫,连裁剪带装订,已为那原先的账本换了个皮。
她闭目,在脑中想了片刻。西戎贵族皆习汉话,世家之中,也以习汉话为荣。宇文靖那个贴身侍卫,蓝英,汉话说得极好,汉字写得也不错。她向来过目不忘,提笔,仿着蓝英的笔迹,于新制的账本封面上写下三个字:吉祥居。
当年陪容鹿鸣去西戎的是容小虎,美盼听他提过吉祥居,知道是在西戎靖王宇文靖的封地,表面上是座酒楼,实则各路情报均可在此汇集交换。
容鹿鸣又翻了遍账本,在特定的几个日期处改了几个数字。然后合上,递给美盼,“叫容家的暗卫速速送去吉祥居。直说,交给账房蓝英。”
“蓝英不是那个侍卫吗?”美盼问。在两国边境,蓝英还是有些名气的。
容鹿鸣忍不住哼笑,“你先去,回来再同你说。”
吉祥居其实受宇文靖掌控,同样受其掌控的,还有军械坊。容鹿鸣当年与容小虎秘密潜入那里,是想借机获取信任,进入军械坊,盗取西戎新式弓□□。
结果,受到宇文靖的启发,她将那弓弩进一步改进为连弩。宇文靖觉察了她的身份,却又与她成了挚友。
当年归家之时,在马车上,虽因迟迟不回,由哥哥亲自出马来抓,被扛在肩上带出靖王府,小腿上还挨了哥哥几巴掌……
容鹿鸣献宝似的,将绘出的连□□展示给哥哥容雅歌看。
容雅歌先是叹了句“精妙”,接着道:“宇文靖可知道这个?”
容鹿鸣沉默着,只拿大眼睛望着哥哥。
“你说,我不怪你。”
“也许知道。”
“连弩若成,必为军中利器,为何让他国知晓?”
“若两国皆有利器,便明白如果开战,两国皆逃不脱众多死伤。那么,在本就可以达成盟约的时候,当会更容易选择重盟吧?”容鹿鸣对容雅歌说。
“年纪不大,思虑倒不少。”容雅歌笑了,没有责备,反是摸了摸她的头。
当年想来也奇怪,被察觉身份后,宇文靖也不说破。反叫她又在军械坊呆了数日,也不甚避讳,反倒仍来找她聊天。
她那时以为,是因为两国即将重盟,宇文靖自然要以礼相待。可后来觉得,那不是疏离谨慎的礼遇。宇文靖对自己的信任、亲近有些过了,仿佛自己是他的故人。
向她求亲被拒后,宇文靖倒不觉局促,照旧不时约她喝茶,君子坦荡荡。
第一回挑明她的身份,竟是为了给她看账本。
宇文靖身旁之人,最得其信任的,便是蓝英。军械坊他亲自管着,吉祥居的事务,则多是交给蓝英。
蓝英的兵法、剑术都堪称了得,可经商之事……每回见他递来的账本,宇文靖都头大。
“想来你平日辛苦,不必再自己做账了,去请个账房先生便是。”
“为靖王分忧,不辛苦。”
“听话,快去请。”宇文靖以指节敲了敲眉心。面前这账目乱的,估计随手拿把树枝子来摆,都比这清楚。
不几日,账房先生请来了,不几日,新的账本送来了。宇文靖翻开来看,心说:“无妨,亏得不算太多。”自己家底厚,随便蓝英折腾。
又过了年余,宇文靖连翻开账本的勇气都快没有了。银钱倒是其次,他觉得面子真有些挂不住了。蓝英浑然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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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为,吉祥居安然无事便是好的。
有一日,蓝英送账本的日子。那青蓝棉纸的封皮,宇文靖是真翻不动了,直望着窗外的花园,有蝶儿悠悠落在初开的秋葵瓣子上。蓦地福至心灵,宇文靖想:我愁什么呀,那容家少将军不是正在我府上?
立即令后厨置备午食,力求丰盛。然后叫蓝英去请容鹿鸣。容鹿鸣那会儿还用着“萧二”的名号,与她同来西戎的容小虎是“萧四”。偌大的靖王府中,唯有宇文靖知晓他们的真实身份。
香橙虫草鸭、醪糟红烧肉、刘公雅鱼、甜烧白、盐煎肉、干煸鳝片、冷锅鱼、甜皮鸭、清蒸江团、跷脚牛肉……紫檀茱萸纹嵌螺钿的八仙桌上,满满一大桌,有些菜容鹿鸣吃过,有些,也只是听说过。
容小虎跟在容鹿鸣身后,他全然没想着吃,对自己擅长烹饪的“萧家四郎”身份相当入戏,此刻只想去后厨,恭敬地朝那几位大厨求教。
蓝英走在最后,见那满桌佳肴,心里益发困惑,前两年,太子初立,过访府里,也未见着自家王爷如此盛宴款待,这萧家兄弟,到底是什么人?
“酒”过三旬。那“萧二”似是从不饮酒,宇文靖也随她,着人沏了壶上好的茉莉香片,配此佳肴,也算得当。
茶盏略停,宇文靖使了个眼色。蓝英捧来了吉祥居新送的账本。
宇文靖拿了过来,搁在容鹿鸣面前。
容鹿鸣万分惊讶:“王爷这是何意?”连一旁的“萧四”都辨不出,她是否在做戏。
宇文靖浅笑着,“听闻晋国京中有一酒楼,颇负盛名,叫如意楼。二郎可听说过?”
“略有耳闻。”容鹿鸣饮了口茶。
眼见面前人神色自若,宇文靖觉得益发有趣,开口便道:“据说,那里一楼的厅堂内,有幅极出名的章草……”
“王爷。”
“写的是‘娶妻当娶容鹿鸣’呐”,紧拦慢拦,还是叫他说了出来。宇文靖又压低声音,“说的不就是幕后老板你吗?”
容鹿鸣蓦地后靠一分,是警惕地姿态。却又瞬间笑了,亲手给宇文靖斟了杯茶,递过来时,声音低低:“王爷的暗卫,挺厉害嘛。”
知道她是如意楼幕后老板的人,整个京中,不出五人。连那题章草之人都不晓得。
宇文靖接过甘芳盈盈的热盏,“彼此彼此。”他是吉祥居幕后老板之事,西戎国内几人知晓?不是一样被她查探到了。
“不谈旧事,二郎先帮本王看看,这吉祥居……问题出在何处?”
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宇文靖这顿饭,囊括西戎众佳肴于一席,确实不易遇到。
只得搁下象牙箸,翻开面前青蓝棉纸的封皮。她翻得很快,先是有些惊讶,接着,竭力压住笑。
“想笑就笑吧,别把你憋坏了!”
“哈哈哈,靖王爷,萧某敢问,这吉祥居日常由谁经营?”
宇文靖指了指蓝英。
“蓝侍卫铁面无私,剑术了得,算学方面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