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chapter 4

作品:《看见终极

    这三年间,他研究生毕业,成为心理医生,开了自己的诊所,但陈归澜好像把自己关了起来,把自己关在三年前。


    她喜欢吃糖渍橙子。


    白越最喜欢在冬天做这个。


    虽然不是给他做的,但作为二人的共同好友,他总能分一杯羹。


    那时的白越系着围裙,将橙皮削得极薄,说这样才不苦。


    滚烫的糖浆一层层裹上去,要耐心等它渗进纤维,把酸涩都转化成甜。


    “你看,”白越曾捏起一片对着光,“像不像把时光腌渍起来?”


    可时光腌渍不了。


    江敬寒知道,糖渍橙子只是造了个栩栩如生的假象。


    橙子再不是从前的橙子,糖分野蛮地入侵,置换水分,拆解细胞壁,那看似完整的形态,实则已是另一番天地。用力一捻,橙子就会淌出过于甜腻的汁水,像凝固的眼泪。


    陈归澜就是这样一只被糖渍起来的橙子。


    三年来,她把自己封存在那罐名为“过去”的糖浆里。外表还是那个陈归澜,眉眼依旧。


    江敬寒作为心理医生,太清楚这种静止的欺骗性。


    时间这条河,从不因谁的留恋而回头,它兀自流淌,带走沙石,改变河道。


    陈归澜固执地停在原地,以为这样就能守住什么,却不知她守住的一切,内里早已被失去和悲伤重新塑造。


    她不再吃新鲜的橙子,说太酸。


    她的房子还保持着三年前的模样,白越拼了一半的积木她用玻璃罩子框在书桌上,日历永远停在他离开的那个月份,他的画架上蒙着布,却一尘不染,他的拖鞋还放在门口,仿佛主人只是暂时出门,去赴一个短暂的约。


    她像博物馆里尽职的管理员,守护着一座只有一个人的遗址。


    “有时我觉得,他只是在某个地方写生,画得太入神,忘了时间。”陈归澜曾这样说过,“他会回来的,只要我等着。”


    江敬寒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一颗新鲜脐橙,橙皮紧实,散发着阳光和枝叶的气息。


    他熟稔地走进休息间,拿了一把水果刀出来,当着陈归澜的面切开脐橙,汁水四溅,那股清新锐利的香气瞬间刺破了房间里甜腻的滞闷。


    “尝尝,”江敬寒递过一瓣,果肉饱满,纤维分明,“这才是橙子真正的味道。”


    陈归澜怔怔地看着那瓣橙子,像看一个陌生的、过于鲜活的东西。


    她犹豫地接过,指尖沾到微凉的汁液。


    她咬了一小口。酸,然后是回甘,那种充满生命力的味道在她口中炸开,与她习惯的、温顺的甜截然不同。她咀嚼着,缓慢地,然后又是一口。


    江敬寒看见她的眼眶慢慢红了。


    她没有哭,只是静静地吃着那瓣新鲜的橙子,直到最后一点。


    窗外,太阳升起,橙红的光落幕,被刺眼的白光取而代之,像某种盛大的告别。


    江敬寒知道,那只被糖渍了三年的橙子,外壳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缝。


    陈归澜或许终于要承认,有些东西,如同新鲜橙子那短暂的最佳风味期,一旦错过,就再也回不来了。而活着的人,终究要学会在失去的空隙里,品尝那些既酸且甜,却真实无比的滋味。


    时间从不为谁停留,它只是静静地,把所有的鲜活都变成记忆,把所有的记忆都变成糖渍的标本。


    陈归澜指尖上沾着的橙汁已经干了,留下一点黏腻的触感,仿佛提醒着方才那短暂却真实的现在。


    她目光空茫地落在窗外日渐喧哗的街道上,每一声喧哗似乎都有一个与她无关的热闹故事。


    江敬寒没有急着说话。


    他耐心地等着,等着那裂缝自己蔓延。


    他知道,对陈归澜而言,任何外力的强行撬动,都可能让她更加蜷缩回那个糖渍的世界。


    他清理着桌上的橙皮,清新的气息固执地抵抗着甜腻。


    “归澜,”他终于开口,声音放得很轻,“时间不会倒流,白越他……也不会希望你就这样,把自己也一并埋进过去。”


    陈归澜的肩膀颤抖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江敬寒继续道:“这个世界,这个没有他的世界,还在运转。它很残酷,但也依然存在。你需要试着走出去,哪怕只是迈出一小步,呼吸一口外面的空气,感受一下,季节在更替。”


    “走出去?”陈归澜终于出声,“走去哪里?敬寒,我的过去你是知道的,离开过去,我一无所有。”


    “走去任何地方。”江敬寒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或者,不走去哪里,只是做点别的事,或许别的事情能让你对未来有一点期许。”


    他顿了顿:“说起来,还真有件事,可能需要你帮忙。我自己……有点搞不定。”


    陈归澜终于微微侧过头,用眼神投来疑问。


    “是赵许一,昨天来这里找过你的。”江敬寒解释道,“他最近买了栋老房子,搬进去后就怪事不断。他说……闹鬼。”


    陈归澜没什么反应。


    “他找过和尚道士,没什么用。天天吓得睡不着,都快神经衰弱了。”江敬寒观察着她的反应,“我去看过一次,那屋子……确实有点不对劲,寒气很重,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地缚灵。我能看不见,但无法解决。”


    他看向陈归澜,目光诚恳:“归澜,你能看见。我想,或许你可以跟我一起去看看,就当散散心,换换环境。而且,如果真有什么未了的执念,困在那里,帮它解脱,不也是一件好事吗?”


    陈归澜沉默着。


    外面的世界,没有白越的世界,她逃避了三年。而现在,江敬寒却要她主动去接触另一个可能充满遗留物的空间。那里面,或许就有着和她一样,被时间遗忘、困在原地的魂灵。


    她能吗?她还有力气去面对另一个停滞的存在吗?


    她自己何尝不是被执念所困?又何尝不需要解脱?


    她良久没有回答,但江敬寒知道,沉默本身,已经是一种松动。


    他不再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等待她自己在内心的废墟里,找到一丝迈步的勇气。


    “好。”陈归澜深呼吸,“我答应你。”


    -


    “但是,我们一定要晚上过来吗?”赵许一跟在两人身后,手里握着求来的佛珠和纸符。


    他真是不懂,明明白天那鬼也在,为什么这两个人非要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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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来。


    “我说二位,”赵许一忍不住开口,“我们就不能白天再来吗?万一搞不定,我们到时候逃跑也更方便,实在不行我们报警,白天警察也来得快些。”


    陈归澜不耐烦地推开厚重的大门,穿过空荡的大厅,径直走向楼梯。


    “首先,我没感受到恶鬼的气息,最多解决不了,不可能被反杀。其次,你再跑也不可能靠两条人腿跑过鬼,不管白天还是晚上。最后,警察信你闹鬼这一套?”陈归澜说着,已经先一步踏上了楼梯。


    上了二楼,还有一道橡木门。推开木门,积尘簌簌落下,在月光下像一场迷离的雪。


    赵许一忍不住控诉:“其实我前两天才打扫过,但这房子就是很邪门,转眼就全是灰尘、蛛网。”


    就好像他以为时间只过了五分钟,但房子里的时钟的短针已经走过十几圈。


    二楼走廊像一条被遗忘的咽喉,吞没了所有光线。


    赵许一打开手机的手电,白光在墙壁上划出一道惊惶的弧线。


    斑驳壁纸剥落处,一双孩童的涂鸦眼睛正对着他们微笑。


    “听见了吗?”江敬寒突然停住。


    陈归澜清冷的声音在一片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水声。”


    推开尽头的房门,月光从露台的穹顶倾泻而下,照亮荒芜。


    露台很大,一半是桌椅茶几和翻倒的花盆,另一半是废弃的泳池,里面的水只剩一半,赵许一还没来得及找人清理。


    陈归澜一顿。


    从小到大,她见过不少鬼,车祸后五官移位、残缺不全的,落水后身体肿胀、面目全非的,火后被烧成焦炭的……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小时候,她被困在死尸里,恐惧、无助,后来渐渐习惯了各种死状的鬼魂飘在身边。


    可眼前这一个,不一样。


    女鬼静立在泳池边缘,一袭紫色长裙如夜色中绽放的鸢尾花。


    月光描摹着她姣好的轮廓,长发如瀑,眉眼温婉。


    如果不是那根几乎看不见的鱼线深深陷进她白皙的脖颈,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紫痕,陈归澜几乎要以为这是哪个误入此地的活人。


    “鱼线?”陈归澜喃喃。


    那根细得几乎融入月光的鱼线,在她颈后打了个精巧的水手结,两端垂落,像是某种残忍的首饰,又像是她被这世间最后留下的牵绊。


    赵许一看不见,但他手中的佛珠应声而断,木珠滚落一地。


    “现在、”赵许一整个人抖了一下,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看向陈归澜,“现在能跑了吗?”


    “别吵。”陈归澜皱眉看着女鬼,头也不回对赵许一说道。


    江敬寒顺着陈归澜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泳池里浑浊的水随着微风在轻轻摇晃。


    “归澜,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们也能看到?”


    江敬寒知道自己只能感受到鬼的存在而不能看见鬼没什么用。


    陈归澜看着那女鬼,女鬼忽然微微偏头,嘴角扬起一个极浅的微笑。


    笑容里没有怨毒,没有狰狞,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温柔。她的眼神澄澈如初融的雪水,穿过弥漫的阴气,轻轻落在陈归澜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