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燃再见到路聿琛，是在十月的珠宝晚宴。


    隔了两个月，视线越过满场浮华，不偏不倚撞个正着。只一眼，郁燃先转开了目光，唇角微微一勾，偏头继续和身旁人低语轻笑，仿佛那一瞬的停顿从未发生。


    九月份她为NirvanaNectar拍摄的珠宝封面，被品牌送上国内顶尖杂志的金九首封。成绩耀眼得不像第一次接触高端珠宝的艺人。


    主设计师Devlin是个中法混血的年轻男人，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普通话，热情地拉住她：“Yu，我就说没有选错人。你完全诠释了我的理念——‘涅槃’。”


    “Devlin，这是我第一次拍珠宝，”郁燃莞尔一笑，“幸好没让您失望。”


    Devlin一身灰西装，眼底是藏不住的欣赏：“当然！销量完全超出预期，你绝对是我们最契合的合作伙伴。”


    郁燃弯起红唇，坦然接下这份赞誉。


    这一仗打得实在漂亮。不仅封面秒空，杂志销售额一骑绝尘，连NirvanaNectar当季销量都跟着水涨船高。


    此前虚浮的咖位，在这一刻被彻底踩实。


    这次晚宴名义上是为品牌顶尖用户而设，说到底，被邀请来的艺人，都不过是所谓的高级销售。


    晚宴开始前有个红毯环节，所有与品牌相关的艺人都会出席，算是对年度营业额的最后一次冲刺。


    刚踏上红毯，摄像机的曝光声便如潮水般涌来，密集的闪光几乎要将夜色点燃。


    她不再是那个无人问津的黑料艺人，短短数月，地位已然翻天覆地。


    郁燃神情自若地驻足，唇角含笑，月光白的绸缎长裙在闪光灯下流淌着珍珠般的光泽。


    她刻意选了条低调的裙子，为的是把所有焦点都让渡给身上那些熠熠生辉的珠宝。


    半扎的卷发蓬松慵懒，几缕碎发垂在锁骨旁，发丝间若隐若现的，是品牌本季主打，Aurora系列钻石项链，也是当天给艺人佩戴的价格最昂贵，同时最引人瞩目的一条。


    她微微侧身，流畅的肩颈线与背脊的蝴蝶骨在镜头前勾勒出惊心动魄的弧度。每一帧定格都大方矜贵，韵味天成，与颈间项链相映生辉，仿佛她生来就该如此耀眼。


    她从容地移动，眼波流转间，接收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惊叹与赞美。然而就在她即将步入内场，视线扫过人群边缘的刹那，那道熟悉的身影再次不期然地撞入眼帘。


    路聿琛。


    不知他在那儿站了多久，隐在明暗交界处，一身挺括的黑色西装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唯独那双沉静的眼睛，穿透人海，无声地锁在她身上。


    郁燃脸上的笑容纹丝未减，依旧完美得无懈可击，仿佛只是瞥见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心底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


    看吧，路聿琛。如今站在这里、身披万丈荣光的，是我。


    晚宴正式开始，郁燃在长桌边落座。非常不巧，她的斜对面就是路兴国。


    那个在外是慈善家、儒商，在她面前却永远是高高在上施舍者姿态的男人，此刻正端着酒杯，与旁人谈笑风生，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


    郁燃指尖微紧，面上仍不动声色，优雅地抚平裙摆坐下。


    这巧合，未免也太过刻意。


    路聿琛在最后姗姗来迟，落座在他父亲身旁。恰好，就在郁燃的正对面。


    酒过三巡，气氛活络起来。路兴国像是才注意到郁燃，举杯隔空示意，声音带着惯有的“亲和”：“郁小姐，好久不见。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他话语带笑，眼神却没什么温度，“这项链很衬你。”


    郁燃举杯微微颔首：“路总过奖。”


    “不是过奖，是实话。”路兴国放下酒杯，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人都听见，“我们聿琛之前还跟我提过，郁小姐眼光好，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好东西。正好，我有个晚辈非常喜欢NirvanaNectar的设计，尤其偏爱这一季的主打。”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路聿琛，带着一种长辈式的口吻：“聿琛，我看郁小姐戴的这条就很好。不如，我们买下来送给呦呦？”


    周遭的谈笑声低了下去，无数道目光明里暗里投过来。


    最近路家要与徐家联姻的消息层出不穷，连路家一直低调的小少爷也开始频繁露面。知情的人说，这是小路总正式开始接手家业，路总在为他铺路。


    父子之间，俨然感情很好，根本不似传闻中那般水火不容。


    谁都清楚，路兴国口中的呦呦，是他极力撮合给路聿琛的世交千金，之前还上了那个叫《打野日记》的综艺，她的品牌园蝶浮梦在九月初官宣，独处一辙的中式风格配上瓷器花纹刺绣，引发热议。


    同是有人放出消息，说她是北都房地产大鳄家的千金。徐家不低调，照片更是不少，所以在徐呦呦出席品牌发布会的当天，她的背景被扒了个干净。其中，兴鸢旗下艺人近期出席活动，必是园蝶浮梦的礼服，无一例外。


    结合两家最近风声，不难猜透其中关窍。


    同样是参加节目的两个人，一个是普通出身的女明星，一个是家世不俗的新晋设计师。


    而现在却要买下郁燃身上戴的项链送给另一位。这哪里是买项链，分明是当众打她的脸，要把她身上这层刚刚披上的光环，连同仅剩的尊严，一起剥下来，标价出售。


    路聿琛握杯的指节微微收紧。他抬眼看向路兴国，眸色深沉，压抑着怒意。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


    “路总。”郁燃抢先一步开口，笑得大方得体，“如果喜欢，可得尽快下手。看中这款项链的人很多，很容易空手而归哦。”


    路聿琛那抹转瞬即逝的讶异，分毫不差地落进郁燃眼里。


    她在心底冷笑：怎么，以为我会觉得受辱，然后愤然离场？路聿琛，那你可大错特错了。姐现在成熟了，这种正规到手的钱，傻子才不要。


    她还在心里疯狂白眼路兴国：说那些狗屁话，不如赶紧买。你花钱，提成归我了。


    这条大几百万的项链，郁燃算过，她至少能拿百分之十的分红。也不枉她忙完工作只睡了两三个小时，就赶来这晚宴。


    她这话一出，顿时把路兴国架在那儿。周围人都看着，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听到信儿的Devlin立刻凑过来，热情地和他侃起这条项链的设计理念。


    见目的达成，郁燃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趁Devlin缠住路兴国的空档，她优雅起身，借口补妆，悄然离席。


    穿过觥筹交错的宴会厅，她走进一条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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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僻静的走廊，找了个空会客室。这里光线昏黄柔和，喧嚣被隔在门外。


    她靠在墙上，长舒一口气，仿佛卸下千斤重担。这社交场合，简直比拍戏还累一百倍。


    紧接着，郁燃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弯下腰，手指探到裙摆下，解开了那双折磨她一整晚的细带高跟鞋。


    “呼……”双脚解放的瞬间，她满足地喟叹一声，也顾不上什么形象，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弯腰揉着被勒出红痕又酸又痛的脚踝。绸缎裙摆铺散在地，像一朵颓靡而疲惫的花。


    卸下所有在人前的耀眼与算计，此刻的她，眉宇间染上一丝真实的倦意。


    就在这时，有人推门而入，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郁燃揉脚的动作一顿，没有立刻回头。她能感觉到那道视线，沉甸甸地落在她的背上。


    她缓缓直起身，没去穿鞋，就那样赤足站着，转过身，对上来人。


    路聿琛站在不远处，他看着她，目光从她带着倦意的眉眼，滑到她踩在地板上的白皙双脚，眸色深沉。


    “小路总也来躲清静？”郁燃先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轻松，唇角弯了弯，笑意却没进眼睛。


    路聿琛没答她的话。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她脸上，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67天。”


    郁燃蹙眉：“？”


    “我们67天没见。”


    明白他什么意思后，郁燃没接话，目光四下寻视，想找个沙发坐下。


    刚走两步，手腕猛地被一股力道攥住，天旋地转间，后背撞上墙壁，下一秒，路聿琛滚烫的唇已经带着强势压了下来。


    气息是熟悉的清冽，瞬间将她包裹。他的吻毫无温柔可言，更像是两个月积压的情绪爆发，带着惩罚性的啃咬和侵占，撬开她因惊愕而微张的唇齿，蛮横地掠夺呼吸。


    郁燃脑中空白一瞬，随即是滔天怒火。她屈膝想顶开他，却被他更用力地抵在墙上，双手被他单手轻易箍住按在头顶，动弹不得。她能感受到他胸|膛剧烈的起|伏，和他身体传来与她如出一辙的轻颤。


    屈辱感和一种被戳破伪装的慌乱让她眼眶发酸，但她死死忍住。就在他舌尖更深地探入，几乎要带走她所有氧气时，郁燃用尽力气偏过头，躲开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吻。


    她急促喘|息，胸|口起伏，绸缎裙摆因挣扎而凌乱。她抬眼瞪向他，眼底是被逼出的水雾和压制不住的怒火。


    路聿琛的呼吸同样粗重。他看着她，眸色深得像化不开的浓墨，里面翻涌着她心知肚明的痛楚与执念。他抬起另一只手，似乎想碰触她被他吻得红肿，口红早已晕开的唇瓣。


    趁他力道微松，郁燃猛地挣脱被他箍住的手，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他那张俊美却写满复杂情绪的脸——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中回荡，格外刺耳。


    路聿琛的脸被打得偏过去，白皙脸颊上迅速浮现出清晰的指痕。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郁燃的手心火辣辣地疼，连带整条手臂都在发麻。


    她赤足站在地上，像一只被彻底激怒的孔雀，即便狼狈，也高昂着头颈，眼神冰冷锐利，直视着他，一字一句从齿缝间挤出来：


    “路聿琛，你把我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