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
作品:《上上签 (gb)》 自己被卖掉的时候,也同如今的差不太多,一场水灾,家里的田全被淹了,大人从京城来赈灾,每日他去领吃食时,大人总会拉住他的手,往他碗里多盛一勺,他以为大人心善,却不想在赈灾将要结束那日,他被娘亲拉着,送到大人手中。家中揭不开锅很久了,他是最小的孩子,晚上装睡时他听得到爹娘狠狠的说:“最小的那个,生了他作甚,多一张嘴吃饭。”“这小畜生论斤卖都不够咱们家塞牙缝。”他隐约知道,自己是被卖掉了,早晚的事,家里最不讨爹娘喜欢的就是他。
“你要好好听大人的话。”那是娘亲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句话,她很少对自己好好说话,于是他用力点头,然后她便头也不回的走了,走的时候手上没再牵着他,反而落了个鼓鼓囊囊的袋子。
他被换上了漂亮的衣服,坐在马车里,随着大人来到京城的漂亮宅子,一切对他而言都是那么惊奇绚烂,他从未用过白瓷碗筷,从未听过丝竹雅乐,从未见过穿着绫罗绸缎的女人。恩人给他吃的、穿的,还让人给他单独安排了一间小屋,一切都仿佛像是在梦中似的。只是除了有时候半夜大人会进来,把手伸进被子里摸他。被碰触的感觉很奇怪,像被湿冷的蛇缠上,让他本能地想要瑟缩。但娘亲的话在耳边回响:“要听话……大人是恩人。”于是他僵着身体,任由那双手游走。黑暗中他紧紧闭着眼,假装自己从未醒过,只是用力抓着床单尽量让自己别发出声音。有时他会听见大人低声说着“真乖”、“好孩子”,那声音里的满足感让他觉得自己做对了。
渐渐地,他学会了更多“听话”的方式。当大人的手伸过来时,他要主动依偎上去;当大人用那种奇怪的,像是醉酒后的目光看他时,他要低下眼睛露出温顺的表情。他要听话,大人喜欢他,他就能留在这栋漂亮的宅子里,有温暖的床铺,美味的三餐。他不用在做农活了,大人教他识字,这么好的人他还有什么好不乐意的呢?甚至那种事……
最开始很疼,身体像是破了个洞一般,血顺着大腿流下来,他是不喜欢的,可是……可是他求大人不要再继续了,大人就会生气。那可是他第一次对自己生气啊,一定是自己做错了事,只是流血了有什么关系,他以前经常在田间磕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肚子里像是要被捅穿了,他哭的喘不过气,却被大人捂住了嘴。
这时候不可以哭,他是好孩子,要听话,要听话……
喜欢的,他是喜欢的!
他曾经提到过一次,他想家了,想娘亲了,能不能回去看一眼。
他不知道,那是不可以说的禁语,他被大人关进了没有窗的黑屋子里。没人同他说话,看不见太阳也看不见月亮,饿得快死了才会有人送来一点点吃的,他明明是不怕黑的,却渐渐能在屋子里听到诡异的声音。
“你的娘亲已经将你卖给我了,你没有家可以回了。”当门终于被打开的那天,大人笑眯眯的说到:“要记住哪里才是你的家。”
那之后他改了名字,成为了大人的义子,再也没说过想要回家。
义父每年都会外出许久,说是公事不能带上他,但却每次都会带回新的孩子,宅子里有同龄的玩伴他当然开心的不行,可不知为何府中每多一个比他年幼的孩子,义母的脸色就会苍白一分。
她是个很安静的女人,与自己的娘亲完全不同,那是个被精美的华服首饰包裹着的女人,很少说话,像是画中走出来那般端正,她明明有那么多漂亮衣服,那么多钱,可他从没见她笑过。
“她是个疯的,你离她远些。”义父某日来小屋里寻他,对他这么说,那时候他脸上带了三道抓痕,第二天上朝往脸上铺了很多珍珠粉,才把伤口遮掩住。
再后来,义母从主屋搬到了偏院,他去了主屋,每晚都陪着大人,不对,该改口叫义父了,他笨,总是记不住,为此挨了好几顿鞭子。宅子里义母几乎像是消失了一般,什么声音都没有,她从不出院子,义父也几乎不去她那里。
后来她真的消失了,大半夜被人静悄悄的从院子里抬出来,脸被白布蒙着,一双漂亮的绣鞋露在外头。他们说义母上吊了,死得难堪,传出去有辱家风,便速速葬了。可至于她为何要这般了断自己的性命呢?没人知道原因,也没人想知道,她都疯了好久了。
义母她……真的疯了吗?他一直想问,可他不敢问,他记得刚进这个家的时候,义母听他是从灾区来的,把他牵到怀里抱着,还给了他一块很甜的桂花糕。
他长大了些,也懂了些原先不懂的事,义父从不碰她,他只碰那些同他年纪相仿的小孩子,而随着他渐渐长大,义父碰他的次数也少了。更年幼的孩子被送进府,他们同他最开始一样,哭着闹着想要回家。可是没有人回得去,义父的官位这几年升的很快,小孩子变得容易到手了,他便也不在能容忍那些不听话的了。他们或是被包了白布埋在了后院的桃树下,或是被转手卖给了往北去的人牙子。他什么都知道,但什么都做不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半夜里听见孩子们的哭声时,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
只要他捂住耳朵,听不到那些哭声就好了;只要他闭上眼睛,看不见那些眼泪和鲜血就好了;只要他放空自己,不去想那些是非对错就好了。这里是“家”,义父是养育他的人,他只要乖乖听话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什么都有,不是吗?他有吃的有穿的,他有家人,他不是没人要的小畜生。
“霖儿,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为父一手带大的,要听话。”义父还是会摸他的头,就像小时候一样。
于是他就和小时候一样听话,义父说什么他便做什么,吃饭、读书、睡觉,甚至帮新的弟弟妹妹们清洗身体。只有习武是他主动要求的,他长大了,不好看了,他要对义父“有用”,才能继续留在这里。
他拼命练武,直到筋疲力尽,他进步飞快,老师傅们无一不在义父面前夸奖他,义父对他也很满意,他开始对他委以任务,让他成为护卫。他们不知道只有每一次拼命练习,直到筋疲力尽时,他才能在入睡时,耳边听不见不知是谁的哭声。
义父变得越来越倚重他,他带他出入官场,义父在人前是享有清誉的好官,他们是父慈子孝的典范。可每当夜深人静之时,他的噩梦一刻都不曾散去。义父信任他,甚至开始让他帮忙看管新的弟弟妹妹。他看着那些与自己当年一样懵懂天真,充满信任与渴望的眼睛,胃里便一阵翻江倒海。然而当义父将他推到他们身前时,他听见自己用和义父当年一般,令人作呕的声音说:“别怕,听话就有饭吃,有漂亮衣服穿。”
他没有错,那么多人都当义父是父母官,他没说谎,只要听话,只要乖乖的,就能得到义父的关心和疼爱。这里很好,义父是恩人,他们再也不用回去过那种动不动挨饿受冻的糟糕日子了,可是为什么无论他怎么说,大家都想逃?哪里都逃不掉的,根本没有任何地方可去,放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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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弃吧,就像他一样,不要在挣扎了……
他用刀将自己的手臂划得血肉模糊,却像是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任凭鲜血流淌。
…………
顾青衣伏趴在屋上,她屏息凝神,几乎没有发出活人的动静,她听着屋内时断时续的。令人不快的响动,目光却始终落在门前那个微微颤抖的背影上。他是这场刺杀中最大的阻碍,她须谨慎应对。崔霖并没有发现她,一个时辰过去了,他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背对着灯火,面朝着漆黑的庭院,仿佛一尊僵硬的石像。只是他手上的伤刚一凝固,他便会再次用力弄伤自己,鲜血逐渐在他站立的地方积成一小滩。
他看上去很痛苦……
顾青衣没由来的想,既然呆在这里是让人如此难受的一件事,为什么他还要如此尽忠职守呢?虽然她并不害怕受伤,但却也懂得伤口是会疼的,血流的太多是会冷的,但崔霖他好像完全不在意这些。
屋内的动静并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轻下去,逐渐消失的只有孩子们的哭音,那些声音变成了断断续续的痛呼,和床榻吱呀乱响的杂音。顾青衣不知道今夜还有多久才会结束,也不知道崔大人是否一整晚都会呆在房间里,可能她要在房上潜伏一整晚,但雨又开始下了。水沿着帽沿流入领口,湿冷的感觉并不好受,但此间淋雨的并不止她一个人,崔霖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他两只手上都带了伤,被雨水晕开的血沾到他脸上,在昏暗的月色下,顾青衣觉得崔霖那样子看上去,仿佛流出了血泪。
原来一位受人爱戴的父母官也会有这样一面,她沉默的想,她并非不懂人心险恶,看清楚一人不能只看表象,只是她没想到,一个人竟然能把表象经营的如此完美。
屋内突然传出孩子细弱的哀求:“……疼……娘,救救我……”声音很轻,听上去几乎气息十分微弱。接着是从内向外拍门的声音:“大哥哥!大哥哥你在外头吧,求求你救救他,流了好多……好多血……”凄厉的尖叫声还没有喊完,女孩便被拖离了门口。
突然的剧变令崔霖浑身发抖,他没有转身去开门,而是将手伸向腰侧,摸出了腰带上挂着的一柄匕首。房上顾青衣见他动作,警惕的眯起眼睛。她看着崔霖及其缓慢的拔出匕首,她默默将手也按上佩剑,可下一瞬,他并没有朝她的方向看过来,他甚至没有抬头,只听见一声“嗤——”,他将半截匕首插入了自己的手臂。
他伤的很深,鲜血直流,然而受伤之人没有叫喊也没有按住伤口,他迅速将匕首拔出,然后又插了自己一刀。他握住匕首的手指关节用力到咯吱作响,他咬紧牙关直从牙缝中挤出粗粝的抽气,更多的血流出,可他并没有停下。
崔霖就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他给了自己四刀,原来他手臂上的那些痕迹都是自残。顾青衣放下了按剑的手,她不理解。她会杀人,也在实行任务中受过伤,可她从来不会用刀砍向自己。原来一个服从命令的、听话的义子,需要他付出这么多的痛苦吗?那既然如此,又为何要继续呢?顾青衣不明白。
但她今晚已经弄清了许多事,崔大人的罪行,他躲藏的位置,他有对孩童施虐的癖好,这一切都会变成帮助沈墨完成任务的有效情报。
就在这时,顾青衣敏锐的耳力捕捉到远处传来一丝极轻微的、不同于夜风声的动静。有人正朝着她的方向潜行而来,身法灵活,步频极快。
是沈墨,他来的真是太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