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阻碍
作品:《青囊雪》 堂外,雪下得越发紧了。不再是轻柔飞舞的絮片,而是似琼玉碎屑般,一大片一大片地扑落,将庭院都覆上了一层白。
姜蘅上前,呈上一卷简牍《疫病分治论》,禀道:“西市为寻常疫病,东市……”,她稍作停顿,“实为中毒。此书详细记述了东西两市患者的病症,并且附有相应的防治之法。”
“中毒,何人敢在南阳城下毒?”张太医惊问。
“此毒源于羌族,名为‘鸠羽毒’。此前窦大人幼子所中之毒,便是此种”
堂中众人闻言,脸色骤变。
张太医端着杯盏的手猛地一顿,连茶水溅出都浑然不觉,脸上写满惊骇。“怎会如此?”
“各位大人不必惊慌,这鸠羽毒虽罕见,但尚有可解之法。这下毒之人不过是想借疫病扰乱南阳,搅动朝局。我们若能解了这毒,使其奸计落空,便是为太后娘娘和陛下分忧。”
“姜先生可有良策?”不过一盏茶时间,态度便已截然不同,看来这张太医倒是个惯会审时度势之人。
“张大人过誉了,我哪有什么良策,不过多读了几册书,恰巧见过解毒法子罢了。岂敢与太医院诸位老臣相比。”最后几字,她语气稍微加重。
张太医听罢,嘴唇微颤。看来方才他们所言,姜蘅大抵都已听到。若此人日后进入太医院,怕是少不得要受他为难。
此时崔珏开口,“先生若有吩咐,我等随时听候差遣,太医院上下愿配合先生调度。”
“谢过崔大人,”姜蘅对着他深鞠一躬。
“当务之急,便是将东西两市的病患分隔处置,分而治之。”
堂内一时寂静,只闻屋外簌簌雪落声。
姜蘅展开简牍,指尖划过一行字,“据书中记载,鸠羽毒初起症状似寻常疫病,但三日后患者全身布满红疹,且高烧不退。七日后脖颈处出现赤丝,状入鸠鸟羽纹,故名‘鸠羽毒’。”
她放下简牍,“此毒并非通过寻常接触感染,而是患者饮食中被人投了毒。故,除了分发的汤药,患者的饮食也需严加把控。”
崔珏追问,“先生既知根源,那解毒所需的药材可有筹算?”
“所需药材共十七味,太医院库中虽皆有,只是这数量有些不够。”她答道。
张太医闻言插话:“即便是去周边城池调取,也至少需半月。如何赶得上这十日之期?”
“各位大人不必忧心,素灵谷和阴府定会竭力相助,筹集药材。”她稍顿,“只是,这患病百姓的饮食……”
“此事先生不必挂心,”崔珏接道,“待本官禀报上情,自有京兆尹府派人接管。”
“有劳崔大人,如此便好周全了。”姜蘅拱手致谢。
话语落毕,众人各自领命,开始分头行事。
雪还在下。
“雪下得这样大,”姜蘅望着堂外街市,缓缓开口。“不知患病的百姓,能否有一顶遮风的棚子,喝上一碗热汤。”
这句话,比刚才所有的争执都有分量,沉沉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权贵相争,受苦的从来都只有百姓。不过是朝堂上的一场政治争斗,竟让这么多无辜百姓丧命。他们争的究竟是什么?满城百姓,于他们不过是棋盘的棋子。可棋子,也有性命,也有悲欢。
马车碾过积雪,驶向东市。车内,姜蘅望向窗外飞舞的雪花。
崔珏欲言又止,抬起的手悬在空中片刻,又轻轻放下。
“崔大人有话不妨直说。”她转头看向崔珏。
“想必姜先生已知下毒之人是谁了。”他语气稍重。
“哦,何以见得?”
“姜先生是聪明人,崔某便不绕弯子了。先生此番前来……”他顿稍作停顿,“恐怕不只是为了抗疫。”
“何出此言?”
“若只是为了抗疫,又怎会惊动太后娘娘?”他拿出一卷简牍,“这份《南阳防疫论》便是最好的凭证。”
“崔大人,”她的目光落在那简牍上,“有何见解?”
“朝堂争斗崔某不懂,倘若关系到全城百姓安危,崔某便是拼上老命也要争上一争!”
姜蘅低声说道:“建初十三年,陛下生母邓贵妃暴毙,永初元年,前太医令满门被屠……这些旧事,崔大人可曾知晓?”
他问此言,只觉耳畔轰然一响,手中的简牍“啪”地一声掉落在地,满眼皆是震惊。
姜蘅附身拾起简牍,“这其中缘由,想必崔大人定是知晓,姜某便不再多言。今日只问一句,崔大人可愿做这破局之人?”
“这……”他指尖微颤,半晌才答道:“姜先生,这是要将崔某全家性命置于刀尖之上啊!”
“贵妃、太医令旧案,崔某确有耳闻。但此事干系甚大,一旦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那时死的就不只是你我二人了。况且……”他抬起头,眼神复杂,“窦府权倾朝野,树大根深。先生,如何认定凭你我二人之力可将其连根拔起?”
“崔大人所虑甚是,正因其树大根深,更需有人去撼动其根基。”她的声音更低了几分,“崔大人想独善其身,姜某自然明白。可,你我早已深入这朝局中,犹如舟行湍流,不进则覆。此时袖手旁观,不但不能全身而退,反而将自身置于险地。”
闻此言,崔珏摆了摆手,“不至于此不至于此,崔某与窦氏从无仇怨。”
“从无仇怨,难道贵妃和张太医就一定得罪过窦氏?”她稍作停顿,“那些人,从不问是非,但有害其利益者,必定除之而后快。”
“崔大人,既知晓这疫病有蹊跷,岂会想不到,十日后,必有人被推出作替罪羊。”
闻听此言,崔珏神色骤变,眼中。
“此事涉及皇室宗亲,事关朝局稳定,太后断不会让真相浮出水面,但总需有人出面顶下所有罪责。而崔大人——当今的太医令,恐怕便是那最合时宜的人选。”
崔珏沉默良久,看向手中的简牍,然后缓缓开口:“容崔某……再思量些时日。”
“倘若崔大人仍心存善念,为那些枉死之人,也为日后可能受害之人。姜某恳请,届时崔大人愿助我一臂之力。”
姜蘅看着崔珏离去的身影,陷入沉思。
他会应的,只是如今还不是时候。
东市。
这雪下得又密又急,姜蘅站在药棚外,望着那漫天飞雪。她披着一件大氅,肩上已积了一层薄薄的雪,却浑然不知,她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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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焦着不远处的棚子——正升起寥寥炊烟。
“兄长,粮食迟迟运不进来。那县令口口声声说,既是送给患病百姓的,定要好好查验一番,可这一查便是三日。若再耽搁下去,百姓可就无米下锅了。”一旁的阿箬焦急地说道。
“粮食现在何处?”她沉声问道。
“还在县衙扣着。”
“既如此,我们便去会会这位县令。”
话语刚落,她们便向县衙走去。
雪停了,但寒风仍未停下,吹得人浑身刺骨。
姜蘅站在县衙正堂,目光却死死盯着那几车被扣住的粮食。
“姜先生,不是本官不愿放行,实在是这几车粮食事关百姓安危,定是要仔细查验。”
说话的是县令,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他面带笑意,却并未让人感觉和善,反而觉得不怀好意。
“按规矩,这进入疫区的粮食需经三道查验,这才过二道……”他搓着手,企图挤出些暖意来。
“况且,这还是姜先生自个下的令。”
“赵大人,”她的声音不大,却穿透风雪,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东西两市三坊现已封坊七日,存粮将尽。你所说的三道查验,姜某早已翻过以往案例,从未超过十二个时辰。如今这些粮车在此已经滞留三日了,是何道理?”
“姜先生,这疫情形势严峻,下官可是谨遵你的吩咐来办差事的。大雪天寒风刺骨,官吏们办事慢了些也是常有的事。”他的脸上的褶子都堆在一起,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不过请你放宽心,本官马上催促,后日定把粮食送到。”
“后日?怕是百姓们早就饿死了。”他冷声道。
见状,周围官员窃窃私语。
一旁的阿箬忍不住开口,“这县衙这么多官员,查验粮食怎需四日,我看你就是在故意拖延!”
“哪里来的丫头,也敢对本官如此说话?”县令敛起笑容,斥责道。
阿箬正想走上前去,却被姜蘅拦住。
“赵大人,可不要忘了姜某才是抗疫总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应由姜某来说。”
“哼,”县令冷哼一声,“防疫大事,岂可轻忽?姜先生虽为抗疫总领,但这东市的规矩,尚且还是本官说了算。”
雪又开始下了,落在粮车上,落在众人肩头,也落在姜蘅心上。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知是想来瞧瞧这位新来的抗疫总领,还是想看热闹。
几个衣着单薄的老人,踮着脚尖往县衙看去,眼巴巴地望着那几车粮车,眼中的渴望比这寒风更加刺骨。
姜蘅沉默片刻,目光扫过县令那张故作严肃的脸,掠过那几辆粮车,最后落在了远处被封住的坊门上。
患病的多是些贫苦百姓,这些时日已有不少人死于疫病,若是再断粮……
“赵德望,”她不再尊称赵大人,而是直呼其名,“我再问你一遍,这些粮,你放还是不放?”
县令被她直呼名讳的举动惊到了,“姜先生,本官按令办事,谨慎处置,何错之有?便是闹到太后娘娘那,本官也有理可辨!”
“好一个按令办事!”她笑了,但这笑意带着几丝寒意,好似能把人冻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