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禾雀
作品:《笼中的爱人》 白明的声音并不大,但他吐字格外的清晰、沉、缓,声线却很冷淡。
他一说话,就跟冰锥滑入镜面湖似的,噗通极轻一声,却能让全场都安静下来。
冯家乐一看气氛要冷,摆出个笑,端着茶盏起身,那张以风流著称的脸一点被下面子的怒意没有,反而对着白明笑道:
“白总,你千万别见外。各人有各人的口味,吃食是死的,人是活的。茶喝不惯,可以换嘛!白总第一次过来跟我们吃饭,难免拘束——霍总,各位,咱们要多担待不是?”
在座各位都是人精,听冯家乐这番话下来,自然懂得这位“白总”分量不小,不能轻易开罪,于是纷纷你好我好地笑开,席面一团和气。
“是啊是啊!”“我们就是随便聊聊天嘛!”“难得看霍总带人来,今天也是开眼了……”
有人叮当叩叩茶盏,奇道:“孤陋寡闻,惭愧惭愧。我得说,之前确实从来没见过白总,否则怎么可能忘掉?就是不知道这位‘总’,是哪个‘总’?”
这正是道出了多数人心中所想问,十多道目光齐刷刷地转向霍权。
男人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笑道:“白总不是我们这些一身铜臭味的俗人。人家正儿八经搞技术的,叫‘白总’,未免钱味太重,连我都要客客气气叫声‘白老师’。”
视线嗖嗖扎向白明,众人的眼神瞬间微妙地不一样了。
“冯总今天请各位来,名头上说,是我和几位老总一同商量收购容氏集团的事,殊不知我们几个才是外人。”霍权偏过头,静静看着白明,“白明,不跟他们打个招呼?”
霍权眉骨尤其的高耸,眼窝深邃,看人时很有压迫感和侵略性。
他就这样定定地看了白明几秒钟,眼神幽深而专注,似乎要把他的血肉都剔挖出来。
白明闭了闭眼,漂亮的薄唇略微收紧,慢慢站起身来。
邓广生此时发现这人仪态也很好,身姿端正挺拔,跟一杆玉雕竹似的,站在那儿就叫人看着很舒服、很心旷神怡。
“我姓白,单名一个日月明的明。”白明平淡道,“霍总抬举,只是一家小公司的技术人员,不足挂齿。”
冯家乐接过话,从善如流笑道:“白老师谦虚!人家是数视科技的架构师,二号位,搞芯片设计的,如假包换的青年才俊、技术人才!”
席上立马有人反应过来,猛地拍手:
“数视科技?那不是容氏集团原本底下的子公司,搞芯片电路设计很有名的新锐?——哎呦霍总,我怎么记得,你前几周才把这家公司收购了?”
邓广生盯着白明,肺腑掀起一股不大不小的风浪,着实有点儿意外。
他家是做智能设备制造的,这种产业对芯片的需求很高,因此邓广生比其他人更了解杭城乃至全中国大大小小的芯片公司,也更了解数视科技一点。
这家芯片公司属于Fabless,只负责芯片电路设计和销售,生产、封装、测试交给外包或者集团其他工厂。数视科技之前是容氏集团的子公司,为容氏集团的产业服务,在业内是出了名的技术领先——当然,前提是要往里面砸钱、烧资金。
这几年容氏集团经营状况越来越差。当年赫赫有名的跨国集团、一代横跨数行业的庞然大物,如今却沦到不得不收缩海外盘、拆卸子公司的地步。
霍权嗅觉灵敏,下手又快,最关键的是能沉住气。他半年前就开始与容氏集团谈判收购数视科技,前后磋商五个半月,最后以相当优势的价格协议,拿下了这家五脏俱全的中型芯片科技公司。
邓广生抿了口茶,老普洱刚劲的苦味在舌尖漫开。
——所以,数视科技,如今应该是霍家的产业了。
刚刚拍手的那个老总,也是个看起来一表人才的年轻二代少爷,蒋家的独子蒋睿,伸出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笑道:
“这么一算,这位白老师,如今算是霍总你的人咯?”
霍权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白明视线轻掠过蒋睿,目光不冷不热,却像有某种魔力似的,瞥得蒋睿半边一麻,喉结不由得上下一滚。
他垂下眼睫,刚刚就座,却被身旁的男人一把锁住手腕。
白明明显一惊,浑身骤然绷紧,小臂一动,却丝毫没挣脱,反而被霍权抓得更紧。
众目睽睽,光天化日,两人的手就放在餐桌底下两寸,随便谁踮起脚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霍权茧痕粗粝的拇指在他腕口揉搓。他四五岁就开始学搏斗射击、外语礼仪,刀械使得比钢笔还顺,指头硬得足够把白明手腕捏出青红的一圈来。
白明显然吃痛,指尖不由自主蜷了起来,虎口挣扎发紧。
他手腕很匀称,形状相当漂亮,手指骨节也很长,皮肤丝绸一样的白冷细腻。
当初霍权踏入谈判会议室,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双手。
黑木长会议桌上,那指尖搭着笔记本键盘,手腕敲击振动,优雅秀美得像在弹钢琴,一下一下翻飞,如蜻蜓点水在霍权心上。
霍权将五指扣入白明指缝,逼迫他一点点撬开掌心。指纹相贴,无声摩挲,有种暧昧、隐秘的、掌控的意味。
白明僵硬的手,一点一点地松了下来。
他嘴角紧紧抿着,秀美的面容隐忍而冷漠,眼里的慌张和愤怒慢慢黯淡下去,像一颗明珠无声沉入湖底。
蒋睿和身边做建筑工程的总裁聊开了,边笑着挥手比划,边凑过嘴去,喝他副席旗袍美女柔柔递来的小杯黄酒,视线却朝着霍权边上的白明,频频侧目、飘忽不定。
建筑公司老总明显和蒋睿比较熟,挤眉弄眼地跟他开玩笑:“这回带了个这么温柔似水的女孩子出来,不怕你们家母老虎扒了你的皮?”
冯家乐跟谁都玩得开,也碰碰蒋睿肩膀,揶揄道:“蒋总新婚半年,这下敢情好,红旗飘飘、彩旗不倒嘛!”
蒋睿懒洋洋地摸着女孩子的腰,佯怒道:“你们几个没家室一身轻的,就知道挑我的理!”
“这不是关心蒋总吗?”冯家乐笑嘻嘻道,“你爸妈给你娶了个大小姐回来,她爸她爷爷还有钱有势得很,你可轻易开罪不得啊!何况因果有轮回,苍天绕过谁?缺德会遭报应的!容氏集团衰成现在这样,谁说不是容董事长当年丧尽天良、抛妻弃子,娶了个小三儿回来,才把他们家风水都败干净了?”
冯家乐这话声音不小,全桌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他是故意说给大伙儿听的,效果也立竿见影——总裁董事们哈哈地笑了起来,笑声中毫不掩饰傲慢和嘲讽。
虽然所有人各有心思,但至少现在,他们同仇敌忾的对象还是尚有一口气的容氏集团。
冯家乐此时把容氏那点黑料放在桌上说,多多少少地活泛团结了气氛。
都说大会定小事,小会定大事。霍权出手收购数视,就像在容氏身上连血带骨撕咬下一块儿皮肉。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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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儿在商海中迅速弥漫开来,邓广生蒋睿这些有实力的、和霍权关系还过得去的,都闻着味儿游过来,在容氏这头衰老的巨鲸身上也咬上一口、分一杯羹。
这场饭局,实际上就是协商、瓜分和并购容氏集团的“小会议”。
霍权屈起手指,在桌上叩了两下,沉笑道:
“时过境迁,谁能想到最后能吃了容氏集团这条大鱼的人,就在这张饭桌上?”
众人顿时爽朗大笑起来。邓广生也笑着端起茶,眼神却漫不经心瞟到白明那里去。
白明那张标致得叫人心醉的美人面还是又冷又漂亮,下颌紧绷,毫无表情的眼睛定定凝视着蒋睿。
许久,他才在众人的笑声中,慢慢地看向冯家乐。
下一刻,邓广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霍权在扶手椅里坐着,缓缓转过眼睛,注视着邓广生。
那种目光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不由置喙的宣誓,一个雄性对另一个潜在竞争对象的、无声的警告。
邓广生叩下茶盏,发出呯铛轻响。
他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嘴角弧度依旧,眼睛却若有所思地眯了起来。
这可真有意思。邓广生想。搞不好霍权这回是认真的,铁树开花不说,还看上了个……男的。
“广生,你干什么去?逃酒啊?”蒋睿一喝酒,脑子就不太清醒,一把抓住邓广生,“今天你迟到的帐还没算呢!得罚酒!”
“逃个屁。”邓广生不明显地往过道扫了一眼。刚刚白明和霍权前后离席,邓广生特意留意了方向。随后他收回目光,笑骂道:
“我上厕所去!”
“去去去……回来看我不灌死你……”
碰杯、说话声逐渐消弭远去,邓广生双手插兜,走过曲曲折折的长廊。潺潺的人造溪流清澈见底,倒映出他拔长英挺的身形。
他走得很慢,时而左顾右盼,似乎在寻觅着什么。
下一刻,他的脚步悄然停住。
八角窗镂花檀木屏风后,白明背对着邓广生,被身前的男人压在隔断的细木条上。他柔软黑亮的发丝从横平竖直的镂空中挤出,被昏黄顶灯映得细腻发亮,像撒了一层美丽的鳞粉。
一只手,缓缓从那截优美漂亮的脖子滑入,手指没于羊绒毛衣领口下,拢住他整个后颈。
霍权比白明高半个头,身型颀长、肩宽背阔。他此时略微弯下脖颈,另一只手撑在右边木格子上,几乎完全把白明笼罩在怀中,叫他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他那张肃杀冷厉、英俊深邃的脸,此刻半阖双眼,睫羽垂落,就着这个亲密而富有掌控欲的姿势,和白明深深地接着吻。
那一刻,邓广生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只听到胸膛里心脏闷闷地跳着。
他喉咙发紧,耳尖发热,口袋里的手指弯曲扎进布料里,一点也没办法移开视线。
他恍惚后退半步,此时霍权双眼骤然睁开,透过屏风隔断,直直地盯着邓广生!
邓广生心脏狠狠漏了一拍:“!”
霍权没有声张,反而静静看着邓广生的眼睛,把白明推拒他胸膛的手轻轻握住,反扣在木屏风上。
灯光倾泻,屏风上条条细长阴影,无声落在白明手背上,像笼子上细密齐整的铁丝,又像密不透风的藩篱。
……像一只秀美的文鸟,被关在一个轻若无物、却无处不在的笼中。
真漂亮。邓广生想。真可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