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 8 章
作品:《上上签 (gb)》 下了一夜的雨,到了早晨空气中都弥散这水汽,很冷,城东破败的观音庙里蜷缩着不少无家可归的人,雨水从破漏的屋檐滴落,单调的“滴答”声断断续续。昨晚他们没有动手,因为屋子里的孩童出了意外,崔明仲从里头走出来的时候身上沾了不少的血,不止是崔霖,还连带惊动了院子里的守卫。无论如何沈墨也是没法在那种情况下动手的,于是两人悄悄退了出来。
就是今晚了,顾青衣远远看着沈墨,他从回来后就收敛了脸上的笑,沉默着一语不发,此时此刻,他正靠在观音庙门口生了霉的柱子上。沈墨一夜未合眼,身上的衣服里外半干,头发也有些凌乱,看上去三分狼狈。顾青衣从怀里掏出两块压实了的干粮分给他一块,这玩意不是灾区能见得到的,是黯月阁配给他们的口粮,难吃的要命,但能顶一整日的饭食。
沈墨没接,他只是抬眼看她,声音较平时听上去略有些沙哑:“你昨晚都看到了?”他问她。
他昨晚到宅邸时,那些凄惨的求救刚结束,崔明仲满手血的从屋子里出来,崔霖跪在他脚边,替义父用巾帕擦拭手指。对了,他还注意到,崔霖用匕首把自己的胳膊扎了个透。
顾青衣收回手,她沉默片刻,然后摇了摇头:“我一直待在屋外没进去,崔霖一整晚都守在门口。”
她诚实的令人发指,沈墨苦笑,那些孩子的求救声她应当是听见了吧,都听见了却无动于衷,顾青衣是“傀”,她总在有意无意提醒他这一点。自己同她果然还是不一样的,沈墨垂下眼眸,那些血和微弱的哭音让他觉得烦躁苦闷,无论多久他都没法习惯。那个叫阿绫的小丫头,如果运气好的话她的妹妹应该还活着,他又要多管闲事了。
“今晚行动的话……”顾青衣自顾自咬了口干粮:“应当是最合适的,昨晚的事让不少当值的知道了,可能会换掉些人,是最合适的时机。”
“我要救人。”沈墨开口。
“……”顾青衣噎住了,他在说什么?
“我知道你不会帮我。”他离开柱子,拍了拍身上沾的水,然后拢了拢自己的头发,将马尾重新扎紧,现在看上去利落多了。
顾青衣不由自主向他迈了一步:“你在制造多余的风险,沈墨。”她提醒他。杀人,然后全身而退,对他而言并不很困难,即便有崔霖做护卫,可带上三个受伤的、惊恐的、哭闹不停的孩子,他几乎不可能全身而退。“阁主要求的是杀了崔明仲死,不是救人。”
沈墨闭上眼,他缓缓深吸几口气:“人我会杀掉。”那些调笑的语调消失了:“换防是最好的机会,而且崔霖身上有伤,而且那些孩子……”他短暂的停顿,然后露出一个浅笑:“他们和我们不一样,有人在等他们回去。”
这算什么理由呢?顾青衣不理解,但她没有点头或者摇头,只是看着他。身为杀手的沈墨,是阁中十年来最有天赋、也是最锋利的刀。
“别阻止我,司正大人。”沈墨按住腰间的佩剑,他没叫她青衣姐姐了,他是认真的。
…………
顾青衣在思考,自己为什么阻止沈墨,那些是任务外的事,处理不当就会打草惊蛇。但沈墨难得正色,对他而言阁主的任务似乎从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救人才是。现在回想起来,沈墨他从以前开始,出任务时麻烦就特别多,他的前任司正罚过他,阁主也罚过,禁闭、鞭刑,可他好似从来不长记性。他被人看见,闹出大动静,甚至会主动同无关人士交谈,但要杀的人他从未失手过,所以这次应该也一样。
阁主交代过了,一切都交给他去办。
沈墨说他在晚上行动前还有地方要去,顾青衣没问,她照例来到粥棚监视着崔大人的一举一动。跟踪沈墨是件没有意义的事,他身上的毒还没解,他不会逃跑的。
但是他说他要“救人”,这种事顾青衣过去从未做过,阁主不会给“傀”这种任务。那分明是件会让他的处境更加不利的事,为何他还要执意去做呢?万一他失败了的话,想到这出顾青衣握紧自己的袖箭,救他或者直接杀了他,一切只在她一念之间。
“这粥是滚烫的,你在胡闹什么!”前面的喧哗声打断了顾青衣的思绪,同昨日一样,排队领粥的人又挤又嘈杂,这是最合适的藏身地,只是快轮到她时,却出了点小意外。
顾青衣往前看去,一位妇人跪在地上:“没关系,您就往我手上盛吧,孩子饿的狠了……我没关系……”女人用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双手往前举着,她没有食器却也需要吃食,她的双手沾了地上的泥,看上去很脏。
施粥的人面露难色,可在他停手的当儿,后面的人已经发出了不满:“这……算了我不管了,你接好。”说着他将粥盛到女人手中。
滚烫的水让她的掌心立刻变得又红又肿,可她不知道哪来的意志,便是维持着双手拢住的姿势:“谢谢,谢谢大人……”
顾青衣看着,她往前走了一步:“用我的吧。”她说,然后将自己的手里的半块陶碗递给素不相识的女人。
女人惊讶的看她。
“如果把手烫坏了,就抱不住孩子了。”她没做多解释,只是扭了她的手腕,让她将粥漏入碗中,果然掌心已经被烫的起了泡:“而且这样你还能多要些。”她劝到。
这么诱人的说法,女人是没法拒绝的,她捧着碗朝顾青衣磕了个头:“谢谢,谢谢姑娘!”
顾青衣没说话,悄悄往后退。她也不饿,帮那女人一把也没什么坏事。
可她还未出人群,却被人揽住。
“姑娘。”崔霖走了过来,他伸手拦住她,看上去与昨日并没什么不同,只是面色更加苍白了,还有他伸出的那条手臂,能隐约闻到血腥味,不知道是谁的血。
“姑娘就这么走了吗?排了这么许久。”他主动过来同顾青衣说话。
顾青衣向他行了礼:“大人……”他怎会两次主动同她说话?顾青衣有些疑惑,他昨夜应该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你同我来吧,我这里也有多余的碗筷。”他向顾青衣伸手,她思索了片刻。他应当是没有怀疑她的,无论是表情还是伸出的那只手都感受不到杀气。
她点了点头,同他随行,两人往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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棚后面走去。
顾青衣本来便寡言,又是同着只有一面之缘的崔霖,她委实不知该同他说些什么。
倒是崔霖主动攀谈:“你找到弟弟了吗?”他居然还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顾青衣点点头:“弟弟就在城东的观音庙里……”
“那他怎么没同你一起。”崔霖问。
她想了想:“他昨天遇到个孩子,说是妹妹丢了,他一直在帮她找。”沈墨并没有同她说关于阿绫的事,是她窥见那个女孩躲在观音像后面同他招手,他便跟着去了。
这句话让崔霖面色更白了,他勉强装出焦心的模样:“是啊,这场天灾让许多人都不见了。”
好拙劣的演技,顾青衣望着他,他明明昨日里装正人君子倒还有几分像,可提起失踪的小孩子,他便露出了像是被刀戳在了心口上的苦闷表情。
既然那么痛苦,那为何还要去做?顾青衣有些好奇。
“你手上的伤……”他的伤口应当是裂开了,血顺着手背流出来。
“啊,这没什么。”他急忙掩藏住:“昨晚喝醉了,舞刀时伤了自己,让姑娘见笑。”
“大人倒是还能寻到酒。”她轻声说。
他意识到失言,刚想解释:“酒其实是……”
顾青衣打断了他:“大人心里不痛快。”
她一阵见血,让崔霖觉得在她面前说谎是件多余的事,不过他们本就不相识。
“是,嗯,有些事……”他点了点头:“有件事,我不想继续下去,可又不能不做。”
顾青衣没问是什么事,看到他昨夜自伤的模样就明白了:“那就跑?不想做,又不能不做的话。”
这根本不算建议,他抬眼看她,把诧异写在脸上。
“弟弟他,就是那个样子的,不想做的事就拖延,捣乱,或者直接跑掉。”虽然不是弟弟,但沈墨就是这样。
“哪那么容易。”崔霖苦笑。
“是很不容易,但是他一次不行就两次,下次还跑,他从来都不认命。”顾青衣松开了手中的袖箭,是的,事到如今他也想着救人,他同他们不一样,他的手中并非除了人命再无其他。
被她这么一说,崔霖也好像松快了些,他笑了:“哈哈哈,令弟顽劣。”
可顾青衣却摇了摇头:“他比大人勇敢。”她冷清清的说。
崔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但片刻后他用力点了点头:“是,姑娘说没错,令弟一定比我勇敢。前头便是后厨,你去里头就能找人要到新碗,报我的名字,崔霖。我还要继续巡视,改日再……找姑娘闲聊。”
顾青衣依着他的话,两人分了两个方向,渐渐走远。
为什么两次都会同这个女人交谈呢?因为她那淡漠出尘的样子,有点像是已经故去的人。义母她……其实她同她应该一点都不像,义母是好人家的大小姐,不会是个乡下里脏兮兮的灾民,可他就是想同她说两句话。
他已经不记得当初那个给他桂花糕的女人的样貌了,安静的,像是风一吹就会飘散一般,这副样子多少让人怀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