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断情

作品:《观秋梧

    金桐拉着苏礼明摸黑来到白日的河边,夜里停了工,河边已经不见工人。


    月光下的泥滩仿佛吞噬万物的怪物,金桐一只脚刚踩在上面,便觉得脚下的土地好似活过来一般,拽着她下陷。


    苏礼明拉住她的手,“我背你。”


    “我可以。”金桐倔强说道,却没有放开握着自己的那只温热手掌,道路难走,她可不想摔在泥地里。


    两个人在黑暗中手拉着手艰难前行。不,其实艰难的只有金桐一人,苏礼明走得如履平地,脚下稳得很,让金桐不免有些嫉妒。


    走到堤坝处,金桐弯下身查看,堤坝的宽度和高度并无问题,贴眼去看垒起堤坝的石块,大小均匀,重量足够。她又掏出一把小刀,挖一块连结石块的黏土下来,在掌心搓开,食指捻了捻,便知晓了症结。


    “这黏土有问题,怪不得堤坝修不牢固。”


    苏礼明学着她的样子,从她手中蘸取了些黏土,也跟着捻了捻,“沙粒太多。”


    柔软的指腹划过掌心,带起一阵痒意,金桐垂下手,偷偷甩了甩,试图甩掉那种异样的感觉。


    “沙土碎石太多,黏结的力度会大打折扣。他们修的堤坝远看看不出问题,近看也看不出问题,难怪大大方方任我们查视,手脚做得好隐秘。”


    “你还懂这些?”


    “不懂,没见过。”金桐坦白,“不过临行之前抱佛脚而已,找了些典籍来看,还真让我压中了。”


    苏礼明笑了,金桐看不清他的神色,却听得见他的笑声,不由问道:“有什么好笑?”


    苏礼明道:“我只是觉得你事事都通,样样都懂,显得旁人好无用。”


    “都说了是碰巧压中……”金桐嘀咕,心知苏礼明这么说是在调笑自己,又反击道:“这个‘旁人’,也包括你吗?”


    “自然。”


    “哼。”金桐小声道,“那你要加把劲了,别拖我后腿。”


    “一定。”


    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在这地便呆不下去了,金桐只想回去赶紧更换衣裙。苏礼明对她伸出手,金桐摇摇头,她的两只手都已脏污,自己都觉得难受,怎能去握别人。


    苏礼明却像没看见一样,坚定而温柔地握住她,牵着她一步一步往外走。


    金桐跟在他的身后胡思乱想,也许夜色太深,也许苏礼明真的没看到她在摇头。


    一路上苏礼明的手都没有放开。


    起初的羞涩已经褪去,金桐心中只余平静安宁,她轻轻回握苏礼明的手,放任自己享受这样的时刻。


    回到住处,两人按理应该分开,但当下无人,苏礼明便拉着金桐直到她房门前。两人站在门口,一个不说话,另一个也不说话,良久之后,苏礼明一声轻笑,说道:“明天见。”


    “好。”


    金桐回答完,脚下却似生根,直挺挺地在原地站着。


    苏礼明便含笑又陪她片刻,才道:“该歇了,回去吧。”


    金桐这才想起身上还穿着脏掉的衣鞋,连忙和苏礼明告别,旋身进了屋子。


    待她洗漱完毕,换上干净柔软的里衣,才品出苏礼明的不对劲,他总是笑啊笑的,像着了魔,连带自己也跟着不对劲。


    色令智昏啊色令智昏,他这只惑人的狡猾狐狸!


    翌日布粥,苏礼明又笑意盈盈地在她眼前晃荡。


    金桐承认苏礼明平日不笑已是俊朗无双,笑起来更是让人招架不住,她惋惜地欣赏片刻,朝对方勾勾手指,苏礼明便倾身过来。


    “你不许再笑。”金桐命令道。


    “为何?”苏礼明状若不解。


    “会影响我。”金桐语气冷静,耳尖却偷偷红了。


    “好。”


    金桐不再看他,热粥已经备好,灾民自发站起长队,他们人手不多,凡事又不放心假手于人,必要亲力亲为,便有些顾不过来。


    忽然旁边来了一人,灾民队伍中许多人跑到旁边排队,金桐得以休息片刻,侧头要对旁边的人道谢,声音却卡在喉咙里。


    拿着长舀给灾民盛粥的人竟是李艾宁。


    李艾宁感觉到她的目光,便也偏头看她一眼,那眼神平静如水,好似躯壳的里子换了一人,让金桐感到陌生。


    金桐默默注视她半晌,“多谢你来帮忙。”


    李艾宁打粥的手一顿,冒着热气的粥水溅到灾民黑黄干裂的手上,烫得灾民抖了一下。


    她放下长舀,不知所措地对灾民道:“抱歉……”


    “不碍事,不碍事。”灾民在烫到的地方搓了搓,受宠若惊地捧着盛满白粥的旧碗蹲到一旁溜边喝去了。


    还有很多人排队等着朝廷的救济,李艾宁重新捡起长舀,动作比之前小心了许多。


    布施结束,刘义秉过来接李艾宁,李艾宁不愿跟他走,两人便又争执起来,或者说是刘义秉单方面撒泼起来。


    看样子,李艾宁大概是偷跑出来的,刘义秉则因为看管不力,被庄公公训斥了一番。


    与一行人中真正奉命的钦差不同,李艾宁和刘义秉都是庄公公带来的人,没人主动找他们的麻烦,但对于他二人的态度,多数是有所不齿的。


    他们两个人在这儿闹,大家都站在远处冷眼旁观,权当白看一场猴戏。


    苏礼明看出金桐的想法,问道:“想管?”


    他在问金桐是否想管,而非劝她别管。金桐犹豫道:“如果有一人在你上……你小时候伤害过你和你很重要的人,你长大后再见她,却发现她好像和从前不同了,不像你记忆中的那个坏人,你会怎么做?”


    “若能一击还之,应动;若不能,蛰伏伺机而动。”


    “可她和小时候不像同一人,从前的事会不会有误会?”


    “伤害是真实的感受,没有误会。”


    “好有道理……”金桐失笑,显然说的是违心之言。


    苏礼明意会,抬脚朝李艾宁和刘义秉过去,随意指了两个人,道:“送庄公公的义子回去。”


    两人领命,架上喋喋不休的刘义秉,不顾他意愿硬拽着他,如同拖拽一条死狗。


    刘义秉对苏礼明一向惧怕,平时也避免和他对上,但这会儿他狗仗人势,对着苏礼明嚷道:“义父让我来抓人,你敢忤逆我义父?”


    架着刘义秉的人专门在此防治暴乱,腰间都配了刀,其中一人反应倒快,反手便将刀身拍在刘义秉的嘴上。


    刘义秉痛到五官扭曲,再张嘴,口水混着血水淌下来,牙齿不知还保不保得住。泪眼朦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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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义秉看见苏礼明缓步朝他走近。


    “让你义父亲自来问我。”


    苏礼明难得展露威压的一面。他平日太过平易亲人,使人常常忘记他是延绵百年的国公府未来的主人,岂容宦官义子朝他叫嚣。


    远远观望的人群发出不屑的笑声。他们从来不是不敢得罪庄公公,而是没必要。


    谁知他们的放任竟让阉人之子误以为他们怕了,真是天大的笑话!


    身为陛下钦点的官员臣子,他们尚且不惧阉人,遑论国公府的大公子!


    真是自取其辱!


    “啊——啊——啊!”


    刘义秉像得了疯症,口中发出不知所谓的嚎叫,可怖可笑,触上苏礼明如冰的冷眸,他又怯了,转而开始攻击李艾宁:“贱人,脱了衣服爬床,给老子戴绿帽子,还以为老子不知道!不要钱白睡的婊子,惯会勾结奸夫给你出头!”


    李艾宁难以置信地看着刘义秉,这些话听来何其耳熟。从前,他也是这么辱骂金桐的。


    李艾宁自嘲地笑了,原来失望之下,还能更失望。


    她走到刘义秉面前,紧紧盯着他血泪模糊到令人作呕的脸,字字句句说得清楚:“我十五岁与你相识私定终身,十六岁背井离乡私奔到西京。这辈子最自甘下贱的事就是与你无媒苟合,我李艾宁对不起很多人,唯独对得起你。从前是我蠢,做了许多坏事、错事,万事到头自有我偿命那一天。刘义秉你记住,你我以后再无任何情谊瓜葛,你便等着我来索你的命。”


    李艾宁说的话,刘义秉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他的一双眼直勾勾粘在苏礼明脸上,嘴里嘀嘀咕咕说着什么,直往外冒血沫子。


    从口型可以依稀判断,他不停念叨的是:“你就爱捡老子玩剩下的。”


    “让他闭嘴。”


    一声令下,刘义秉被打晕带走。


    李艾宁本也不是口舌伶俐的人,刚那一番话似已将她透支,她转向苏礼明,干巴巴道:“谢谢。”


    苏礼明没看她,回望金桐的方向,说道:“你该谢的人不是我。”


    大水之后,瘟疫的控制乃重中之重,一点儿松懈不得。


    金桐组织当地的大夫,对灾民聚集的地方进行了分区,确保即便发现病症也能及时隔断。


    “这也是从书上学来的吗?”苏礼明问道。


    “对。”金桐回答得忧心忡忡,“但愿还来得及。”


    或许是早上那碗热粥熨帖了灾民,分区进行得超乎寻常地顺利。


    如此忙碌两日,灾民的分区已基本划分清楚,每区安排专人看管,严格禁止灾民出入,布粥也将按区进行分放。


    大夫们下达不同区域,记录所辖是否有热症,发现则及时隔离治疗,防止蔓延。李艾宁作为随行大夫也在其列,金桐担忧她的孩子,有意让她退下来,李艾宁不愿。


    庄公公对李艾宁多加阻挠,李艾宁当众放言:“当初庄公公看重她医术,才许她随行,她所做之事是为报庄公公恩情,为庄公公分忧,为陛下分忧。”


    庄公公若再拦她,倒显得自己有二心了,尽管他的二心已经人尽皆知。李艾宁这种不留后路的对抗,为她想做的事争取到了自由。


    灾民区安稳,金桐也将走出下一步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