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刀枪鸣(十一)

作品:《十一年望都犹记

    马车出了宋氏所在的里坊,四周陡然嘈杂起来。宋时言拉开车帘,外面街道上竟有许多逃奔的人。看穿着,大多是普通平民。


    北戎从北而下,如今望都城东西北三面的城门已经封锁,只剩南面的安化门可以出城。所以待盗匪作乱,人们逃出来,自然向着南面的安化门而去。


    孟氏之前便已打点好,原打算中秋前就安排撤离,只国公爷不肯,如此才拖到现在。不过虽事发突然,到底先前做了充足准备,马车里一应物资充足,便是离了城,也可生活一段时间。


    侍卫驾着马车急向安化门驶去。宋时言的目光从路边一张张惊慌失措的面孔上掠过,及马车又过了一处坊巷,宋时言忽而一愣,急命侍卫停车。


    众人不明所以,宋时言却将已经睡着的宋时音交给平嬷嬷,自己推开车门,下了马车。


    “女郎!如今尚未脱离……”


    侍卫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宋时言挥手阻断。她秀眉紧锁,一双眸子却紧紧盯着不远处的巷口。


    黑魆魆的巷子口,此时竟逃窜出了一伙人,略略一扫,大多是女人孩童。这一带临近西街,住了不少买卖做活的人家。只男人们都被先前征兵征调去了,北戎打来,有娘家的妇人便带着孩子投奔去了,如今还留在这里的就是无处可去的人。


    只人群里却有一抹熟悉的身影。宋时言开口,喊道:“夫子!”


    便有人抬起头。


    果然,人群里的那个人正是郑蕴。


    宋时言疾步走过去,到了郑蕴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夫子,真是你,你怎地在这?”


    自那日分别后,郑蕴便一直没再来宋府,宋时言以为她都出城了,怎竟出现在这里,还和这些人在一起?


    只眼下不是谈话的时候,郑蕴抹了抹脸,她脸上竟还有血,宋时言着急地欲搀扶她,郑蕴却摆手:“言娘,你可否暂带她们一程?”


    郑蕴又望向不远处的马车,宋氏马车宽敞,这些孩童应该可以装下,只如今正是逃命的时候,即便身为她的夫子,这种请求,郑蕴也知道有些强人所难。


    但宋时言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孩子们上了马车,乌泱泱塞满了,女人们站在车下,眼中含着泪,虽不舍也松了口气。


    只这时,巷子另一头又响起了厮杀声,众人惊恐望过去,几个盗匪拿着刀,正冲这边而来!


    平嬷嬷脸都吓白了,冲宋时言喊:“女郎,快上车啊!”


    宋时言拉着郑蕴的手:“夫子,和我一起走!”


    郑蕴却把她推上马车,车前灯笼昏黄的光照在她脸上,她的神色镇定而坚决。


    “你带着孩子们先走!不要担心我,些许盗匪,还不是我对手。”


    只这时,宋时言才发现她手中还握着剑。


    一把霜髓凝冰剑,剑身出鞘,上面还有暗红血迹。这把剑曾挂在她房间的墙壁上,只宋时言从未见她使用过,还以为是某种风雅陈设。如今望着那剑,宋时言霍然明白了。郑夫子能在边塞苦寒的流放之地活下来,又能随潘公游历四方,自然不可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她原来是会武艺的。


    而她身后,方才还含着泪的女子们沉下目光,纷纷扬起手。她们手中没有剑,只有做活的镰刀,棒子,铁杵。但即便这样,无人惊恐,她们站成一排,如肉身城墙,将马车罩在身后。


    明明都是柔弱的女人,只此刻她们的身影却若磐石般坚伟。


    宋时言仰着头,看着郑蕴抽出手,一掌拍在马身上。


    马嘶鸣一声,撒开蹄子极速跑起来,宋时言眼睛滚烫,泪眼模糊间只看到郑蕴提剑上前,与女人们站在一起。


    驾车的侍卫原还担心,耽误了这么一会,去安化门一路会不太顺利。只没想到过了西街,沿途的人越来越少,到了安化门,门开了半边,有侍卫站在那,见到宋府马车,才缓了口气。


    侍卫一问,才知道方才那会,能跑出来的人都已经出城了,二房的马车也出去了,如今还未出来的,不是身死就是被困住了。


    只宋老爷老夫人和大夫人都还没到。侍卫低着头,不敢把话说死,更不敢看宋时言神色。


    但如今待在城门口更不是办法,且不说匪贼,若是让北戎军发现城内动乱,岂不是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不能再耽搁下去!


    宋时言揽起被夜风吹散的长发,远处的天空,火光渐渐弱下去,偌大望都城,此刻若死寂一般,兵器碰撞声,女人们的尖叫声,什么都听不到了。


    脸上的泪也早已被吹干,宋时言回过头,又望了眼车内。十来个孩童,小的尚如音儿一般,大的也只有十来岁,蜷缩一团,见宋时言望向他们,俱都瑟缩了下,露出不安惊恐的眼神。


    宋时言又想起那一堵人墙,想起最后郑蕴决然而去的背影,几乎瞬间便做下决定。


    “你们几个返回接应,其余的跟我们出城!”


    夫子,我一定会护好孩子们。


    请你,也一定要平安。


    照孟氏先前的安排,众人出城后,会先去京郊附近的庄上,而后大队伍再南下,一直抵达最终目的地——东都。


    东都在洛水之南,是前朝旧都,先帝打下天下后,在原址基础上修葺改造,历时数年,终建成一座宏伟城池。先帝渥赏功臣,几大勋贵都赏了宅子,宋氏也是其中之一。加之,每几年陛下都驻跸东都,宋氏也常常随驾,故东都宅院里一直有人打理。


    只马车到了庄上,里面一个人影都无,看门的婆子见到宋时言,大吃一惊:“方才二爷叫人把东西都带走了,奴,奴还以为您也在队伍里。”


    侍卫捶手,恼道:“国公爷和老夫人都没来呢!”


    二爷怎地这样,竟独自逃跑,连双亲都不顾了!


    只这时再怎么怨怪都无用,宋时言让孩童们都下来,又让婆子先整理几间房,让他们进去休息。


    这些孩子里面有个稍大的男童,圆盘脸,一双眼睛尤其黑亮,不像其他孩童,他面上还算镇定,一边走,一边向婆子打听。待听到眼下是宋氏外庄时,忽而一愣,问:“可是魏国公府宋氏?”


    婆子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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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楚这些孩子的来历,只既然是大女郎带来的,她自然会安顿好。但这男童却忽然提魏国公府,婆子不免疑道:“你来前,原不知道我们都是宋氏的人吗?”


    男童“哦”了声,嘀咕了几句,便没声了。


    婆子皱了皱眉,看这些孩童的打扮,就不像世族子弟,莫非是女郎善心起,在路旁捡来的?


    只二爷为了活命连老爷老夫人都不顾了,大女郎竟然还能救这些陌生孩童。人与人之间,差异实在忒大了。婆子摇了摇头,心中不甚唏嘘。


    待安顿好孩童后,已是深夜。


    庄上不比城内,夜里尤其清寂。夜风吹来,草木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一声一声,听得人心头发怵。宋时言听着风声,目光紧紧望着远处所来之地,默默祈祷。


    一定,一定要平安出城啊!


    然而,这一夜注定不太平静。


    到了三更时分,仍然没有人回来,宋时言的心就沉下去了。大家都不敢睡,侍卫们在庄子外守着,只也就五个人。庄子里原还有两个婆子,一个瘸腿的杂役,此刻都聚在院子里。


    又过了半个时辰,阒静的夜里突然响起马蹄声。宋时言眼皮一跳,就见侍卫冲进来,压着声音道:“是北戎兵!”


    担心变成了现实。


    众人面露惊恐,宋时言此刻却冷静下来。这里在望都城西,离北面景朝与北戎交战之地相距很远,一般情况下,北戎大军是不可能过来这里的,能来这边的只可能是哨探队伍。人数也不会太多。


    想明这一层后,宋时言问婆子庄子里可有暂避的地方。婆子原都吓懵了,只这时被宋时言一问,忽地反应过来,忙道:“有的有的,就在后院。”


    后院大厨房里,婆子搬开了几个空木桶,露出下面的地窖。


    地窖原是存放过冬的粮食,眼下还空着,宋时言让婆子们带着孩童躲了进去,刚躲好,外面就响起破门声。


    北戎兵进来了!


    侍卫们齐齐冲出去,很快,兵器交锋碰撞的砰砰之声响了起来。


    宋时言却没有进去,地窖并不隐秘,北地许多庄子都有这样的地窖,若北戎兵搜寻这里,一定会发现。她趴在地窖口,看着被平嬷嬷抱在怀里尚在茫然中的宋时音,压低声音道:“音儿,我们玩藏钩,外头有好多人要找我们,千万要躲好哦。“


    宋时音眨了眨眼,小手捂住嘴巴,重重点了点头。只平嬷嬷却张大了嘴。


    女郎,女郎不进来吗?!


    但她却不敢问,只仰着头看女郎扣上了盖子。最后一眼,她看到女郎无声地开口——音儿交给你了。


    宋时言将木桶重新放好,院子里的打斗声已经渐渐平息。五个侍卫拼着最后一口气死守着主屋,北戎兵砍死了这几人,派人进去搜查。很显然,结果让他们失望了,哨探头子鼻子哼哧一声,知道中了中原人的诡计,下令严查整座庄子。


    宋时言听着愈来愈近的脚步声,咬了咬牙,迅速走出门外。


    北戎兵看着夜色里银光一闪,抽出大刀,喊道:“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