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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修真界第一继承人》 第81章 东都 原世界?原世界!
吁。
城楼传来一声清亮的哨声。
标志着四人正式启程。
“祝各位, 一路顺风。”
花知意站在城楼之上,顺手洒下各式各样的纸片,满天飞舞。
“他是不是有毛病。”景佳时莫名气笑了, “不知道的以为在给我们出殡呢。”
和光用手指夹住一片纸片,道:“这是他出云楼之前没用完的赌票。”
“……可能是想给我们增添些信心,只是方法用得不对。”洛九天替他辩解道。
“好了,我们该走了。”和光扯走话题,挥出一记长鞭,将这些纸片全数吹回城楼之上。
花知意拿出烟斗轻松一转, 收入囊中。
阮年看着这情景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沉默地拿出手里的鲛王珠, 淡淡的光晕刚好够罩住四人, 往白雾内行动。
看起来是雾气, 但是阮年唤出冰系术法, 并没有水滴落到她的手里。这些白色的东西,更像是某种有色的灵力,如果是这样,完全可以解释腐蚀现象。
所谓腐蚀,其实是灵力被这些更强大的力抽成一根根的丝线,慢慢被其吸收。
出发前,程令雪代表的速讯司将宝塔大概的方位告知了几人,为了探查这尊塔楼,前后折了不少人在里面, 故而他们这次决不能出错。
按他所说, 此地在出城后靠近中州方向十里处。
雾气由浅转浓,由鲛王珠笼罩住的圆球配合周遭的毒瘴,犹如丝线织成的一颗蚕茧。
越往前走, 越难辨清前方道路。
一刻钟后,仍是未见到任何宝塔。
和光适时停下脚步,道:“我们……真的前进了吗?”
“没有吗?”景佳时左右环顾,不解道。
“的确没有。”洛九天示意几人看向脚下,她们所站立的湿润泥土上脚步杂乱,不是单单这一次能留下的。
原地打转的事情,阮年其实一直清楚,只是她想知道他们是按照何种轨迹轮到此地的,所以才没有提前告诉他们。
然而,在她悟出其中缘由后,却不知该不该告诉他们。
他们的确在往前,可是这轨迹前行的方向确实环形,也就是说周遭的空间全部都是折叠扭曲的。
灵界对于世界的认知还在天圆地方,阮年也不知该如何表述,只道:“周遭环境看不清,走过一遍就好多了。”
言外之意,她已经掌握走出兜圈的方法。
其余几人知晓化神在五感与灵识方面远超金丹,也没有追问,只是继续埋头跟着阮年前进。
踏足宝塔范围的一瞬间,周遭的雾气全然散去。阮年莫名觉得这一幕的场景??x?与她初到摘星阁颇为相似,不过这两座建筑却是全然不同的。
塔前牌匾刻有三个字。
轮回塔。
“轮回?”和光皱了皱眉,“这座塔从哪里冒出来的,而且哪有什么轮回不轮回的……就算有轮回,也轮不到修士才对。”
景佳时努努嘴,“进去看看不就好了。”
几人站在塔外只能看见空旷的一楼,以及数十盏钉在四壁的蜡烛。
待他们全数进入轮回塔,锁链飞快抽离,砰地一声大门突然关闭。塔内似乎并没有受到白雾的影响,故而阮年收起鲛王珠,重新站在进门处审视。
塔内左右各有一道往上的阶梯。
虽说外表没有区别,但阮年总觉得其中内里会有变化。
“怎么说,谁和谁一块。”和光已然猜出他们得分头行事,“我走左边。”
景佳时啧了一声,道:“那我与阮年走右边,她人生地不熟的,总差个人引导引导。”
“行。”和光没意见,朝洛九天使了个眼色,转眼间,两人已经踏入左侧的阶梯消失不见。
“别忘了我的传讯符。”景佳时喊道。
“知道了。”
“阮年,走吧。”
景佳时转头发现她还站在进门处,不知在看哪里,整个人的气场都显得有些古怪。
“怎么了?”
“没事。”
阮年摇了摇头,脑里仍是挥之不去的沉重窒息,非要说原因,自踏入这塔楼开始,便变得有些昏昏沉沉。
“走吧。”阮年示意景佳时跟在自己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右侧楼道。
二楼与一楼没什么不同,多了几扇窗,并且果然如他们一开始猜的那样,没有看见和光和洛九天,塔内同时存在两个空间。
“还真是奇怪啊。”景佳时走至窗棂前,发现怎么都推不开,“这二楼与一楼面积相差无几,居然还能从内分出两个空间,就像……有两个世界一样。”
“阮年,你说如果有两个世界,那另一个世界的我会是什么样?”
久久没得到对面的回应,景佳时叹气转身,“唉,我就随便说说,这也……”
直到看清自己面前空无一人。
“阮年,阮年!”
景佳时接连喊了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只有回声在整座塔内来回传递,思索片刻,终究还是朝三楼方向继续前进。
咚咚咚。
钟声。
难道她又要传回原世界了?
“滴滴滴——”
“有病吧,红灯啊,没长眼睛吗?”
司机叽叽歪歪骂了句,而后摇上车窗往前开走了。
马路,大厦,绿化带。
原世界是没错,可是她指的也不是这个原世界啊。
何况,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叮叮叮。
手机铃声响起,是她现实世界最好的闺蜜,许悠然。
“喂,阮阮,你到了吗,我们在K25等你呢。”
K25。
再结合前方被染成靛紫的晚霞。
这是她十几年前穿到这个世界的前一日。
这么多年过去,她对于这个世界的记忆早就很恍惚,一时不知道自己哪一段经历才是真的。
“怎么听见你那边那么吵啊,你在路上我就不打扰你了。”
电话挂断。
看着熄屏的手机,她咬了咬唇,K25,她记得就是在那里失去意识的。许悠然口中的K25是一家开在CBD角落的清吧,两人下班后经常去那边小酌一杯,许悠然喝酒,她喝果汁。
可这次是例外,具体的她记不清,只知道自己是在K25被人袭击,敲晕以后再醒过来就在灵界飘渺宗的小路旁。
阮年凭之前的印象翻过自己的微信聊天记录,里面有她和许悠然的日常,还有公司各种的群聊,以及前几秒上司刚艾特全体成员嘱咐下个周的例会事项,甚至还有房贷车贷的扣款信息。
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那一切都是假的?
那自己现在还要去K25吗?
——“我们还在K25等你呢。”
我们?
不是只有许悠然一个人。
毕竟年岁是真实在进行流逝,阮年的记忆对比当时早就大打折扣,当时在K25还有别人吗?
她不记得了。
如果有别人,会是谁呢,会是那个人袭击的她吗?
阮年看向自己的手掌,常年练剑使得她的虎口还有指尖都有一层薄茧,灵界的遭遇并不是假的。就算改变周围的环境,也无法篡改她身体上的痕迹。
略一思索,阮年走进了路边的便利店。
“老板,结下账。”
“好嘞,18。”
她拆掉水果刀的外包装,将整把短刀都藏进自己的衣袖里。既来之则安之,不管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她都不可能再允许自己被袭击第二次。
林城的CBD处在经济开发区内,离主城区有段距离,不过离她和许悠然的公司都很近。
K25的店面刚好在靠近江边那栋楼错位的一层空间,故而老板为了让人注意到那里还有一个清吧,在平台那里立起一块五光十色的荧光板。
拐过一个转角,走上楼梯,阮年终于在二楼平台外看见了许悠然。她还是如她印象里那样对她笑,酒窝若隐若现。
“来了啊,等你好久了。”
“你说我们?”
“哦,是啊,还有一个人,我同事。”许悠然疑惑道,“不是三天前就和你说了吗?你忘啦?”
阮年还没有来得及翻到他们几天前的聊天记录,只是喝了口果汁,道:“工作太忙了。”
“知道你忙,你看,他来了。”
许悠然朝阮年身后的方向挥手。
男人蓄着齐肩的长发,墨镜别住零碎的刘海,微微一笑,“阮年?我听许悠然说给你。”
怎么会是……
这个长相阮年太熟悉了。
这不就是翻版的蜮吗?
“你好,陈明昼。”
他伸出手。
“我去趟卫生间,稍等。”
阮年还没有做好这个心理准备,原来她早就见过这张脸,只是她忘记了。
水流的哗哗声,让她暂且能稳住自己的心神。
她前世生前见的最后一个人居然是蜮,这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绝不是巧合,难道害死她的人就是他?
阮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镜子外的她还穿着针织上衣和修身半裙,一副职业女性的装扮,而镜子里的她则道袍裹身。
明明是同一个人。
她拧住水龙头,许是生锈,发出极为刺耳的咯吱声。
镜子里赫然出现了第二个人。
不对,是第三个她,白衣束发。
再睁眼,镜子里的人更近了一步。
水果刀握在手里,不管是人是鬼,也不管是什么模样,都……
就在她果断转身准备刺入的那一刻,只有空荡荡的卫生间,没有人,镜子里也恢复了正常,一切都好像是她的幻觉。
“阮阮,你在里面吗?”
“哦,怎么了?”阮年走出卫生间。
“看你走了挺久,不放心出来看看,对了,陈明昼手里有个项目,和你们公司还挺契合的,说想了解了解,不然我怎么可能拉他过来和咱们喝酒。”
许悠然狡黠一笑,“他可是业务部的副主管,你的发财大道尽在其中。”
……
难道是她想多了?
第82章 东都 他只是害怕你
“阮年, 你好,其实这次让悠然约你主要是针对我们的新项目,你也知道我们公司原来做的C端, 现在想拓宽一下B端渠道。整个林城B端项目承接完成指标最好的,就是你们公司。”
“有关我们B端新项目的介绍都在这里,包括佣金利率以及……”
眼前这个陈明昼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与蜮共用一张脸而已。
“你怎么看?”
“哦,”阮年拿走桌上那版草稿的合同文件翻阅起来,“行, 陈主管,我知道了。”
“客气客气, 叫我名字就行。”
阮年瞥了一眼江边的夜景, 晚风轻抚, 还能嗅到其中裹挟的芬芳花香。她怀疑了无数遍, 但周围的一切又在不断和她证明这些都是正常的。
“对了,你一个人送许悠然回去能行吗?”
阮年这才注意到许悠然几杯下肚已然靠在一旁的躺椅上睡着了。伴随着许悠然的翻身,阮年记起来她的酒量一向很好,而且她喝酒心里有数,不可能……
唰地一下,阮年站起身,问:“你做了什么?”
“什么?”陈明昼满脸问号。
“算了。”阮年不与他多言,打开手机,根据残存的记忆打车, “我们先走了, 我没问题,不用你担心。”
走到许悠然身边时,耳鸣响起, 如同一根钉子刺进她的大脑。
她想起来了,她就是在时候被人袭击的。周围的杂音停止下来,阮年默然转身回头,却发现??x?陈明昼只是安静地喝酒。
无风无声,只有她一个人行动自如。
定格的场景让阮年分不清到底哪里才是真实,很明显这也不该是现实世界应该出现的情况。
极其微小的窸窸窣窣自她身后传来,她侧身往右边闪躲,脚步一顿。
是她。
那个镜子里的自己。
但是面对面之时,她已无法确定这个人究竟是谁。
白衣翩然,乌发垂绦,举手抬足之间流露出非凡的气质,尤其是眼神里的疏离,整个人全然没有一点凡尘的温度。
“你是谁……”
女子略略扫了一眼陈明昼,道:“你该先问你的老熟人。”
长袖一挥。
场景再次流动起来,画面里陈明昼扶了扶眼镜框,慢慢靠近蹲在许悠然身旁的阮年,最终拿出一柄扳手狠狠往她头上砸下去。
真正的阮年站在一旁看得清楚。
“这就是我的死因?”
“他只是害怕你。”
“害怕?”
“准确的说是害怕我。”
幻象再次停止,女子转而走至一旁,她垂眸看着江边的阑珊灯火,道:“你该醒了。”
“你该醒了,阮年。”
“醒醒。”
“阿阮,醒醒。”
如同溺水般的窒息感。
与那每一次都会出现的钟声。
“颜熙……”
阮年下意识喊出他的名字,忽而又觉得哪里不对劲,颜熙怎么会在这里。
“你还好吗?”
“你怎么在……”
颜熙道:“我没能回到神界,不过乾坤玦的用法我多少知道一些。”
他拿出那块缘结玉,已然知道了穿梭世界的方法。
“我一来便遇到了这座塔,在里面走了许久都没有出去过,直到在这里见到你。这座塔很是古怪,气流扰动频繁。”
“嗯,总之我与起初同行的人也走散了。”阮年接着道,“这是师父上一次轮回的空间,线索应当就在其中。”
“……”
那枚玄翎制成的簪子颇为显眼,阮年察觉到颜熙的目光落在它之上,道:“这是羲言死前赠予我的。”
“我知道。”颜熙不再多言,“有什么出去再说。”
“好。”
阮年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环境,这座塔,除了一楼以外每一层楼都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我们现在是在多少层。”
“第六层。”
阮年沉思道:“我与景佳时当时是在第二层。”
“景佳时?”
“这个世界的景佳时。只有你我二人拿到玉佩,其他人无法来到这个世界。”
颜熙点头,道:“看来层数并不准确,现在往上往下应该都没有区别,你怎么选?”
“继续往上,若是能遇见其他人也是好的。”
*
“这座塔外面瞧上拢共只有九层,我们现在走了十几层,仍旧尚未登顶,古怪至极。”洛九天停在楼道口。
四周皆是光秃秃的石壁,和光看向朝上的楼道阴影,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是很离奇,暂且休息会罢。”
休息没过多久,便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但是这脚步声与他们所认知的并不相同,更加清脆,像踩着高跷似的。
由于楼上楼下经由两人探寻现在都是虚幻的概念,两人都不知这阵声音从何处传来。
“嘘,且等等。”和光抛了个眼神。
两人各自盯着一个楼道口。
直到楼下上来一个人。
说是个人,但是衣着打扮都十分奇怪,是他们未曾见过的,尤其是这人发色也与他们不同,上衣下衣皆少了许多布料,却也不像是衣着简陋的贫民。
“你们是谁……”
许悠然退了几步,缩回楼道拐角。她明明记得自己在K25喝酒,喝着喝着就失去了意识,现在醒过来就在一个陌生的建筑里面。
来来回回跑了几趟,都不见人影,而且一直往下走也没去到一楼,她记得自己选的往下走着走着变成了往上,现在还遇见两个衣着打扮都像古代人的怪人。
谁会在这种古怪的地方搞cosplay?
而且阮年与陈明昼也不见踪影,难道她被人口拐卖了,元凶就是这两个cos古代人的怪咖。
想到这里,许悠然拔腿就跑,继续朝楼下跑去,可是回到的不是原处,居然也是这两个人所在的楼层。
于是在和光与洛九天眼里,这个衣着古怪的女子从楼下消失后又出现在楼上,而她的眼神里满是对两人的怀疑。
“我们来自东都,你是?”洛九天率先开口。
许悠然愣了愣,这cosplay也太认真了,东都,哪有这么古风的地名,虽然最近古风小生的梗的确挺火的,但是也不至于对着她一个陌生人玩梗吧。
和光皱眉,问:“这位姑娘,你还好吗?”
“呃……你们是在搞cosplay?不是绑匪?”
洛九天只觉离谱,“绑匪?哪有什么绑匪……而且什么是扩……”
完了,她肯定是穿越了。
许悠然的脑里瞬间飘过无数个穿越小说和电视剧,想不到这种事居然能砸到她头上。但是穿越能不能先问问她的意见呢?
和光轻咳了一声,洛九天心领神会,怪模怪样的人出现在这种地方,对面还毫无灵力波动,要不就是普通人,但是可能吗?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这个人远超他们想象,甚至是这座塔的塔主。
“等等。”许悠然公关出身对于细微的表情与互动很是敏锐,气氛就在刚刚发生了转变,对面两个人绝对在筹谋与她不利的计划。
“我不知道我怎么来的这里。你们知道吗?”
洛九天准备出鞘的剑由和光出鞭按了回去,动作几乎在一息之间,快到不可闻。
许悠然强装镇定,她怎么还穿到了一个怪力乱神的世界,还好她反应快,不然那柄剑现在应该已经插进她的血肉里面,不敢想有多疼。
和光道:“所以,你……”
既然是个本身就灵异不断的世界,应该也会相信些怪力乱神的说法。
“我来自别的地方,反正不是你们这个世界,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醒过来就在这里了。你们知道怎么出去吗?”
和光与洛九天齐齐摇头。
“实不相瞒,我们是进来调查的。”
好,指望不上了。
许悠然扯了扯嘴角,问:“要不我们一起走一段?这地方楼上楼下毫无区别,我感觉说不定是个四维空间。”
不管穿越是什么原理,许悠然本人是个科学主义者,就从楼道上下交错的情况来看,这里很可能是个四维空间,原本她将它想象成莫比乌斯环。
可莫比乌斯环也就两个面。
她经过的楼层,那些空楼层就算全部都为一面,算上自己原本的,和现在这个,也已经有三个面向。
“四位空间?”
“维,不是位。总而言之就是没有时间没有位置,就像现在这样飘忽不定。”
这解释很不科学,但是再深入说下去,可能这两人刚放下的杀心又重新拎起来。
许悠然接着补充道,“只是听说,我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和光点了点头,起身道:“那你觉得,我们现在是往下走还是往上走呢?”
“我要是知道,就不会遇见你们了,有区别吗?”
和光微一挑眉,笑道:“看你太紧张了,放心,我们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辈,只要你说的都是实话。”
“……当然是实话。”许悠然点头道。
“你说的,走哪条路都没区别,那我们就这次就下楼看看。”
“嗯。”
洛九天走在最前面,和光与许悠然挤在一块,准备的说是许悠然蹭到和光身边,毕竟在这地方也就她周围能稍微安全些。
这红衣女的修为应在前面那个男人之上,跟着她才是明智之举。
走至楼道转角,许悠然的脚后跟在爬了十层楼后痛到发麻,实在受不了高跟鞋的折磨。
“我脱鞋,稍等。”
和光耐心等她解开绑带,问:“你这身装扮倒是稀奇,更像是折磨人的。”
“美丽刑具嘛。”许悠然光着脚,点头示意和光可以继续往前走。
只不过,两人显然忽视了开道的洛九天,眼前的空间里面,再也没有他的身影。
“人呢……”
第83章 东都 选一个吧
这片海域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和光看着手里的城主令, 再看海底的景象,北冥城在他们离开后果然彻底倾覆,通往海底的甬道尽头居然是一片荒芜的海底, 偶然有几颗海藻抚过她的衣袍。
那次的摧毁是自海底断裂出一道巨大的缝隙,将整个北冥城连带星宿殿吞噬进去,那么大威力的崩裂,由他们几人亲眼所见。
而颜熙居然还让她跑一趟星宿殿。
北冥城都不复存??x?在了,何谈星宿殿。
不知他在想什么。
和光取出留影石,一路摆弄。
只为证明寻不到星宿殿的踪迹可不是她没有尽力, 而是颜熙太过异想天开。
直至,走至曾经的星宿殿遗址。
一缕微光自地底窜出在留影石上。
一个小孔洞。
但是海底怎么可能会有光?
和光挥出赤练鞭, 周遭的水流受其指引源源不断灌注空洞, 犹如锋利刀刻, 表面稀松的石块纷纷掉落, 下方的全貌一点点显露出来。
这是……
来不及看清,刺眼的强光直直照进和光的眼睛。
一睁一闭。
光照恢复正常,而她所处的环境却变得不正常,沙石堆砌而成的塔楼,以及身前张大嘴巴一脸惊讶的景佳时。
“和光,你没事吧。”
和光蹙眉,她与景佳时有过几面之缘,但是不代表与她很熟,而且这地方是颜熙传信令她前去的, 难不成颜熙还找了景佳时?
“你怎么在这里?”
景佳时觉察出不对劲, 道:“你不记得了?”
“难道我该记得?”和光顺着景佳时的话继续往下说,半信半疑的态度反而说服景佳时眼前的和光可能是遇到某些特殊情况失掉了记忆。
“定是塔的古怪,洛九天呢?对了, 阮年也是与我在一起时离奇失踪了。”
洛九天、阮年,熟悉的名字从景佳时嘴里接连蹦出来,反而让和光深陷在思绪的泥潭之中。
到底是什么情况,她上一刻在冥海星宿殿遗址,现在却身处古塔内。
“那我们现在当如何做?”和光反问景佳时。
景佳时愣了愣,道:“既在塔内,便只有上下可选。”
“好。”
两人一前一后行进着,心思各异。
和光思索自己该如何离开,以及身旁的景佳时值得她信任吗?
而景佳时则是在担忧他们四人如果分散至此,还有人失忆,怎么回到东都复命,难道灵界的未来就只能到此为止吗?
好巧不巧,绕过四层楼,两队人马径直相遇。
许悠然见到对面二人的阵仗先行退一步,看见两个和光长相一模一样,就连身形衣着都看不出任何差距,她下意识离自己身边的和光也远了一些。
两边的和光皆震惊不已,一时无话。
景佳时吓得抽出腰间的符笔,问:“你们这是什么情况?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你是谁?”
“你是谁?”
“为何假扮我?”
“为何假扮我?”
就连说出的话都没有区别,许悠然咽了口唾沫,起初她还以为这是什么玄幻世界,现在看来这是科幻世界啊,克隆人都来了。
“你知道本少主的名号吗?”
“你知道本城主的名号吗?”
景佳时迅速攥住许悠然身旁的和光,道:“终于找到你了,她,她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少主,怎么会是少主?
景佳时对面的和光提出自己的疑惑:“怎会,父亲死后,碧落城便由我继承,早已改为城主。”
“这话我还想问你,我带父亲与城民离开碧落城后,碧落沦陷,哪来的城主?”
碧落沦陷……
碧落怎么可能沦陷,眼前这些人看上去也不是假的。
问题出在哪里?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变的,还不赶紧交代?”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情况对她不利好,按景佳时所说,他们是一开始进入此地,而她属于后来者。现在信息对不上,比起妖魔鬼怪,更像是她误入其他的世界,双方没有知根知底的情况下,保不齐对她出手。
几乎没有犹豫,和光转身扶住楼道往下一跃,蓦然消失在几人面前。
景佳时跟在她身后追过去,许悠然还想拦住她,却还是晚了一步。
“你怎么看?”留在原地的和光问道。
“我……我觉得她和我一样,是从别的世界来的。”
起初看长相的确让她一度误以为自己进入了科幻小说,可是两人的信息对不上,结合许悠然自己的经历,最可能的便是多个空间的人纠缠在这同一座塔楼之中。
“别的世界?”
幸好塔楼内错综复杂,上下楼层几乎是随机变换,和光料定就算她们来追她也不一定和她能遇见,只是不知该说自己运气是好还是坏,刚渡过第一层劫难便遇见了老熟人。
“颜宫主?阮年?”和光这次长了记性,即使面前两人与她记忆中毫无出入,但方才的遭遇实在很难让她不先观察观察。
“和光……”阮年抬眸看了一眼颜熙。
颜熙在这个世界应当是个死人,她不知如何与这个世界的和光解释。
至于颜熙,他与和光的交情不如阮年,亦是在等。
三人互相沉默,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由于这气氛与和光前两次全然不同,何况景佳时谈论时至于洛九天与阮年两人。
加之信一告诉她颜熙不在临阙宫,莫非……
“颜宫主,星宿殿。”
“你怎么进来的?”
“说来话长,只是……”
和光将目光投向阮年。
“和光,是我。这个世界没有阮年。”阮年朝和光伸出手。
心里那口石头总算落下,和光呼出一口气,挽过阮年的手,道:“你们二人竟是来了这地界。”
“嗯,那你……”
“我受了颜宫主的传讯正在星宿殿遗址调查,有个小洞连通,还未来得及让我看清全貌,醒来就在这里。一路上还遇见了这个世界的景佳时、和光以及一个古怪的女子,穿着与我们截然不同,就连头发都是卷曲的。所以我们现在怎么办?”
阮年道:“走一步看一步,这地方有些古怪,别与他们起矛盾。”
转而,她看向颜熙,“你让和光做什么?”
“星宿殿是前几任神君所建,却不知原因,到我父君手里不是没想过重建,只是它落入下界实在是无可奈何。你说我们做的事情皆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包括乾坤玦的功效,未免有些太巧了。这些巧合仅是钟音一人无法掌控,故而我拜托和光再度前往冥海确认星宿殿的下落。当然,主要是因为北冥城城主令在和光手里。”
和光点了点头,道:“的确不简单,而且我现在严重怀疑,星宿殿也好,这座高塔也罢,都出自一人之手。”
“这么看来,也不是一无所获。”阮年道。
“一层楼便是一个空间,绝不是上下这么简单,我们走楼梯时切要小心,千万别落单。那边的景佳时与和光对我的态度算不上友好。”和光嘱咐道。
“不,”阮年翻转左手轻抬手指,“其实不是楼梯,我们现在仍在不同的时空,随时可能走散。我想大抵是这里能有办法将多处时空连通才致事态如此,很可能你我再迈一步便回到了原世界。”
或是其他世界……
阮年没继续说,只听见一道钟声。
和光亦不解,道:“哪里来的钟声。”
钟声,每次世界或是时间发生更改都会有这阵钟声。
原以为只有她一人能听见,现在看来——
“和光,颜熙。你们如果回去了,一定要想办法找到上古时期的资料,传闻也罢。”
“怎么了,阮年?”
颜熙下意识扶住阮年的肩,道:“你为什么要突然交代这些,我好不容易找到你。”
“你们大概会回去了,这里是七年后,若是我说的不准留下来再与我叙旧便是。”阮年道,“我不会走是因为鲛王珠在我手里,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交代的事情你们一定要尽快回去完成,我不想……”
“三、二。”
“一。”
颜熙借最后时分攥住阮年的手,阮年垂眸,她决不能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她这次一定要利用回溯世界救下外面的他们。
师父替她做了一遍,那么现在轮到她继承她的遗志。
钟声结束。
手里的温度还未褪去,四周的环境却发生了变化。
又是陷在只有她一人的幻境。
这是另一点与众不同的地方,只有她会凭空闯入幻境或是神识制成的空间。
这里不是新世界,也不是鲛王珠的功效导致的时间偏移。
四周一片漆黑,直至头顶打下一束强光,左右包围着她的三扇门现出真面目。
不像那次在云梦泽掉进的鲛人先祖的神识空间,没有声音没有提示。
阮年顺手打开摆在自己面前从左到右的第一扇门。
是许悠然。
“阮阮,你怎么……怎么也开始搞cosplay了?还挺像那么回事的,我和你说,刚刚吓死我了……”
砰——
门忽然关上,照在这扇门上的光线随之黯淡下来。
再打开第二扇门。
“阮年,终于找到你了,洛九天一个人落单也不知道在哪里。”
景佳时自顾自地所说着话,是回溯世界。
依旧是与第一扇门一样??x?地关闭再暗下去。
只剩最后一扇门。
阮年果断拉开。
“阿阮……”
颜熙敛着眼,淡淡道:“这是假的。”
三扇门全部关闭。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与越来越重的脚步声。这里亦是一处神识空间,无疑这人才是真正的主人。
阮年没有转身,而是静静等他开口。
“选一个吧。”
第84章 东都 永恒之所
咳咳。
和光呛了两口水, 喉咙里不断有水灌进肺里,幸得她及时运功闭气吐出来。
咕噜噜的气泡自她面前升上去,四肢仍是没什么力气。
这是她回到冥海了, 阮年说的竟那般准确。
想到那个世界里的自己,与自己在外貌与举止方面丝毫不差,唯一不同的只是经历。
碧落城居然已经沦陷。
她如何能接受自己作为一城之主抛弃城池,实在是……
但阮年说那个世界是七年后的未来。
纷杂的想法不断飘过,直至体力恢复如初,和光将这些都抛至脑后, 现在更重要的是确认星宿殿到底有什么玄妙之处。
那个由她亲手凿出的容她通过的竖洞仍在,浅淡的光点从里面发散出来, 逐渐转变为虚无。
和光进去之前, 利用传讯符将情况告知给颜熙与檀净尘, 确认传讯符通传无误后, 她纵身跳入洞穴。
内里别有洞天,当日她看得一清二楚星宿殿整个跌入深海缝隙,现在却出现在海底岩石表皮之下,大大小小的孔洞连通星宿殿与外界。这宫殿除了些许蒙尘,其余与初见别无二致,简直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颜熙在此前信件里叮嘱她不需要进入,只需在外围观察有无奇异之处便可。
奇异之处……
和光看向四周黑压压的岩壁,陷在地下怪阴沉的。
她燃起一张火符照明,围着星宿殿慢慢寻找外观上的不寻常。
转至右前方时, 还真让她找到了线索。
一般来说, 灵界修筑宫殿只是会在外立碑留作纪念,其上的字迹为年份与建筑物名称。而星宿殿前的石碑,仅仅有一半在外, 剩下的一半掩埋在沙石里。
和光用手抹去表面的浮灰,露出的半截仅有星宿殿三字,至于下半部分……
赤练鞭缠绕在石碑表面,层层向下卷曲,直至将整个石碑都自沙土里挖出,剩下的仅有四个字。
永恒之所。
这就是颜熙需要她寻找的答案。
何为永恒?
时间的无限或是空间的无垠。
所谓寻仙问道,问道的终极便是何为永恒。
“永恒之所,永恒……”
众人看着和光带回的留影石皆被此所震撼,眼下正是第二次中州会盟。
昙华眯了眯眼,道:“实不相瞒,这两个字我还有些似曾相识,云梦泽那鲛人先祖的墓志铭也有这二字。”
“云梦泽?”
“不错,还有檀净尘替我印证呢,是吧?”
檀净尘默然。
然而,和光将话头转至程令雪,问:“这些东西都在你们北冥城,当年就没有人察觉出星宿殿的异常吗?你们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吧。”
“星宿殿很久前便存在,里面存放的许多书籍也不是来自我们北冥城。”程令雪解释道,“永恒之所,我幼时曾听我母亲提过,讲的约莫是些代表宇宙玄妙的奇闻,算不得有用。”
“那……我想这个问题又绕回太子殿下了。”花知意道。
颜熙扫了一眼看向他的眼神,无非都是在等他开口,毕竟和光此行也是他促成的。
“星宿殿是数万年前经由两任神君建造,可惜即将完成之时坠入下界,而后在我父君即位后,考虑到两界的关联,虽然有想过捞回星宿殿,但最后仍是落了空。”
颜熙顿了顿,继续道:“永恒之所,有些许印象罢。星宿殿自始至终就不是建作寝殿,也不是神君的所属物,仅仅是用作祭祀天道。至于其中具体涉及的秘辛,我也不知。这件事情与天梯有没有联系亦是另外一说。”
和光接道:“不止如此,我找到阮年了。”
除了颜熙,其余人无不震惊,比先前的永恒更加令他们迫切地想知道原委。
“她在另一处空间,与我们在场的极为相似,但是详细说来也不完全一致。我曾片刻进入其中,在那里遇到了另一个我和你,景佳时。”
景佳时忽地被点名,问:“我?”
她狐疑地看着和光,自己与她隔了四五个位置,也算不上熟识。
于和光而言,现在景佳时的表情就是她当时见到景佳时的神情。
“对,这世界要么是假的,要么……还有其他的……”
座下一位蓄着胡须的修士道:“三千世界并不稀奇啊,各位修道时难道没有悟出这分道理吗?”
“不,谁知道我们与他们的关联是什么?再说……”直觉告诉和光其中定有异样。
叩叩。
烟斗敲击木桌,花知意打断道:“她既有她的路,而我们也无法仅靠这一人是也不是?因缘城的情况愈来愈差,天梯是必须得开的,寻不到鲛王珠,找个别的法宝也行。”
“上古时期的物品,哪里还有第二件,这么多年过去,鲛王珠保存完好也有鲛人不问世事隐居的缘故。”易若道。
“好问题,所以这条路暂且行不通,”花知意引出另一个问题,“我们究竟如何沦落至此的?我想我们应该先回答出这道问题的答案。当日的蜮,目的在哪里,说不定能从他的行事之中找些线索。”
“诸位以为如何?”
*
“我为什么要选?”阮年冷声道。
“这只是一场梦,你选其中一个便会从那个世界醒过来。怎么样?这场交易很划算吧,是回到最开始的世界,还是去这个羁绊更多的世界?”
声音自她后方传来,音色模糊。
阮年转身想看清楚是谁在装神弄鬼,那人却比她先一步行动,三步定身术,手搭在阮年的肩上。
“不必如此,现在还不是时候,你现在最重要的是选一条路。”
“我都不选,会怎么样?”
“都不选可就只能被一直困在这里了,我只是想看清你到底在想什么。”
“……”
前额处突然泛起一阵疼痛,继而传染至后脑勺。
一幕幕情景自她脑海里划过,速度太快,以至于她无法捕捉。
“你可知道,在这里每多犹豫一秒,外面的世界就会多行几个时辰。”
“快选吧。”
“……”
女子的声音忽远忽近,时左时右,一字不落地灌进她的大脑。
“你是谁?”
“新问题。”
“你是……”
“我劝你最好别往下说,时机未到,行差踏错,便是粉身碎骨。”
滴滴答答的刻漏声回响在空旷的环境。
“我选第二个。”
“好,第三扇门。”
“不是你说的第二个,是第二扇门。”
“可,选了再无回头路,为什么要去这个注定毁灭的世界?”
“你知道得不少,你不是灵界人。”
“随你怎么想。”
身体上的束缚逐渐减轻,她能动了,趁与外界衔接的这一瞬,阮年飞快侧身往后一抓,疾风飞驰过她的掌心。
短暂的触碰,却什么都没有握住。
“阮阮!”许悠然见到了熟人率先扑过来,紧接着觉得哪里不对,赶紧拉开一段距离。
“你怎么回事,怎么穿成这样,难不成这是什么内测的全息游戏?”
“……”阮年不知该怎么与许悠然解释,何况许悠然怎么在这里?
看她这身打扮,就是两人最后见面时的打扮,甚至发丝上还有果酒的味道。
是蜮还是那个白衣女子做的?
“想不到游戏都进化成这样了,那为什么我没有门派的模样?”
和光曾言有个奇装异服之人,当时她还没有放在心上,现在看来那个人就是许悠然。
但……
“你一个人?”
许悠然叹气道:“别说了,好不容易遇见个好心女孩,可这不是又丢了吗?”
——她会回去的。
耳边忽然传来方才空间里的声音,那不是神识空间。
这座塔才是。
“是你把她带过来?”
“随你怎么想。”
仍是这句模棱两可的话。
“阮阮,你怎么变得古里古怪的?”
“阮阮,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许悠然喊了几声,眼前人垂着眸似乎全然没听进去,她后退两步,身后突然重心不稳,朝后倾倒。
“阮年!”
手腕被人抓紧,是阮年。
“许悠然,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生活,离陈明昼远一点。”
“你说什么呢,这不是游戏?你不和我一起吗?”
阮年抬眸看向许悠然身后的漩涡,漩涡内与鲛人先祖墓室内的漂浮奇异文字很像。伴随漩涡变得越来越小,阮年一点点松开许悠然的手,轻声道:“再见。”
曾经她只当自己死了,再也回不去了。
尘封几十??x?年的记忆在这里重见天日,与她有关的世界难分难舍地纠缠在一起,让她一时无法判断到底是为什么。
还有疑点等着她找答案,不只是钟音和蜮,还有那个女子与永恒。
这个答案是她需要的,是她在任何一个世界都需要的。
*
“小姐,小姐,我们要打烊了,醒醒。”
许悠然艰难地睁开眼,她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自己正躺在躺椅上,二层平台再无其他人。
桌上空空荡荡,只有她自己的酒杯。
“哦,不好意思。”
“没事。”
“对了,我朋友呢?”许悠然问。
“小姐,你好像是一个人来的吧,这是账单。”
许悠然接过账单查看起来,的确只有她一个人的消费。
难道她记错了?
记忆像蒙上了一层灰怎么都想不起来。
“不好意思,打扰了。”
许悠然拿起一旁的外套正准备离开,又问:“毛毯是你们帮忙拿来的吗?谢了。”
“呃……小姐,很抱歉我们没有这种服务,它应该是其他好心的客人替你拿的。”
“好心的客人?”
许悠然的视线定在毛毯上面,思绪陷入混沌,桂花的香味搅入她的记忆深处。
收回飘远的视线,她朝服务员点了点头,转身时仍是在意地瞥了一眼露台最外面的那个位置。
第85章 东都 必要时你会需要的
送走许悠然, 阮年沉下心来面对这座奇怪的塔楼。
耳边那道声音再没出现过。
神识空间?倒也不像,哪有神识空间能卷入三个不同时空的呢?
而且她已经猜到那个声音的主人是谁,只是距离结论还隔着几层迷雾, 她目前还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验证。
就算离了钟音的指引,自己也仿佛落入一张更大的网里,无法抽身。这让她不由得怀疑起鲛王珠预言的真实性,是因为有预言才带她来到这些地方,还是因为需要带她来到这里才做出预言?
“阮年?”
和光自楼上的阶梯一瘸一拐地走下来,满脸血污, 血顺着她的手往下滴,衣服尽是破洞, 红衣被染得更红, 不分彼此。
俨然是遭遇了一场恶战。
只是这塔内, 会有谁先动手?
“你怎么还在这里?”和光问道。
还?
——“在这里每多犹豫一秒, 外面的世界就会多行几个时辰。”
“和光,我们困在这里多久了?”
“不知道,看不出白天黑夜,大概半个月。”和光忍者疼痛答道。
“你怎么回事?其他人呢?”
阮年扶住和光的手,赶紧从芥子囊内取出药丸递至和光嘴边。
和光打掉她手里的药丸,使出力气攥住阮年的胳膊,问:“阮年,你与那个怪物不是一伙的对吧……”
“不是。”
“罢了,”和光移走视线, “暂且信你一回。你是缉查司的人, 应该知道自己的义务吧。”
“……缉查受到腐蚀之人?难道?”
“幕后黑手现身了,洛九天他……没能活下来,景佳时我没能遇见她。至于我, 你出手吧。”
和光松开手,目光坚定地看着阮年。
“和光……”
和光抬了抬眼,道:“只有这个法子,我现在控制不住我自己的身体,不然我早就自行了断了。”
“……”
“缉查司的职责,你别忘了。”
“当断则断。”
曾几何时,她在万妖境内也没有下手,现在竟还是……
“你在犹豫什么?”
“阮年,你为什么还不对我下手?”
和光催促着,一句接着一句。
“你还记得许悠然吗?”阮年问。
“谁?”和光一愣。
阮年了然,“洛九天是被你杀掉的?”
“是,他受了腐蚀,我直接一枪……”
和光忽地低眸,笑出了声,道:“呵呵,什么时候发现的?”
“刚刚。”
摇身一变,蜮那张可憎的脸再次出现在阮年面前。
“本来也不屑于在你们修士面前演戏,只是,你……化神巅峰,怎么来的?”蜮饶有趣味地打量阮年,“照理说,化神期后便会被我盯上,慢慢慢慢死去。”
“这么说,你依旧是个假货?”
“你,你,你……”
“我?”
阮年向前一步,变出青莲,刀鞘抵住蜮的胸口。按她所在的世界,蜮投放在灵界的只是一缕分身,两者之间消息与记忆互通与否都还是个问题。
加之,眼前的蜮对于化神期的解释,倒也合理,那些前辈想必就是被邪灵缠上才会走火入魔,这也是灵界百年无人飞升的真相,他们的灵力被吸走,至于吸去哪儿,总不能是面前这个自大的蠢货。
蜮迅速侧闪,变出长枪朝阮年捅出去,枪尖翻转。
阮年不退反进,抓住他分神的空隙,跃至他身后,同样刺出一剑。
一击即中。
蜮吃痛地后退几步,收回长枪自自己腋下穿过,誓要让对方吃瘪。
阮年踢起剑鞘飞至身前挡住这一击,剑刃则带出极寒的剑气,一招击退蜮数米。
“你……五行之外……难怪……”蜮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
“其他人呢?”
“你猜?”
“你的实力并没有变,而我却更强了,所以你没有资格与我论高低。”
“你……”蜮瞳孔一缩,“你从哪里见过我!”
“你猜?”
“你过来我就告诉你他们的下落。”
“……好。”
蜮单手背在身后,酝酿自己的功法。
化神巅峰不也没资格打破那层壁吗?他不相信,在下界会有谁比他更强,五行之外又如何?
眼中闪过的狠厉被阮年尽收眼底,她没有发作,上前两步,道:“说。”
“说?”
蜮轻蔑一笑,那长枪全身裹满诡异的黑气,直奔她面门。
阮年踏空避开这一式,两人再次缠打在一起。
青莲绕住长枪的枪尖,阮年朝后退步,眼见即将碰到墙壁,掌心赫然再出现一柄玄铁剑。
玄铁剑一招下去,剑气恢弘,荡出数米,尘埃漫天。
因缘城,她在那里耗尽自己所有的力气才击杀他,并且仍是牺牲了数条无辜的性命。
而在这里,她会彻底赢下他。
阮年往后拉住长枪,蹬住枪柄,尘埃无法阻隔她的视线,再一击,直指要害。
清亮的剑鸣。
见长枪飞出去,蜮直接收回,踉跄几步,堪堪挡住,差点就丧命于此。
他不敢再轻敌。
这一层的灯火全数熄灭。
阮年结咒,自她的脚底延伸出泛着幽光的寒冰,封住每个窗与上下的楼道。
手臂传来一阵剧痛。
“你这样可是害了自己,走不掉的不会是我。”
轻松刺穿阮年的手臂,这让他觉得眼前人不过如此,先前只是在虚张声势而已。
直至对方死死制住自己的法器,他才产生恍然明白她的意图。
呲——
长枪由她往前一拽,扯掉一段她的衣袍。
左手食指轻点,蜮的法器便被困在坚冰之中,尽管蜮百般呼喊,也只有细碎的冰裂声。
阮年也不可能给他机会,一脚踢出玄铁剑。将他彻底钉死在冰墙上。
最后一击。
……
“阮年……”
和光没想到自己奄奄一息之时还能再见到她。
阮年浑身沾染着黑色的液体,像某种特殊的血液,其间不乏有她自己的血液。神色冷淡,手里的剑磕碰在石梯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而她却全然不在乎,眼里似乎有一团火,熊熊燃烧。
呵,她忽略了一点。
这是个回溯世界,她无法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因此不论她在蜮身上戳出多少个洞都无法将它杀死。
她也记得蜮看她的眼神从不屑逐渐到恐惧最后到绝望。
在那一刻,阮年不觉又感到一丝满足。
纵使他是分身,也依然作恶多端,如此以牙还牙,让他感到绝望不比直接杀死他更能诛心?
“阮……”
“你怎么样?”阮年俯身问道。
“有个邪物不知怎么也来到这里,将我重伤至此,他应当就是始作俑者。你……也遇见他了?”
“是,不过没能杀了他。”
“无妨,你无事便好。”和光身下已经成为一片血的滩涂,可她仍是面不改色道,“你去找景佳时与洛九天,不用管我。”
阮年还想从芥子囊内再取药丸,却发现此前递给蜮的便是自己所有的剩余。
“药给我。”
和光敛眸道:“我的情况我知道,何况,你是缉查司的人,应该知晓一句话。??x?”
“什么?”
“被黑气腐蚀者,无法处置,当诛。”
看出对方神色有异,和光略略笑道:“我好歹也是一城少主,自然轮不到你来处置我,谁都不行。所以,你走吧,我们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你可别忘了。”
“和光。”
“不必……”和光正要拒绝,却发现阮年递给她的是一柄普通铁质匕首。
“必要时你会需要。”
阮年起身没有看她,而是继续往上走去。
“大恩不言谢。”和光喊道。
转而,她喃喃道:“呵,倒是绝情。”
和光看向她离开的背影,脸上没有任何责怪的神情,徒留一抹欣慰的笑。
她拿住匕首放在距离自己最近的烛火旁端详起来,透过刀身她凝望自己的眼睛。早就对于死亡做好了心理准备,她并不觉得害怕,现在剩下的只有释怀。
闭上眼,世界从此安静。
阮年递出匕首的右手仍在轻微的颤抖,她垂着头,站在楼道拐角的阴影内。
想起万妖境的小兰,她现在是不是做到了?
尽管她无数次告诉自己这是个无法改变的回溯空间,但熟悉而又真实的他们总让她片刻失神。或真或假,她也已经有些分不清楚了。
和光那样骄傲的人,肯定不愿意让任何人看见她的死。
她只希望自己没有做错。
等楼下再无动静,阮年抬眸看向自己即将前往的下一层。还有一件事她不能忘记,自己还没有找到这一处塔楼究竟是什么造物。
让她没想到的是,新的楼层正是她与蜮打斗的地方,地上一片狼藉,而塔那些无法打开的窗户全部向外推出,刮进阵阵凉风,外面雾蒙蒙的,什么也没有。
窗台上有黑色的血迹,蜮应当是离开此处了。
他凭什么能打开这里的窗户?
阮年停在窗前,这座塔自他们进入时就极为诡异,囊括了多个时空,互相交错。
以至于她至今都没能够摸清楚这塔到底有多少层楼,从外面看上去似乎有九层,那么真实的塔楼呢?
现在不就是送上门的好时机吗?
如今倒是要感谢蜮那一条命。
阮年探身轻踏窗台,灵巧地窜出窗口,借助青莲剑浮在半空中。她一路往下望去,自己现在身处的楼层是三层,走了这么久居然连一半都没有。
稳稳落地后,她踩着青莲剑层层攀升,在六楼见到了原地打转的景佳时,一直往上行去,白雾越来越浓,吸入肺里甚至有些窒息,犹如一层覆在面上的沾水毛巾。
她抬眸望去,还余下三层,这整座塔的确拢共只有九层。
塔顶能窥见些许的光芒闪烁。
第86章 东都 我要你推平太清峰
路过第八层时, 她见到了一片血迹与几块洛九天身上的布料,唯独不见其人。
阮年只能往最差的可能性考虑,蜮那句有关洛九天的话没有说谎。
可惜, 现在甚至连缅怀的时机都没有。
九层没有线索,阮年跳至塔顶,总算见到了那发光的物件。
准确的说不是物件,而是一个持续运转的法阵。
法阵中心放着一块玉珏。
阮年伸出手试探这法阵对她没有敌意后,迈步朝中心走去。
那块玉有些眼熟。
不论是浮雕的花纹与还是细腻莹白的质地……
她取出自己身上的缘结玉。
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这不是缘结玉, 这是合二为一的那一块乾坤玦。
想起钟音所留信内所说,乾坤玦正是由她从这个回溯世界带走的。
是了, 鲛王珠都能在两个世界各有一颗, 同样作为上神法器的乾坤玦, 怎么可能在两个世界只有一块?
如果自己手里这块是来自回溯世界, 那这一块又是从哪里带出来的?
谁还从她所在的世界来到了这里不成?
钟音借助乾坤玦得到轮回的时机,现在还有第二块,岂不是还能继续轮回?
如果这块被她拿到手,岂不是永远永远会在两个世界内循环往复。
不对,说不通,起码她不在这个世界。
所以……哪怕钟音轮回了一次,依旧还有许多疑点没有弄清楚。
眼前这块乾坤玦,该怎么处置呢?
尽管脑子闪过许多的猜测,但做出行动几乎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阮年摊开手牵引那块乾坤玦至自己手心, 清凉温润的触感让她觉出几分熟悉。
法阵停止。
脚下所踩的塔楼开始发出剧烈地震动。
乾坤玦在她眼前一分为二, 再然后由二化为飘飞的粉尘。
耳边再是急促的钟声。
每次加快时间或是切换空间,她都能听见这仿佛从她心底传来的声音。
可景佳时还在塔内。
阮年抓住流逝的时间,似一支穿云之箭, 不由分说地破开六层的窗户拽住她往外飞去。
“怎么了?”景佳时脑袋发懵,“其他人呢?”
阮年想拿出鲛王珠塞给景佳时让她带着它回去,却没想到怎么样都拿不出来。看来,这个世界的鲛王珠真正消失就是在云梦泽方非死后。一时无法,她只得加快步伐,希望能在钟声结束前将景佳时送出白雾区。
“阮年,阮年……”景佳时的呼喊声被疾风吞没。
眼看即将离开薄雾,阮年一把扯住景佳时的腰带,往前猛地一送,彻底把她推了出去。
伴随着最后一声咚,她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会出现在多少年后。
*
愈来愈振聋发聩的响声,颜熙从梦里惊醒。
数个日夜他都没有再梦到阮年,反而陷入更深沉的梦魇。
他起身走至屋外回廊处,看向周围飘扬的白幡,这是他在神界神宫里的布置。虽说看着是幽静了些,但胜在可捕捉微小的动静,让他迅速做出反应。心乱时,心随幡动,亦能减少急躁,求得清净。
前日他与阮年在未知世界短暂见过一面,其实按他所想,大不了再利用缘结玉重新进入其间。可惜,临近分别时,阮年告诉他这个世界需要他,需要他找到上古时期的秘辛。灵界众人皆不如颜熙经历得多,他作为曾经的储君,神界的事务总归是清楚的,不能放过一点蛛丝马迹。
蜮的出现与永恒脱不了关系,他们想打开天梯讨伐蜮,无法绕过上古时期。
而花知意决定先派人探索灵界四周与因缘城劫难时的线索,以此确定蜮的动机,倒也不失为另一条出路。
不知不觉,自己竟也开始关心起灵界的点滴,或许这才是他父君想要的储君模样。父君再世时,只负责修撰神界的律法,并不以自己的神力自居为王。那时候,颜熙常住神宫九霄……
九霄宫,建于神界令山之巅。
名为九霄,只因令山高耸入云,为神界离天际最近处。
思绪飘远,千年万年的记忆总是很难瞬间记起所有。
腰间铃声作响,白幡拂动。
“太子殿下,好久不见。”
仅这一句话,结合当下的处境,颜熙便想起来自己那片记忆,如同凭空生成的一样。
幼时,他曾经在九霄宫见到过一个人。
“师父……”
廊檐下伫立着一道身影,隔着幡布看不清晰,但他知道这就是她。
“您怎么在这里?”
“这话我也该问你。”对面的人又问,“玄翎用得可还顺手?”
“尚可,只是……它似乎与五行之外有些关联。”
“是,就比如我知晓你现在佩戴的乾坤玦少了一半,另一半……”
话题到这里戛然而止。
“我有个问题多年来一直想问师父。”
“说。”
颜熙终是问出困惑自己的问题,“为什么我总是想不起来与您有关的事情,只有在见到您时,才会突然想起来许多事。”
“殿下,纵是神亦不能摒弃情感,哪能桩桩件件都清楚?”
“那您是如何来到灵界的?神界按蜮所说已成炼狱,而您……”
“怀疑我?”对面平淡地吐出三个字。
“不敢。”
只见那身影忽地移动到左侧的白纱后,道:“你知我第一次与你说的,不闻不问才是我多年恪守的原则。至于今日,我来找你,只是告诉你,百年前冥海当日是我保住了你一命,玄翎这物件在我赐予你时,便施了些术法,可护主不受性命之忧。我不需要你对我感恩戴德,只需你替我做一件事,这件事也是在帮你自己。”
“何事?”
“去飘渺宗太清峰,把那里推平。”
听见熟悉的几个字,颜熙不着痕迹地敛眸,道:“换成其他??x?的事情我都愿意,但这件不行。”
“为什么?”
“……”
没有回应便是最好的回应,对面继续道:“你可以不做,但是某些事情会再也找不到答案。譬如,上古时期……”
“话我说到这里,怎么做是你的事情。”
……
上古?
颜熙抬眸时白幡之后再无人影,多年来他心里一直有个疑问,师父她到底是什么人?
自己第一次遇见她是九霄宫,将她当成隐居的大能,而后稀里糊涂拜了师。
她的确教了他许多,玄翎也是她赠予的,只是从不露脸,也不让他追问。
飘渺宗太清峰,上一任峰主钟音,现在的峰主是阮年。
难道那里有他要找的上古遗址或是典籍?
她怎么会知道?
颜熙现今虽说仍记得她教导自己时的恩情,却也不是听之任之的性子。
片刻,他将目光转向深邃的夜幕,没有一颗星辰,就如现在的局势迷雾不断。
*
每一次时空变换都像翻江倒海般让阮年措不及防。
意识逐渐回笼,她反手撑住地面,最后一颗珠子还没破,应该只是如云梦泽那次只是变换了时间。
所以,现在是什么时候?
她睁开眼,自己正趴在一处树丛里,前方的小路有稀稀落落的脚步声。
“师兄,如今东都那边……”
“哎,别提了,掌门已经通知大家撤回飘渺宗。东都早就不安全了,你没听说吗?那出云楼的楼主强行突破化神,不到半刻钟就被黑气夺了心智,走进白雾里,死不见尸。要我说我们飘渺宗也牺牲了那么多人,这世道是真的没救了。”
“那我们岂不是都会……”
“是啊,伺候好自己吧,不说了赶紧走吧,还得去接七星门那批人。”
“啊啊啊!”
“做什么大惊小怪的?”高个子怼了一下矮个子的手肘。
“有人,有人啊!”
阮年单手扒住树干,本想再听几句,想不到那矮个子还挺敏锐,回头直接看见了她。
看就看了,她索性走过去。
然而,她往前一步,两个人就退一步。
矮个子附在高个子耳畔道:“这谁啊?怎么会出现在咱们宗里,这不是还没有去接外面的人吗?”
“我怎么知道?难道防线被突破了?”
高个子朗声道:“你,别过来啊!飘渺宗,刀剑不长眼啊!”
“我……”阮年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你们先冷静。”
矮个子颤颤巍巍拔出自己的剑:“你听不见吗?我……”
“你别抖啊。”高个子简直没眼看,默默亮出自己的佩剑。
“等等,你们别动。”
“……”
两个人只是一味的后退。
“别动。”
“你谁啊,说不动就不动。”
“就是就是。”矮个子附和道。
下一刻,砰,两人一脚踏空滚下数个台阶,疼得叫苦不迭,至于他们手里的剑全部由阮年捡到。
“我都说了别动……”阮年将剑丢给他们,“我是你们掌门请来的帮手,形势严峻,你们这是去哪儿?”
矮个子道:“去飘渺宗东山门接七星门的人还有百姓们。”
“她说了你就信啊。”高个子小声道。
“有人帮忙还不好吗?咱们能应付好吗?就算有乌岑师兄……”
“也是。”
阮年也不在乎他们讲的话,一路走过去,问:“七星门领头的是景佳时?”
“是吧……还有个姓纪的。”矮个子道。
“走吧,一起去看看。”
矮个子看着阮年矫健的背影,感慨:“怎么比咱们对这里还熟?”
高个子点点头,“看来还真是掌门请来的救兵,想不到咱们天下第一剑宗还需要靠散修支撑门楣,哎……”
阮年压根没管身后两个人,自己一路疾行,火急火燎地奔向东山门。
远远便能看见东山门有一圈黑压压的人,百姓皆被安置在山脚下,因而那一群多半是东都来的修士。
乌岑正与程令雪谈着宗内的情况,景佳时靠在一旁等待分配结果,只到见到自己熟悉的脸再次出现,她捏住一张极速符,还没等阮年看见她,她先动手给阮年拽到了角落。
“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87章 东都 你知我知
不等阮年回答, 景佳时又问:“云梦泽那一日你是不是也这样,忽然消失然后出现在了东都?只是和光现在死了,无从对证, 我从未见过如此离奇的事情。”
“……”
“说啊,我要个答案,救我的也是你。为什么?”
阮年道:“鲛王珠在我身上,是鲛王珠的效果。”
景佳时撇过头,再看了一眼没有什么表情的阮年,最终选择相信她。
“算了, 你也是个怪人。”
“师姐,程令雪这边说已经安排妥当了。”纪连城喊道。
“你要和我一块吗?”景佳时扭头问道。
“好。”
乌岑向几人点头, 手里拿着本名录, 道:“师父已让我们提早清扫出了各峰的空房间, 待会由我领着各位入住便是。”
程令雪本就是飘渺宗的人, 只是跟着他们一道从东都而来,遂与乌岑对接完事务,便直接动身前往上清峰,并不多留。
乌岑留意到多出来的阮年,问:“这位……请问是?”
景佳时替她作保,道:“登记阮年二字,我们的人。”
“好。”
阮年的视线锁在天边逼近的分界线,那道黑离他们越来越近,就像快冲出的一头凶兽, 即将吞食天地。
“三位留步, 师父还有要事与你们商议。”乌岑拦住他们的道路。
上清殿,缭绕云雾间。
陆三思房内朴素到极致,再也不见随处可见的书画, 而他单手撑在书桌上,面容憔悴,见到有人来眼里才恢复出往日的神采。
“几位,坐。乌岑你去叫你师兄来。”
待到所有人汇集在主殿,陆三思才终于开始说出自己的想法,道:“眼下,飘渺宗也撑不了多少时日,花知意与我说过天梯之事。他说放眼望去,灵界最适合开天梯之地就在飘渺宗。”
“飘渺宗?”
“是,至于怎么个开法……”
阮年拿出自己芥子囊内的鲛王珠,道:“鲛王珠在我手里,可以一试,但不一定有效果。”
“上古神器这事是来自神界那位殿下所说,没有人实践过,的确不一定有效果。何况我师妹和师弟都因为这颗珠子葬身在云梦泽……”
陆三思的手不自觉握拳,道:“且不论鲛王珠是否有效,这天梯也不是不能剑走偏锋。还需你们几位助我。”
“到底是什么法子?”景佳时问。
“飞升之劫,虽说灵界多年无人能飞升,但他们不能飞升皆是因为无法踏入那一步便提早由邪物吸了灵力。所以,我们若是能有人一举冲破化神巅峰,是否就能在那一刻划破天幕,寻不到天梯,就亲手撕出一道裂缝。”
陆三思所言,纵是阮年也无法反驳,这方法他们的确没试过,在她所见的人眼里,飞升失败的只有幽蛰一人。
他应当见到了什么,至于是什么,他并没有说清楚,陆三思的提议不是完全行不通。
纪连城点头,道:“这么说,我们这里最接近飞升的便是阮道友。”
“不,她不行。”景佳时否决道。
乌岑问:“为什么?”
“总而言之,她自己的力量不稳定,达不成你们想要的结果。”景佳时替她解释道,她没有告诉其他人发生在她身上的怪事。
阮年轻轻瞟了一眼景佳时,以示感谢。
景佳时摊手道:“我们有心无力,花知意突破金丹后的结局你们也不是没有听说。”
“这事,我去做。”陆三思道,“我曾跟随我师父也就是前任掌门修习过一门吐纳大法,可以在短时间内晋升数个境界。”
他从提出这个想法开始,从未想过由其他人代行。首先是他作为飘渺宗掌门,必须以身作则,危急关头不能再当缩头乌龟。其次便是,交于其他人,他也不放心,因为一旦失败,等着他们的就是灵脉断绝,只会加速灵界的灭亡。
陆三思继续道:“这需要吸收飘渺宗山下的灵脉的灵力,不过我意已决,只需你们助我。此吐纳法需要以阵法相护,三人做阵法外的连通。”
“按你们方才说的,就由令雪与景、纪二位道友担任。如何?”
见座下无异议,陆三思屏退众人,只留自己处在殿内,叹息连连。??x?
飘渺宗终究还是走到了如此地步,当日还是钟音师叔力保他成为新任掌门,不知自己这算做好了还是没做好。
景佳时站在上清殿外的阶梯上往下望去感叹:“不愧是第一剑宗,按陆三思所说,我们还有最后三日时间。”
“……最后三日。”阮年喃喃道。
“你觉得结果会怎么样?”
阮年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回溯世界的结局她与钟音都不知晓,只是按目前的走向,总是生出一丝难以挥去的担忧。
陆三思的计划,总是缺了些什么。
她的所见所闻都让她意识到,蜮的出现并非偶然,以及几个世界总有一点共通之处,而这一切最后的真相或许才是解决危难的最终办法。
只是,若陆三思的办法能成,最好不过。这样她也不需要去理会上古时期或者永恒,或者去思考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见阮年心事重重的模样,景佳时拍了拍她的肩,道:“不论成败,这几日都应好好过,养精蓄锐。你有什么想去的地界,可以趁现在去看看,飘渺宗你应是第一次来?”
阮年没有说话,景佳时只当她是默认了。而后程令雪叫走她与纪连城先行去修习阵法,只剩阮年与乌岑还留在上清峰。
“阮道友,怎么还不走?”乌岑问道。
“我想去太清峰看看,可以吗?”
乌岑道:“那是钟音长老的山头,现在已无人居住,你要去我可带你去。”
“多谢。”
虽说太清峰已经没有人居住,但山门处还是有个守山弟子在,正是七年后的小弟子,小身板终于变得硬朗许多。
“清无。”乌岑道。
清无朝他行了个礼,道:“乌师兄。”
“我带位道友进去转转。”
“请。”
太清峰荒凉得可怕,分明屋舍楼阁都没有变,甚至在清无的照管下一尘不染,就像尚有人居住一般,可正是这种没有荒废的荒凉才最容易让人有所感。
就连乌岑一路上去都忍不住开口:“想不到太清峰……”
阮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来这里,或许是念着钟音,想知道没有自己的太清峰究竟长什么样子。
见到了,也不觉得稀奇。
“飘渺宗的灵脉正是自西太清峰始,到东上清峰为止,其间穿过广清、界清、绍清三峰。”
阮年对于灵脉有所耳闻,道:“陆三思的计划是何时开始计划的?到时候在哪里施行他的阵法?”
眼前人直呼自己师父的大名,乌岑觉得奇怪却也没有追究,道:“约莫是自花楼主得来了天梯一说开始,到时候应在上清峰顶罢。”
灵脉……
“我可以去瞧瞧太清的灵脉吗?”
“这……我也不清楚,灵脉事关飘渺宗存续,一向是掌门与各峰峰主才知道的秘密。”
“哦?你的意思是能去?”
“大概?”乌岑也不是很确定,但是眼前这个人肯定不知道在哪里,随便答一句应该无关紧要。
“好,走罢。”
阮年没问他在哪里,而是问的能不能去,便是因为在外面的世界,自她成为太清峰新的峰主以后,陆三思已经将灵脉入口告诉给她,但她一直没有去看过。
太清峰的灵脉与别处不同,掩藏在山背的山腰处,无人监管,亦没有任何大路。这般做派正是由于太清峰荒僻无人,钟音哪里会浪费时间在这些地方?
果然,回溯世界的灵脉入口依旧很简陋。
“阮道友,你带我来这地方是?”乌岑背上渗出一层薄汗,被人不由分说地带到一口山洞外面,凉飕飕的风从里面灌出来。
“阮道友?”
乌岑觉出哪里有些不对劲,退了半步。
阮年转身问:“找灵脉入口,你不一起吗?”
“我要一起吗?”乌岑吞了口唾沫,“而且这里不太像吧。”
尽管数年的历练已经让乌岑逐渐像沉稳的掌门亲传弟子靠拢,可遇到些自己捉摸不定的情况,他还是先以自己的安全为重。
“哦?那如果真是,总不能让我这个外人进去吧。”阮年见到故人熟悉的气质,难得有了几分整蛊的恶趣味。
“呃……”乌岑一咬牙,“说的是,阮道友,你先请。”
阮年贴心地甩出一张火符递给他,道:“拿好。”
她走在前方开道,乌岑不敢落下太远,紧随其后。洞穴没有任何人工开凿的痕迹,在灵界有一句话,天地精华汇成灵脉,这些灵脉也是“活”的,这里的活指的是它们会与外界互通有无,因而有些寻宝人能有一双会看灵气的眼睛,善于识别灵脉。
互通有无就像呼吸一样,所以在这些存有灵脉的山峰有些山洞天坑都极为正常。
洞内没有太多弯弯绕绕,两人往前走了一段,弯腰低头穿过狭窄的道口,豁然开朗的巨大洞厅出现在他们面前。
洞厅一半是透着些光泽的石头,即灵脉,而另一半也就是这道口的位置是太清峰本身的山石。
阮年使用火符贴近灵脉,有了明光,印出通透的深蓝,这才是它们原本的颜色。
“阮道友,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
乌岑左右观察这座洞厅,道:“不对,这与上清峰的灵脉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阮年问。
“我也说不上来,就是哪里有些怪。”
灵脉不相同?这难道就是传送她来到飘渺宗的线索?
“带我去看看上清峰的。”
“这不合适吧。”乌岑摆手道。
“你难道想三日后出现波折吗?若是这灵脉出了问题,那天可就是我们所有人的死期。何况,不是有你盯着我吗?”
乌岑先拧眉再挤眼,在原地纠结了不知多少时间,总算松口,道:“……行,阮道友这事……”
“你知我知。”
“可。”
第88章 东都 贵客来此,今日闭楼
飘渺宗灵脉终于上清, 作为掌门峰头,自然是派了人监管,并且与钟音那般随意不同, 自前任掌门始便已经着手在灵脉末端建了一座高堂。
这座高堂实为祠堂,供奉有历年飘渺宗峰主与掌门的牌位,最早可追溯至飘渺宗第一任掌门玄冥。在祠堂前堂之后,便是为灵脉所筑的祭坛,祭坛底下正正好连着灵脉的最末尾。
修缮心思不可谓不巧妙。
乌岑作为掌门亲传,在门内颇具威望, 亮出令牌后看守的弟子纷纷为其让路。
两人顺利通行,自前堂后堂而出, 行过坛前广场, 一路行至祭坛。
祭坛前方是万丈深的悬崖, 名为绝崖, 绝取自天无绝人之路。虽说前方为深渊,可不失为一条路径。传言飘渺宗开山祖宗玄冥便是在此地绝处逢生,将高堂建在这里不止是因为此地美景还有些许历史积淀的缘故。
平台宽阔,与上清殿的面积相差无几。
而最为显眼的祭坛,则足足有三人高,五人环抱亦不能将其囊括,由最坚硬的岗石所筑。
“不一样在?”阮年四处观察起来。
乌岑则费劲地回想着,道:“肯定与灵脉相关,不是在这里能得以一见的。”
“明白了。”
阮年轻掂脚尖, 瞬间飞至祭坛之上, 自上而下望向内部。
其内部有一间房屋大小,坛底石刻花纹繁杂,阮年对于这类复杂的纹饰一向不精, 喊道:“你来看看。”
乌岑闭目捏诀,利用传送符径直传到了祭坛内部,他敲了敲内壁,道:“灵脉就在底下,不若我们到此……”
“进去瞧瞧。”阮年打断道,直接从高空稳稳落入祭坛内,“怎么打开?”
祭坛四壁与底纹皆绘出山山水水的纹样,瞧着很像绝崖之上的风景。
“这底下的花纹画的正是飘渺宗各峰的位置,只需将它们与内壁方位对应起来即可。”乌岑便说便开始转动脚下的石盘。
咔咔咔。
他每转一方,便能响起齿轮咬合的声音,的确是如他所说那般。
“去年师兄与师父来此祭坛之时,带我一同来过。”还剩最后一方,乌岑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怎么?”
“阮道友,你需答应我一个请求。”
“好。”
“接住我。”
这句话说出的刹那,乌岑转走最后一块石盘,脚下一空,于阮年而言突然的失重感还不算太过突兀,可于恐高的乌岑就不同了。
起初,他还捂着嘴强忍不吭声,直到知道发现自己一直在下坠的那刻,终于忍不住叫出了声。
“啊啊啊啊啊啊。”
阮年将他腰带往上一提,抬脚制住他的??x?膝盖,两三下便让他稳定在原地。
“呼。”乌岑连忙整理衣冠,换上沉稳的神态,“多谢阮道友。”
“不必。”
恐高的性格竟是全然没改变。
火符升腾起一抹灵火,照亮两人的前方,前方没有道路,只有一堵灵脉矿墙。
两人立足处较之原来那处太清峰的洞厅小了一半。
阮年细细将火符贴在灵脉之上,与太清峰的颜色无甚区别,其间也没有杂质。而乌岑则是借助微弱的火光观察四周,眼神飘忽不定。
“我瞧着没什么不同,你是从哪里觉出来的?”阮年问。
乌岑咬唇使劲回想着,道:“具体的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但是就是哪里不一样,不是灵脉不一样。”
阮年抚过灵脉的表层,触感湿润,而且只是简单的一碰,便能感受到氤氲的灵气,如同醉氧一般意识恍惚了片刻。
“我想起来了。”
“我知道了。”
乌岑连连说出两声,道:“是声音,声音不同。”
说着,他走至阮年身旁,弯手轻敲一声,笃笃。
“你还记得吗,在太清峰之时,敲击的声音是当当。明明都是灵脉为何音色不同?”
声音不同?
只会有一个原因。
“难不成太清峰灵脉之内是中空的?”
*
出云楼楼下木牌挂出,宾客纷纷离席。
只因那木牌上的四字:今日闭楼。
闭楼原因不为别的,只为一位贵客。
“推平太清峰?”花知意笑出了声,“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么好玩的说法。你不应当来找我,飘渺宗可不是我做主,你得去找陆掌门才是。”
颜熙淡淡道:“我来找你,便是想问你,你可知太清峰下到底有什么?”
“有什么……”
“是你让我想些办法挽回灵界倾颓之势,如今我想起来有位故人对我说下这句话,或许是你想要的。”
“你怎么不去问她?”
“能问她,我便不来找你了。”
花知意了然,道:“太清峰山下,自然是有飘渺宗的灵脉。飘渺宗灵脉正是自太清峰至上清峰。”
接着,他倒出一杯茶水,撇去浮沫,递给颜熙道:“灵脉是宗门立派根本,不是那么容易能让外人去的。需给我些时间,陆三思那人十分不好相与。”
“能从你嘴里说出这句话……”
“因为他自成为飘渺宗掌门起,便将宗门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灵脉一事,没有凭据怕是难做到。”
“看来你已经有想法了。”
花知意摇头,道:“这想法很是粗浅,何况他们如今半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不知有没有进展。”
“你派了谁去?”
“七星门与杏林谷那几位。”
*
山清水秀,碧树红花。
景佳时瞥了一眼高悬头顶的烈日,道:“要不歇一会?这得到什么时候才能走至山顶啊。”
“师姐,时间不等人。”纪连城指了指前方疾步的易若,“易道友片刻都没有歇息呢。”
“好了好了。”景佳时也就是逞逞嘴上的能,这事情的轻重缓急她当然明白。
自从花知意宣布要寻找有关因缘城那一次的线索后,亲眼见到完整过程的只有她与易若两人,自然而然这任务落到了她们头上。
现在距离那日已过去许久。
城内寻遍了都没有痕迹,只得到城外的山坡看看。
当日蜮那缕黑气,自天幕唤下五根锁链,分别代表金木水火土,险些将因缘城锁在其中。
可没有人知道这与时间倒退有什么关系。更没有人知道蜮怎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景佳时当日瞧出来些端倪却也不多,只是在危急关头意识到他们与五行的关联。
她隐约记得那时易若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但最后一字未吐。易若又是那种没有确切的结论向来不轻易开口之人,如今只顾闷着头往山顶走去。
这是因缘城周围的最后一处山头。
山顶视线开阔,能直接远眺至因缘城内的钟楼与出云楼,面积最广的建筑群则是临阙宫,如今的因缘城繁华依旧,丝毫看不出遭遇过一场巨大的劫难。
“易若,怎么样?”景佳时问。
易若抱臂远望,道:“你说为什么非得是代表金木水火土的五根锁链?”
纪连城道:“咱们这世界不就只有五行吗,不论是修士的灵根还是万事万物的属性。”
“话是这样没错,可当时,是用了术法操控,并且……有些熟悉。”
“熟悉?”
易若点头,“虽是神界术法,但我总觉得与灵界的亦有相通之处。”
景佳时一屁股坐在石块上,道:“咱们可是整整花了五日逛遍了因缘城周围的地界,有线索早该发现了不是吗?我觉得这几根锁链一时半会从五行来看琢磨不清楚,不如想想哪里会用到锁链。”
“……”
易若没有回应。
纪连城倒是认真地回应景佳时的说法,“锁链不过是作捆绑束缚,在牢狱之内见得更多。”
“牢狱……”景佳时起身,“灵界现在不就是哪儿都去不了的牢狱吗?可问题不是要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吗,兜兜转转这问题绕回来了。”
“也对。”
纪连城指着景佳时背后道:“师姐,你方才坐的那块石头好像有些偏黄,染到你衣袍上了。”
“啊?”景佳时扭腰,往后看去,伸出手猛拍自己的下袍,“怎么样好些了吗?”
“还没有,还有些。”
“易若,你帮我看看。”
易若侧头看见那一片黄橙色的灰尘,她伸出手捏了个诀,道:“好了。”
忽地,她忙道:“哪里来的这种石头?”
“就在那儿啊。”景佳时手往那块板正的石头一指,现在她才注意到这块山头的土壤与岩石颜色都略与别处不同。
易若皱眉道:“在我之前与师父游历时来过因缘城,记得都是以黑壤为主,怎会……”
“许是记错了?咱们之前走的那几座山也不尽然为黑壤,我记得都各有其色,只是远远望去与之无甚区别而已。”纪连城道。
“所以……”景佳时一拍手,“中州还真是无所不有,这般奇异的景色都有,五光十色,想必指的就是……”
“我不可能记错。”易若反驳道。
可她也说不清该如何与眼前两人辩解。
锁链的用处……
各异的土壤……
一抹大胆的猜测自她脑海里闪出。
“锁链的确用于牢狱更多,但是我们医修平日炼丹之时也会用到锁链以稳固丹炉。这五条锁链分别以金木水火土,便是因为炼丹也需调和五行之力。”
“炼丹?!”
易若颔首,“这些山石的颜色改变说不定正是五行之力外溢所致。最好的判断方法,就是去各处采石块,由……”
“由?”纪连城静等易若的下一句话。
景佳时倒是想起来一个人,某个神神叨叨自称实验派的怪人,虽说看起来不太靠谱,但那盆能检测黑气的灵植还真有几分真材实料。
“去摘星阁,他肯定有办法。”
第89章 东都 值得托付之人
摘星阁, 自出过蜮屠楼之事,便已人去楼空。曾经那块摇摇欲坠的牌匾,现在只留一个空位, 牌匾早已不知去向。
“师姐,这地方真的还有人住吗?”
景佳时看着传讯符的内容,确信道:“就是这里。何泽不肯搬走,说在这里修行才会福至心灵。”
三人之中最先行动的总是易若,另外两人还在门外闲聊之际,易若已然踏上了前往二层的阶梯。
一路行至五楼, 转过楼道旁紧邻的拐角处总算到了何泽门前。
房门敞开着,似乎已经做好准备迎接他们的到来。
“何泽。”易若没有直接进入而是先喊了一声。
景佳时从后面掠过一步, 推开虚掩的门扉, 回头道:“哪里需要问这么多, 定然是收到消息等着我们。”
哐当——
一盆装满泥土的花坛径直从门框坠落向景佳时的头顶。
“小心。”易若猛地将景佳时往里面一推。
景佳时只觉腰部突来一股外力, 自己整个人重心不稳往前踉跄了几步,扶住木桌稳住自己的平衡。
随后,后方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你们进门前不多注意注意吗?”何泽听见动静急急忙忙从对面赶来。
“谁知道你布置这些有的没的,防贼呢。”景佳时转身数落道。
何泽的视线从她的脸移向她的??x?脚,脚下正踩着一根踢断的白线。
“你赶紧走啊!”
景佳时不明所以,道:“什么……”
侧面墙壁飞出一根木桩正在高速朝景佳时移动,等景佳时注意时,离她的脸就只不到一寸远。
幸得那木头是由一根绳系着,易若飞出一根针将绳索割断, 再救了景佳时一次。
“何泽, 你给谁安排的?”易若抢在景佳时责难前开口。
何泽走进门拉开黑布,坐到木桌旁,道:“这不是之前是个人就能闯进来, 我才设了些机关吗?”
纪连城切入正题道:“何道友,我们是来找你瞧瞧这些石头的。”
“石头?”
易若从芥子囊内倒出七八块山岩,道:“现在看起来他们与普通石块并没有区别,但是稍稍落在强光下,颜色略有不同。”
何泽拿起一块山岩,仔细观察,而后道:“需要时间。”
“多久?”景佳时问。
“最少八个时辰。”何泽又道,“多的话我也不确定。”
“……算了你开始吧,我们就在这里候着。”景佳时摆了摆手,不客气地坐在木凳上,“毕竟还得交差,耽误些时间也无妨。”
下一刻。
“何泽,你做什么了?!”
景佳时发现自己怎么都没法站起来,屁股好像黏在木凳表面。
“这真的是最后一个机关,我涂了些自制的胶水而已。”
易若无语道:“你先看石头,这里我们负责。”
两刻钟后。
“易若,还差多久啊,疼死我了。”
“谁让你一进来直接往上面坐,还得再等等。纪连城,再去接点水。”
“好,我这就去。”
一个时辰后。
“好了,应该没问题了,你现在站起来试试。”
“诶,还真是,可以动了!”
“师姐,你可莫要再到处乱碰。”
“知道了知道了。”景佳时看向那头专注在捣鼓石块的何泽,“喂,怎么样了?”
“……”
“罢了,就让他先办着吧,我们也不差这点时间。”易若道。
五个时辰后。
各类山石都被何泽取下极小的一块磨成粉,撒在他桌中央的一盆灵植上,发出浅淡的光芒。
他喊道:“你们带来的的确不寻常,我在中州待了这么久的时间,居然没想到去周围的山头上瞧瞧。”
“……”
对面的三个人睡觉的睡觉,入定的入定。
何泽叹了口气,闷头继续利用瓶瓶罐罐和火符熬制些稀奇古怪的液体。
九个时辰后。
“大功告成!”何泽激动道。
其余三人也陆陆续续清醒过来。
何泽立马分享自己的发现,道:“这些山石果真有灵力,正是因为具备了各异的力量才有这些色彩。我将其中的灵气分出一缕移到这些容器内。”
“这种细口瓶由釉玉制成,对灵力感知极其敏锐,你们看,是不是这几口玉瓶的色彩也随之发生着变化。”
景佳时凑上前道:“还真是。看来的确是因为当日的锁链带有五行之力的缘故。”
“不止如此我还发现。”
何泽拔出玉瓶的木塞,灵力相互侵扰。
“土水相融,木火通明。易道友,你是医修,应当最明白这代表什么吧。”
“木火通明意在炼丹之气,土水相融意在炼丹之息。这是我们炼丹常用的五行调和法。”易若解释道。
“不错。”
易若看向景佳时,道:“他要做的事,与炼丹有关,我想我们找对了方向。”
“炼丹?可是……”景佳时忽地想起来来自西州万妖境的传闻,“那幽蛰听说也拿修士和妖族同类做炼丹材料,难不成蜮也如此?”
“我们先把个消息传给花楼主吧。”纪连城提议。
“你们在说什么,花楼主?还有他的事情?”何泽问。
“没什么。”景佳时问道,“那日因缘城劫难你也在场?”
“是,是……”何泽有些心虚,想起阮年那一次找他麻烦的经过,可不想第二次交代那些内容,因而也不再追问。
“后面若有需要我们还会来找你。”
“好。”
眼见景佳时与纪连城离开,易若留下来嘱咐:“你把你这些花里胡哨的机关早日收起来,除了对付景佳时,别人都不会上当。”
“……”
*
幽暗的地下灵脉空间唯余阮年与乌岑的谈话的回声,忽高忽低。
“阮道友,你话可不能乱讲,你的意思是太清峰里的灵脉是空的?这怎么可能,灵脉一事可是老祖他们定的。”乌岑道。
阮年沉眸不语,道:“响声不同,最大的可能性便是那里面是空心的,不是吗?”
乌岑解释道:“话虽如此,但你显然不懂灵脉本原为何物。所谓灵字便取天上地下,灵脉更是千万年沉淀下的精华,这形成可不是你说想改就能改的。尤其是外力,外力作用于灵脉……”
说着,他摊手为阮年做着演示。
一抹亮色的术法刻入灵脉内,很快便化得无影无踪,灵脉上也完全没有痕迹。
“不论何种术法进入灵脉时都会消散,因为我们本身驱动的力量也与它是一体的。”
“不信,阮道友你也可以试试。”
阮年唤出青莲剑,半信半疑地朝自面前那块灵脉劈砍下去,传来沉闷的碰撞声,随后果真一点印记都没有留下。
“灵石并非直接取自灵脉,就像有人说的,灵脉会呼吸,因而会有些碎石自它们之内分出,就像那块碧色的石头,这才是灵石的原材料。”
乌岑转了一圈,放心道:“只是虚惊一场罢了,或许是太清峰内的洞穴不同于上清峰这样精心呵护,或是我听错了罢。时候不早了,阮道友我们走吧。”
乌岑说得很清楚,似乎真的没有更多的疑点,阮年就算再直觉有误也不好再提,点头后两人一同传送离开祭坛。
正巧,两人离开之时,撞见陆三思来此巡视。
乌岑面上一惊,连忙躬身道:“师父……”
他带非飘渺宗之人进入此地定然要被陆三思训了,故而先一步认错。
陆三思的眼神挪到阮年身上。
“陆掌门。”阮年只是打了个招呼。
乌岑迟迟没听见任何动静,正欲拉一下阮年的衣袖,示意她快些认错,可当他抬起头时,哪里还有这两个人的踪迹。
再往后望去,只见远处的峰头有两抹亮光交缠在一起。
这是他们打起来了?!
怎么会打起来???
陆三思一剑直击,裹挟犀利的长风,与他表面呈现的形象不同,他实际为土灵根,每一招犀利却也不过度尖锐,总给自己留出几招回旋的余地。
长剑碰到青莲的那一刻,生生被弹了回来。
“软剑?”
剑修内修习软剑的人少之又少,只因软剑太过灵活杀伤力也不如其他类型的刀剑。
“是。”
阮年跟在钟音修习时,很少与其他人切磋,不过这并不是一个好机会,毕竟按境界来说她已领先陆三思一个大境界。
青莲缠住陆三思的配剑,阮年腾空踩住他的肩膀,狠狠往后一带,长剑就那么飞出陆三思的手腕。
“是我输了。”陆三思道。
“……”
阮年本就不想与他比试,是陆三思莫名其妙先对她动手,不管三七二十一举起一柄剑砍过来。
“此地非我门弟子不可入,你违了禁令,不过我也存了些切磋的心思,想不到阮道友境界已到如此地步。”
“侥幸。”
“我想知道景佳时说你法力不稳是何意味?方才与你几招下去,发觉你剑意卓绝,法力深厚,全然不似她所说的那般。”陆三思话锋一转开始刨根问底。
“时机,我也不知为何。”
阮年说罢就要离去。
“是不知为何还是不能告诉我?”
不愧是坑过她两次的陆三思,一向敏锐,估计自见到她起便想试探她。
“……”
“何况以你的修为不可能籍籍无名,我想若我们早些遇到你,会不会不一样?”
这句话,阮年难以认同,她转身道:“多一个人不过是多一个变数,却不会因一人决定结局。”
陆三思得了这句话竟笑了出来,道:“既如此,我的确没看错人。”
“你要说什么?”
“帮我个忙,在开天梯那日。”
“我不一定能做到。”
“但除了你,我想不到更值得我托付的人。”——
作者有话说:明天加更一章[狗头叼玫瑰]
第90章 东都 身死道消
三日的时间眨眼便消逝而去。
今日, 即是陆三思??x?口中的最后尝试,不论成败皆会全力以赴。
一早,上清峰便疏散了所有弟子, 只留了当日在场的六人。
阵法分为三道,分别为天地人。
由景佳时、纪连城与程令雪三人各占一道维系灵力运转。
乌岑口中念诀。
顿时黑云密布,雷声大作。
“这势头,掌门当真要……”
“是啊,引雷决都念出来了。”
“真希望能成功,到时候我们哪怕死在神界也不愿在此地蹉跎度日。”
上清峰外的弟子看着不寻常的天象皆议论纷纷。
云层里忽然透出一道光芒, 这道光芒犹如一根定海神针,自上而下直指上清峰最高的峰头的祭坛。
陆三思变出配剑, 端坐祭坛前, 双手合于胸前, 食指相扣, 神色镇定。
景佳时坐于天,拂袖落下一笔,源源不断的灵力自地底而出,涌入阵法。纪连城坐于地,效仿景佳时的术法,亦以另一道途径引出灵力。
最后见陆三思准备就绪,程令雪遂拔出淬火,剑刃缠上火焰,就地划出一道痕迹, 火焰自他脚下顺着那道痕迹灌进阵法。
阵成。
上清峰发出震颤, 山石崩裂,树木断折,地面似在沉降。一抹浓重的幽蓝气息, 自祭坛内升起,汇入陆三思体内。
阮年守在几人身旁,打量天象变化。
三日前陆三思要她帮的忙,正是有关开天梯一事。他担忧过程不顺,需要一位修为在他们之上的人看管,尽管阮年解释自己不一定能做到,陆三思仍是执意要她负责此事。
开天梯,她也希望这事情能做成。
如果能用这种办法做成,那她就可以原封不动搬去自己所处的那个世界。
只是她有些担心,现在有关灵界的事情牵涉众多,至今她也只是拿到了许多零碎的线索,却无法将它们串联起来。
阮年不敢掉以轻心。
“阮道友。”乌岑只需负责引雷决,此刻便算完事,“师父可有让你做什么?”
“他让我守着这里。”
乌岑昨日才知阮年修为不低,道:“从实力论处,的确非你莫属。”
狂风阵阵,那道黑云透下的金光逐渐扩大,这意味着陆三思的修为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晋升。
冷汗涔涔,他双眸紧闭,为防走火入魔,五感皆被他切断。丹田处如有一团烈火,全身上下都在忍受炙烤之痛。
利用外力强行突破境界,便是将自己的身体作为容器,还需要在短时间内化用这股外力,稍不注意即有可能爆体而亡。
前任掌门传授他的功法,只能在这过程中暂保他的经脉,以帮助灵力更快地融合。
不过,他还是将此法想的太过简单。
金丹巅峰至化神巅峰,一个大境界,短时间内突破并没有那么容易。尤其是他丹田内的金丹需要打碎再炼化,这等痛苦一般人无法承受。
他是一般人,却不能是一般人。
作为飘渺宗现任掌门,他有责任去替灵界寻一条出路。何况他的师弟师妹大多都在前方的白雾交界处丧命。
午夜梦回,他难以入眠。
此刻,亦是对他的解脱。
乌岑眉头紧锁,不敢出声。
身旁的阮年仅是思索了一瞬便已有亮光从她手中挥出,剑气吹起乌岑的碎发。
“阮道友,你这是要做什么?”
“去去火。”
手腕灵巧地翻转,剑尖也旋出一道剑花,随之而来的是轻盈的碎雪,落满上清山。
乌岑伸出手掌,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宗门内见到雪,不免愣神,道:“冰灵根?”
阵法处的三人皆抬眸凝望,紧张的气氛变得轻松不少。
一股清凉的寒流汇入进陆三思的识海,这是介于他与灵脉之外的另一股灵气,寒凉却不刺骨。
经脉运转速度渐渐加快,气息吐纳恢复平稳。
待乌岑回过神来,眼前的人已经收了剑,那阵小雪也已停止,地上还有些许未融化的残雪。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阮年行事举止之间皆藏着不能言语的秘密。在此之前无人听说过她,无人见过她,就好像凭空出现在灵界的一般。
而且,有人传她已入化神有段时间,却从未被黑气盯上,亦没有遭到腐蚀的迹象。化神巅峰……想必很快便能飞升吧。
轰隆隆——
惊人的雷声蓦然响起,乌岑看向那黑云,一道紫电直直落下,半路被陆三思持剑斩断。
这是……
飞升雷劫!
只要渡过此关,想必就能触到天际。
陆三思那柄剑是前任掌门的配剑,由钟音在冥海祸乱后捡回来给了他,本是想着给他留个纪念,想不到这法器竟再次认了他做主人。
剑名七杀,取其七杀金之锐意。
七杀剑在众名剑之中以锋利著称,正好用来破除雷劫,招招犀利,一人一剑立在此地,便成了雷电的末路。
“七杀……”乌岑喃喃。
雷声震耳欲聋,密集如雨点。
七杀剑尖透出的白光穿行在电闪雷鸣之间,只能见到云端上那一个小小的人影。
陆三思提着剑顶着雷劫往上升去,只需那一刻,那一刻能让他碰到足矣。
雷劫尾声阶段,乌岑仍在关注陆三思的行动。而阮年则将目光投向了维护阵法的三人,他们皆闭目入定,似在养精蓄锐。
“阵法到现在是不是结束了?”阮年问。
“是。”乌岑道。
阮年飞身直入阵法,落到景佳时身旁,轻拍她的肩,道:“结束了。”
没想到景佳时失去平衡,往后栽倒。
阮年及时拉住她的手臂,将手指搭在她的颈部,已然没有了呼吸,身体冰凉。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
“景佳时。”
阮年唤了一声,四处检查起来,翻开她眼睛的那一刻,她知道了最后的答案。
血液仿佛停止流动,呼吸也变得缓慢。
阵法还在不断转动。
陆三思算错了一点。
这阵法需要三人合力开启,但是这三人实则也是灵力过渡的通道,他们的修为也会随着阵法的运转升高,直到……
直到等来蜮。
她知道,蜮现在肯定在这里,只是不知道藏身在何处,竟这么快不知不觉夺走了三人的性命。
亏得阵法还在持续,否则估计在结束的那一刻,他们便烟消云散了罢。
她想起钟音在信中告诉她回溯世界可能面临的结局,没想到她竟亲眼见证这么多人死在自己面前。
甚至来不及让她反应,都不知是该悲伤还是该遗憾,永远有下一件事情在背后追着她往前走,仿佛停下来等着她的就是无尽深渊。
尽管他们只是处在回溯世界,与她的交情也不过短短的几日。和光死时,她也告诉自己这不是悲伤的时刻,现在……
既然有蜮在这附近,她仍然知晓,不能就此意志消沉。
“天梯,是天梯!”乌岑喊道。
成功了?!
阮年抬眸,那天际似乎还真被破出一道金色的缝隙,而一个芝麻粒大小的人影徘徊在附近,看不清具体的形势。
有蜮在这里行事,真的会成功吗?
刹那间,阮年乘风直上云端,青莲为她破开两侧的逆风。越往上,风势越大,吹得她睁不开眼。
人影慢慢变大。
“陆三思,怎么样?”她大喊。
人影却没有动静。
至于那道金色的缝隙,切口平整。
从里面奔出一道阮年熟悉却又陌生的身影,满身的黑羽,蜮轻望下方,笑道:“筹谋数年,终于等到这一刻了,永恒,你还是算错了。”
这位自神界而出的才是蜮的本体,周身的力量都比分身强大数倍,而且他知道的比分身更多,譬如永恒。
鲛人先祖曾说蜮是永恒亲手制造的家伙,难不成两人之间还有什么纠葛?
就在阮年思索之际,站在蜮面前的陆三思,如同失了翅膀的大雁,瞬间往下坠落,阮年试图跟上他,却发现自己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
就连蜮都没有看见她。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这难道是结果吗?
蜮双手一挥,白雾持续逼近飘渺宗,灵脉还在与他的力量做最后的抵抗。
乌岑不知道为什么阵法内的三人在这一瞬间陡然消散,天际也没有了动静。整个上清峰顶只剩了他一个人。
不,还有一个邪物。
分身蜮扭了扭自己的脖颈,道:“总算是死了,不枉我跑一趟。”
“是你干的!”
气血翻涌,乌岑拔出佩剑,向前横劈。
“火气这么大?”蜮嗤笑道。
他轻松往后一躲闪开乌岑的攻击,灵界唯有那日在塔里碰见的怪女修能打得过她,只是如今想起来仍觉得脊背发凉。
摇了摇头,他甩掉无关的心思,两掌合拢拍出一掌。
“只需这一招,送??x?你走。”
乌岑的配剑从中折断,胸口的衣物印上一个血手印,撕心裂肺的疼传遍全身。他艰难地爬起来,同样看见自天边摔下来的熟悉的身影。
“师父!”
分身蜮回头望了一眼,道:“啧,不自量力。若不是今日正好是我们收割之日,甚至连神君的面都见不到呢。”
说话间,乌岑变出一柄短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入蜮的腹部,狠狠往里面拧了一圈。
蜮愣了愣,笑:“没人告诉你,境界不同到底有多可悲吗?”
轰——
地下那块地全部炸开,尘埃散去,乌岑趴在坑底,鲜血横流,他试着起身,脚却被蜮狠狠踩住。
“不自量力。”
乌岑看向那头陆三思的尸体逐渐消散,悲愤欲绝,他知道自己不如师兄那么优秀,喜爱临阵脱逃还贪生怕死。
现在飘渺宗能靠的只他一人。
不能再躲。
他奋力扯住蜮的腿,结出术法,狠狠刻入他的血肉,尽管那里只有黑糊糊的未知物体。
“你——找死!”
蜉蝣撼树,虽不致死,但摇下几片树叶也是好的。
乌岑已然清楚自己的结局,只是,他想知道,阮年去哪儿了,她会不会也像陆三思一样,可是她那么强,事情会不会有转机?
如果还有机会,他也许会对她说和他师父一样的话。
“是我无能,飘渺宗就拜托你了,阮道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