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一声，水花溅到了地上，浸透了那掉在地上的甜品，奶油糊了一地。


    宝玥被顾星河捞了起来，湿漉漉地跌在他身上，呛出两口水，“哥，大哥……他……”


    顾星河在她开口前就已经从水底扶起了顾星沉，他高大的身体阻隔了她的视线，“你出去，换衣服。”


    她忙道：“要我帮……他晕了……”


    “不用，你快出去。”


    他瞥了眼她湿透的衣衫，阻止她上前一步。


    宝玥手忙脚乱地关上门，逃下了楼。


    失控的心脏还在狂跳着，大脑一片空白。


    没事的，没事的。


    那个角度，二哥肯定没看见。


    大哥神志不清，应该也没感觉到。


    她试图安慰自己。


    ……


    顾星河将人从浴缸里扶了出来，给他擦干了身子穿上浴袍，放到床上。


    虽然从冷水里捞出来的，但他贴在自己身上的肌肤有着不正常的热度。


    他拿出体温计给他测量了下。


    40.6度


    高烧。


    他紧急给家庭医生打电话，又下楼去拿退烧药。


    宝玥已经换好衣服，只是头发还来不及吹干，关心着大哥，就跟了出来，“大哥怎么样了？”


    顾星河拿了药和水，快步上楼，“发高烧了，不知道什么情况，我叫张医生过来了。”


    宝玥也跟了上去。


    顾星河剥开药片，刚放到顾星沉的嘴边，指尖蓦地顿住。


    那因发热而鲜红的下唇有一块不一样的黄色，不是原本的唇色，也不是灯光的阴影，更像是……


    黏了某种食物。


    不知怎么，他脑海中掠过妹妹刚刚在车上吃芝士蛋糕的模样，他让她回家吃，她说饿得等不及，像只小仓鼠似的，一口一口咬得很少但很快，腮帮子鼓鼓的，蛋糕上的芝士黏了满嘴。


    他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亲，结果也黏到了他唇上，还是妹妹拿纸巾帮他擦干净的。


    他捏着药片的指节开始发白，不由自主地俯身凑近了些。


    那的确是融化的芝士。


    一股寒意浸透他的躯体，他一脸漠然将药片塞进顾星沉的嘴里，动作是与温柔外表不符的强硬，仿佛放进去的是毒-药。


    “哥，水。”


    妹妹突然靠近，让他心头一跳，他的身体比他的脑子更快一步做出了反应——


    没有一秒犹豫地将那杯水灌进他嘴里，再借着用纸巾擦干唇上水渍时，将那抹痕迹消除得干干净净。


    在她发现之前。


    连他都没想到自己第一反应是帮忙遮掩，为了避免让妹妹难堪，更为了避免牵扯进第三人，他甚至可以自欺欺人，什么也没发生。


    他说服自己。


    这肯定是意外，与妹妹没有关系。


    大哥昏迷着，大概率也不知情。


    ***


    顾星沉的私人医生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宝玥这才知道，大哥竟然不是第一次发烧。


    张医生也很焦急，“之前没这么严重，也很快就退了，先送医院吧！”


    人还没送进自家的医院，顾家已经在那封-锁-消-息，清理楼层，让所有医生整装待命。


    他们和顾城、施柔几乎前后脚同时达到。


    看他父母询问张医生情况的焦急模样，宝玥也很意外，她不知道大哥情况也罢了，施柔那么关注大哥，竟然也不知道？


    在得知他早就已经维持这种情况一个月时，施柔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极冷的质感，她没有暴怒，而是用一种淡漠的语气说话，“张医生，请你将我儿子这一个月的情况详细介绍，并且对他所做过的每一项检查做出评估，从现在开始，我会对你说得每一个字，和医院独立报告进行核对。”


    张医生汗流浃背，这显然已经将隐瞒不报上升到弄虚作假的罪行上，“夫人，我绝对没有作假……”


    施柔叫来张叔，“张叔，请将他的手机、电脑、所有通讯设备暂时保管，在医生诊断出结果之前，请你留在客房好好评估我儿子的情况，为了你的清白着想，请不要试图联系外界。”


    “另外，通知律师团队过来。”


    ……


    短短数分钟的问责，让宝玥深刻意识到，顾家继承人生病，是一件极其严重的事。


    或者说，任何事放在顾星沉身上，都不会是小事。


    然而，抽血、B超、核磁共振……几乎所有检查都做了一遍，该排查的问题都排查了，无不显示顾星沉的身体是健康，只是有点虚弱。


    “健康？”施柔指了指还躺在床上高烧不醒的儿子，“你们是在和我说笑？”


    事实就是这么可笑。


    一群专家不行，又换了一群，这家医院不行，又换了一家。


    然而，最权威的专家和最先进的仪器都查不出任何问题。


    所有负责顾星沉日常的医生、教练、营养师、管家、佣人全部都问过一遍，一无所获。


    顾星沉就是在所有人眼皮底下，时不时发高烧，每天烧得时间长短不同，有时1-2小时，有时烧半天，有时是白天，有时是晚上，没有任何规律可言。


    一家人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担心他会不会得了什么癌症。


    等到顾星沉清醒的时候，医生对他进行详细地问话。


    这两日反复的发烧，让他的脸色呈现出病态的苍白，但他的眼神依然平静深沉，“我也不清楚情况。”


    宝玥站在旁边，蓦地感到一道若有似无的注视，她以为是施柔，此时所有人注意都在大哥身上。


    好奇怪。


    顾城和施柔跟着医生一块离开，病房内此时只剩下兄妹三人。


    随着关门声落下，病房内一片寂静。


    诡异的沉默让气氛变得微妙。


    特别是往日最活跃的顾星河，竟然都没有开口。


    顾星沉往后靠在枕头上，目光平静地落在二人身上，准确地说，平静地略过顾星河，擦过宝玥的脸。


    仅仅就那一瞬的视线触碰，宝玥的脸颊轰地一下煮熟了。


    顾星河突然开口道：“你好好休息吧，我送玥玥去学校了。”


    他的语气带着自然而然的关切，仿佛没注意到宝玥那红透的脸。


    一个转身，不着痕迹地将宝玥挡在了顾星沉的视线之外。


    哪怕中间隔了个顾星河，宝玥依然感觉到那道极为隐晦的目光。


    她从小就对别人的目光格外敏感。


    她很确定，大哥在看她。


    她心虚不已，仿佛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声。


    他是不是知道？


    在她胡思乱想间，骤然听到自己名字从顾星沉口中蹦出。


    “是宝玥救了我吗？”


    她一僵，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


    顾星河回了头，唇角勾起弧度，但眼神却平静无波，“是，要不是玥玥那天心情好，也给你买了一份甜品，恐怕出事都没人知道。”


    顾星沉淡淡地说道：“这回是我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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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玥的福气，谢谢。”


    一如既往冷淡的语气，但仅仅是被他提了两次自己的名字，宝玥的心脏就跳得极快，好像有只小兽在疯狂乱窜，撞得肋骨疼。


    她回了一声，“没事，大哥没事就好。”


    这一次，她看清了顾星沉的眼睛。


    他的目光像寂静的探针，精准地落在她的脸上，仿佛在探究着什么。


    他肯定知道了。


    他甚至并没有顾及二哥在场，仿佛下一秒就要当着他的面说出什么，她忙拉了拉二哥的胳膊，“哥，我要迟到了。”


    她佯装镇定地离开了病房，没有注意到和她一起走进电梯的顾星河，原本含笑的眼底掠过极深的暗色。


    这一整天在实验室，她都心不在焉，想着如果大哥已经知道了，她是不是要找他单独聊聊？


    她还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有一点共识必须和他达成。


    绝对不能让二哥知道。


    但是好难啊。


    怎么才能单独见面又不显得突兀，且不能开门见山说这事，她需要一个由头。


    她垂头丧气地趴在了电脑边。


    陈牧问道：“宝玥，你不舒服吗？”


    宝玥忙坐直，“没有，没有。”


    他说道：“你要不舒服就先回去吧，今天不忙，我们这儿螺丝还没打完。”


    宝玥想了下，抱歉地说道：“我有点事，先走了，晚点我再把这个视觉模块写了。”


    她回了家煮粥。


    可是不知道大哥喜欢甜的还是咸的。


    她想了下煮了皮蛋瘦肉粥，又配了两块南瓜糕，拍了张照发给了他。


    包月可爱：【大哥，我煮了点粥给你带去，什么时间方便？】


    发完消息后，她安静地等待。


    以她之前几次的情况看，他应该不会拒绝。


    果然过了几分钟，他回了消息，言简意赅两个字。


    【五点】


    ……


    宝玥到病房的时候，顾星沉正在和秘书说事。


    他的情况才好一些就可以开始处理工作，真是一点也不闲着。


    看到她进来，他就让秘书先出去，“怎么突然煮粥？”


    他似乎不太理解她的行为。


    宝玥把保温壶放在边上，乖巧地答话：“怕你……没吃饱。”


    顾星沉：“下次不用麻烦，营养师会安排。”


    宝玥轻声道：“我看施阿姨又给你准备了猪肝。”


    对方没了声音。


    宝玥不由忐忑，一紧张就开始解释，“我不知道你喜欢甜的还是咸的，所以煮了皮蛋瘦肉粥，又配了甜的糕点，你就……看着吃吧。”


    说着说着，开始语无伦次，没话找话，几次想把话题转到正题上，但怎么也说不出口。


    虽然大哥在病床上坐着，但气场依然很强，这小小的空间仿佛充满他冷冽的气息，她无处可避，也不敢看他。


    顾星沉平静地注视着她，没有打断。


    他的教养不允许他打断别人说话。


    但他似乎也不想打断。


    这张惊慌失措的脸，和那天一模一样，只是不再隔着水，是那么清晰灵动地展现在眼前。


    眼见她已经穷途末路，实在找不到话时，他缓缓开了口，“抱歉，那天的事。”


    宝玥的声音戛然而止，诧异地抬头看他，眼里又闪过慌乱，“你……记得？”


    “记得，一清二楚。”


    他严肃而认真的神情，完全没有想把事情掩盖过去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