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安并不是人类。


    你的死去活来的场景，对他来说很奇怪还很不理解，但他并未感到恐惧。


    他并不是依据“眼睛”这种器官来感知周身的，热量、虚数能量、磁力、声波将物品富含的信息具现成精准又细微的景象，呈现在它的脑核中。


    意识到这点后，你松了一口气。


    尤利安不是人类，真是太好了。


    你没有给它捏一个备用的人类身体，真是太好了。


    尤利安如平常那般与你打着招呼，欢喜地和你分享趣事。


    你……


    转眼就把那一丝愧疚扔进坟墓，你快乐地和他分享起这几十年间的经历。


    你变回龙的形态，抱着尾巴收拢双翼，身体尽量团成一个球，暂时充当起一颗卫星，在这无重力的太空中，与一颗星球对视。


    尤利安还从没遇到过和他个头差不多的生命，变成龙形态可以让他新奇一下。


    尤利安果然惊喜异常，“姆姆（妈妈）好大。”


    除了好大你还会说什么？


    你觉得尤利安的文学课可以适当增加一些宇宙名著了。


    你与尤利安的脑电波同频，对他敞开你的全部记忆。


    你们如同周末在电影院的普通母子一样，观赏着罗睺的恐怖，你的从天而降，你的奇异进化，你创造的天使，你眼中的仙舟美景。


    尤利安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婴儿，他对你眼中的一切都大呼小叫。


    他的十万个为什么重新上线，让你从夸赞自身的骄傲中回神，让你再次品尝一个母亲辅导作业相似的无力感。


    你转移话题道：“尤利安你想要看到更多的景色吗？”


    “更多的景色？”他疑惑不解。


    他大概不理解这个概念。


    不是无聊地看自己身上的小人活动的景色，不是千篇一律地注视着恒星自转的景色，也不是数有多少颗陨石从自己身边经过的景色。


    是真正的属于众生的景色。


    “没错哦，尤利安你知道吗？”


    “在这个辽阔的银河之中，属于人造物的奇迹不胜枚举。有将恒星完全环抱住的精巧都市，有围绕着黑洞而建的星际联盟国家，有在破碎的陨石群内搭建的如蚂蚁巢穴那样的建筑链。”


    “不止人造物，还有天然存在的奇幻景象。有整颗星球都是宝钻的世界，在恒星的照耀下向万物诠释着亘古不变的美，有水资源占比百分百的海洋世界，那样的奇特的环境下竟然也会诞生出生命和文明。”


    “还有与你相似的巨型生物，人们生活在它的腹腔中，借助它遨游星海的轨迹实现跨星系旅行。”


    “想看吗？好奇吗？”


    你的情绪被这些词汇挑/逗也变得兴奋起来，这些都是从你的小伙伴那里了解到的银河奇闻，实际上你也没看到过。


    此时，你的双眼也闪闪发亮起来了。


    尤利安大声，“想！”


    尤利安，可爱捏！


    尤利安并非人类，你也未按照人类的方式去教育他。


    你向他诉说生灵的善与恶，也向他刨析善与恶的本质。你告诉他生命的本能是求生，是进化，而任何进化都必须要跨越欲望。


    你的直白式教育，让尤利安的世界呈现出线对线式的简单结构，这种简单让他的性格变得率直。


    他是率真的，于是他的世界是不复杂的。


    他的世界没有那么复杂，于是他能抓住事物的本质。


    这就是你所期望的生命形式，永远不会掩饰自己，不会伪装自己，因为不伪装，所以敢说、敢做、敢于担当。


    只有这样纯粹而真诚的生命，才不会发展出人类那样的扭曲而恶心的欲望，才不会走上进化的歧路吧？


    ……


    “那好，那我们就出发吧。”你抖动双翅，兴奋地围着他转一个360度螺旋翻滚。


    尤利安委屈了，“可是我不能动。”


    什么，身为丰饶令使长子的他竟然不会利用自己的力量。


    没关系，你妈妈可以给你开课《命途力量的理论与实践——高考冲刺版》，谁用了都说好。


    很快，你的小课堂开课了。


    听讲人员有尤利安、莲祷（她竟然还没走）、慕榕（活着呢）、埃尔文（辛苦你了）和一众医生患者。


    看来你令使的名头还挺大的，能吸引到这么多人参加这个公开讲座。


    其实他们都是被你吓到了，一条巨龙徘徊在附近，还时不时凑近观看，让他们的巨物恐惧症都犯了。


    后来听说是你，在感觉离谱的同时又觉得合理呢，他们也是第一次知道你是不朽的龙裔（划掉）的丰饶令使啊！


    只有混沌医师知道真相。


    可是混沌医师也没见过你的巨龙姿态啊！


    在看到你的龙形之后，他们也几乎要以为你是不朽无意中遗失的子嗣了。他们回忆起当初捡到你时是一个椭圆形的球，也许这就是龙蛋呢。


    不朽后裔是丰饶令使？！这可真够乐的！


    你的公开课开设地很成功。


    在讲解数日后，你成功让尤利安学会怎么使用自己的力量、怎么让大气层加热保护生活在星球表面的人、怎么驱动命途能量在这个被虚数能量填满的宇宙中飞行。


    罗睺都能做到，没道理尤利安做不到。


    你对尤利安的鼓励让他信心满满，他很快就能做到脱离恒星的引力，自己飞行了一段距离。


    “就是这样，找准这个感觉，你一定能行。”你在旁边加油鼓劲。


    被投影出来的慕榕虚影，几乎要留下真实的冷汗了，“住手，我们还没有准备好人造恒星，也没有调节好星球磁场，住手啊！”


    你和尤利安的背着星球去旅行计划，卒。


    ……


    你和尤利安拥有丰饶的力量耐活得很，但是他们这些人可不是，还有那些患者你有没有考虑过他们的感受啊！


    以上这些话便是慕榕教训你的总结。


    你无法反驳。


    慕榕是你一直尊敬着的人。


    寰宇对混沌医师的印象是怎样，你就能看到慕榕是怎样，他就是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即使是在混沌医师这样组织松散的派系中，也占据着如同仙舟将军的角色，是如同大家长可以随意对你批评的角色。


    你低垂着脑袋，认真听训。


    你偷瞄了一眼慕榕投影的脸色，小小地举起前爪表示有话说的样子，这个动作放在你身上算不上“偷瞄”，慕榕都要绷不住脸色了。


    “说。”


    “我把你们都转化为长生种不就行了。”


    慕榕深吸一口气，艰难地应付着孩子迟来的叛逆期，他感觉到自己的血压都要升高了。


    “不避讳死……”他从唇齿间咬出几个词。


    “混沌医师的结局早已经注定，我们直到死亡来临之前，都会向虚无证明生命的意义，证明生命只是单纯存在着就对宇宙有着莫大的意义。”


    “我们不贪恋生，也不避讳死。”他再次强调。


    “我知道。”你颔首。


    这个宇宙里的人太固执了。


    反驳他、说服他、强迫他，这样的方法对一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是不管用的，这个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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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候要顺着他来。


    “你好像误会了什么？我不是要将你们转化成步离人这样的丰饶民，我只是想让丰饶作为一剂良药稍稍延长一些你们的生命。”


    你摆出最严肃的姿势，双翼张开遮住恒星的光芒，你的面孔隐藏在阴影中，低沉的龙吟被联络装置传回疗养院中一众混沌医师的面前。


    这是你精挑细选的最有气势的姿势。


    你认为这样可以增加你话语的可信度。


    “你要知道，即使在这个科技如此发达的宇宙，也无法解决关节炎这个问题。衰老仿佛被刻进了生命的底层逻辑，无法被避免，只能被强有力的手段跳过。”1


    “短生种的寿命有多长呢？花20年学习知识，再花20年积累人生经验，等你们的思想和灵魂走到成熟期时，你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40岁仅剩下几十年的时间。”


    “而这些时间还要被衰老和病痛再占去一段时间，能实现人生理想和价值的时间还有多少？你们还能为Ⅸ——【虚无】证明什么？”


    证明生命就是如此短暂？证明生命汲汲营营的一生全无价值？证明宇宙的宏伟命运与这朝露般短暂的生命无关？


    后面的话无需再说，混沌医师一直都明白。


    说罢，你将自己早已经准备好的《疗养院在职员工福利（新版）》上传。


    在五险一金的医保方案中你特别增加了《赛博化医保方案》，简言之就是增寿、延缓衰老、青春常驻、长生的一条龙。


    你眯起眼睛，心情大为畅快。


    成为丰饶民不同意，那普通的增寿总同意了吧。


    这只是单纯的员工福利而已！


    慕榕看着列举的一条条医保方案，简单详尽。


    其中还有对长生——院长级别的员工福利的限制，与仙舟联盟打过交道的他一眼认出这是仿照了仙舟人对自家长生种的限制。


    外出求学务工可以，需要打报告，不批准不通行。


    “这是要建立一个仙舟（伪）？”慕榕思考间习惯性地顺起了胡须。


    “这并非是一个坏事……”他和同处在会议室中的人商讨着。


    在今越成立疗养院之后，混沌医师们就明白总会有这么一天。


    你是丰饶令使，你的所行之处无不充满着丰饶的神迹，看看被你拯救的一众患者，再看看被你转化的苍城人，这份赛博化医保方案可以称得上保守了。


    而这个方案本身不会动摇混沌医师的信念。


    他们都将毕生奉献于对抗虚无——研制混沌药剂，参与疗养院的工作算是兼职或者副业，这样的工作态度不会做到院长这个职位。


    因此长生与他们无关。


    而简单的增寿足够满足他们的需求了。


    混沌医师们同意了这个方案。


    此时无意打断你们的亲子时间的莲祷不得不开口，“以后要严格删选医护人员的名单了。”


    “嗯嗯。”


    “还要定期对医护人员进行职能检验，保安部门也需要增加人手。”埃尔文不断补充。


    他作为一个看护了埃尔文文明近千年的方舟核心程序，拥有更扎实的实践经验和丰富的理论基础。


    “嗯嗯。”


    看着会议进入到下一阶段，埃尔文顺势接过会议内容的主导权，将自己认为的最紧急实行的措施，一条一条输入到大众的视野中。


    你欢乐地看着会议的话题转向到员工福利那里。


    只要方案不算离谱，你的外置大脑——智谋团们会替你解决所有问题的，你只需要提出想法就可以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外置大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