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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成为死对头的情劫之后》 第101章 幻境破灭
不知道他们经历过怎样的一场杀戮, 等长赢感到的时候,已经是残阳落西山,满地都是血红的痕迹。
看到这个场景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来迟了。哪怕她千里奔袭, 日夜兼程赶来,也还是迟了。
长赢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她翻身下马, 不顾身后其他人的阻拦, 在地上一具一具的翻找了起来。
“夫人, 你放着我们来吧。”
………
长赢充耳不闻这些劝解声, 专注而执拗的在横尸遍野的地上寻找着熟悉的身影,每翻过一具尸体,看清面容之时, 她就会松一口气。
不是他。
这个也不是他。
······
还好不是他。
长赢一路翻找, 终于走到长亭之处,远远她便看到兰霁原本高大的身影,此刻像是山崩一般塌了下来,半跪在地上, 当胸穿过一直长剑。
长赢看清的那一瞬间捂住了嘴,刚才摸过血污的腥臭气息漫进了她的鼻腔, 她此刻已经完全顾不得许多, 眼泪瞬间便掉了下来, 大颗大颗的泪珠砸进了土里。
“萧远洲·······我······来迟了······”
长赢浑身发软, 感觉天旋地转的, 旁边的人连忙扶了她一把说:“夫人, 节哀。”
“节什么哀!”长赢愤怒的一把甩开旁人的手, 踉踉跄跄的连滚带爬到了兰霁身边。她这才看清, 兰霁原本玄色的衣裳都被血染成了暗色, 透出不祥的血色来,他的脸上沾漫了血,当胸穿过一只折断的长剑,眼睛闭上像是睡着了。
长赢颤抖着手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微弱的气若游丝一般,但好在还有气息。长赢长舒了一口气,缓缓将人揽在怀中喃喃自语,不知道在安慰谁。她说:“没事的,还有气,还活着,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怀中兰霁温热的身体让她感觉到安心,可这种安心中又隐约混合着后怕,她下意识知道这么大的出血量已经活不了了,此刻他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吊着罢了。
但眼下的她,脑子里执拗的只有一个想法,他还有气那他就没死。
长赢声嘶力竭的大喊道:“来人,快找大夫啊!!!快来人!!!”
这一声仿佛唤醒了弥留之际兰霁,他缓缓睁开了眼睛,四周仿佛被一层淡淡的薄雾笼罩,一切都显得那么朦胧而不真实。他的呼吸微弱而缓慢,兰霁费力的开口说:“阿莹,是你吗?”
长赢豆大的泪珠滴了下来,正好砸在兰霁的脸上,长赢闻言握住兰霁的手说:“是我,我来了。你再等等我,我去找大夫。大夫马上就来了,再等等······你别丢下我·······”?
长赢的呼唤声穿透了周围的混沌,直击他的心灵深处。他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双眼。那一刻,眼前的世界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他看到了长赢那张布满忧虑与关切的脸庞,眼中闪烁着泪光,却也充满了无尽的爱意与不舍。兰霁察觉到生命在他身上一分一秒的流逝,但他仍然扬起了笑容说:“阿莹,别怕,我们会再见的。这里的死亡不是终点,我会在幻境的尽头等你。”
长赢的眼泪控制不住的落下,心痛的简直无法呼吸,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她只能不住的摇头说:“不,不要。你别走,我不许你走!”
兰霁似乎看清了长赢的模样,他的瞳孔渐渐放大,每一个细节在长赢严重都如此缓慢,仿佛要将这一刻永远镌刻在心间。他们的目光在这一刻交汇,无需言语,彼此的心意已经明了。爱人的呼唤和陪伴,给了他莫大的安慰和勇气,让他在这生命的最后时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与满足。兰霁笑着说:“我还记得我上次死的时候,你毫不留情离开的背影。这次你会为了我哭,真好,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长赢不解的说:“你在说什么胡话!你坚持住!等等大夫,马上就来了!”
兰霁的意识逐渐模糊,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说:“我等不到了······你能爱我,我很开心。”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长赢泣不成声的说:“你开心什么!你个疯子!!你别睡!你起来!你再睡我就不爱你了!你起来!你看看我!我站在你面前!你忍心丢下我吗?你看看我!我求你了,你看看我吧·······”
无论她如何声嘶力竭的喊叫,已经死去的兰霁不可能再醒过来了。
长赢带来的一众侍卫看到眼前的景象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还是站在一旁围观了这场生离死别许久的谢青昀走上前来,拦住了发疯的长赢说: “放手,阿芜,他已经死了。”
长赢恶狠狠地甩开他的手说:“你给我滚开,如果不是因为你他根本就不会死,你杀了他! 是你杀了他!我要你偿命!”
喷涌而出的恨意让谢青昀这种情绪淡漠的人顿了片刻,才苦笑着说道:“你就这么爱他?为了他你宁愿杀了我?”
长赢冷笑了一声,提起一旁落在地上的剑对着谢青昀就刺了过去,谢青昀一旁的侍卫眼疾手快立刻出剑拦住了长赢,长赢与那侍卫过了几招之后将侍卫的剑挑开,直取他的喉咙。
到此刻,长赢才不得不承认,她绝不是王芜。
这样利落的身手,居然一直潜伏在她的身体里,她一直没有察觉。
“阿芜······你放下剑,我们回到从前好不好?相信我,你会把这一切都忘了,这些不愉快的事全都忘了,做回从前的阿芜,好吗?”
谢青昀苦口婆心的劝说着长赢,长赢却觉得他的声音像是苍蝇叫一般烦人。她的脑海中突然涌出了许多记忆的碎片,刺骨的痛自心口处弥漫开来。
“阿芜,你怎么了阿芜?”谢青昀冲上来接住了要摔倒的长赢,一手哆哆嗦嗦的从怀中掏出一柱香准备点燃,可拿着火石的手实在颤抖,他点了三次才将那香点燃。
等香点燃之后,看见虚无缥缈的烟雾将长赢笼罩了起来,他才松了一口气一般说:“没事了,阿芜,没事了,你睡一觉,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好的。”
长赢的眼前闪过许多的回忆,身穿喜服的她面无表情的一剑刺穿了兰霁的胸膛。兰霁不可置信的拉着她的裙角问:“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她刚想回答,记忆中的她便冷漠的说:“从来没有,我一直都在骗你。”
长赢想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她在说谎!”
可她也只能看着自己的背影越走越远,面前的兰霁同今日一样倒在血泊之中,他睁着眼睛看着自己离去的方向,泪划过他的眼角,他如今日一般长眠不醒。
随即一道天雷劈下,直直的落在了兰霁的尸体上,像是要将人劈成两半一样。
长赢下意识便要飞身爬过去护住他的尸体,可下一秒她就看到原本离开的自己折返了回来,面色凝重的看着落下来的天雷。
她看着自己化身出巨大的羽翼,如烈焰一般的燃烧着对抗落下来的天雷,她巨大的身躯紧紧的护在兰霁的身前,而身后的兰霁原本了无生机的身体上散发出越来越强烈的金色光芒。
雷劫劈完,兰霁的金身大成,成功飞升。
而留在原地的自己,羽翼折损,艰难的跪倒在地,看着半空中越来越远的爱人,脸上留下一抹释然的微笑。
那一瞬间,长赢共感了曾经的自己,像是脱掉了什么枷锁一般明白了自己的心。
她不是不爱他,只是那时的她,不知道什么是爱而已。
曾经的她以为,自己没有心就没有爱人的能力,就理所当然的不懂得如何爱人,就应该是冷酷无情,漠视一切的样子。
可遇到了兰霁之后她明白了,原来被爱会让爱意滋长,也会生出新的血肉。
她好像找回了那颗丢掉的心,就在她终于确认了自己爱上兰霁的那一瞬间。
一切的迷障都烟消云散,世界在她眼前呈现出了另外一种模样,往事纷纷流转在眼前,一幕一幕生动鲜活。
她想起了一切,她确实不是王芜,她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长赢魔尊。
想通了一切的长赢低着头怜悯的看向了谢青昀,说:“你知道你比起萧远洲来,差在了哪儿吗?你太懦弱了,你从来不敢把自己的爱意宣之于口,却卑鄙的希望王芜能为了你奋不顾身放弃一切,面对重重阻隔时,把一切都推给命运,仿佛是老天阻碍了你们这对有情人一样。你错了,你输给的不是命运,而是你每一次的犹豫。”
谢青昀面色苍白,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长赢淡淡的说:“等人死之后再追悔莫及有什么用呢?错过了就是错过了,纵然是神魔,也没有能力重来一次,你燃尽寿数编织这场幻境,只能欺骗欺骗你自己,王芜绝不可能回来,一切也不可能重来,你费尽心机到头来终究还是一场空。我真可怜你。”
谢青昀像是被戳到了痛处一般,大声的说:“为何不能再重来?若不是萧远洲坏我的好事,阿芜一定会回来!我们就可以重新开始了!在这个世界里我们会过得非常幸福!我可以弥补所有的遗憾!”
长赢斩钉截铁的说:“就算没有他,我也绝对不会爱上你,王芜也绝对不会回来。输了就是输了,别白费力气了,认清现实吧。”
谢青昀仍旧不管不顾的想要点燃那支香,嘴里嘀嘀咕咕的说:“不,我一定可以再重来一次!这一次,阿芜一定会回到我身边!”
长赢搭起长剑横在脖子上,决绝的说:“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说完,就利索的抹了脖子。
谢青昀看到长赢干脆利落地了断了自己,发出了尖锐的嘶吼声:“不………”
长赢的脖子血流如注,他试图想要用手捂住,却无济于事,长赢还是咽了气。
伴随着“王芜”的死去,幻境维持不住,骤然开裂,长赢感觉到束缚在身上的力量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不见。
朦胧之中一阵白光闪过,长赢迷茫的睁开了双眼。而这次,她的爱人就站在不远处,静静的微笑等候着她的到来。
长赢毫不犹豫,立刻起身飞扑进了兰霁怀里,从此以后,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工作有点忙,更的不多,对不起大家。但我在抓紧写了,争取下个月之前这本书就能写完~~~感谢大家的等待和支持,爱你们么么~
第102章 祖师奶
那日幻境崩塌之后, 长赢自幻境中脱身,才发现谢青昀已经耗光了心血,在现实中他已经死了。
说实话, 长赢看到他的尸体还觉得他有些可怜,算计了一生,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兰霁看着长赢沉默的看着谢青昀歪倒在亭中的表情, 瞬间明白了她的不忍。于是上前揽住了长赢的肩膀说:“阿莹, 一切都是他的选择。”
“是啊, 都是他自己的选择。”长赢有些不忍的回过身将头埋在了兰霁的肩膀里说:“只是看到他这副样子我总会想到从前, 从前他还是个意气风发,想要做一番事业的少年郎。那时的他当真就像是每日初升的太阳一般耀眼,我只是替他惋惜而已。”
她的话落下, 整个水榭之上突然燃起了大火, 熊熊烈火将谢青昀卷入火海之上,兰霁连忙拉起长赢飞身跃到了安全的地方,这才回过头看,谢青昀尸首所处的那块地方已经被火舌吞没。兰霁也叹了口气说:“也许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很久了, 不知道在黄泉见到王芜的时候,他可会觉得释怀?”
长赢摇了摇头说:“谁知道呢?他们的事, 总归只有他们二人清楚。”
兰霁也揽着长赢向外走去, 淡淡地说:“是啊, 总归是旁人的事。”
总归是旁人的事, 他们只是看客而已, 看客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
一场大火将整个幽州城主府烧了个干净, 城中骤然陷入了兵荒马乱。
在一片混乱之中, 长赢和兰霁带着两个孩子悄然出城, 往东而去。
长赢在幻境中体会到了人的七情六欲, 涅槃之后,她头一回感受到心口那处长久空荡荡的地方似乎正在生长出血肉,她的心像是要长出来了。
兰霁听了她的描述,摸着下巴试探性的说道:“我曾经听闻,凤凰涅槃,便是重生,纵然之前你的心被玉隐剜走了,可涅槃之后,你也应该长出新的来。我猜测你之所以没有生长出新的心脏,也许适合你修炼无情道有关。你既修无情道,又无情丝,那你的身体也许并不适用你有心的状态,于是你涅槃之后身体便也没有生长出心脏来。”
“可是……我们在凡间时你长出了情丝,在幻境中你懂了真情,我猜测也许是因为满足了这两个条件,你才长出了心脏?”:兰霁说道。
长赢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继续说:“既然我有了新的心脏,那还要去东海蓬莱寻原先那颗心吗?”
兰霁安抚的摸了摸长赢的手说:“还是去看看吧,都到了此处,去看看也不费什么力气。万一还会发生什么我们想不到的事情呢?”
长赢点头说:“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便去看看吧。”
于是在一番商讨之下,他们还是按照原计划前往了蓬莱。
兰霁这些日子过得可是非常舒心,自从他们回到现实世界之后,兰霁惊喜的发现,这一遭苦似乎没有白受。因为长赢对他的态度和从前完全不同,如今的他可是当了一把长赢的心尖宠,体会了一下被长赢呵护的感觉。
那滋味,确实爽。
比如长赢貌似有了分离焦虑,片刻之间看不到他,就立刻收到她的隔空传音。
再比如,长赢现在每晚都要跟他睡,可碍于两个孩子在身边,他又不能做少儿不宜的事情,搞得自己十分上火,实在是非常幸福的烦恼。
他们就像平凡的一家四口一样,简简单单的过着一日又一日。
当他们终于到达了青州口岸,准备找艘商船开往海外蓬莱,却在茶棚里听到了故人的消息。
“肃州节度使已经起兵清君侧,听说已经到了洛州!”
“是啊,那萧远洲像是突然开悟一般,带领肃州军一路南下,势如破竹,连克三城。我看着皇位之后,怕是要姓萧了。”
“是啊,这天下乱了这么些年,若他真的能够统一河内,倒是好事一桩。”
“是啊,这天下的兵戈少些,我们的日子总会好过一些。”
………
长赢和兰霁相视而笑,兰霁感慨道:“看来等我们从蓬莱回来,这天下可定。”?
长赢赞同的说:“这不是好事吗?看来我们可以回去了?”
兰霁笑着说:“是啊,总算是能够回去了。”
说到回去,两个小孩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小阳拍着手说:“我有点想娘亲了,这几天做梦总是能梦到她。可是,我离开了这么久,爹爹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他会不会揍我?”
长赢揉了揉他的头说:“你爹要是敢揍你,我就帮你揍你爹。”
小阳抱住了长赢的大腿说:“姨姨,那就拜托你了。”
兰霁哈哈大笑说:“你这么小就已经学会坑爹了吗?养个小子果然不靠谱,还是姑娘好。阿莹,我们生一个像你的女儿好不好?”
长赢锤了一把兰霁说:“尽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没皮没脸。”
兰霁握住了长赢的拳头,含情脉脉地说:“怎么就不着边际了?你难道不想和我在一起?你不和我生,还想和谁生?”
长赢有些担忧的说:“不是不想和你在一起,只是我们两个身份实在是有些不便。不管是你娶我或者我嫁你,只怕都不容易。我这边还好说些,天界规矩森严,你若是想娶我,只怕要受许多折磨。不忍见你再万劫加身。”
这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他们人都心知肚明,他们和对方的身份和立场有如天堑之别。不敢想象,他们的结合会在六界掀起何等的轩然大波。
兰霁长叹一口气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办法的。哪怕是万劫不复,我也要同你在一起。”
长赢瞬间堵住了兰霁的嘴,焦急的眼神谴责的看着他说:“呸呸呸,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你不知道好的不灵坏的灵吗?”
兰霁笑着拉住了长赢的手说:“无妨的,我又不是没有渡过雷劫,不疼的。”
长赢心想,怎么可能不疼啊?你后半段雷劫都是我替你捱的,劈的我毛都焦了。
看着兰霁志得意满的表情,长赢忍住了没有把这句心里话说出口。
*****
蓬莱岛上,云雾缭绕,仙气萦绕。山峦起伏,翠绿欲滴,奇花异草点缀其间,散发出淡淡的清香,让人心旷神怡。山间溪流潺潺,清澈见底,宛如一条银色的绸带,轻轻环绕着这座仙岛。
当他们一行人踏上岛的那瞬间,悠扬的钟声便响了起来。
码头连接着山门,山门之后,延展着一条长长的台阶,宛如一条巨龙蜿蜒而下,连接着凡尘与仙途。
台阶由青石铺就,历经岁月风霜,每一块石头都显得古朴而庄重,踏上去便能感受到一股沉淀了千年的气韵。
长赢看着那延伸到远处青山深处看不见尽头的台阶,有些沉默。
而一旁的小阳却惊讶地说:“姨姨,这个地方长得好像九幽山啊?你看这台阶,简直和姨姨的宫殿一模一样。”
兰霁没有去过九幽山,自然无从考究这里是否和九幽山一模一样。可看着长赢这表情,他又觉得只怕确实如此。
长赢平静的说:“看来这一趟还真的是来对了,这里只怕真的和玉隐有些关联。”
兰霁知道他们的往事,怕她伤心,还特意抓住了长赢的手,十指紧扣,希望能给她一些力量。
长赢笑了笑,坚定地回握。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斑驳地洒在这些台阶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
台阶两侧,古木参天,枝叶繁茂,似乎在默默守护着这条通往门派内部的圣路。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宛如低语。
继续前行,在这长长的台阶两侧,除了古木参天,还点缀着几座古朴典雅的建筑,它们依山势而建,错落有致。
左侧,一座小巧的钟楼矗立,其顶部悬挂着一口古钟,看来刚才他们上岛时听到的声音就来自于此。
只是古钟在此,怎么不见敲钟的人呢?
一两声仙鹤的啼鸣划破宁静,增添了几分超凡脱俗的意境。
长赢抬手,一道劲气朝着古钟打了过去。
“咚……”
浑厚的钟声响彻了整个山门,和刚才平和的钟声不同,长赢这一敲又凶又急,吓的两个孩子都捂住了耳朵。
“来者何人?”
半空中有人御剑而来,看上去气势汹汹的样子。
来人身穿一袭蓝色衣袍,广袖玉带,乘风而起时潇洒不羁,看上去倒是好仪态。衣料轻薄,肌肉的轮廓若隐若现,倒是别有风致。
长赢的眼中不免带上来几分欣赏之色,兰霁察觉到了长赢的出神,狠狠的掐了一下长赢的手心。
长赢吃痛之后,才发现了一旁兰霁吃醋的表情,连忙讨好的在兰霁的脸颊落下一吻,安慰的说:“没你好看,不看了。”
兰霁冷哼一声,转头不理她。
长赢讪讪的笑了笑,也不敢再看来人。
来人看到了长赢的脸,顿了片刻,突然跪地说:“上清派第七十八代弟子,雩林,见过祖师奶。”?
啥?
她怎么突然成祖师奶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非常艰难的一天,大爹和二爹吵架,我像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第103章 上清
直到上清派的掌门带着长赢到了正堂, 看着悬挂其上的三幅画像,长赢才知道为何这一派的修士都喊她祖师奶奶。
正中间悬挂的画像上面,青衣男子执剑而立, 正是她曾经的师尊玉隐。
如今上清派的掌门叫天玄子,此刻正在恭敬的给长赢讲述他们门派的历史:“门派传记中写道,创派祖师乃是来自于另外一个时空的得道高人, 因了悟了天道规则, 得知了他自己所属的世界即将要迎来一场灭世浩劫, 这才划破虚空, 前往异世界寻求解救之法。途经这里时,见此地道统衰微,这才建立了上清, 引人间气象。”
想必掌门口中的这位高人说的便是玉隐, 算算时间,他似乎确实在万年前消失过一段时日,当时玉隐对他们弟子说的是出去远游一年半载,玩够了就回来, 之后他确实按时回来,因此长赢也没往心里去, 如今想想, 那段时间玉隐的行踪确实可疑。
正在长赢神游天外的时候, 兰霁抓住了重点, 问道:“你说玉隐曾经说他原有的世界有一道灭世浩劫?那他为何又回去了呢?难道是他找到了解法?”
掌门顿了片刻才说:“那我就不知道了, 毕竟祖师爷的事对我来说都是传说。”
长赢指了指玉隐旁边的画像说:“我的画像为什么挂在那里?”
掌门看了看长赢的脸说:“听说是祖师爷亲手挂上去的, 祖师爷说画像上的两个人是他最得意的弟子, 其他所有人都比不过祖师奶您。”
长赢冷哼了一声, 没有说话。
玉隐真是好笑, 居然说她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他莫不是脑子进水了吧?
兰霁指着长赢画像旁另外一幅男子的肖像说:“那位是谁?”
不等掌门回答,长赢就说:“那是我师兄,苏广百。”?
兰霁惊讶的说:“幽冥司司主苏广百是你师兄?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你们俩还有这层关系?”
长赢理所当然的说:“自然是因为我们两个谁都不想提对方。”
听起来又是一段沉重的往事,兰霁识相的住嘴了。
长赢反问掌门说:“除了我,我师兄有没有来过?”
掌门听到这个问题愣住了,似乎是没想到她为何会这么问,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搪塞的话语。
看到掌门这个反应,长赢瞬间明白了,说:“原来他来过这里。”
没想到自己意外暴露了的掌门慌忙张口想要找补什么,却被长赢挥手打断说:“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
苏广百掌管幽冥司,世间的六道轮回都逃不过他的法眼,钻天道的空子去几个小世界对他来说自然不是难事。
而且梵境那日清谈会,六界齐聚,他是否也在??
她和苏广百分道扬镳的日子太久了,确实没有注意过她这位曾经的师兄的踪迹。
不过那日桃花林的事本来就蹊跷,宴会上那么多人,偏偏就她和兰霁掉进了这方世界,若说是个巧合,谁信?
便是兰霁丝毫不了解苏广百的为人,此刻也猜到了几分。
长赢接着追问道:“既然他来过,他可有留下什么话或者什么东西给我?”
掌门叹了口气说:“您还真是料事如神啊,看来什么都瞒不过您。罢了,您随我来吧。祖师爷临走之前曾经说过,他的两位弟子若是有缘来此,就让我们把东西转交给您。您的师兄已经拿走了属于他的东西,您也拿走属于您的吧。”
长赢冷笑了一声说:“他居然还给我准备的东西吗?当真是有趣。我倒真想看看,我亲爱的师傅留给我了什么东西。”
掌门带着他们一行人来到了门派的藏宝阁,藏宝阁由千年寒玉与稀世灵石砌成,散发着淡淡的灵光,在日光下更显神秘莫测。
阁门之上,雕刻着繁复的古篆符文,每一划都蕴含着无上法力,非门中嫡传弟子或持有特制令牌者无法开启。
掌门手持玉牌,将阁门缓缓打开。
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众人跟随他鱼贯而入。
步入阁内,一股清新脱俗的灵气扑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仿佛瞬间洗净了尘世烦恼。
阁内空间广阔无垠,却不见一根梁柱支撑,全靠法力维持其结构稳定,展现出修仙者超凡脱俗的技艺。
四周墙壁上,镶嵌着各式各样的法宝与古籍,有的光芒内敛,透露着古朴沧桑;有的则流光溢彩,散发着诱人的仙灵之气。
掌门对着长赢说:“这里是我们门派的藏宝阁,存放着自门派建立以来所有的珍宝,您可以自己取属于您的东西。”
长赢疑惑地说:“怎么取?”
掌门笑着说:“释放出您的灵气,如果那件东西是属于您的,它会自己飞出来找你。”
这么神奇?
长赢半信半疑的从指尖幻化出一道火焰,弹射的半空中,火焰在半空中不断变换着形状,左右摇摆,像是在被不同的力量争夺。
片刻后,一道白光闪现,火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白光中缓缓浮现的一个木头匣子。
长赢伸手借过,沉甸甸的,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长赢有些好奇的问:“这就是玉隐留给我的东西吗?”
掌门瞧了瞧她手里盒子说:“应当是的,瞧这盒子上的花纹,和掌门令牌上的一样,应该是祖师爷亲手雕刻的。”
真是奇了怪了,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玉隐居然聊到了他死万年之后,长赢有一天会来到这里,还特意给她准备了东西?难道这一切都是他算计好的?
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长赢越发觉得自己看不懂她的师尊了,从前她觉得玉隐这人风光霁月是个君子,她何其有幸才能遇到这么好的师傅。后来被剜心之后又觉得,原来这人一切装的,他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真小人,死不足惜。
可现在经过这一件件事情,她仿佛拨开了围绕在玉隐身上云雾,慢慢地看清了他的真面目,有些理解他复杂的内心了。
也许当年之事,确实另有隐情。
【作者有话要说】
下班之后有点累,少更点,明天加更。
第104章 彼此过往
掌门许他们借住几日再走, 于是他们一家四口就住在后山一处僻静的茅草屋里。房间的布局和位置都十分熟悉,看上去就像是他们在房间住的那座茅草屋一样。
兰霁看上去很是喜欢的样子,长赢还以为他回忆起了在凡间他们二人相依为命的日子, 谁料兰霁转过头挤眉弄眼的对她说:“屋里就只有一张床诶!”
……
呵。
男人。
长赢皮笑肉不笑地说:“那你就睡地上吧。”
兰霁如遭雷劈一般说:“阿莹~~~~”
长赢冷哼一声,不再理会这个戏多的男人,径直向房间内走去, 准备找个安静的地方研究研究玉隐留给她的木头匣子。
兰霁在长赢身后大喊道:“阿莹, 你不爱我了吗?”
长赢干脆利落地关上了门说:“对, 不爱了。”
“嘭———”
响亮的关门声像是拍在在场的人的脸上, 小阳和小玉在这些日子里面早就已经见过无数这样的场景,因此在他们二人一开始吵架的时候,两个孩子就自觉的退了出去, 自顾自的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去玩耍了。
兰霁站在原地不太肯定的说:“她是在开玩笑吧?”
无人回答。
兰霁只能自言自语的安慰自己说:“她肯定是在开玩笑。”
一阵秋风吹过, 落英缤纷,还是无人回答他这个问题。
兰霁不死心的推门而入,看见长赢正在用灵力烧那个木盒子。
也不知道那盒子是什么木头做的,居然连长赢的真火都没有在盒子上留下半点烧过的痕迹。
长赢的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似乎也是有些不解,为何这天底下还有她烧不开的木头?
兰霁见状立刻抢答:“这是扶桑木, 汤谷上有扶木, 一曰方至, 一曰方出, 皆载于乌。这种木头是天底下最坚硬的木头, 刀刺不穿火烧不开。”
长赢反问:“那我该如何打开这个盒子?”
兰霁接过去, 仔细观察了片刻。这个古朴木头盒子, 外表覆盖着一层岁月沉淀的斑驳痕迹。盒身由质地坚硬的扶桑木精制而成, 色泽深邃而温润, 透露出一种不言而喻的年代感与沉稳气息。
盒盖与盒身之间严丝合缝,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即便是最细微的缝隙也难以寻觅,仿佛是被某种古老而神秘的力量紧紧锁定。
兰霁是试探性的注入了一丝灵力,他的灵力如同泥牛入海,不见了踪影。
兰霁呢喃道:“确实奇怪,这里头装的什么东西似乎能吞噬人的灵力?”
长赢似乎你想到了什么一样,刺破了自己的手指滴了一滴血上去,瞬间,刚才还暗淡无光的盒子突然变得耀眼了几分,似乎这个盒子因为喝了她的血而活了过来一样。
长赢冷笑一声说:“果然是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一套。”
兰霁:“这是?”
长赢说:“师傅收我们入门的时候,让我们每个人都栽下了一棵本命树,说是在倒霉的时候可以替我们挡灾,有劫难的时候也可以替我们挡劫。不过我一直觉得他是在开玩笑,毕竟他这个人不是很正经。所以她说让我种树的时候我正在睡懒觉,随便拿了根棍子插进土里就算完事了,连水都没浇,这都能活?”
兰霁了然的说:“想必玉隐是用了什么密法这棵树和你产生了某种联系,你倒是会挑,随手一栽就是一棵扶桑神树。”
盒子缓缓开启,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平凡无奇的石头,它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丝毫的光彩夺目。
这颗石头极其普通,外表覆盖着一层淡淡的尘土,显得略微黯淡。
它的形状不规则,边缘有些圆润,似乎经过了岁月的打磨。石质坚硬而朴实,触感略显粗糙,透露出一种未经雕琢的自然之美。
长赢把这颗石头拿在手上,仔细端详着:“看上去就是普通的石头,除了能吸收灵力之外,平平无奇啊。玉隐给我留这个干吗?迟来的报复?”
兰霁也看不出来这颗石头的奇妙之处,好像就如她所说,这就是一颗平平无奇的普通石头,可玉隐跨越千山万水,在另外一个世界留给万年后的徒弟的东西,难道只是一块毫无用处普普通通的石头吗?
这显然不符合常理。
兰霁:“大约是我们不知道这块石头的用处,先留着吧,玉隐应当不会留给你一块没用的石头。”
长赢想了想说:“虽然我不知道这块石头的用处,但有一个人肯定知道。等我们回去去找他问问。”
兰霁:“谁?苏广百吗?”
长赢点了点头说:“他竟然能先我一步来到这里,就说明师傅留给他的信息比我要多,他肯定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去找他一趟不就得了,反正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们打进幽冥司,不怕他不说实话。”
兰霁惊奇的说:“苏广百不是你师兄吗?怎么感觉你们俩关系不是很好的样子?”
长赢翻了个白眼说:“谁说师兄妹就一定要关系好了?就不能相看两厌互为仇敌吗?我们两个天生就不对付,我见他第一眼就讨厌他,想必他也是一样。当年在山上学堂的时候,每次我迟到睡过头,或者是夜不归宿去山下玩,他都会给师傅打小报告!明明他又不是大师兄,学堂规矩又不归他管?管他什么鸟事?每天盯着我不放,简直是阴险小人!无耻之极!”
兰霁还是头一次听长赢说她求学的时候的故事,有些好奇的问:“阿莹你除了苏广百还有其他师兄师弟吗?听上去那段日子你过得好像蛮开心的?”
听兰霁的话,不禁勾起了她的一段段回忆,自从弑师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回想过她的少年时期了。
长赢脸上带着怀念回忆过去道:“当年玉隐将我捡上山的时候,他已经收了八个徒弟了,我是最小的一个,排行小九。除了苏广百,我其他的几个师兄对我都很好,他们拿我当小妹妹看,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先分享给我,我做了错事他们也会替我遮掩。”
“玉隐提倡有教无类,除了我们九个亲传弟子之外。整个魔界想要读书明理的魔都可已进入学堂学习,学堂里的授课也是很丰富,汇聚了全魔界各行各业的顶尖高手,无论你想学什么样的课程,在学堂里都能找到老师和同道中人。因此,我界中但凡有点能耐的人都会把小孩送到学堂来学习。甚至还会招收妖界冥界和佛界的弟子,只不过数量不多,,整体还是以魔界子弟为主。”
“那时的学堂可真是非常热闹,当时我最头疼的就是经义课,那大段大段的经书我实在是背不下来,而且教那门科的夫子还是个干巴老头,长得丑就算了还老爱打人板子!不像术理课,虽然也很枯燥无味,但是夫子长得着实好看!所以我也能听进去些术理。”
听到这里,兰霁的敏感神经突然被触动了一般说:“有多好看啊?这么久都念念不忘?有画像吗?我想看一眼究竟要长得多好看才能让你如此挂怀啊!”
这调调,长赢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男人是在吃醋,可她偏不想如他的意,于是添油加醋的说:“当真是帅的惊为天人,最要紧的是!那位夫子身材还特别好!他还兼任铸剑课的夫子,铸剑打铁的时候总是赤裸着上半身,每次路过的时候,我都想摸一把,可惜了,至今都没有摸到。”
兰霁危险的说:“想摸?”
长赢认真地说:“特别想。”
兰霁伸过双臂将长赢扯进自己的怀中,逼问道:“你看着我的眼睛好好说,你想摸哪个男人的腹肌?”
长赢毫不示弱的说:“不管我曾经想摸谁的,如今我只摸你的啊?相公,你又何必生气?”
长赢边说着话,手却也没有闲着,她挑逗一般轻轻捏住他的耳垂,轻柔地用指腹缓缓向下,抚着他的脖子和逐渐显露的青筋。
兰霁的呼吸瞬间急促了起来,眼眸深了几分,一言不发,像是巨型动物在盯着猎物。
而长赢丝毫不察,仍人自顾自的捉弄着兰霁,她的手由肩至腹,她轻轻抚揉着,在敏感磨人的地方故意停留和用力,看着他额头上的青筋变得狰狞,听到他停滞的呼吸变得越来越重。
兰霁低沉的说:“我劝你最好现在收手。否则……”
长赢使坏的狠狠捏了下,笑着说:“否则什么?”
兰霁随即不再忍耐,他反手将她扣在怀中,低喘着恢复了几分理智后,学着她刚才的样子握住她的腰。长赢青丝垂下,乌眼明媚,上挑着的眉眼和生就魅意的面庞存了两分矜持。
虽然已经有些失控,但兰霁还是哑着嗓子问:“可以吗?阿莹。”
他衣衫整齐,薄汗使得内衫紧紧贴在他身上,分明的肌肉被她抚摸着,一呼一吸间他的锁骨凸显,她顺势抱上他的脖子,牙齿磨着着他脖子凸起的青筋。
长赢语气带着笑意的说:“你说呢?呆子。”
兰霁不说话,他微微弯了腰,黑濯石般的双瞳像是泼了墨,充满了欲气,紧紧地凝视着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一下又一下地摩挲,俊颜越凑越近,薄唇覆了上来,含住了她沾染着水光的红唇,撬开了她的牙关。
长赢被吻得透不过气来,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喉咙里溢出低呜声。
长赢此刻有些后悔刚才的口嗨,明明知道这个男人小气,就不应该说那些有的没的撩拨他!最后受苦的还不是自己?
“还敢吗?”
兰霁凝着她仰起脸,微阖着占满情欲的双眸,一副缓缓沉浸其中的模样,低喘着问。
长赢心想:有什么不敢的?下次还敢!
但面上还是装出一副温顺的模样摇了摇头,还讨好的亲了亲他的脸,谄媚的笑着说:“不说了,再也不说了。”
兰霁却像是不满意似的,将头倚靠在她的肩窝处,张嘴舔吻她的侧颈,一路上滑至耳珠,含住耳珠一顿舔舐,含糊不清的说:“你说什么?大点声,我没听到。”
他的手不知触碰了何处,长赢身体像过了电一般抽搐了下,眼睛里泛着水汽,张着嘴像是失去了理智一样。
兰霁看着她的表情,喉间溢出轻笑,笑意染了情欲,撩人得紧,笑着问:“阿莹,舒服吗?”
没有得到回答,兰霁似乎有些不大满意,于是加重了力道。长赢瞬间尖叫出声,咬住了兰霁的肩膀颤抖的说:“你别这样。”
声音带着哭腔,兰霁瞬间心软。
抱着怀中的人,安抚的拍着她的背,停下了动作,温柔的说:“别怕,你不愿就算了,我们慢慢来。这种事,总归还是要你情我愿的。”
长赢闷哼了几声,低声说:“倒也没有不愿意。”
兰霁眼睛一亮问:“那继续?”
说着,便又是一阵云雨。
***********
结束已经是傍晚,山上的傍晚,如同一幅淡雅的水墨画,缓缓铺展在天地间。
夕阳像一个温柔的画师,将天边染成了橘红色,余晖洒在错落有致的屋舍上,给每一块青瓦、每一面土墙都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边。
炊烟从家家户户的屋顶袅袅升起,与晚霞交织在一起,仿佛是大地与天空之间最温柔的对话。
小溪潺潺流过,水面上闪烁着点点金光,那是夕阳最后的馈赠。溪边的柳树低垂着枝条,轻风拂过,带起一阵阵沙沙的响声,与远处偶尔传来的铃声相互应和,构成了一曲悠扬而宁静的田园交响乐。
兰霁抱着长赢坐在窗口,两人依偎着看着天边的场景。长赢说:“我从前在人见流浪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时刻。傍晚,田野里劳作一天的人们开始陆续回家,他们的身影在夕阳下拉长,显得格外温馨而和谐。孩子们在村口追逐嬉戏,欢声笑语在晚风中飘荡。家家户户传来做饭的香气,我可以从村子头蹭饭到村子尾,一个人吃百家饭,看百样人。”
“等到了晚上,夜幕的降临,天空中的星星开始一颗颗亮起,家家户户都点起了油灯,有时候影子会映在窗户上,就像是皮影戏,看起来十分有趣。我有时候会趴在树上看他们的影子,猜测他们会说些什么。其实他们的对话一点都不难猜,无非就是那些家常琐事,妻子对着油灯缝补衣裳,孩子调皮的坐在旁边捣乱,丈夫帮着妻子训斥几句孩子,家家户户都是这些事情,看上去十分稀松平常。”
“可就是这些小事,就足够让我羡慕了。那时的我在晚上的时候总会想,这城里家家户户都点着灯,这些灯大约有千万盏吧,每一盏灯对应着一个人家一个故事,人人都有悲欢离合,人人都有难过的事痛苦的事。这样想想似乎我遇到的难事和痛苦,也不过是这千万件事的其中一种,没什么特别的。这样想着,当时的痛苦似乎也减轻了不少。”
兰霁有些心疼的亲了一下长赢的脸说:“然后呢?”
长赢接着说:“然后我就会有些难过,因为纵使这样平凡的灯有千万盏,也没有一盏是为我点燃的。”
兰霁哑着嗓子说:“但你现在有我了,我会陪着你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让你不必再羡慕其他人能拥有的烟火气。我再去寻东海的鲛人为你做一盏长明灯,万年都不熄灭的那种,我替你点一屋子的灯好不好?”
长赢笑着说:“倒也没有必要如此兴师动众,那不过是我小时候的幼稚的想法而已。我早就已经过了会感觉到孤单的年纪。一个人久了,早就习惯了。”
兰霁说:“你只是习惯了孤单,又不是喜欢孤单。以前就罢了,如今我怎么可能还让你一个人?”
长赢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对人性也是悲观的。面对对这样的山盟海誓,她从来都是一副嗤之以鼻的态度。
可今天,她却真的有些动容。甚至开始幻想,就这样和兰霁隐居在一个谁都不认识他们的小村庄里,生两个孩子,过这种平凡人的日子。
只是……
他愿意吗?
长赢反问道:“你呢?我好像从来都没有问过你,你从小到大的生活是怎样的呀?”
兰霁惊讶的挑着眉毛说:“很好,阿莹你学会关心我了,我很开心。”
“我嘛,没什么特别的。天生就是神仙,修炼还特别顺利,千年就飞身的上神,对我来说什么事都特别容易,我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因为什么东西我都能得到,只要我想。”
“所以那段时间,我感觉不到我自己存在的意义。我甚至觉得,神界有我没我也没有什么区别。我找不到或者的意义是什么,或者说,漫长的寿命让我对活着感受到的厌倦,我厌倦这种一成不变的生活,更厌倦这种一成不变的生活没有尽头。”
“可我没有办法逃离,因为身为战神,我肩负着守卫天界的责任。直到,我在西天梵境的梧桐树下做了一个梦,我梦到了一场劫难,天地覆灭,万物陨落,只有我以身合道,才能挽救众生。醒来之后,我和无涯聊了许久,这才以身入轮回证道。”
“直到遇见了你,我才觉得这漫长的神生中除了六界苍生之外,我有了属于我自己的想要追寻的东西。我第一次如此真切的感受到什么叫渴望,阿莹,你的存在,让我感受到了我是真的活着。我是个活生生的存在的神,而不是端坐在高台上的泥塑神像。”
听了兰霁这一番话,长赢也长出了一口气说:“还好,我们遇到了彼此。”
兰霁握住了长赢的手说:“是啊,千万年之中,数道轮回之内,我们遇到了彼此。真是……幸运啊……”
长赢忐忑的问:“如果给你一个选择,你是相当天界高高在上的战神?还是和挚爱厮守一生凡人兰霁?”
兰霁意味深长的说:“我以为在轮回的时候,这个问题就已经有回答了。如果那个人是你的话,我心甘情愿沦为凡人永不成仙。”
长赢沉默了片刻说:“只要那个人是你,我也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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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蓬莱呆了几天之后,整座岛都被他们逛遍了。看着熟悉的一切,长赢也算是拔掉了心里的一根刺,终于可以向前看了。
事情办得差不多了,于是他们向掌门辞行。
兰霁算了算日子,萧远洲那边的大事应该是快成功了,他们得抓紧赶过去蹭一波萧远洲的紫气,打开两个世界的大门回去。
出来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六界乱成什么样。他们两个大人倒不要紧,主要是这两个孩子丢了这么久,家里的大人只怕都急死了。
于是返程的时候,他们没有再坐船,而是长赢直接化出原形,展开翅膀带着三个人飞回了大陆。
算算日子,他们离开的时间也不算长,但整个人间却像是换了一个天地一样。
他们走的时候,四方还是兵戈将起的样子。等他们回来的时候,杀戮已经变得毫不掩饰了。长赢飞过了三个城池,连着三个都是空城。
只有冲天的怨气,没有一点活物的气息。
兰霁看着底下的怨气,低声说:“看样子,这是屠城了。”
长赢没有说话,他们都明白,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天下大乱,兵戈不止,死人是一定的事情。天道如此,只是刚好轮到了这座城而已。
兰霁认真的说:“看来真的要快点去找萧远洲了,再晚,损失只会更惨重。”
长赢默默加快了速度,不到半日,他们便回到了肃州节度使府。
看着门口熟悉的牌匾,长赢和兰霁眼中都不由得翻了回忆之色,不管是现实还是幻境,在这里生活过的日子似乎还历历在目,难以忘怀。
兰霁上前敲了敲门,下人出来看到他们,熟练的说:“兰先生,兰夫人,主公说了,你们二人若是回来,就让我转告你们。大军已经到了帝都,他在帝都等你们。”
长赢正经地说:“居然这么快就打到了帝都?看来萧远洲着实天道选的人啊。天下应该是要太平了,真好。”
兰霁掐了下手指,又看了看天象,说:“阿莹,我们快些去帝都。卦象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事不宜迟,长赢不敢耽搁,立刻载着其他人飞往帝都。
好在帝都离肃州不愿,半个时辰就到了帝都门口。
帝都和她记忆中的样子不同,看上去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城门屹立不倒却满身伤痕。原本雕刻精细、气势恢宏的图案已被战火熏得漆黑斑驳,有的地方甚至剥落殆尽,露出斑驳的石面,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辉煌与今日的沧桑。
门楣上挂着断裂的横木,铁钉突兀地裸露在外,仿佛是战争留下的残酷印记。城门两侧,石壁上布满了箭矢留下的痕迹,深浅不一的孔洞如同无言的诉说,记录着那场激烈战斗的惊心动魄。
城门下的道路,被无数马蹄和战士的脚步践踏得坑坑洼洼,泥土与碎石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条通往未知命运的道路。
城门洞内,黑暗与阴冷交织,偶尔透过的几缕光线,照在散落的兵器、盔甲碎片上,闪烁着寒光,让人不禁心生寒意。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与尸体血腥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氛围。
长赢看着满地狼藉的场景,惊讶的说:“这是刚打完一仗?不知谁赢了?”
兰霁说:“萧远洲赢了,你看地上的尸首。肃州军远比京城守备君少。萧远洲这是把帝都打下来了呀!帝都在手,称帝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长赢感慨的说:“真没想到萧远洲居然还有这么一天?走的时候,我还以为他要去殉情了呢。”
兰霁沉默着没有说话,半晌才说:“走吧,我们进去给老熟人贺喜。”
长赢挑了挑眉,笑着跟着兰霁走进了城门。
【作者有话要说】
赶榜,等下修
第105章 回家
帝都的路上弥漫着血水, 像是刚刚经历过厮杀,还没来得及掩埋痕迹。
空气中也弥漫的血腥味,以及焚烧之后的烟味, 刺鼻难闻的气味让长赢忍不住用袖子捂住了鼻。
兰霁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关心的问:“怎么了?没事吧?”
长赢轻轻的摇了摇头说:“没事,应该是早上早上用多了, 突然看到这些场景, 有些肠胃不适罢了。”
兰霁关心的替她掖了掖衣角, 温柔的说:“等见过萧远洲之后, 我们便可以回去了。回去之后我替你取几幅丹药来,不管是什么头疼脑热的小毛病应该都会痊愈了。”
虽然神仙们常服用的丹药对她们魔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长赢还是没有拒绝兰霁的好意, 笑着接受了。
兰霁牵着长赢, 一步一步踏过帝都血染的红砖,走向那宫墙之内的最高处。
长赢做“王芜”的时候,在这皇宫也住了很多年,因此这路对她来说不算陌生。但再次踏上这条青云之路, 心境已经大不相同。
跳出了人的角度来审视这座皇城,才发现从前困住她的东西, 如今看了也不过如此。
长赢不禁叹了口气。
兰霁听到了长赢的叹气声, 笑着问:“看到这里是不是特别感慨?”
长赢感慨的说:“是啊, 从前做王芜的时候, 其实都没有抬头看过这些宫殿。原来困了有些人一辈子的宫墙, 也就这么高?人间的权利之巅, 也就这样?”
兰霁从她语气里听出了不解, 笑着说:“是不是觉得这些人争了一辈子的东西, 也不过如此?”
长赢点了点头。
兰霁说:“那是因为你站的高了, 你做回了魔尊,凡人间的权利斗争在你眼中,自然不足挂齿。”
也是,掌握了力量之后,对这些争斗只会觉得厌烦,提不起任何兴趣。
*****
再看到萧远洲那张熟悉的脸时,他正坐在龙椅上发呆,也许是那龙椅有些大,所以显得他更加单薄。
和记忆中的萧远洲相差甚远。不管是幻境中的他,还是记忆中的他,都是那副意气风发的样子,炙热的似乎同天上的太阳一般。可登临这权利之巅,他整个人却像是被烧干净的余晖一样,看上去清冷萧索。
萧远洲的视线随着长赢的走近骤然亮起,又随着他看清了来人是谁而熄灭。这一明一灭之间速度很快,可在场的人都眼清目明,个个都看得真切。
长赢想要说点什么,但张了张嘴,找不到合适的话和萧远洲说。
兰霁抢先开口说:“恭喜节度使实现了自己的抱负,逐鹿天下,问鼎皇位。”
萧远洲笑了笑说:“有什么好恭喜的?你明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个。”
兰霁叹了口气说:“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萧远洲像是很烦和他讲话一样,摆了摆手说:“我没兴趣,兰先生,热闹看够了的话就可以走了。”
兰霁说:“先别着急拒绝,听听我要给你的交易是什么再拒绝也不迟。”
萧远洲没有说话,但出神的眼神说明了他不是很感兴趣。这时,兰霁开始自报家门:“我是神界的兰霁战神,如今神界仅存的三位上神之中,我最年长。这天上地下,我也算是略有几分薄面,虽然不能太过插手人间事物,但帮凡人满足几个小愿望还是能够做到的。”
兰霁这托大的话说的毫不脸红,若是往日长赢一定要拆一拆台。只是今日,看着萧远洲如今萧索的模样,长赢也不由得多了几分怜惜,于是开口说:“他说的都是真的,他的确有能力实现你的愿望。若是你有想求之事,不如问问你眼前的这个神明。”
见长赢开了口,出神的萧远洲这才回了神,目光从长赢的脸上扫过,露出那副既不舍又怀念的眼神。兰霁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挡在了长赢面前说:“萧远洲,你也是要当皇帝的人了。应当知道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本尊能同你做交易,与你而言是天大的运气,错过了这一遭,任你在人间称皇,相见的人上穷碧落下黄泉也不一定能见到。”
兰霁这番话的指向太明确,萧远洲立刻就懂了他的意思,他哑着嗓子开口问道:“尊神有办法让阿芜回到我的身边?”
兰霁摇了摇头说:“生死是命数,不能更改。但人又不止这一世,你若是能尽到守护这一方百姓的责任,我敢保证你和王芜来生能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萧远洲喃喃自语说:“来生·······又是那虚无缥缈的来生之说。连此生都没有过好,如何期望来生能圆满呢?再者,如果来生的我和她都没有了属于我们的记忆,那我还是我吗?那种圆满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说的倒也不是没有道理,于是长赢补充说:“你的意思是只要下一世的你和她都保留这一世的记忆,就可以了是吗?这简单,你到冥界的时候别喝孟婆汤不就行了?”
萧远洲犹豫地说:“这是我说不喝就能不喝的吗?”
长赢干脆的说:“天上的事我管不了,地下的事我还是有几分薄面的。我说你不用喝你就不用喝。”
长赢倒确实是没有骗他,虽然她和苏广百的关系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但这点小事她还是能够办到的。
萧远洲看着长赢,良久才说:“我相信你。”
听到了这句话的兰霁莫名其妙的有些不爽,长赢察觉到了这一点立刻说:“既然你答应了,那我们就说我们要什么吧。”
萧远洲面对长赢的态度就要比面对兰霁的态度好得多,他问:“你想要什么?”
那口吻,仿佛只要她说出来,就算是天上的星星他也会帮她去摘。
长赢也不理会兰霁的脸色有多难看,直接了当地开口说:“要你称帝的紫气。不过你放心,我们不会多拿,只是借一缕紫气,不会影响到你的气运。”
萧远洲问:“你们要紫气做什么?听兰先生的意思,以你们的法力,这世间不应该有什么事难得倒你们才对。”
长赢诚实的说:“也不尽然,受制于天道规则,我们办不到的事情其实也有很多。天道公平,神魔受的约束不必凡人少。”
萧远洲点了点头说:“原来如此。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长赢点了点头。
萧远洲:“我还有多久才能见到她?”
这里的她显然指的是王芜,萧远洲这句话的意思也可以翻译成他还有多久的寿命。
长赢沉默片刻说:“我不知道,我不懂相面之术。”
长赢将目光投向兰霁,兰霁一向博学,算一个凡人的命数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只是,看兰霁的表情,他似乎不是很想帮这个忙。
于是长赢只好说:“你好好做皇帝,等天下太平,人间安定之时,你自然会心愿达成。”
萧远洲笑了笑说:“我会的。”
哪怕是不为什么劳什子的来世,为了一切因此而逝的生灵,他也必须要坐好这个位置。
*****
处理好了这里的一切,长赢和兰霁终于拿到了可以回去的“钥匙”。
长赢看着手中借来的那一缕气运,心中百感交集。
若没有这一遭,她和兰霁此生绝无可能在一起。
不知道兰霁是如何想的,此刻的长赢是有些庆幸的,庆幸自己去参加了西方梵境的清谈会,庆幸自己一时兴起去凡间找了兰霁,否则这漫长的余生里,她就错过了自己唯一喜欢的人。
长赢看着站在自己身侧的人,非常自然的牵着他的手说:“东西拿到了,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兰霁惊讶的看着长赢主动握住自己的手,掩饰不住的笑意溢出了眼底,他笑着说:“回家吧,出来这么久了,阿莹你想家吗?”
长赢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好想的,九幽山上的宫殿常年就我一个人,回不回去都一样。”
兰霁笑了笑说:“那不如我自荐枕席,做魔尊的压寨夫人可好?”
长赢看兰霁说的认真,于是升起了逗弄的心思,笑着说:“做正房可得有个好气度,你行吗?”
兰霁做西子捧心状说:“阿莹,你有了我还不够吗?居然还想要别人?”
长赢装模作样的说:“嗯……”
兰霁急了,捧住了她的脸说:“你只能喜欢我,不可以喜欢别人!!!”
长赢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好,知道啦,我只喜欢你。”
兰霁还是不放心的说:“你发誓!”
长赢无语的说:“我发誓,在这六界之中,八荒之内,我爱的只有你。”
能让长赢松口说这种肉麻的话可真不容易,兰霁都有些感慨的说:“真的没想到,我居然真的等到你回心转意的那一天。往后不管遇到何种艰辛,我都不会放开你的手。阿莹,我要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永不分离。”
长赢温柔的笑了笑说:“君心似我心,不负相思意。”
不远处两个孩子偷偷摸摸的看着发生的一切,笑意盈盈的说:“真好啊,我们总算可以回家了。”
第106章 酆都
长赢和兰霁带着两个孩子在凡间逛了几天之后, 终于踏上了回家的道路。
他们合力打开了时空通道,临走之前长赢回眸看了一眼说:“真到了要走的时候,还真是有点舍不得。”
兰霁笑着揽住她的肩膀说:“无妨, 你若是舍不得,我们之后可以常来。”
长赢:“那倒也不用。只是我突然有些百感交集,这种情绪对我来说有点陌生。”
兰霁笑着问:“一直没有问过你, 修无情道的时候, 你是什么感觉?”
长赢想了想说:“很虚无, 除了打架, 没有什么事情能让我提的兴趣。只有受伤的时候才让我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兰霁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都过去了。”
长赢笑着说:“是啊,都过去了。”
好在往后余生,有了他的陪伴, 她再也不会觉得内心荒芜了。
他们携手迈进了时空通道之中, 瞬间,身影消失不见。
*****
他们是从西方梵境离开的,回来的时候却不是落在梵境里。
这里没有人间的阳光普照,取而代之的是昏黄的冥光或是幽蓝的鬼火, 它们忽明忽暗,为这片死寂之地增添了几分诡异与阴森。天上是低垂的铅灰色云层, 只有无尽的虚无与混沌。
长赢惊讶的挑眉, 认出了这个地方, 她说:“我们居然落在了冥界?这可真是巧了。”
原本在蓬莱听到苏广百去过人间之后, 长赢就打算回去之后找苏广百叙旧的,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兰霁皱着眉头说:“只怕不是巧合, 是有人有意为之。”
长赢反问:“你是说苏广百?”
兰霁点了点头。
长赢轻笑了一声说:“他?就他?呵。”
言简意赅的三句话, 充分的表达了长赢对苏广百的态度。
兰霁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说:“这好歹也是在别人地盘上, 你就算是看不上他,也别表现得这么明显啊。”
长赢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你不知道,苏广百这个鬼,坏得很。”
“谁在我的地盘说我坏话呀?”
一道清冽的男声自黑暗之中传来,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就在一片混沌与虚无之中,一位身穿黑袍的艳丽男子缓缓步出。
他的黑袍如同夜色一般深邃,却又在微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仿佛是用最深沉的夜色与星辰的碎片织就。
袍子的边缘,以繁复而古老的符文绣边,这些符文在暗处若隐若现,散发着淡淡的蓝光。
男子的面容俊美非凡,五官如同雕刻般立体,肌肤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苍白,仿佛从未见过阳光。
他的双眼深邃如渊,闪烁着神秘的光芒,仿佛能洞察世间万物的本质。嘴角挂着一抹淡然而又玩味的笑容,让人无法捉摸他的心思。
他踏着无形的步伐,每一步都似乎跨越了时空的界限,脚下的地面并非实体,而是仿佛流动着的黄泉水,波光粼粼,映照出他孤傲而冷峻的身影。
黄泉水发出低沉而悠长的回响,如同远古的呼唤,引领着他前行。
苏广百踏着黄泉而来,而那些幽蓝的磷火,也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纷纷汇聚向他,围绕着他旋转。
长赢冷冷的说了一句:“骚包。”
苏广百也不生气,对着长赢就是一句:“傻缺。”
两人碰面不过一瞬间,气氛就已经剑拔弩张,好像随时要打起来一样。
兰霁不得不站出来做和事佬,说:“苏司主,久仰大名。在下乃是天界兰霁,有事想要和司主您打听一下,不知道司主您可否行个方便?”
苏广百瞧了兰霁片刻才说:“兰霁?天界战神?你到底是怎么看上她的???”
语气里的难以置信,让兰霁一时都有些无语。
长赢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揍人,兰霁连忙拦住了冲动的长赢,劝说道:“正事要紧,别冲动!阿莹在我眼中是六界最美的!”
长赢白了苏广百一眼,狠狠的说:“我迟早要把你那张烂嘴撕了!”
苏广百邪魅一笑说:“我等着。”
*****
两人斗嘴归斗嘴,正事还是要做的。
以他们俩人的身份,整个冥界也只有苏广百有资格接待他们二人。
因此他们一进入冥界地盘上的时候,就有亡灵前去通知了苏广百,苏广百这才出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没想到他那老死不相往来许多年的师妹,居然真的有来看他的这一天?
黄鼠狼给鸡拜年!
她一定没安好心!
于是苏广百不情不愿的将他们二人带进了幽冥司,以往只知道苏广百执掌冥界,但从来没有亲眼见到,她和苏广百关系不好,长赢也是第一次来幽冥司这个地方。
幽冥司的各种建筑风格诡谲而庄严,由无形的幽冥之气凝聚而成,黑曜石般的墙壁上雕刻着复杂的符文与图案,它们闪烁着幽蓝或暗绿的光芒,记录着过往亡魂的悲欢离合与地府的律法条例。
高耸的殿堂顶部,似乎与无尽的虚空相连,偶尔有幽光闪烁,如同星辰落入凡尘,又似冥界之火在默默燃烧。
四周,薄雾缭绕,那是由无数细微的魂魄之力汇聚而成,它们或盘旋、或游走,形态各异,无声地诉说着各自的故事。
在这片领域中,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过去与现在交织在一起,让人难以分辨。
越过这片虚无的领域,长赢看到了眼熟的场景。
一座和人间的城池别无二致的“鬼城”出现在她的眼前,酆都二字写在牌匾上,气势雄浑,令人心折。
长赢有些惊讶的看着这座城,说:“没想到这酆都看起来还蛮繁华的,一点都不像一座鬼城。”
苏广百撇嘴说:“土包子。”
长赢立刻大声反驳说:“你说什么?你有种再说一遍?老娘撕了你的嘴!长嘴不说人话光喷粪是吧?”
守城门的小鬼看着大放厥词的长赢,不由得露出了钦佩的神色,他在这里看城门这么多年了,还从没有见过那个女人敢跟司主这么说话的,当真是不要命了。
长赢不知道小鬼在心里如此的佩服他,她不是想给苏广百找茬,只是苏广百一张嘴,她的火气就上来了,控制不住的就想扇他巴掌。
就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八字不合吧,如果苏广百这个鬼也有八字的话。
兰霁的脸上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他们相处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这师兄妹两人已经唇枪舌战了好一番了,互相揭短不说,还总喜欢互相攻击。用词毫不讲究,甚至十分粗俗,听的兰霁直皱眉。
能同时教育这两朵奇葩,前任魔尊玉隐也是个神人,怪不得这些人是师徒呢,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哪!
苏广百不知道兰霁已经在心中腹诽了他们俩许多次,想必就算他知道也不会在乎。苏广百只是领着长赢和兰霁向前走,间歇回嘴,反击几句。
兰霁看着冥界的城市,静静的开始观察。
酆都的街道上,无形的幽冥之气凝聚而成的建筑错落有致,它们或高耸入云,或低矮古朴,每一座都散发着独特的魅力。
这些建筑上,雕刻着精美的图案与符文,它们不仅装饰着这片空间,更承载着冥界的历史与文化。
街道两旁,商铺林立,售卖着各种冥界特有的物品,从能够增强灵魂力量的幽冥晶石,到能够记录生前记忆的魂玉,应有尽有。
兰霁不禁感慨:“酆都真是繁华。”
苏广百说:“繁华的还在里面呢,这里只是城市的外围,没什么新奇的。”
刚才路过的这些商铺门前,亡魂们络绎不绝,热闹非凡,他们讨价还价,交流心得,享受着冥界独有的购物乐趣。
长赢没忍住说了一句:“切,还不如我魔界最偏远的小城,吹什么?”
苏广百没有回头,连眼神都懒得给她一个,只是一心走路。
在集市的中央,有一座巨大的幽冥广场,这里是亡魂们聚集交流的中心。
广场上,各种表演与娱乐活动轮番上演,有幽冥乐队奏响着动听的乐曲,有亡魂舞者在广场上翩翩起舞,还有冥界杂耍艺人表演着惊险刺激的杂技。这些表演吸引了无数亡魂驻足观看,他们或鼓掌喝彩,或惊叹连连,享受着冥界独有的文化盛宴。
长赢嫌弃的说:“吵死了,你这幽冥司就没有干净的地方?”
苏广百斜着看了一眼长赢,才慢悠悠地说:“想要找安静的地方?那边跟我来吧。”
二人跟随这苏广百,往冥界深处走去。
在这片繁华的地府中,还有着一座宏伟壮观的幽冥宫殿,它坐落在忘川河畔的高地之上,是冥界权力与荣耀的象征。
宫殿内,金碧辉煌,装饰着各种精美的幽冥图案与符文,彰显着冥界的辉煌与神秘。
在这片冥界之中,有一条名为“忘川”的河流蜿蜒流淌,河水波光粼粼,闪烁着幽蓝的光芒,如同流动的星河。
河畔,由无形的幽冥之气凝结而成的建筑巍峨壮观,它们或高耸入云,或低矮精致,每一座都散发着独特的幽冥之光,将整个地府点缀得如梦似幻。
看到眼前的场景,兰霁感慨的说:“确实好美。”
第107章 解惑
时隔数年, 再度和苏广百坐下来面对面的喝茶聊天,着实也是让长赢有些感慨。
面前的苏广百,那张脸透着一种超凡脱俗的妖艳之美。眉宇间仿佛蕴含着山川的灵秀与江河的深邃, 细长而斜挑的眼眸中闪烁着星辰般的光芒,既锐利又温柔,仿佛能洞察人心, 又足以让人沉醉。
他的鼻梁挺直, 如同峰峦之巅, 为整张脸庞增添了无尽的英气与傲骨。唇色自然而红润, 嘴角微微上扬时,仿佛春日里绽放的桃花,既妖娆又不失高雅, 轻易便能勾起旁人心中的涟漪。
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 或随意披散,如夜色般深邃;肌肤白皙胜雪,却又不失灵动光泽,在阳光下似乎能泛出淡淡的光晕, 让人不禁侧目。
任谁看苏广百这一张脸都足够惊艳,唯独长赢看着这张脸, 嫌弃的说了句:“你老了。”
苏广百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 看不见他的瞳孔只剩眼白的那种。这个表情让长赢更加的嫌弃, 补充说了一句:“比以前丑多了。以前的你虽然说不上都好看吧, 起码比现在看起来顺眼许多。”
苏广百反击道:“你以为你就很好看吗?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丑的别具一格啊?哦?我这句话里说了两个成语, 你不会听不懂吧?”
……
二人你来我往, 唇枪舌战, 谁都不肯后退一步, 越说越过分, 简直要打起来。
一个魔族的尊主,一个幽冥司的司主,说起来都是六界响当当的大人物,吵起架来却如同泼妇骂街,令人瞠目结舌。
兰霁有些无奈的说:“你们还要吵多久?要是今天吵不完的话我先去吃饭,等你们吵完了,我们再聊正事好了。”
长赢和苏广百齐刷刷的转过头来说:“闭嘴!”
那动作整齐划一,这该死的默契让兰霁不由得有些嫉妒。
兰霁酸溜溜地说:“你们倒真不愧是师兄妹呀,让我闭嘴的动作和声调都一模一样。”
长赢和苏广百这死亡视线扫过兰霁的脸。
兰霁指了指他们对方说:“你们现在看我的眼神都一模一样,仿佛都在内心说我脑子不好使。”
长赢:……
苏广百:……
被他说中了。
苏广百轻咳了一声,打断了这诡异的气氛,问道:“说实话,你们两个跑到我地盘上来干嘛?”
说完他紧接着补充了一句说:“可别告诉我你们要成亲了,来邀请我喝喜酒啊!她的喜酒我可不敢喝,我怕折寿。”
长赢立刻回怼道:“你哪有寿命可折啊?你不早就死了吗?做了这么多年鬼了还怕什么折寿?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苏广百也反击说:“那总比你这个没有心的凤凰好!生而无心!与木石何异?”
这句话可说的非常狠了,毕竟长赢没有心,也不是她自己想的,在这件事上她也是受害者。拿这件事攻击她,刚才还神色松弛在看戏的兰霁瞬间变了脸色,严肃地说:“司主,慎言!”
苏广百这句话说出口,也觉得不妥,于是闭嘴不言。
唯独长赢一脸冷静地说:“你如何得知我没有心?当年玉隐剜心之时,只有我和他在场。这么多年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个秘密。除非……你知道内情。既然我没有告诉你,那么告诉你的人就只能是玉隐!他和你说了什么?”
苏广百长眉扭在一起,欲言又止的说:“师傅当年是有苦衷的,虽然他对不住你,可是你也修习无情道得到了不少好处不是吗?若不是休习无情道,你如何能登上魔尊之位?”
长赢平生最讨厌别人和她说苦衷,天下谁没有苦衷?就仅仅因为自己有苦衷,就能够做出伤害别人的事吗?
长赢厌恶的说:“魔尊之位?你以为我很在意吗?你们从来没有问过我的意愿,就凭藉你们的苦衷,将我变成一个无心无情的人,末了还要求我要大度,因为我得到了好处?真是可笑至极!”
长赢上前去一把揪住了苏广百的领口,她双眼泛起了血红色,邪佞的开口说:“既然他的苦衷那般的了不起,不如说来听听?说不定听完之后我真的能原谅他呢?毕竟,他也是我的好师傅啊!”
苏广百一脸复杂的看着长赢的脸,思考了许久还是说:“我不能说。”
就知道苏广百的嘴没那么容易撬开,长赢也不奢求一问他他就什么都招了,若真是那样他就不是苏广百了。
只是………他保守了这个秘密这么多年,这背后一定有不可告人的原因,如果他知道当年玉隐做的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了,不知道苏广百会做何感想。
想到这里,长赢气定神闲的坐了回去,好整以暇的翘起来二郎腿看着苏广百,脸上露出了神祕莫测的微笑。
苏广百十分了解他这个师妹,长赢一向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主,怎么今天这么沉得住气?
有猫腻,一定有猫腻。
苏广百一脸狐疑的看着长赢说:“你就问一下我不回答你就不问了?这不像你的风格啊?你不是应该对我拳打脚踢严刑逼供得到你想要的答案吗?”
长赢气笑了,冷哼了一声:“多贱呢!我不打你,你都不习惯了?”
苏广百气急,想要回嘴,但顾及到了什么一般,居然生生地忍住了。
这不禁让长赢更加好奇,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秘密?能让苏广百这样的人保守了这么多年还不松口。
于是长赢挑了挑眉笑着说:“不管你们是因为什么一定要我的心,你们都已经失败了。因为我的心已经重新长出来了。”
苏广百太过震惊,居然喊了出来:“什么?你有心了?那你的无情道呢?就这么毁了?”
长赢坦然自若的说:“毁了就毁了吧,无情道而已,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广百蹭的一下就从椅子上站起来,着急的说:“不可以!就算其他人都不修无情道!但你也绝对不可以!你必须修!”
长赢看着苏广百着急的样子,知道自己赌对了,这件事的关窍果然与此有关。
只是不知道玉隐为什么一定要她来修习无情道?她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苏广百看着一旁的兰霁,恨铁不成钢的说:“不过就是一个男人而已,你玩也玩了,睡了睡了,何必动心呢?还因为一个男人毁了你自己的道统!真是愚不可及!朽木不可雕也!当年师傅选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难当大任!果然,这才过去了几万年?你的道统就这么毁了!”
苏广百着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断地走来走去,嘴里嘟嘟囔囔的像是在说着什么鬼话一样。
苏广百:“不行,不能就这么毁了。一定还有办法!忘川之水,可以忘情!你去忘川水里泡一泡,将兰霁忘干净了!这无情道不就完好无损了?”
长赢笑着问:“凭什么?我想修什么就修什么,关你屁事啊!”
兰霁此刻也出言劝说道:“司主,不妨直说吧。你们当年为何一定要阿莹来修无情道呢?我看你们对阿莹的爱护不像是假的,可正因为如此,横下心来剜掉阿莹的心,逼迫她修习无情道才不合乎常理。你所说的苦衷,也是时候让我们知道了。”
苏广百长叹了一口气:“唉………”
“唉…………”
“…………”
那叹气声听得长赢眉头皱紧,忍不住说:“到底说不说啊?磨磨唧唧的,叹什么气呀!有话快说!”
苏广百气结,随即破罐子破摔,罢了罢了,师傅已经故去很多年,他保守了这个秘密这么多年了,也已经足够了。
苏广百叹完气,挥手设了一道结界,这才开口正色的说:“这件事涉及到六界安危,出了我的口,入了你们的耳,绝不能再有第四个人知道这件事。”?
长赢皱眉,不解的想: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还扯上六界的安危了?
兰霁虽然也觉得奇怪,但他还是答应了下来。
见长赢和兰霁都没有异议,苏广百这才开始说起了他憋了许久的秘密。
苏广百缓缓说:“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越过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去其他的小世界看一看。在大千世界,有亿万个小世界,那里同样生活着人神魔,各种各样和我们类似的存在。放眼寰宇,我们这一处世界并没有什么不同和特殊的地方。”
长赢皱着眉说:“说重点。你这七扯八扯的,怎么不从盘古开天地开始说起呢?”
苏广百笑了笑说:“你怎么知道我要从盘古开天地开始说起?你们难道就没有想过吗?从盘古开天劈地,将混沌一分为二,清者成了天,浊者成了地。天地两边,我们活在其中。可以说我们所有生灵,都是从那之后才诞生的。”
兰霁点了点头说:“确实是这样,可二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呢?”
苏广百继续说:“盘古开天之后,此界才有了神。神与天地同源,可以说有了天地之后才有了神,有了神就有了魔。而后女娲造人,人死后成鬼,这才有了人鬼两族。而妖和人一样,也是从女娲手中创造而来的。”
“只是,有一个简单的问题出现了,这一切的源头都是盘古开天,那么盘古是从哪里来的呢?”
苏广百抛出了一个简单的问题,好整以暇的等待着长赢和兰霁的回答。
那些上古的神话和传说,他们早已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可居然从来都没有人想过,这一切是从哪里开始的?
是啊?盘古是从何处来的呢?
居然没有一个传说解释了这一点,人们都知道盘古死后身躯化为了天地,变成了这世间的一部分。他的归处世人皆知,可却从没有人探究他的来处?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兰霁比长赢知道的多些,此刻他产生了一个联想,他有些不可置信的说:“莫非,盘古不是此界生灵,而是从别的地方来的?”
苏广百打了一下响指,说道:“不愧是兰霁神君,脑子就是比我这师妹好使。居然一下就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
长赢长大了嘴,重复兰霁的话问道:“盘古,居然是从别处来的神???他为什么到我们这里来啊?就为了开天辟地?然后奉献自己?这太诡异了吧?”
苏广百老神在在的说:“他不是选择来我们这里,而是不得不来我们这里。如果我猜的没错,属于他的世界已经完全湮灭,他来到此处世界是来逃难的。至于开天辟地,也不过是为自己建造一处适合自己生存的地方而已。”
长赢喃喃自语地说:“匪夷所思,你这番话着实是让我不知道说什么。我虽然一直知道你这人的脑子和其他人不一样,可我也想不到你居然疯成了这样。甘拜下风了。”
苏广百白了她一眼,无奈的说:“我和你说不到一处去,还是兰霁神君比较对我的胃口。”
兰霁比划了一个继续的手势,于是苏广百继续说道:“我说这番话也不是没有依据的,这么多年我和师傅走过不少的小世界,其中不乏有生命走向尽头的世界,我们亲眼看到过不少世界的湮灭,一切都归于虚无,沉寂,然后成为混沌。我们也试图想盘古开天一般,劈开混沌,试过之后才发现,那需要大量的灵气和力量,我不行,师傅也许可以,但也要搭上自己的性命,实在是很不划算。”
兰霁喃喃地说:“世界的终结,便是归于混沌。世界的开始,便是劈开混沌。一切周而复始,循环往复,这也确实符合道法。”
苏广百一副终于遇到了知音的表情,惊喜的说:“我就知道,神君你见多识广,一定不会像某些人一样坐井观天,不辨是非。”
长赢翻了个白眼,切了一声,懒得和他计较。
长赢不耐烦的说:“知道了知道了,你们有一个很了不起的发现行了吧?只是就算你们搞清楚了世界是从哪里来的?这有什么意义呢?说一句老实话,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苏广百露出了一副颓唐的表情说:“因为我们这个世界万年前就应该有一次灭世的浩劫。当年师尊算到了这一点,但我们谁都没有办法。就在这个时候,师尊将你带了回来。”
长赢一脸无语的说:“不是吧?又来这种老套的剧情?什么灭世的浩劫只能我来拯救,拯救六界的代价就是剜心是吗?说实在的,苏广百,你这套说辞真的很没有新意,我起码在一百个话本子上看过这种套路。”
苏广百张了张嘴,似乎是没想到长赢居然还学会抢答了,也没想到她张嘴就说的胡话无限的接近了真相。
还真被她说中了,她是天生的灵物,是和天地同源的凤凰,这天底下没有比她更靠近天道秩序的存在。长赢和他们这种后天形成的有七情六欲的族类有很大的区别,她是比他们更接近天道的存在。
这也是玉隐一定要长赢修无情道的理由,太上无情道原本就是天道的衍生,若不是长赢的存在补充了天道,六界这些年不可能相安无事的平稳运行着。
苏广百哑着嗓子说:“你就算是不相信我,也总该相信师尊的为人吧?在你眼中,他难道真的是那种不顾自己徒弟死活的人吗?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他为什么非要剜你的心吗?”
长赢蹭的一下站起来说:“我当然想过!这么多年了!每次午夜梦回!我都会梦到他亲手将刀送进我胸口的那天!我求他!反复地问为什么,他都没有回答我。你知道剜心之痛是什么样的吗?你知道清醒的看着自己最亲近的人破开自己的胸膛,将那颗还跳动着的心摘出去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失去心脏断绝七情之后,我是如何像行尸走肉一样度过这数万年的吗?现在他死了这么多年了,死无对证之后,你倒是告诉我他是迫不得已?他说为了天下苍生?真他娘的好笑啊!”
苏广百欲言又止的说:“师妹……”
长赢干脆的说:“闭嘴,别叫我师妹!我没有你这样的师兄!今天的话我就当没听到!往后你要是在我面前再说这种鬼话,我一定打得你神魂俱灭!魂飞魄散!”
说罢,长赢转身就走。
兰霁有心多问两句,但长赢走的太快,兰霁怕她情绪不稳定的时候容易遇到危险,只能飞快地和苏广百辞别,然后去追已经走远了的长赢。
****
长赢怒气上头,从苏广百的幽冥司出来,一路暴走,最终失去了方向。
只见她所在的街道两旁,摊位密布,各色鬼魂商贩吆喝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他们或手持幽冥之火,照亮自家摊位上的奇珍异宝;或挥舞着枯槁的手臂,招揽过往的游魂。摊位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冥界特产:有闪烁着幽光的冥石,据说能增强鬼魂的法力;有散发着淡淡香气的彼岸花,传说中能引领迷途之魂找到归宿;还有用冥界特有材料制成的饰品,每一件都蕴含着不为人知的力量。
“小娘子,这是新开的曼珠沙华,可要来一朵?”
“小娘子,这是我们冥界特有的胭脂!不管是多白的脸,抹上去都会变得红润!就像活人一样!”
长赢无语的拒绝道:“不用了,我还没死用不上这些。”
说完之后,她就慢悠悠的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就看见集市中央,一座巨大的冥界钟楼矗立,其指针缓缓转动,发出悠远而深沉的钟声。
钟声回荡在集市的每一个角落,为这片喧嚣之地增添了几分庄重与神秘。钟楼下方,一群群鬼魂或聚或散,或谈笑风生,或讨价还价,彼此间交流着冥界的趣闻轶事,分享着各自的奇遇与经历。
一阵阴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与尘埃,也带来了远处更深的幽冥气息。
长赢正对着那座钟楼发呆的时候,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她回头一看,原来兰霁找到了她。
长赢缓和了紧绷的神色说:“不管我走到哪里,你好像总能找到我。”
兰霁笑着牵住了长赢的手说:“是你总能让我找到。若是你不给我机会,不留给我线索,我又如何能次次找到你呢?阿莹,我们是彼此心意相通的,而不是一方一厢情愿的努力和追寻。你要对我们的感情有信心。”
长赢低下头,长吐了一口气说:“被你看出来了,我其实心里很没有底。苏广百的话我听进去了,我之所以骂他,其实是因为我害怕面对这件事。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我们好不容易才有今天,我不想这一切都毁于一旦。”
兰霁安慰的抱住了她,将她的头置于自己的肩膀上,以一个让人非常安心的姿势,将她紧紧圈在了怀中。兰霁安抚的拍着他的后背,不断地安慰他说:“别怕,有我在。一切都不是问题,没有什么能将你我分开。”
长赢担忧的抬起了头说:“可是那六界的浩劫,如果是真的怎么办?”
兰霁斩钉截铁的说:“你别怕,我来想办法。这天下的浩劫,也不该你一人背负。”
长赢闷闷的说:“也不是我一个人背负,他们每个人也背负了许多。”
兰霁摸了摸长赢的头顶说:“别想这些不开心的事了,你饿不饿?我们去找点好吃的?”
长赢点了点头,兰霁便带着她来到了他听说的冥界有名的饭馆,这饭馆似乎是一个堕仙开的,饭馆的装潢看上去有几分仙气飘飘的味道。
这家酒楼,名为“清明”,坐落于冥界的一片幽静之地,周围被苍老的槐树与缠绕的藤蔓所环绕,仿佛与世隔绝。
酒楼外观古朴而庄重,黑木雕刻的门窗上镶嵌着幽光闪烁的符文,透出一股神秘莫测的气息。
长赢看着牌匾上的两个字,笑着说:“这倒确实像是冥界的饭馆。”
步入清明,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那是来自冥界各地的美食与美酒交织出的诱人气息。
酒楼内部装饰典雅,昏黄的灯光透过精致的灯笼洒落,为这片幽暗的空间增添了几分温馨与雅致。墙上挂着描绘冥界风光的画卷,每一幅都透露着冥界独有的神秘与壮丽。
兰霁似乎对这家酒馆很是熟悉,三下五除二便点好了菜。
不一会儿,菜就飞快的上齐了。
在长赢的面前,一张用黑石雕琢而成的圆桌散发着冷冽的光泽,桌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美食与美酒,令人垂涎欲滴。
有清明特有的幽莲糕,色泽晶莹、入口即化,带着淡淡的清香与幽雅;也有以冥界特有食材烹制的烤肉,肉质鲜嫩多汁、香气扑鼻,每一口都能感受到浓郁的神秘韵味;还有那以冥河之鱼为主料精心烹制的鱼羹,汤汁浓郁、口感醇厚,仿佛能带领食客领略冥河的深邃、神秘与奇幻。
哪怕长赢刚才心绪不宁,此刻看到桌上丰盛的菜肴,也不有的食指大动,大快朵颐了起来。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管他明日天要不要塌,今日先吃饱再说。
兰霁看着长赢不再烦恼专心干饭的样子,宠溺的笑了笑,从玉瓶里倒出一杯酒,放到了长赢的面前说:“这是冥界独有的忘川水酿造的酒,味道独特,回味无穷,你尝尝看。”
长赢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美酒滑过舌尖,一股清冽而甘甜的滋味瞬间弥漫开来,仿佛能瞬间洗净心灵的尘埃,让人忘却世间的烦恼与忧愁。它带着一丝丝凉意,却又在口中化作温暖的暖流,流淌至心田,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安详。
奇怪的是,这杯酒下肚,她真的平静了许多。
长赢问道:“这酒叫什么名字?”
兰霁愣了下,片刻后才说:“离殇。”
长赢没听清,重复了一遍问题:“什么?”
兰霁扬起了一抹笑意,但不知道为什么,那笑意看上去有些苦涩,他说:“这酒叫离殇。”
挺好喝的酒,怎么起了这么一个悲伤的名字?长赢正要开口询问,却发现自己的脑子突然开始发晕,眼前出现重影,随即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看着长赢睡了过去的兰霁,这才放下心来,将人打横抱起,来到了酒楼的后院。
后院正站着一位女子,那女子眉间一抹嫣红如晨曦初绽的桃花,为她那超凡脱俗的容颜增添了几分妖娆与不羁。
她的长发如瀑,流淌着淡淡的银辉,似乎蕴含着月夜的清冷与星辰的璀璨,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带着一种不经意的风华。
眼眸深邃而迷离,仿佛能洞察世间万物的本质,却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淡淡的忧伤与哀愁。
那嫣红印记在她的眉间轻轻跳跃,如同火焰般炽热,又似蔷薇般娇艳,为她平添了几分神秘与诱惑。
她的面容精致如画,鼻梁高挺,唇色如樱,轻轻一抿便似能勾起无数人的遐想。肌肤胜雪,仿佛从未沾染过凡尘的烟火气,透着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空灵与纯净。
女子的容貌极美,只是眉间的堕仙印,彰显了她罪仙的身份。
这女子便是从前天界执掌轮回的千梦仙子,因她犯了大错天帝削去了她的神籍,万年之前,她就不知所踪。除了兰霁之外,很少有人知道她藏在此处。
千梦看着兰霁怀中的女子说:“能让神君动情,这位一定是魔界那位尊主了吧?魔尊看上去就是个寻常美娇娘的样子,到半点看不出传闻中杀人如麻哦的样貌。”
兰霁言简意赅地说:“都跟你说了不要以貌取人了。我家阿莹可不是什么柔弱的女子,等她醒来,若是看到我不在身边,只怕是要将天捅破。将她放在别处我实在不放心,正好你在这里,拜托你照顾我家阿莹一二。”
千梦惊奇的看着长赢说:“我倒是迫不及待的想看到魔尊醒来了,能让神君你这个铁石心肠的人来求我?看来你当真是用情极深。只是你既然那么爱她,为什么还要喂她喝离殇酒?你不知道喝了酒,会忘掉一些东西吗?你就不怕她忘了你?”
兰霁有些苦涩的说:“只要她过得平安快乐,哪怕不记得我,也没有什么关系。”
千梦啧啧笑道:“这些话居然能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神界铁石心肠的战神兰霁,居然也有被这儿女之情困住的时候。这普天之下的事情,可真是说不准呐。有趣,有趣极了,这个忙我帮定了。”
兰霁恭敬的对着千梦行礼,这才匆匆离开,原路返回去找苏广百了。
白日和苏广百聊得那番话始终在他心头盘旋,挥之不去。他不像长赢,一心专注武学,对这世间事知之不多。在他看来,苏广百那番话不是空穴来风,因为他历劫之前,便也隐隐有过相同的猜测。
他和无涯在梵境时就发现了,这世间每隔九万年,就会出现一次足以毁灭一切的浩劫。按照推算,三万年前那道浩劫便应该应验了。
看来当年的推算没有错,浩劫有变数更改,而这个变数就是长赢。
长赢的无情道统使得天道产生了诡异的平衡,让原本三万年前就应该降下的劫难,生生晚了三万年。
如今阴差阳错,长赢入了凡尘动了心,渡了他成神,这道因果毁了她的无情道,又毁了这天道平衡。
原来命运早就在他们相遇的时候埋下了伏笔,只是当时的他们谁都不知道而已。
兰霁没法置之不理,也许按照命数,他原本不应该遇到长赢,他原本是应该在万丈红尘中不断轮回的。这一切都因他而起,也应该由他终结这一切。
苏广百看到去而复返的兰霁毫无惊讶,反而坦然地说:“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我给你准备的酒水在这,我们边喝边聊吧。”
兰霁看着酒瓶,苦涩的说:“借酒消愁,只怕愁上加愁啊。”
苏广百将酒壶直接塞到了兰霁的手里说:“管他什么愁!一醉解千愁!喝!不喝就是看不起我!”
……
兰霁无奈的时候:“我喝不喝酒和我看不起你这两件事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如果我看不起你,不管我喝不喝酒我都看不起你。”
苏广百率先灌了一口酒说:“其实我也不想这样做,她这些年过得孤寂,我心里清楚。她能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我也为她感到高兴。可是你知道的,她的命不仅仅是她的命,还关系着六界亿万生灵。如果出了问题,我们谁都负不起这个责任。”
兰霁安慰说:“苏兄,我知道你的苦衷。我这次来也是为了这件事。阿莹无情道破已成事实,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力挽救。除了太上无情道,还有什么能维护天道平衡的法子吗?”
苏广百猛的灌了自己一大口酒,像是发泄情绪一般狠狠的喝了一坛,将酒喝空了之后,随手将酒壶摔碎在了地上,才说:“有,但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兰霁追问:“什么代价?”
苏广百眼神怜悯的看着兰霁说:“像盘古一样,以身合道。”
……
原来,这就是他要付出的代价。
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兰霁的心中有一种诡异的平静,好像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一样。
也许是倒霉惯了吧,获得了幸福之后,总是下意识的担忧会不会有坏事发生从而毁掉这一切。而真正的坏事发生之后反而会变得坦然,因为人生已经遭受过了太多的坏事,都习惯了。
只是这一回,他无法接受的是,他们还没有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多久,就又要面临这种生死的选择。
也许神魔之间的结合就是为天道所不容吧,兰霁有些疲惫的想。
早知道有这么一天的话,他就不去招惹长赢了。
兰霁听到之前冷静的声音问苏广百说:“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忘了我?”
苏广百听出了兰霁话语中的决绝之意,想要劝他深思,劝说的话却说不出口,因为他也不知道兰霁的决定是不是顺了他隐秘的心思。
苏广百说:“忘川之水,可以忘情。将师妹扔进河中泡上片刻,不管是多深的感情,都会忘的一干二净。”
兰霁像是松了口气一般说:“那就好,她刚喝了离殇。如果再泡忘川水的话,会对她的身体有什么损伤吗?”
苏广百说:“师妹的身体强健,应该无碍。而且。刚好她喝过离殇,此刻泡忘川,岂不是事半功倍?”
兰霁沉默片刻说:“今天就算了吧,改日吧,改日再说。我们总要有时间道个别。”
苏广百沉默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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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百合
宿醉醒来的长赢头痛欲裂, 她皱着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慢吞吞地起身来,低声的说:“再也不喝酒了!”
长赢揉了揉自己的胃, 没吃早膳的她此刻觉得有些恶心,虚弱的紧。她摸了摸床侧身边空空如也,床上只有一床被子。
她这才发现以往一睁眼就在身边的兰霁不见踪影, 似乎昨晚也没有和她歇一起。
他去哪儿了?
长赢头有些疼, 不愿意想太复杂的问题, 她抬头看了一眼昨天歇下的房间, 周围陈设非常陌生。于是她起身打开门准备找个人问一问。
刚打开门,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了男女的说话声。
“不知道瑶池的荷花如今开成了什么模样?我走之前唯一遗憾的事情,就是没能看到碧荷开满瑶池的场景。算算日子, 这瑶池的荷花只怕都开过几轮了······”
这是一个陌生的女声, 听上去清冷高雅,长赢思索了一番,确认了这不是自己认识的人的声音。
接着就是兰霁的声音响起:“仙子下凡多年,不知道如今的瑶池已经没有荷花了吗?”
兰霁居然在这里?不在她的身边反而和其他女子在院中闲聊?
长赢一双好看的凤眼眯了眯, 有些危险的皱了皱眉毛,心想这二人听起来倒是很相熟的模样。长赢没有偷听别人说话的习惯, 于是光明正大的推开了门, 走了出来。
在场的两个人听到了长赢推门的声音, 默契地回头, 停下了他们的交谈。
那动作整齐划一, 虽然他们也没有说什么, 却莫名的让长赢觉得不爽。
兰霁看到长赢醒来, 顿了顿才说:“阿莹, 你醒了?”
长赢走到他身边寻了把椅子坐下, 淡淡的说了句:“嗯。”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尴尬,兰霁察觉到了什么,殷勤地倒了一杯茶水放在了长赢的面前说:“你昨日喝多了酒,今天胃肯定不舒服,先喝点清茶漱漱口,再尝尝这个小馄饨,吃了醒醒酒。”
长赢按照兰霁说的,先喝了口清茶,然后拿起勺子吃着小馄炖,热汤热水下肚,胃果然舒服了不少。
长赢抬起头看了看兰霁,又看了看对面坐着的陌生女人 ,她虽然没有说话,但兰霁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忙开口说:“这是千梦仙子,曾经在仙界掌管六道轮回。”
接受到了长赢的视线,千梦也开口笑着说:“早听闻如今魔界的尊主是一位美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长赢听了千梦的夸赞,神色自若,看着千梦眉间血红色的朱砂印,长赢问:“你是堕仙?犯了什么事?”
和初次见面的人说这种话题有些不太礼貌 ,兰霁看了一眼千梦的表情,替长赢打圆场说:“她这个人说话一向很直接,没有刻意针对你的意思。”
长赢奇怪的看了一眼兰霁,她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主动的和另外一个女子解释什么,看样子他们的关系似乎不只是认识而已。
长赢歪了歪头,看向千梦重复了兰霁的话说:“我这个魔说话很像很直接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语气连贯,节奏迅速,表情真挚,可听上去莫名其妙像是在嘲讽。
长赢的态度并不友好,反而有些攻击性,但千梦看着长赢突然笑了,凑近说:“姐姐,你长的真好看,我好喜欢······”?????
长赢无语凝噎。
兰霁惊讶回头,我替你解围,你来抢我的人是吧?
千梦看着两人惊讶的表情才慢悠悠的补上了后半句说:“我好喜欢你的长相。”
两人松了一口气。
长赢连忙拿起茶水,吹了吹上面并不存在的热气说:“谢谢啊,你也很好看。”
千梦追问道:“那姐姐喜欢我吗?我真身乃是一株百合花,比兰霁神君的幽兰花还要香呢?姐姐若是喜欢花,能不能也喜欢喜欢我?”
长赢一言难尽的看着千梦,心想被女人明晃晃的示好还真是头一遭……
长赢败下阵来,敷衍的说:“百合好啊,我很喜欢。回去我就把院子里的杂草拔了,多种点百合。”
千梦看着长赢的脸噗嗤一声笑了说:“姐姐你真好。”
长赢抖了抖,默默朝着兰霁的方向挪了挪。
气氛更加诡异,简直从一个极端滑到了另外一个极端。
但千梦这个神人,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凑在长赢身边就开始喋喋不休的说了起来:“姐姐你刚才问我为什么成了堕仙?这件事可是说来话长,姐姐若是想听,我慢慢说给你~”
长赢将自己的袖子从千梦手中拽了出来,讪讪的说:“其实这是你的隐私,我也觉得问你这件事有些不妥。我们不过第一次见面,这种私人的话还是不适合讲给我这个陌生人听。”?
千梦凑上前,贴在长赢的耳边说:“可是我和姐姐一见如故,我看见了姐姐你的第一眼就觉得,我们之间一定有夙世难解的缘分。”
长赢正色说:“我没有这种感觉。”
千梦气鼓鼓的上手,想要摸摸长赢的侧脸,被长赢轻而易举的躲开,这才不甘心的说:“姐姐真是块木头。”
长赢淡淡的说:“我是凤凰。”
·······
兰霁看了半天好戏,才在长赢眼神的逼迫下出来救场。兰霁强忍着笑意说:“千梦,你收起你那些小手段吧。她眼光高,看不上你的······”
千梦瞪了一眼兰霁说:“姐姐若是眼光高,又如何看得上神君你?”
长赢没忍住笑出了声。
兰霁无语的说:“我替你解围,你嘲笑我?”
长赢拱了拱手说:“对不住,对不住,实在是没忍住。”
千梦见两人目光流转之间的如胶似漆,不像是能轻易拆散的样子,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说:“姐姐这眼光也着实奇怪了些,居然喜欢这老兰花???哎······”
那声叹息包含了许多情绪,像是要对长赢说你吃点好的吧。
这话说的,长赢都没办法接。
兰霁黑着脸说:“她喜欢我,你在这里长吁短叹替她惋惜???到底是我的朋友还是她的朋友?”
千梦翻了个白眼说:“如果姐姐愿意,我自然是姐姐的好~朋~友~”
兰霁:······
长赢轻咳了一声说:“行了,你们两个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聊聊正事吧。”
这话一出,千梦的眼睛就滴溜溜的转了一圈,随后笑了一下说:“既然你们要聊正事,我就告辞了,店里还有些生意,我得回去看看。”
千梦溜得飞快,快到长赢都没有反应过来,她的人影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长赢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有些遗憾的说:“本来以为她在冥界开店多年,应该知道不少内情,还想着问问她呢,结果她怎么溜的这么快?她是属兔子的吗?”
兰霁倒是巴不得千梦早点走,别在这里碍眼,于是乐见其成的说:“也许是店里有急事吧,不说她了,我们自己聊。”
长赢只好遗憾地收回目光,点了点头说:“昨日苏广百说的那番话,你怎么看?”
兰霁心知长赢这是担忧那道天地浩劫,相处这么久,兰霁也知道长赢不是那种能坦然面对别人因她而死的人,只怕长赢早就相信了苏广百的话,此刻心里是在抉择要不要重新修炼无情道。
兰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但表面上仍旧装得淡定说:“我觉得苏广百那番话并不可信,这天地的安危怎么可能只系与你一人身上?天地的平衡也不可能因为你不修无情道而被打破。也许天地的浩劫真的存在,但也不可能只有献祭你这一种解决方案。”
长赢的身体明显松弛了下来,接着问道:“你是不是也知道什么?按理说这种天地浩劫之类的东西,你们神仙不是应该更清楚吗?仙界有没有什么相关的记录或者古籍之类的?”
兰霁想了想说:“可能还真有,毕竟仙界有史官,从洪荒开始记录六界大事,也许这天地浩劫不止这一次,史书上也有其他浩劫的记载。如果之前的浩劫能够成功度过,那么未必这次的不行。”
长赢激动地说:“那还等什么?我们快点动身去仙界吧。”
兰霁听到这句话却有些犹豫,他面色凝重的说:“阿莹,你知道的,你的身份有些敏感,如果出现在了仙界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不如你留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长赢觉得兰霁说的这番话也在理,之前她攻打仙界的时候下手确实太狠了,在战场上被她杀掉的仙兵不计其数,如果她此时和兰霁一同现身仙界,确实会掀起轩然大波,只怕古籍没看到反而要造出杀孽来了。
于是长赢点了点头说:“好的,我在这里等你,你快去快回。”
兰霁深深的看了一眼长赢,像是要将她的样子刻在自己的脑海里,兰霁的手抚摸上长赢的脸颊,情不自禁的在她眉间落下一吻,随即吻了吻她的鼻尖,最后落下了她的唇边。
呼吸缠绕之间,兰霁终究什么话也没说。
第109章 负心人
兰霁走了之后, 长赢便在这清明酒馆里住了下来。冥界和仙界时间的流速不同,冥界的时间过得要更缓慢一些。
兰霁不过才离开了两天,长赢却有一种已经分别了好几年的错觉。
千梦接受了兰霁好好照顾长赢的委托, 再加上她本人也很喜欢长赢,因此对长赢那叫一个关怀备至,衣食住行样样都不用长赢操心, 整天还变着花样给长赢找乐子。
可长赢还是不开心, 整日郁郁寡欢的样子, 看的千梦都有些焦急。
该死的老兰花走了几日怎么还不回来?
难道上了年纪腿脚也慢了吗?
不知道家里还有人在等他呀!
可兰霁回来的消息没等到, 却等到了一个让千梦这个见过了大风大浪的堕仙都惊掉了下巴的消息。
千梦震惊的看着自己家汇报消息的小鬼说:“你再说一遍?是我听错了吗?你说谁和谁要成亲了?”
小鬼看着自己家主人难看的脸色说:“主人,你没听错,就是兰霁神君和绮凰神女要成亲了。这消息六界都传遍了。只是不知道, 后院那位知不知道?”
后院那位指的就是长赢。
千梦烦躁的抓了抓自己头发, 气愤地说:“老兰花这个狗男人!尽给老娘出难题!!!我怎么去跟姐姐开口?!!!这个杀千刀的负心汉!!!老娘真想一刀剁了他的狗头!去给阿黄配酒!!!”
千梦在房间里不断地踱步,自言自语的说:“这可如何是好?这个消息可不能传进姐姐的耳朵里呀!!!该死!做错事的明明是那个狗男人!为什么现在发愁的却是我??????啊!!!!!烦死了!!!”
小鬼蹲在地上瑟瑟发抖,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而被老板一招爆头。
千梦烦躁的说:“消息一定给我堵严实了,绝对不能传到后院那位耳朵中!我得想个法子躲一躲, 不然后面那位发起疯来,只怕我也要遭殃!那位如今虽然从良了, 可到底也是个杀神, 这一回我可真是殃及的池鱼啊!都怪我交友不慎!才落到这般田地。”
小鬼虽然害怕, 却还是给老板出了一个鬼主意, 小鬼说:“听说司主和后院那位是旧识, 您不如将这个烫手山芋交给他?反正司主是冥界之主, 后院那位就算再凶悍, 也不能拿司主怎么样吧?”
千梦眼神一亮, 拍手叫好说:“你说得对。我们得赶紧把这尊大佛请走。”
说着, 千梦就吩咐说:“你去准备些姐姐爱吃的东西,送姐姐去司主府,就说司主有事找她相商,关于六界存亡的大事,请她务必前去。”
说完这番话,千梦就收拾行李准备跑路,临走之前还特意吩咐小鬼说:“告诉她我要出趟远门,没有一个千百年回不来,叫她不要太想我。我们有缘再见。”
说完,千梦立刻便要起身,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长赢冷漠的声音响起:“你要去哪儿啊?”
千梦脸上刚刚露出的如释重负的微笑瞬间僵硬,她不可置信地回头,才发现长赢站在不远处,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千梦结结巴巴地说:“姐姐,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呀?怎么也不说一声?我都没听见你的脚步声。”
长赢面色如常,看不出来喜怒,淡定地说:“刚来就听见你要走,你要去哪儿啊?”
千梦松了口气,看样子是没听到前面的话。于是千梦拉住了长赢的手说:“我有个好妹妹,爱上了一个负心汉,那个负心汉嘴上一往情深说什么非她不娶,结果转头就娶了别的女人,害我那个好妹妹伤心欲绝,我怕她出事,这才着急要去寻她。要我说,这世界上最傻的事情就是为了男人伤心,这天底下的男人那么多,大不了就换一个,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你说对不对啊姐姐?”
长赢点了点头说:“确实听上去是个傻姑娘,若是我,直接一刀劈了那对狗男女,怎么会折磨自己?”
千梦苦笑着说:“魔尊你这行为过激了啊,虽然我那妹妹的行为不可取,可您这利落的法子也着实有些过了,男欢女爱罢了,何必要别人的性命。冲动了,着实是太冲动了……”
长赢点头继续说:“那就劈了那个狗男人吧,也许那个女的是无辜的。”
……
老兰花你自行保重,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千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魔尊,司主今日有事找你,是关乎六界安危的大事,您看您要不走一趟?”
长赢皱眉头说:“苏广白找我?商讨六界大事?你没听错吧?”
千梦义正严辞地说:“千真万确,我家小鬼亲眼听到的,这还能有假?”
小鬼在一旁疯狂点头,长赢狐疑的看着两鬼,眯着眼睛问:“真的吗?你知道的,我平生最讨厌有人骗我。”
漂亮姐姐变脸了,千梦抖了抖,强撑着笑容说:“姐姐,我怎么会骗你呢?你知道的,我最喜欢你了。”
……
长赢无奈的闭了闭眼睛,长叹了一口气说:“行,知道了,我走一趟行了吧?”
长赢说着就要起身离开,快要走到门边的时候,千梦看着长赢瘦弱的背影,突然有些不忍,开口说道:“姐姐……”
长赢闻言回头,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她。
千梦顿了一刻钟,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真的想把一切和盘托出,可对着长赢澄澈的目光,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微笑着说:“姐姐,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啊。”
长赢看着千梦变化的神色,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答应说:“按照往常来吧,我都可以,你做饭都挺好吃的。”
说着长赢的身影便消失不见。千梦大声说:“那我给姐姐做你最喜欢吃的红烧排骨!!!你晚上一定要回来吃饭呀!我等你!”
风中传来长赢冷漠的声音:“知道了。”
一旁的小鬼担心地说:“主人,你都把人送走了,干麻还要留她吃饭啊?你不怕她把我们客栈拆了?她可是魔尊啊?!冥界起码有十分之一的鬼都是她送下来的!以她的功力,想杀我们那还不是眨个眼睛的事情?要是她因为神君的事而迁怒于我们,那我们不是太冤了吗?”
千梦拍了拍自己的嘴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看着她落寞的背影,突然觉得她有点可怜。就像下雨天无家可归的流浪猫一样,想给她一口热乎的吃的,希望她的心情也能好一些。”
小鬼冷哼了一声说:“主人,你是不是该去看看眼睛了?那可是魔尊大人!还流浪猫?那就是一只母老虎!!!还是随便就能把你我嚼了吃了的老虎!!轮到我们可怜她吗?你先可怜可怜你自己吧,主人!”
千梦顿了片刻才说:“我发现你最近话越来越多了,要不要去拔舌地狱治一治啊?我正好认识那里一个鬼差。”
小鬼立刻滑轨,干脆的道歉说:“主人,我错了!我不该多嘴!您做的一切都有道理!是小人太过愚钝,不能够领会您高深的思想!小人这就去多读几本书!争取能够追随上您的脚步!不给您丢面!”
说罢小鬼便立刻开溜,半天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停留。
千梦也没有阻拦,毕竟如果有选择的话,她也想逃离这个风暴的中心。
可惜她这个颜狗,因为一张好看的脸,断送了自己后半生的安稳。
千梦无语的按住了自己的额角,心想:她真的承受了太多……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
长赢一个瞬移就到了司主府,司主府还是老样子,那幅鸟语花香,景色秀丽的样子,一看就是她师兄苏广白的手笔。
这家伙真是身在冥界,审美却还是仙界那套。这到处的白玉青砖,看久了还真的有些眼花。
长赢一到这里,苏广百就察觉了。他看着手中的请柬,有些头疼的想:这姑奶奶怎么还在这里?这下完了,他的修了几万年的府邸今日只怕是要遭殃了。
一旁的鬼差看着苏广白的脸色,试探的开口:“司主若是不想见魔尊,属下去替您回绝。”
苏广百头疼的按了按自己的额角,疲累地说:“罢了,还是我自己去吧。她下手没个轻重,你要是去只怕是要送命。”
说着,苏广百便狠狠地灌了一口茶水,气势汹汹的去找长赢了。
等苏广百看到了长赢,那股气势又瞬间消散了。
长赢亭亭玉立于葱郁树下,其身姿轻盈,衣袂随风轻轻摇曳,仿佛是晨曦中一抹不染尘埃的清泉。
她的背影,在斑驳树影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柔美而哀愁,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卷,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凄清之美。
阳光透过稀疏的叶片,洒在她身上,为这抹白色添上一抹温暖的边缘,却也映照出她内心深处不易察觉的淡淡哀伤。
她就这样静静地站着,不言不语,却似乎在与周遭的自然诉说着无尽的心事,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怜悯,想要靠近,却又怕惊扰了这份静谧与哀婉。
苏广百长叹了一口气,才开口说:“你找我什么事啊?”
长赢闻言回身,皱着眉说:“不是你派人来找我,说有什么事关六界安危的大事要来找我商量吗?”
苏广百听到这话,顿了顿才说:“我确实有件事要找你说。此事……倒也确实事关重大。你先有个心理准备,不要太过激动。”
长赢冷冷的说:“还有什么大事能吓到我?你爱说不说,还卖什么关子?”
看着长赢转身要走,苏广百一咬牙,大声喊道:“兰霁神君要成亲了!新娘不是你!”?
什么?
长赢愤怒回头,厉声说:“我劝你好好说话,不要拿这种事开玩笑!你知道的,惹我生气没有什么好处。”
苏广百拿出手中的请柬递给了长赢说:“冥界的时间一向比其他六界要慢很多,你在冥界住了十天,可在天上已经过去了一年。这一年间变数太多,也许他变心了也说不准啊?自古男人心易变,天长地久只是男人随口许出的诺言,他们的誓言和放屁一样,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长赢看着请柬上的兰霁和绮凰两个字,不可置信地问:“这是真的吗?这不会是你在骗我吧?你为了报复我,连这种谎话都编得出来?”
苏广百恨铁不成钢的说:“你是我的师妹,在这个世界上是除了师傅来说与我最亲近的人。我们之间是有矛盾,可我怎么会拿这种事情来骗你?是他变心了!是他骗了你!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长赢眼前发黑,此刻她面色苍白,眼神迷离,她的眼睑半垂,透露出一抹难以支撑的疲惫,眼眶周围泛起了淡淡的黑晕,增添了几分憔悴。
她的身体微微摇晃,就像是狂风中的细柳,每一次呼吸都显得格外沉重,似乎连站稳都成了奢侈。
双手不自觉地扶住身旁的支撑物,手指因用力而泛白,透露出她内心的慌乱与无助。
苏广百见她这副状况,连忙扶住了她说:“你你身体怎么了?你别吓我。”
此刻长赢的嘴唇失去了往日的血色,微微开启,却仿佛连呼救的力气都已耗尽。
周围的一切声音渐渐远去,唯有她自己急促而不规律的心跳声在耳边回响,随即她的眼前陷入了一片漆黑,失去意识。
第110章 怀孕
苏广白也没想到兰霁在长赢心目中居然这般重要, 居然听到他的消息就晕了过去。在他的印象里,长赢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别说是男女情爱这种小事, 就算是身中数刀都能手刃仇敌。
他一直以为长赢是个狠人,没想到为了个男人,居然沦落到这步田地。
苏广百皱着眉头盯着一旁的大夫, 说:“她到底怎么样了?怎么突然晕倒了?可是患了什么绝症?”
大夫看了看床上貌美的女子, 又看了看自己家着急的司主, 顿时了悟了两人的关系。
看来这女子是司主的心上人啊, 这他可得好好巴结一番。
于是大夫用了平生所有的演技,激动且饱含热泪的说:“恭喜司主!!!!贺喜司主!!!!你有后了!!!!”
什么?????????
苏广白脸上的疑惑简直要冲出天际,他刚想把放屁两个字拍在这个庸医脸上!他一个单身处男鬼!!!哪里来的孩子?!!!
可随即一想, 这个恐怕是误会了他们俩人的关系, 这才将长赢肚子里的孩子认成了自己的。
她居然怀孕了?
她居然怀孕了?
她也能怀孕吗?
在今天之前,苏广百一直对长赢是个女人这件事没有什么实感,因为她着实太不像女人,你说天底下哪里有这种女人?杀起人来比男人还狠, 结果她居然还真的是个女的。
苏广百一言难尽的看向了躺在床上的长赢,居然硬生生地从她苍白的脸上看出了几丝母性的光辉, 随即苏广百狠狠的甩头, 想把这种不着边际的可怕想法从自己的脑海里甩走。
一想到长赢怀抱着一个啼哭的婴儿, 一脸慈爱的逗小孩玩的场景, 他就不寒而栗。
天哪……这是什么画面????
正在苏广白沉浸在自己脑海里的画面不能自拔的时候, 就听见大夫严肃的声音说:“只是夫人这脉相有些不稳, 最近夫人是不是情绪大起大落?对孕妇来说最忌讳的就是大喜大悲, 而且夫人的身子骨也不太好, 有许多成年旧疾, 还是需要好好养养才行。”
苏广百一脸严肃地说:“她身子骨不好?有许多旧疾???”
大夫说:“是的,夫人这脉相怎么像常年征战沙场的老兵一样?看上去的五脏都不是很好。这一胎不稳,还是要好好养着。”
这……
苏广百长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了,您开药吧。”
送走了大夫,苏广百看着床上躺着的长赢心想:这可如何是好?早知道她受不了刺激,就把这个消息瞒下来了。现在这箭在线上不得不发的样子,可怎么办?
苏广百愁眉苦脸的叹着气,心里恨不得把兰霁抓起来打。
都怪他!否则事情怎么会变得这么棘手?!!!!现在可如何是好????这左右为难的抉择为什么要他来做?
苏广百无力的抓了抓头发,心知兰霁闹着一处,肯定是有自己的想法,联想到那晚和兰霁单独谈的一番话,苏广百心里百感交集。
兰霁搞这一出,不会是因为那日晚上她对他说的那番话吧?
如果是因为他说的那方话?那么小师妹如今的惨状是不是他也有责任呢?
苏广百长叹了一口气,望着冥界的天,陷入了苦恼。
他究竟该不该把真相告诉小师妹呢?
*****
冥界的苏广百在苦恼,此刻在仙界的兰霁也在苦恼。
诚然他在踏出这一步之前已经经历过了深思熟虑,诚然他也知道他的行为十分的让人唾弃,是他从前最最最看不惯的懦夫之举。
可他还是这样选了。
既然已经选了以身合道,那么便不应该让阿莹对他再有半分留恋。
他和绮凰这场荒唐的婚事,也是因为他救了小玉之后,凤族对他的报答,原本他从来没想过这件事。
可他转念一想,如果长赢以为自己变心了,那么是不是她在得知自己死讯的时候,也会不那么难过呢?
他又觉得依着长赢的性子,他这场婚礼只怕要闹上一番,届时六界都会知道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虽然是以这种方式昭告天下,他也很开心。
兰霁咳嗽了两声,不由得抓了抓自己的衣领。
他这身子骨可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啊。
*****
绮凰看着不远处的兰霁,他静默地伫立于梧桐树下,身形被斑驳的树影轻轻勾勒,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
兰霁的目光空洞而深远,仿佛穿透了层层梧桐叶,凝视着某个遥远而不可及的地方。
背影拉长,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格外寂寥,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忧伤。
微风拂过,梧桐叶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与他的沉默形成鲜明对比,更添几分孤寂之感。他就那样站着,一动不动,仿佛整个世界都已静止,只留下他与那棵承载着无数故事的梧桐树,共同沉浸在一抹淡淡的哀愁之中。
绮凰淡淡的问着一旁的侍女说:“你说神君现在是在想什么呢?”
仕女回答:“自然是在想公主殿下您啊,神君对您真好,知道我们凤凰一族喜欢梧桐树,就在这未央宫里种满了梧桐。听说每一棵梧桐树都是神君亲手种的。”
绮凰叹了口气说:“是吗?你退下吧,我有话要单独和神君说。”
屏退了众人之后,绮凰带着披风缓缓地靠近了兰霁,她轻轻的将披风搭在了兰霁的身上说:“神君,风大,小心身体。”
兰霁察觉到了绮凰的靠近,下意识的后退,等反应过来之后,才接受了她的好意,平静的说:“谢谢,不过你不必为我做这些事,就像之前和你说的一样,我们的亲事,只不过是演一场戏罢了。”
绮凰点了点头说:“我懂的,只是神君确定要这么做?虽然请柬已经发出去了,但现在神君还能回头。”
兰霁咳嗽了两声才说:“回不了了,自我决定以身合道,我就已经在消散自己的修为了,等到修为散尽,我就真是身死道消了。这条路一旦开始就绝无回头的可能。”
绮凰有些哀怨的说:“非要如此吗?”
兰霁:“身为神君,见六界浩劫当头,如何能够置身事外?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绮凰沉默了片刻说:“难道只有这一种办法吗?就没有别的法子了?”
兰霁短促的笑了笑说:“不是人人都有资格为着天下苍生而死的,能做到这件事的,放眼普天之下,也不过三个而已。我不愿她牺牲,我要她好好活着。”
绮凰冷笑说:“你就算为她而死,她也不会知道!她只会觉得你负了她!她余生都会恨你!”
兰霁沉默片刻,咳嗽的更加厉害,他原本单薄的身体此刻像是风中残烛一样摇晃,他说:“那也很好,至少她活着。”
这般卑微的话语让绮凰不忍心再听,她有些气氛的转身丢下一句:“那你去死吧。”
扬长而去。
兰霁看着她赌气的背影,仿佛像是看到了长赢一样,虽然他也知道这是他的幻觉,但他还是笑着说:“阿莹,我想你了。”
*****
午后,阳光斑驳地洒在房间的地面上,长赢缓缓地从床上醒来,她的眼神还带着几分初醒的朦胧,仿佛刚从一场悠长的梦中归来。
苏广百焦急的上前,小心翼翼地询问:“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身体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长赢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似乎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变得如此热情。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长赢还是回答说:“我没事,就是感觉胃有点不舒服,有些想吐。”
苏广百一脸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看了看她的脸色又住嘴了。
长赢还能不清楚苏广白在想什么?一看他那副鬼样子,就知道他一定有话憋着没说。
长赢没好气的说:“你到底想说什么?有屁快放,老娘还有事要忙!”
苏广百还是不肯说,长赢也不惯着他,掀开被子就要走人。
苏广百急了,拉住了长赢的胳膊说:“你不能去,大夫说你得好好休息!”
长赢面无表情地说:“你管不着。放开。”
苏广百不肯放手,继续劝道:“你既然来了,我作为你的师兄,也没有好好招待你,我非常的过意不去。你不如就在我这里多住些日子,我带你好好玩玩,给你介绍几个我冥界的青年才俊,好好散散心怎么样?”
长赢无语的说:“苏广百你吃错药了?”
苏广百此刻可真是有苦没处说啊,他强笑着说:“没有啊,我身体健康着呢吃什么药啊?”
不对劲,苏广百一定有事瞒着她?否则按照他的性格,怎么可能忍住不怼她?
长赢狐疑的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事对不起我?”
苏广百一脸严肃,死活不肯开口。
直到长赢拿出了自己的刀,准备杀出去的时候,苏广百一看是在拦不住她,才开口说:“你怀孕了,大夫要你静养。”
怀孕?
原本还杀起腾腾的长赢瞬间安静了下来,不可置信的问:“我怀孕了?”
苏广百点了点头。
她的脸上先是闪过一抹难以置信的表情,眼睛微微睁大,仿佛在确认这个信息的真实性。随后,一种混合着惊喜、激动和些许紧张的情绪开始在她脸上荡漾开来。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放在腹部,仿佛能感受到那里正孕育着的新生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