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殊途同归(九)
作品:《刃上吻》 容鹿鸣的书、画皆是容止和容雅歌亲自教的。每日学完这些,白管家便把她送到城郊陆徐的药铺里。
白管家觉得自家女公子相当了得,前些日子他伤风头痛,女公子给他号了脉,写下张药方。
他亲自去相府附近的药铺抓药。那掌柜的为他号过脉,直言这药方开得精当。待闻听这药方出自一女娃之手,顿时惊叹不已。
容鹿鸣见天在陆徐的药铺里打转,诸种药材摸过来,什么都敢往嘴里塞。容雅歌闲了也来,什么都不干,就是看着他妹妹,随时去抠她的嘴。他可听得真真的,陆郎中说,这些药材中,有的有剧毒。
陆徐的声音不时从库房远远传来,夹杂着微风,“令仪,看好你妹妹,她见什么都好奇。中毒好几次了。”
“……鸣鸣,黄芪也给我放下。”容雅歌立即说,走过去把她紧紧牵着。前几天她拿蜜炙黄芪当糖嗦,苦味儿浓了就吐,吃得直流鼻血……
没过多久,陆徐声名鹊起,他是真的阎王手里能抢人的。贵宦的马车填塞了他药铺前的窄道。先皇也闻听了他妙手回春的种种事迹,下旨征召。
陆徐不惊也不喜,立在柜台里就一句话:“草民不惧死,但有三个条件,得陛下允准,方可入宫。”
先帝着实爱才,一一允了。由是,陆徐陆院判有时在太医院,有时在城郊药铺,有时又要外出寻药。他医术太好,药到病除,从无失误。后来,他还随容雅歌出征数次,做过他的随行医官。
陆徐是在报恩。犹觉得纵使一生为犬马,亦不能报答容家大恩。
容鹿鸣知道师父陆徐是西戎人。容家的许多事,容止都会同她和容雅歌说。她不被当做一个只能用于联姻的女子。她同哥哥容雅歌一样,皆是容家的股肱。既受家族庇佑,又令家族饱受荣宠。
到了冷宫大门处,眼见容鹿鸣显出些压不住的兴奋,怕是连胸口疼都忘了。陆徐直叹气,教过这么些徒弟,连带那个“干侄子”在内,他最中意的,就是眼前这个,奈何她表面文人雅驯,内里却是一身反骨。有时,她那种孤注一掷的疯狂,连他都害怕。
他真该把她带回西戎的,不,不能回西戎,哪怕违逆先祖在天之灵,他也甘愿承受天谴。
就把她带出皇宫,在两国边境寻个村子,继续开药铺。过个几年,她若愿意,为她寻个可靠的夫婿,绝不能是萧正则这样的。若不愿意,那就怎么自在怎么活吧。
这样,也算是以自己的微薄之力,告慰她过世的母亲。
要不是师父陆徐跟在身边,容鹿鸣只怕推门就要进去。想了想,觉得确实与礼不合,于是问身旁几个御前侍卫:“人多眼杂,要不,你们把我押进去?”
那几个人差点跪下了:“少将军,卑职万万不敢。淑妃的事,那镇国公……”
他们不敢再说,恭敬一礼,转身走了。
“走,师父。”容鹿鸣捂着胸口,朝陆徐行了个礼,请他先行。
见她那嬉笑的样子,陆徐都不想搭理她。唉,又能怎么办?毕竟是自己教出来的。
只得走过来扶稳她,“你呀,悠着点儿吧。”
容鹿鸣确实挺开心,以后的事以后言,现下,她终于寻到个躲清静的地方,安安稳稳过几日。
推开冷宫大门,侍立一旁的老太监朝她恭敬一礼,“皇后娘娘,请随老奴来。”
容鹿鸣随他往纵深处行,越走越心惊。
“其他人呢?”她问。当年静妃与先皇后争斗不休,好几位嫔妃被波及,均被打入冷宫。再加上前朝的一些可怜人,人数应当不少。
“回皇后娘娘的话,陛下有令,皇后娘娘在此,不许她们随意出屋。”
最后,他们在一处熟悉的偏殿外停下,容鹿鸣犹在挣扎,转身想走,“确定是这里吗?”
老太监又是恭敬一礼。
不仅容鹿鸣没料到,一旁的陆徐也没料到。
这处偏殿,他们两人都熟悉——萧正则在这里出生,他生母在这里被赐死,容鹿鸣第一次在这里救下他的命……
容鹿鸣以为,这里承载着萧正则的悲戚,早就该被拆毁了,没想到……
“看来,他恐怕真的难以舍下你。”陆徐悠悠道。说罢,径直走了进去。
物是人非。
简陋的偏殿里,一切如昨。
中央仍摆着那张榆木案桌,斑驳的案面上,仍可看见萧正则小时刻下的几个字。案桌的一条腿短了一截,容鹿鸣当年垫下的瓦片,犹在。
当年她从阎王手中将萧正则抢回来,守了他几日,日日喂他吃药。
那个年纪的孩子,会乖乖吃苦药?有时会,有时不会,容鹿鸣不管,就硬喂。药碗搁在缺腿的榆木桌案上,有时一晃,药汁漾出。
“去东市买个新的来。”容鹿鸣对当时跟在身边的容小虎说。
“不必了。”答话的却是小小的萧正则,“这桌案与这屋子正相称,若换了新的,恐怕会令人生出妄念。”
听了这话,容鹿鸣不禁多看了萧正则两眼。起身走到院里,于小花坛里寻了块破瓦。
说是“小花坛”,其实不过个未铺上青砖的土窟窿,被萧正则的母亲收拾出来,种上了几株矮小的月季。在这破败的小院里,闪动着少有的鲜活光彩。
容鹿鸣把破砖的边缘磨平,怕会不小心划伤萧正则,进屋,把桌脚垫了。
“明日也要吃药。”她对萧正则说。
“好。”萧正则答。
他明显想问容鹿鸣:明天还来吗,但却不敢说出口。
“走了。”容鹿鸣摸摸他的头。
晚间回到月柏轩,躺在榻上,想到萧正则白天说的话,一时清梦都去了。
“还不过是个孩子。”容鹿鸣心里叹息,索性起身,叫美盼去库房拿了些人参、石斛、茯苓、大枣……
月辉满院,她却未睡,也不赏月,只把那些药材碾碎,和以蜂蜜,怕他不喜药味浓郁,又叫美盼磨了些黑芝麻放进来,做成一颗颗药丸。
知道他体弱却不喜苦味儿,明日就骗他说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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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麻糖丸,叫他吃了补身体。
她已然背负许多杀戮,芸芸众生,能救一个,是一个。
这屋内似乎还弥漫着当年的药味儿,她为他烙的胡饼的味儿,还有花香。她不许他总说谢,他便常折了花送她。有回红着脸,叫她俯身,他想亲手把枝得来不易的虎头茉莉,别在她鬓上。
恍恍惚惚间,耳畔仿佛有悦耳语声,喊她“阿姐”。
容鹿鸣回头,以为会看到儿时的阿则从屋后跑来,立在她面前,很想抱抱她,却不敢。他脸颊热热的,额头汗津津的,从怀里摸出支花,固执地要给她簪上。
花很香,他为她折的每枝花都馥郁动人。容鹿鸣看到窗边的粗陶罐子里,半罐清水,斜插着一朵虎头茉莉。
她静静坐到案桌旁,任日头艳红的光影在她脚边徘徊。
萧正则坐在永安宫的正殿里批折子。看上去是在批折子,却朱笔未落,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说他无情也罢,他并不挂心宋淑离的死活。
暗卫静静跃了进来,自敞开的万字纹花窗,跪在萧正则面前。
萧正则搁下朱笔,听他回禀。
说皇后看上去还算安好,怡然自得。几个跟去的侍女都被她撵了回来,只留下了巧笑和美盼。
皇后由美盼扶着,正在冷宫偏殿的简陋小厨房里烙胡饼。陆院判眼见拦不住她,已是气得不说话了。
萧正则比被驳了医嘱的陆徐还要生气。
被赶去冷宫,不管是什么因由,她竟很高兴。换而言之,这么久了,她仍想要逃开他。
难道,与她常相伴的法子,只能是“死同穴”吗?
恨她恨得最深的那几年,他不止一次想过要杀掉她。然后,待自己死了,与她埋在一处。
他在仇恨之中长大,暗夜里,容鹿鸣是他唯一的光华。他是由她才明白,这世上尚有善意。也因她才明白,恨意会淡去,爱却不会。容鹿鸣的存在,默然之间,释去了他心中的很多仇恨。
从小活在冷宫,让他对“被弃”这件事,异常敏感。一但被触及,常常难以遏制,那种锋锐的狠厉,令人难以捉摸。
而容鹿鸣每回离开他都坦荡得很。可她从未教过他,男女心悦,当如何去做?
他见过她审讯犯人、杀死敌人——那种执掌生死时的快意和悲悯,混杂在她眼睛里,亮得惊人。
年少时,他心底常常萦绕不去的,是用暴烈的方式,将容鹿鸣据为己有,当她想逃开时。
陆徐坐在冷宫偏殿,一个歪腿的凳子上,根本不吃容鹿鸣烙的胡饼,看都不看。
回纹格的窗户仍咧着个口子,夜风徐徐吹来,月季轻轻香,新鲜的枝叶散发出淡淡涩味。屋内没有焚香,容鹿鸣还挺喜欢。
没话找话说,她指着补在窗洞上那幅墨兰图,纸张已有些发黄了,对陆徐说:“师父,您看,那是阿则小时候画的,还不错吧。”
陆徐没能掩住惊讶,“友笙,你喊那人‘阿则’?”他很少用表字称呼容鹿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