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霍无
作品:《献祭,游乐园与逃跑》 漆黑的通道内温度很低,不时有冷风飘上来。
聂枝鹿顺着台阶往下走,寒意贴着肌肤往上爬。
阶梯通向的是一个暗室,暗室不大,顶部亮着微弱的灯,墙壁还沁着水汽。
聂枝鹿沿着墙壁摸到暗室内,她的视野中映入了一个方形物件。
在暗室的正中间,孤零零的放着一口玻璃棺材。
聂枝鹿秉着呼吸,她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看见棺材,这口棺材底部还连着电线,正在往里面输送冷气,发出运作的嗡嗡声。
她感觉自己差点叫出声来,但还是被理智强压着,大着胆子靠近。
棺盖是合拢着的,望过去,能看见里面躺着一位年轻的女人。
女人很漂亮,穿着米白色针织衫和浅灰长裙,长发柔顺地散在肩侧。
她的皮肤透着冷白,脸颊上本该自然的红晕处,被换成了一种温柔的蜡色。
此时,女人的双手被摆成交叠在小腹上的姿势,姿态安详。
暗室内没有逝世者恐怖腐朽的气息,飘着隐约的雪花膏香,混着湿冷,若隐若现。
聂枝鹿围着棺材转了两圈,她感觉这么久跟黯相处,自己都变态了,底线变低,没想到现在还能围着棺材观察。
女人神色祥和,躺在棺材里十分安静,仿佛只是在一个极冷的午后小憩。
聂枝鹿看向四周。在暗室的地上缠绕交错着许多电线,一端插着棺材,一端连着那正在运作的发出沉闷声响的制冷设备,尸体就是靠它维持外形。
室内靠墙围绕摆放着很多生活用品,贴近门的墙前摆放着画册、旧手稿、书籍。靠内的墙壁面前则是堆放着用久的手提包、手提电脑、和大大小小的盒子箱子等。
这些看来都是女人生前用过的物品。
聂枝鹿拿起一本画册翻看。
里面是很多卡通动物的图案,有些地方有用橡皮擦拭过的痕迹,在图画边上还偶有几处文字标写。
画作的线条利落清秀,洋洋洒洒几笔呵成。
她又翻动了基本手稿,越看越觉得风格似在哪里见过。
纸业翻转间,她的视线停在某页一角,忽而顿住,那里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卡拉的第四个生日。
记忆突然被擦亮。
卡拉……是《麋鹿乐园》中那只主角麋鹿的名字。
聂枝鹿又迅速拿起几本,翻开第一页,有些首页写着亲笔签名:楚乐。
是《麋鹿乐园》的作者。
原来屏幕上那些跃动的光影,就诞生于这个女生反复修改的草稿之间。
但她为什么会在这?
聂枝鹿想起先前在晒太阳时黯说的话,这个乐园是他的姐姐设计,再加上这些手稿,黯的姐姐就是楚乐?
杀人不眨眼的罪犯,竟然还真有个创作童趣动画的姐姐?
聂枝鹿又将目光投向角落的那几个木质柜子。
因为现在是白天,按照往日黯出去的习惯,他一般现在不会回,所以聂枝鹿心理知晓自己时间很宽裕。
她走向木柜前,随手翻了几个抽屉。里面都装满废弃设计图、模型和杂物。
她一连翻了几个柜子箱子都是如此,感觉楚乐把自己每天的时光都花在卡通设计上。
她又随手打开了最底下的一个抽屉,拾起里面一本蒙尘的硬面画册。
翻开,这一页都是卡通雪人的设计图,线条圆润,创意新颖。
翻到中间时,一张泛黄的纸页松动。
“啪嗒。”
聂枝鹿低头看去,呼吸顿时停滞住了。
一片扁平的黄铜钥匙,掉落在她鞋子旁边。
这惊喜来的太过突然,她还没做好任何心理准备,心脏猛地一跳。
她弯腰捡起,捏着那片微凉的钥匙。
这会不会是这件主题屋的钥匙?
她可以离开了?
聂枝鹿盯着钥匙看了几秒,又将钥匙重新夹入那一本设计稿中。
她现在不能贸然将钥匙带出去,黯的观察敏锐,一定会发现,而且她还不知道出去的路且没有准备好足够的物资,万一中途在路上出现意外,很容易前功尽弃。
她记住了那本书的封面,重新放入抽屉,记下具体位置。
聂枝鹿又拿起抽屉内的另一个本子,想看下有没有更多线索。
厚重的本子借着头顶的微光打开,一张对折的纸夹在那个本子里。聂枝鹿取出,四开纸大小的地图被展开。
标题是“麋鹿童话欢乐园设计”,图上用彩铅重点勾勒出冰雪城堡、麋鹿森林等主要建筑,四周分散着数个娱乐游玩的设施,最南边还有一条小巧的星光河。
上面显示,她和黯居住的房子叫“麋鹿之家”,位置在游乐园中间偏南,游乐园的出口也在地图上被标记了出来,二者之间有一段距离。
她默记在心中后,把地图跟钥匙夹在一起,随后翻开刚刚拿出的本子。
翻开第一页,是楚乐冷静克制的笔迹。
这是一本日记。
***
霍无第一次踏出铜锣村,是14岁被牙婆带去北方的那一晚。
在那之前,她就像霍家门口霍永安常日坐着的那块方形的石头台阶,硬邦、厚重、被遮盖、无法动弹。
在刚进小学时,6岁的霍无相继迎来了自己的三个弟弟,霍黯、霍默、霍幽。
自那之后,她面前的课桌上经常出现“赔钱货”三个字,还有就是时常丢失的破旧书包,会莫名其妙出现在水桶里。
班上的同学一半用鄙夷的眼神望着她,一半是掺和了虚情假意的悲悯。
他们说,陈舒天和霍永安不爱她才会生弟弟。
她是别人不要的女孩。
渐渐的,霍无学会了在那些话飘过来之后,低头不语。
不是因为恐惧与自卑,而是霍无不在乎。
她喜欢回到家时,从床榻上飘出来的婴儿的哭声。她喜欢趴在床边上,看着圆溜溜的弟弟。
霍无明白,霍永安和陈舒天也不爱他们。
霍永安和陈舒天,都只爱他们自己。
她、霍黯、霍默、霍幽,才是一家人。
8岁的霍无,接过了家中做饭的重任。
矮矮的她,手够不着灶台,脚下垫着板凳。
她跟霍黯不同,霍黯似乎很沉浸其中,但她非常恐惧,因为做饭意味着挨打,每次米缸见底的日子,陈舒天就会打她。
6岁的霍黯会在陈舒天离开后偷偷跑过来,年幼的他们都买不到药膏,陈舒天也不会储备那些东西,小小的霍黯只能垫着脚往她手心吹气,仿佛这样就能吹走疼痛。
时间在往后推,最痛苦的是12岁。
她记得有一日炎炎夏日,陈舒天收了老光棍八千元,她被强行买走。
没有权力拒绝,被老光棍推搡进门后,卧房铜锁落下的声音,时常在她梦中出现。
她感觉那一刻,灵魂和身体被残忍的割裂了,她只能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分不清自己是飘在空中,还是被压在床上。
一直到半夜,霍黯和霍幽带着锄柄和木棍砸开了老光棍的房门。
那破门而入的声音才将她的魂魄唤回体内。
霍黯赤红的眼睛利落的手段,霍幽浑身发抖却依旧挥着棍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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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身影,是打破她噩梦的那一束光。
他们一前一后护着她,在月光下跑回了家。
然而夜里,老光棍气不过,一把火烧了房子。
火焰吞没了老房子,也永远烧毁了霍幽的半张脸。
她手腕上捆过的麻绳印,三天后消了下去的,但梦里熄不灭的火光和对霍幽的愧欠,永远无法消失。
隔天,霍默报了警,村委会的人领着警察来时,母亲缩在灶边的废墟里不敢说话。
老光棍被带走了。她也偷得几年和弟弟们在一起时的短暂时光。
人生的转折点是在14岁那年。
陈舒天又找到了她。
陈舒天说,弟弟们要上学需要钱,霍黯和霍幽最爱她,她身边姐姐应该替弟弟们的未来着想。
这的确是一个让她不忍心拒绝的说辞。
他们是一家人。
她被带走的那个夜里,霍黯与霍幽都不在家。面包车内的气味苦涩刺鼻,泛着一股腐臭的酸味。
她来到了北方
买家是一对近四十岁的夫妻,有个二十多岁的儿子,因为孩子身体不行,想找个女孩给他冲喜顺带照顾。
他们生活的地方是与铜锣村不一样的乡镇,这里铺了水泥路,下雨天车子驶过不会溅的路上行人一身泥,多数人家的屋子里贴着白瓷砖。
他们在村中是独门独院的,外面的院子用水泥墙围了一圈,家门前空着的水泥地坪,一直停着辆旧摩托。
后来她听说,那是夫妻辆儿子的摩托。
那个孩子刚成年那一天,偷骑父亲的摩托车跟人在后山比赛。
摩托车冲下坡,压到地上的碎石,连人带车翻进旱沟,骨头刺穿皮肉,两条腿当场断了。
摔断腿后的男人脾气开始阴晴不定,自卑心让他变得无礼,先前跟他玩得好的几个女生也全被气跑了,夫妻两只好出此下策。
霍无在这里生活了下来。
刚开始这一对夫妻对她还有所戒备,只让她留在屋子里,但时间久了发现霍无竟然是个呆的,不说话,不爱吭声,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就是性子沉闷了点,但于他们而言是个好事。
夫妻两的孩子,那个少年,是个梳着寸头不爱说话的小伙。18岁那年参加完艺考就出了事,坐着轮椅参加完高考,在大学读了一学期的书,后来实在受不了心中落差,就退了学回到镇子里。退学后,他每天靠着在平台上绘画接单挣钱。
霍无每天的任务全是围绕着这个男人,给她洗衣做饭,为他整理家务,给男人做好三餐送到他桌边。
刚开始男人会骂她,用全世界最难听的话语讽刺霍无的厨艺和家务水平,当发现霍无不论怎么骂都不离开,就换成了嘲笑她,但霍无依旧默不吭声。
直到有一天,男人从父母那得知霍无才14岁,是从牙婆手中买回来的,男人沉默了。
霍无每天的娱乐,就是做完家务后坐在男人身后看他画画。
说是娱乐,其实她在偷偷摸摸的学习男生的创作过程,但害怕对方发现自己小心思后会不再让她进房间,她就索性选择了不吭声。
头几次,男生都被这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的“幽灵”吓一跳,后来男人发现,霍无是对他屏幕上的绘画感兴趣,思考三秒后,决定开始教她绘画知识。
从素描到色彩、从比例到光影,这一教就是从霍无的14岁教到16岁,霍无也从零基础达到了漫画师助手水平。
在霍无满了16岁的后几个月,一天夫妻两不在家,男人将她叫到旁边,给了霍无一张银行卡,里面存有这几年霍无为他当助理的3万元稿费,放她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