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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修真界第一继承人》 第91章 东都(终 二更) 八字还没有一撇【营……
“乌岑——”
法力不论如何调转都无法使出, 阮年能感觉到自己正在和这个世界逐渐分离。
她还是没能救下乌岑。
祭坛作为灵界最后的希望之地,如今却变成一片废墟。
阮年环顾四周,真正的蜮已经收回分身, 开始加快白雾的腐蚀速度。萧萧风声带来山下一片片哀嚎与呻吟。
这就是钟音说的回溯世界的结尾。
倾其所有仍是没能击败蜮,是从力量上无法打倒吗?
不,是因为根本没有找到机会碰到蜮。
蜮看向底下的祭坛,莫名升起一阵不安,熟悉的气息,难道是她?怎么可能, 她明明已经死了,不仅死在这里, 还死在了另一个世界。
他连她的分魂都没有放过, 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何况她现在就算还在这个世界, 也不再有任何意义。
此刻即是终章。
……
脑海里闪过许多杂乱的想法与猜测。
阮年只是盯着蜮,与他对视,试图找到破解之法。鲛王珠引她来此处,虽然最后的结局就如眼下这般凄惨,但是一定存在细微之处是她有机会查证的。
如果不希望这些变成现实,她就得冷静下来,冷静下来,气息运转,吐纳平稳。
身体变得透明, 却还能行动。
灵界天地正在逐渐融合。
飘渺宗的峰头只余下一座还没受到严重的侵害。
太清峰。
回忆起与乌岑的对话, 阮年直觉太清峰的灵脉果真有问题,否则为何在这危急关头与其他灵脉峰头皆不相同。
也不知这副身体何时会彻底带她离开这里,阮年加快了御剑的速度。
三息之内, 她赶回太清峰灵脉洞口。
头顶的白雾犹如某种粘黏剂逐步弥合天地,没有多少时间了,如果这个世界毁灭那她应当也会被传送回去。
阮年踏入洞穴,经过弯曲的小径最终进入那个空旷的洞厅。她挥出剑妄图破开灵脉,却发现自己压根汇不出灵力。
一点小缺口都没有留下。
这条路也行不通。
难道……
滴答滴答。
静下来时,便能听见洞穴内若有若无的水滴声,一滴滴敲打在阮年的心上。
她记得上次与乌岑一同来时,两人并没有听见水声。阮年慢慢朝声源处走去,有一处很细的水流,自岩壁落到灵脉,再从灵脉缓缓流淌下来。
甫一抬眸,那灵脉与岩壁结合处留出一道缝隙,这缝隙极其隐蔽,前方有块突出的石头正好挡住,如若不是从这水滴往上寻去,根本无法察觉。
左脚踩住石块,左手攀住岩壁,阮年轻松地挪至那道缝隙旁边,扑通一下,她落入一个水潭之中。
水正好漫过她的腰部,前方是一块陆地。
灵脉中空,按乌岑所说,不是灵界修士可以做到的,那么钟音知不知道这块地方?毕竟是在她管辖的太清峰。
思绪纷飞之时,阮年亦没有停下脚步,水潭外便是另一片天地。
一座废弃的庙宇。
太清峰的灵脉里居然藏有一座废弃的庙宇,这里甚至还是整个飘渺宗灵脉的起点。
庙宇上方没有牌匾。
虽废弃但并非杂乱无章,物品摆件一尘不染。许是因为常年潮湿,最中心那件铜像锈迹斑斑。
庙宇内除了一尊铜像,一块坐垫,一张桌台,什么都没有,简陋极了。
这庙是为何人所建?
阮年点燃火符靠近铜像,试图看清样貌,然而那铜锈实在太严重,这尊像早已面目全非。唯有足下的刻字仍能辨认出几个字。
XXX始XXX建庙于此
神界XXXX永恒
友人羲XXX
一大段铭文,能清晰辨认的字就那么几个。
又是永恒,区别是这里扯上了神界,以及友人羲,羲字莫非是羲言或是他父亲?可他们若是提早知道与永恒相关的事情,也不至于发生冥海祸乱。
或者比他们更早……
阮年记下这串内容。
咚咚咚。
钟声响起,她知道自己快离开这里了。
*
上清殿。
茶水自青瓷壶内倒出,茶叶在杯中浮沉,犹如这如今的局势一般晦暗不明。
“两位来我飘渺宗可是有什么要事?”陆三思笑道,“不过再紧急,也先喝茶。这茶正是我们飘渺宗自己种的,色香味俱全。”
“多谢陆掌门款待,我们此行来不为别的,只是为灵界。”花知意没有喝茶,直截了当地说出来意。
颜熙则是抿了一小口,不做评价。
陆三思颔首,“那事情我听昙华与追一说过了,因缘城的事情的确严峻,有需要我们飘渺宗的地方只管开口。”
“有了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花知意呵呵轻笑,“我们有个不情之请。”
“说。”
“太清峰山下藏着什么,我们得去瞧瞧。”
陆三思眸光闪烁,愕然一瞬,而后立马敛下眼眸,道:“我想飘渺宗灵脉的事情不是秘密,在二位眼里更是如此。太清峰山下藏着的就是宗门灵脉,并无其他。”
“若有其他,不论是钟师叔还是小师妹,应当早就有所察觉,就不劳二位费心了。”
花知意对陆三思这脾气早有准备,“我当然知道,但是如今灵界之事已然牵连至上古时期,上古时期咱们六界尚且难分彼此。可惜,无人知晓相关的事情,唯一的线索便在太清峰。”
“哦?”
陆三思放下茶杯,道:“此话可是颜宫主告诉你的?花知意,你与我的交情也不过是够这杯茶,多的我可不会再给你了。上古之事,可有证据?”
花知意没想到陆三思说话竟是这般不客气,转头看向颜熙:“看来还得你亲自出马啊。”
颜熙默然,道:“证据……若要证据,我这法器便是最好的证据。你应知晓我的身份,此法器名为玄翎,是我神界的师父赠予之物。”
“我师父行踪难定,实力深不可测,故玄翎亦非凡物,她所言我想有几分可信。数百年未见,重新见面她只道出太清峰三字。”
“颜宫主,你与我小师妹还算情谊深厚,那是她的居所,小师妹如今不在宗门内,我做不了她的主。至于你,若是真对她有几分真心,便不应找我来问。”
这话正是颜熙起初拒绝的原因。
他不想在阮年不在时,伤了她的所有物,可是如今他也没有别的办法联系上阮年。
花知意的目光来回在陆三思与颜熙之间打转,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激起一阵看戏的趣味。
眼下这算什么,大舅子与妹夫吵起来了?
哎,倘若独他一人吃瘪,他也就兴致了了,可颜熙明显也不愿意在阮年的事情上过多与陆三思谈论。
突然之间,花知意明白自己才是那个外人。
上清殿内,一时沉默了下来。
“你们两位,八字还没有一撇,倒是把我当起恶人来了,殿下,你可知你也没给我面子。”花知意指尖摩挲了一圈茶杯,悠悠叹道。
“……”
“……”
两人对视一眼,而后齐齐移走。
“太清峰归阮年管是一码事,我们现在要查证是另一码事,何况,阮年亦在查证此事。”
陆三思在这方面仍是一根筋的性子,“小师妹做事??x?向来特立独行,何况等她回来难道就迟了吗?”
“这可不好说,我们做的就是争分夺秒的事情。”
“那也不行,总而言之,小师妹的事情,我做不了主。”
“陆三思,你就不能稍微拐点弯吗?这么多年了,我以为你学聪明了些……”
“花知意,你成日说话夹枪带棒的也不怕呛到你自己头上,我是他师兄亦是飘渺宗掌门。非要与我说理,灵脉一事就不容你掺和。”
“我偏要掺和,阮年与我也有几分交情。”
陆三思眉头一皱,“哪儿来的交情?”
“赌桌上与她玩了一把,她心思缜密,也敢冒险。”
“你居然带她去赌,你已经害了我一个师弟了,你还要再害我一个师妹?”
“云追一的事情我可没逼他。”花知意无奈道。
“这么说,阮年上赌桌的事情是你逼的?”
“……也不能这么说。凡事……”
“花知意,你给我滚出去!”
“你……”
笃笃笃。
殿外有人敲门。
“师父,小师叔回来了。”
是乌岑的声音。
“知道了,你退下吧。”陆三思继续道,“花知意,难不成还要我亲自请你出去。”
“请我?你想动手?”花知意挑眉,“你的修为多年没有精进了?”
“呵,你要领教领教?”
……
两人全然没意识到颜熙已经不见了身影。
“颜宫主。”乌岑恭敬道。
“阮年在哪儿。”
乌岑抿唇,道:“起初落在我们弟子堂内,现在应当回了太清峰。”
“多谢。”
“不必。”
……
花知意的烟斗轻轻一拨转出去,又遭陆三思的剑鞘弹回来。
而后他瞥向身旁的空位,问:“你听清楚你那徒弟讲了什么吗?”
“我当然……”
陆三思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阮年回来了。”
“小师妹回来了。”
两人不约而同说出相同的内容。
“你还要与我打吗?”
“小师妹的事情自是更重要。”陆三思说着似要现在就去找她。
花知意伸出烟斗拦住他的去路,“你别去了,有人比你先去,现在去打扰了,岂不是你没眼力见?”
“我是她师兄!”
陆三思顿了顿,道:“罢了,随他去吧。”
虽是师兄,几个师弟师妹,他就与阮年最为疏远,加上先前他还顺手坑了阮年两把,也不好意思此刻再去人家面前嘘寒问暖。
花知意品了口茶,“怎么有点涩。”
“爱喝不喝,也不是给你泡的。”
第92章 飘渺宗 现在还需要去问她吗?
云霭山青, 层林俊秀。
阮年自云端御剑而下,终是来到了太清峰山门。
原以为自己会就地落在太清峰,没想到一睁眼居然身处弟子堂, 当时的场景仍历历在目。
今日弟子堂的讲师不是别人,正是云追一。自他与出云楼的纠葛完毕后,陆三思就把这位劳动力的出勤正式提上日程。
于是一连七日弟子堂排课皆为云追一。
“心法,所谓心法,便是悟道……”
云追一抄起本典籍照本宣科地念起来,语气恹恹, 毕竟回了飘渺宗也是照常不误任人差遣,与之前刷碗的日子压根没有区别。
“这悟道呢, 大家翻到第十页, 读出来。”
书页翻页声不绝于耳, 朗朗传来声音, “悟道乃九天……”
啪——
堂下忽然安静了下来。
云追一还没有将典籍从自己面前拿开,只是喊:“继续啊,别停下来。”
“这是……”
“是小师叔?”
“真的假的,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是啊,是啊,就这么唰一下……”
阮年双眼撑开时,一把扶住身旁弟子的木桌稳住身形,等她的意识逐渐清醒,才看清自己现在身处何方。
……
周围的数十双眼睛纷纷往她身上瞧。
云追一更是愣了愣, 以为自己花了眼。
巧的是, 她扶住的那张木桌的主人正是乌岑。
“小师叔,你这是……”
阮年扶额,小声道:“不小心来错了地方。”
乌岑点头示意自己了然, “想必是不方便告知,无事。”
“小师妹,你怎么来了?”
云追一有些忐忑,当日陆三思说会派人监督他授课,难道此人正是小师妹?此番现身就是因为她察觉他其实连典籍都带错了,所以才命他们自己读书以消磨时间?
“走错路了。”阮年解释。
“这……哪有走错走到这里来的?”云追一更加确信就是阮年,“小师妹,你可千万不要告诉陆三思。”
“告诉什么?”
云追一先是怔然,而后恍然大悟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笑道:“是啊,没什么可告诉的,多谢小师妹,请。”
看他的眼神,阮年约莫猜到他会错了意,但是如今这并不是当前最需要处理之事,她也只是颔首离开弟子堂。
总而言之,这趟莫名其妙的旅程伴随阮年道离开落下帷幕。
“小师叔!”
清无日日守在山门处,见到多日未见之人面露欣喜。
这道声音把阮年从回忆里拽了出来,她微微点头,道:“这些日子太清峰多谢你了。”
“不用不用,这都是我应做的。”清无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对了,小师叔,方师姐和洛师兄他们随三师叔出门历练,如今这太清峰上只有一人。”
“一人?”阮年反问,“应当没人了才对。”
“正是颜宫主先前刚到,我本想告诉她你不在,但他和我说你随后就到,故而我才破例请了他上去。”清无解释。
“原是如此。”阮年会意。
*
太清峰正殿修的还算有模有样,绕到后方实则只留一普通院落。
颜熙端坐树荫之下,悠悠沏茶,已然将对面空位的茶杯盛满。清风拂过他的发丝与衣带,铃铛声轻盈悦耳,如诗如画。
“来了?”他先开口。
“嗯,回来了。”
阮年坐至他对面,道:“消息倒是很灵通。”
颜熙弯弯眼,笑道:“只是因为你我的关系,并非是因为我。”
这话里的意思便是就连飘渺宗都默认两人关系匪浅,至于旁的,也只是引人遐想罢了。
“你……说了什么?”
“我说我对你别有用心,一往情深,故而……”颜熙缓缓吐出这几个字,树荫的阴翳挡住了他的眼神。
“……”阮年听着却觉得哪里不太对,“你这么说……”
“我说的是实话,怎么,阿阮,你不愿意听?还是说你宁愿我说些谎话?”
“不是,只是……”
“呵呵,”颜熙抬眸凝望,眼神里流露出清浅的笑意,“阿阮,我对你说的的确不是假话,但是旁人怎么以为的,或许你该去问问昙华。”
提起昙华两个字,阮年便陡然一惊。
“那本同人志不会由她写出来了罢?”
颜熙颔首道:“不过还未大肆出版,只是有些初稿在民间传阅。”
传阅?!
阮年沉默。
继而,颜熙仿佛洞穿阮年所想,搭上她的手,道:“她找的商号是临阙宫,故而初稿得先由我过一遍,不必忧心。”
“你怎知我……”
忽而,这句话还未说完,阮年便重新道:“颜熙,谢谢。”
在碧落城之时,她也说过类似的话,故而到今日再这么说反倒显得生分许多。
颜熙扣住她的手腕,道:“谢字用得也不是很妙。”
“那该用什么?”
“该……下次别再让我走。”
气氛在这一刻凝固。
颜熙绕至阮年身后,轻轻搂住她,道:“阿阮,我知晓你此次也是身不由己,但是若下次还有这样的机会……”
他靠在阮年肩上,仍是没有把话说个绝对,给了她些回转的空间。
阮年感受到自己耳边的气息,一呼一吸,他在等自己的回答,而不论这个答案是什么,他都会接受。
颜熙这人当真是让她猜不透,时而温润如玉似翩翩君子,有时又心思缜密步步为营。但哪种她都不讨厌,就像如今……
阮年转身回抱住他的腰,指尖擦过铃铛,再起一阵清脆的铃音。
“好,我会的。”
颜熙勾了勾唇,露出些许藏在最深处的真情实感,眼眸氤氲,情意绵长。
“对了,待会我要去灵脉一趟。”
“灵脉?”
“是,那里或许会有些别的线索。”
阮年接着道:“我在那个世界接触了许多,这一切似乎和上古时期的神祇有关,尤其是一个叫做永恒之人。”
“永恒?”
“怎么你听说过?”
颜熙道:“永恒,正是悟道修身之根本。换言之,这种根本并不是某个神,而是天道。”
“天道……”
“若你确信你掌握的线索不假,那我这里也有些事务对你或许有帮助。”颜熙几乎没有犹豫,“我曾经在神界有位老师,她告诉我想要知道上??x?古时期的故事,只有一法。”
“是何?”
“推平太清峰。”
这句话与阮年自回溯世界得到的线索都将矛头指向了太清峰,而太清峰下也只有那么一件引人注目的事物。
灵脉。
“你师父是?”
颜熙摇头道:“是个神力不低的散仙,更像是灵力所汇聚而形成的灵体,没有名姓,应是前辈罢,毕竟神界之外谁知不是别有洞天?”
阮年心如明镜,两条线索共指一道,故而怎么都绕不开太清峰灵脉,她必须得去一趟。
颜熙看出她的想法,道:“这次……”
“我们一同去。”
得到满意答复的颜熙挑了挑眉,道:“请,你是主我是客。”
*
上清殿内,花知意与陆三思仍是各自走着,互不言语。
座上之人闷头喝茶,座下之人自顾自地敲着烟杆。
直到那一道传讯符的金光传来。
花知意略略抬眼,正是由景佳时他们三人传来的。数日前,他便差三人去因缘城周遭调查些与蜮有关的事宜。
此事算绝密,他也对其寄予厚望,毕竟只靠一条开天梯,就算打开了也不一定能取胜,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唯有查清蜮的目的与意图,他们才更好做出行动。
花知意稍提起精神,待读完整个传讯符的消息,也不知是该愁还是该笑。
阴晴不定的表情落在陆三思眼底,他问道:“怎么了这是?”
“那件事有了着落。”花知意道,“但也不一定准确。”
花知意的每一步行动都会告知各门派掌门,故而陆三思也知道他说的那件事指的是什么。
“有了便是好事,所以他到底因何为此?”
“炼丹。”花知意幽幽吐出这两个字。
“炼丹?”
“景佳时他们已然查出因缘城劫难当日的锁链贯穿五行之力,而这五行的调和由易若所知,正是他们医修运转丹鼎之势。”
陆三思思索道:“如此看来,有这个可能,只是还是缺了些什么,你以为呢?”
“是,还是有哪里说不通,我们以自己的眼界揣测他人所想极有可能并不一致。但……炼丹之说,我想总归是绕不开灵力与灵气之类的。故而……”
花知意绕回起初的来意,道:“太清峰下到底有什么?”
“小师妹已回,你大可自己去问。”
虽说陆三思仍是这句话,但现在说出的含义却大不相同。
花知意得到自己需要的答案,道:“那我不多留了。”
“请便。”
走出上清殿那刻,花知意见到的不是碧树蓝天,更不是夕晖澄净。
一团黑云直直压住远处的太清峰峰顶,电闪雷鸣,波及到整个飘渺宗的天穹。
花知意的烟杆自双指转自虎口,他微微眯眼,如此动静,还发生在太清峰,只会是一个人。
“阮年,你究竟要做什么……”
自花知意见到阮年第一面起,他便知晓她的与众不同,只是这份不同是救世主还是灭世者,无人可知,就如同眼前那太清穹顶一样,深埋于云雾内,难以窥见。
雷声于飘渺宗而言十分陌生,上一次渡过雷劫之人正是制造飞升假象的钟音。
陆三思闻声亦走出上清殿,直到看见那片不可预测的景象,眉头紧锁。
“现在还需要去问她吗?陆三思。”
花知意轻呵一声,侧头看向沉默的陆三思,等着他的回应——
作者有话说:终卷开始了,预计10-20章,12月内能正文完结。
第93章 飘渺宗 往事如烟
绕开一道云雾, 半山腰处的洞穴总算得以重新进入新人的视野,凉风习习。
“此处便为太清峰灵脉所在。”阮年道。
她与颜熙一前一后进入其中。
洞穴与回溯世界所见并无太多不同,于阮年而言, 恍若隔世。
幽蓝的灵脉光芒与符纸的灵火纠缠。
颜熙扫了一眼,道:“这就是太清峰山下所藏之物?”
“算不得藏,按乌岑的叙述,在飘渺宗开山老祖立派前,此物已然存在。”
阮年侧头看向那块突出石壁遮挡的入口,道:“随我来, 太清峰灵脉实则为中空,内里藏有一座庙宇。”
“至于这庙宇是为何人所筑, 在回溯之中尚不清晰, 而这里却不一定。”
说话间, 阮年轻身一跃, 翻身掠过关隘,稳稳落入那处空间。而她身后的颜熙,只是盯着毫无缝隙的石壁,将手中玄翎攥得更紧了些。
每逢关键时刻,便不让他如意。
扇片自他手中飞出,却又迅速被灵脉弹回来,几招下去,仍是无计可施。
神界术法都对灵脉无效,此物是何种造物?阮年怎么样?
直到腰间所佩戴的缘结玉传来三声短长短的振动, 他才稍微放下心来, 可为什么那处地界换到他这里就像不欢迎他一般。
“颜熙。”
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颜熙停住了脚步,此处是飘渺宗,她怎么来的?如果她本能来到此处, 她为什么一定要叫他来做此事?
“这事,你办的不错,但是……”
颜熙转身,空无一人,只有一道声音。
“师父,你到底是谁?”
“拜师时,你便发誓不再问我。”
“是,但如今的局势……”
“如今的局势,正是你们所需要的。你在此处待着不会有任何的用处,除非……除非你往外看看,身为神界储君,你应当做何事?”
“是,可储君未必要以万人之上的姿态拯救世人,就如同现在我也深陷在这泥潭之中。”颜熙冷冷道。
“你不必享受权力,但你不可不尽职责。”
“为什么?”
“纵是神亦难撇去七情六欲,你有自己的思想,便会为自己的想法做事,这时候你如何撇得开你的能力?”
颜熙的指尖划过玄翎扇片,垂眸道:“……我知晓了。”
*
落地后,阮年瞥了一眼,发觉颜熙并没有跟上来,再看那头的缝隙转瞬即逝地合拢,不留一丝空间,仿佛是为她一人准备的一样。
诡异的气氛升起,阮年定了定神,敲击缘结玉朝颜熙以示平安。
转而便察看起自己需要做的事项,先行确认庙宇的来历与上古时期的过往。
只是,眼前的景象让她震惊得说不出话,庙宇的确还是那座庙宇,可周围的空地包括庙宇内部堆满了灵石,高度甚至望不到顶端。
这些灵石汇聚起一抹亮色径直闯入阮年的眼界,她终于找到了一个与钟音相关的答案。
是那个被她一早忽视而后追悔莫及的问题,也是那个迟迟没有得到线索与答案的问题。
钟音欠下的巨款并没有被她花掉,而是被她存放在太清峰灵脉的空间内部。
因而,新的问题出现了。
钟音仍是没有告诉她未知的全貌,譬如为什么,这些灵石她给谁准备的?既然她一早便知道太清峰的灵脉内有异常,为何全然不曾告知她?
一连串的问题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阮年看着这些堆成小山的灵石,保底有五十万颗,眼神挪移,脚步跟随,逐渐进入庙宇内,那尊铜像底座仍有刻字,许是福至心灵,刻字竟异常清晰——
自混沌始为原初建庙于此
神界之外,乃永恒所在
友人羲和
三行字从右至左排列整齐。
那些未知的信息总算在这里得以见证。
她一字一句念出刻字,混沌、原初、永恒……每一个字都敲在她的心间,呼吸变得急促,心跳加速。
光芒忽至,庙宇内再无一人。
婴儿初生之前,长期泡在温暖的羊水里,就像如今的阮年感受到暖意充满全身,而自己躺在某种液体里,不需要闭气也可以呼吸。
液体包裹着她的身体,缓慢流淌。
直到第一束光线照进她的世界。
紫云红土,上地下天。
混沌之初的世界,什么都没有,除了初生的她,她不是为这片世界而生,而这片世界却是因她而存在。
万事万物皆没有界限,抬头便可看见细微的岩土沙砾,弯腰伸手便可触及那流动星河。
没有时间,只有无尽的日月流转。
于是,她见到那片紫云内生出一个与自己形状无差的事物,称作人。
此人名羲和,以烈日自比。
很快,自那片红土内也生出一个人,但他有着更为奇异的能力,可遁地而行。
此人名望舒,以冷月自比。
而他们都称她为永恒,不因别的,只因她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位与天地同寿者。
紫云红土犹如两个子宫,吞吐出各种各样的新生事物。很快,天地倒转,上天下地,而永恒则居于最高远之处。
随着时间的不??x?断延长,世界逐渐拉伸,一块普通的吐司不知怎地变成了一块用料丰富的三明治,由一变为六,分别为神仙人魔鬼冥,各界之间亦有区别。
混沌后,六界时,便称为上古时期。
某一日,望舒找到她。
“永恒,我不想在神界待着了。”
“为什么?”
“我要去仙界,在这神界整日与羲和相处多没意思。”
“仙界?”
“是啊。”
“不可。”
“为什么?”
“……”
望舒瞥了永恒一眼,无奈道:“你就是这样,好似没有心,唉……”
永恒不语,只是闭目。
她的生活没有任何别的色彩,除了这个世界,除了这片天地。
再一日,羲和找到她。
“永恒,我想为你立一座庙宇。”
“为什么?”
“你既是原初之力,理当受到所有人的敬爱。”
“不必。”
“为什么?”
“……”
羲和知晓她的脾气,颔首退下。
起初这世界,只有模糊不清,到后面越来越清晰,就像在视频软件充了会员画质骤然提升了一般。
而她似乎也逐渐明白那两个由望舒与羲和所问为什么的答案。
何为神,何为人,她并不懂,因为她既不算是神也不算是人,她来自世界之外。
这片世界是她的,或者说与她伴生。
因而,她理所应当地担任起主人的职责,她为六界增添色彩,为六界维持秩序平衡。
直到时间推移……
“永恒,你可知那人界变成何种模样了?”望舒神神秘秘道。
她摇头不知,问:“如何?”
“自然是有了越来越多的人,与你和羲和很像,与我倒是不太像,反倒是仙界与我像一点。”
“怪不得你想去仙界。”她顿了顿,“你现在还想去仙界吗?”
望舒挑眉:“自然是不愿,去了仙界我可怎么回来找你玩呢?”
“有理,所以你以为我是否该将各界连通?”
“连通各界,未免对人界不太公平。”羲和忽然来到他们身边。
望舒讪讪道:“我不还没表态么?”
“故而,我才来此地找她。”
永恒拧眉,道:“羲和所言有理,所以我们该给人界一个制衡之法,不若为他们赐予些可制各界的术法,就由羲和你去办吧。”
“是。”
望舒看着焕然一新的人界,感慨:“想来会越来越热闹了罢。”
“但愿如此。”
羲和赐予的制衡之法,是为人界赐下一块那紫云内的一片云,那块云触到人界地面的瞬间便化作延绵不绝的山脉。
在那山脉之中有一座为她而建的庙宇。
此事过了数万年才由她所知晓。
羲和与望舒是世界生出的人,与她不同。
在她来到这里之前,她见过更加广袤的土地,就像走街串巷一般,她见过更好的世界,也见过更坏的世界。
最终选择了一个和她一样初生的世界。
三千世界,在她之外还有更多,或许也存在与她一样不受时间约束之人。
只是,这些世界与她的初生还是有所不同,世界仿佛没有断奶的婴儿,不断成长的同时在不断地衰弱。
她能感受到生命力的流逝。
尽管这些变化微乎其微。
于是,她有两个选择。
要么离开这个世界,换一个世界生活,就这样如同旅者一般穿行,消耗那些不知经年的时光。
要么为这个世界续命,让它彻底学会自我成长,不再依附于三千小世界之内,不再受衰弱的折磨。
她没有告诉羲和与望舒还存在另一个选择。
她说。
“世界或许会在万年后毁于一旦,我要为这世界寻一个永远存在的术法,不依赖于我。”
羲和道:“没有术法比你更加管用。”
望舒道:“烟消云散未必不是好事。”
这些都不是她渴望的答案。
再转眼,她潜入各界寻觅这个答案。不知为何,她认为,拯救世界的答案就藏在世界之中。这个世界不是她的孩子,却是与她一同成长的朋友。
在神界,空空荡荡。
在冥界,掌管亡魂的阴司长官告诉她,没有什么为永恒,非要说,只有死之一字。
在魔界,那些长相各异的魔物对她敬而远之,他们说不出话,因而也没有答案。
在仙界,花草鸟兽欣欣向荣,那些每一日都准时从神界降临的甘霖于他们而言才是永恒。
最后,她来到了人界。
她与人从外表是并无差异,因而反倒完美地融入了形形色色的人群中,走至某条街道的路口,一道求救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救命啊,救命啊!”
第94章 飘渺宗 善与恶,重要吗
街角处, 一位少年正在被几个成年男子踢踹,他抱住自己的后脑勺,不停大喊:“救命啊, 救命……”
路过的人只是加快脚步,没有人为他驻足。
其中一个成年男子呵斥道:“小兔崽子,这次可让我们抓到你了,不会有人救你的,别他大爷的喊了。”
说着又是一记飞踹,狠狠踢向少年的腹部, 他吃疼得说不出话,只是蜷缩着身子。
此情此景, 不禁让永恒陷入深思, 站在原地迟迟没有移步。她没有出手阻止, 因为世界自有它自己的秩序。
几个成年男子收手离开巷道时才发现站在巷口的她, 朝这边睨了一眼,想说什么再看这不俗的穿着,只怕是哪家贵人,匆忙逃走。
少年一瘸一拐地扶着石墙爬起来。
与站在路口的永恒对视。
“我有话问你,这些是报酬。”她随手一变一袋灵石就蹦了出来。
少年咳嗽了几声,咬唇道:“这些太多了,有什么你就说吧。”
“由你带我逛逛。”
“……”
少年见着面前这人,只觉奇怪,她既没有帮助自己, 现在却又要给自己报酬。而且像她这样的打扮和自己走在街上, 难道就……
思及此,他低眸看向自己穿的几块破布还有那双草鞋。
“走罢。”永恒转身示意他跟上。
少年咽了口唾沫,迎头跟上, 道:“这里是灵源城,你现在走的方向则是去往城外西郊。”
“知道了,你是做什么的?”
“要饭。”
“他们为什么打你?”
“偷了他们的剩饭,那是要拿去喂猪的。”
“宁愿喂猪都不肯给你?”
这不是明知故问的话吗?
少年没有答话,而是继续讨论起报酬问题,“太多了,我只需要一颗。”
“随你。”
两人走在街道上,接受到许多异样的眸光,不怀好意的眼神大多都聚集在少年身上,他透过额前乱糟糟的碎发看清那些目光里透出的嫌疑、厌恶以及更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身旁的女子好似根本看不见,也根本不觉得累,健步如飞,更没有等他的想法。
“你觉得这世界有什么是不作改变的?”她停下来问。
少年不明所以道:“不改变的就是……”
一个想法自他心里浮现,他道:“善,就像你现在帮了我,这是善。有道是,人心向善。”
她只是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
“依你所说,现在需要去做些善事。”
“……可以这么理解吧。”
*
灵源城铁匠铺
一位面生的女子走进铁匠铺,白衣胜雪,而她身后还跟着个小乞丐,两个人似乎还认识。
铁匠只是瞟了一眼,闷头打铁。
“你是铁匠?”
“是,怎么了?”
“我雇你帮我做件事。”
“不做,手里单子约满了,看不见吗?”
永恒随意变出一块灵石,问:“够吗?”
铁匠当成被震撼得说不出话,一颗灵石可抵得上许多两银子,哪有人出手如此阔绰的?
“不够便再加一块,如何?”
“够够够,什么事?”
*
少年跟着她跑了一整天,原本就穿得破烂的草鞋绑带也坏了,但永恒全然没有停下的意思。
“你到底要做什么?又是去铁匠铺,又是去牙人所……”
“是你说的,人心向善,我在做善事。”
“善事?”
“你待会便知道了。”
距离羲和降下术法才过去不久,人界这时候还没有出现一批真正的修仙人士,因而此时仍是以皇帝做主。
灵源城中心街道旁,不到半日便支起一口铁锅,锅内煮着沸腾的白米粥,香味飘出去数丈。
不少民众都被吸引过来。
掌勺之人正是牙人所那位牙人。
“走过路过别错过,大善人施粥啦。”
一柱香的时间,施粥铺面前大排长龙,还有更多的民众赶过来。
少年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两声。
“这就是你做的善事?”
“是。”
少年咬了咬唇,问:??x?“你做这些是为了什么?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为了行善,你不是说,这世界运转的秘诀在于善字吗?”
“是这样没错,但是也不是这么挥霍的。”
“那你说说该怎么做?”
少年茫然一瞬,道:“……让大家都能吃饱饭。”
这不就是她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吗?
少年说到这里,反而没有别的话能再说出口,只得作罢。
日落西山,一日善事结束。
各位被聘请来的帮手喜气洋洋拿着报酬离开,而吃上白粥的民众也都乐呵呵地饱腹。
两人也应就此分别。
“多谢你,这是你的报酬。”永恒道,“不必省下这些,是你的也不用减少。”
“……”
少年看着面前那一袋发着幽光的灵石,仿佛从它们晶莹剔透的表面照出了自己的模样,那双漆黑的眼眸是如此清晰可见。
“是我的?”
“是。”
他抬眸看向那面无表情的女子,拿出这么多的灵石一点心疼的模样都没有,做出这些事情也不计较成本。
“我带你去个地方。”
“哦?”
“这些灵石我先不急着要。”
永恒没有做别的表示,颔首同意,但她仍是执意将灵石递给了他。
灵源城郊外的一处水潭旁有一处蒿草搭成的茅草屋,面积颇小。
“这地界原先有个老乞丐住,他去年冬天没熬过去,就归我了。”少年解释道。
“嗯,所以……”
“谢谢你。”少年朝她行礼,“谢谢你给了我这么多的钱财,够我下半生平安顺遂。但是我实在没什么东西可以给你,只能……”
“随我来吧。”
朗月高悬,清风徐徐。
水潭激起一阵阵涟漪,波光粼粼,随后许多萤火虫从四面八方涌出,星星点点的光芒汇聚,美不胜收。
“无以为报,只此美景。”
她没有回话,站在水潭前,与潭中自己的倒影对视,等待最终的答案。
呲——
利刃没入她的背部。
少年的眼睛里充满了红血丝,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起来,“灵石给我。”
他一把抢过永恒腰间的芥子囊,却得不到仙法的用处,什么都得不到。
而永恒失去重心,栽倒入水潭。
“该死,灵石呢?灵石呢?!”
少年崩溃大喊。
他在她身边蛰伏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刻,夺走更多的灵石,可倒头来除了到手的那些居然什么都没有。
好在还有一袋灵石,是她塞给他的。
少年迅速拉开那袋灵石,把它拿到月光下,确认光泽。
“真傻,哪有什么善事。”
他只是瞥了一眼,便开始数起手里灵石的数量,喃喃:“呵,这世间哪有什么善不善的,还是金银财宝来得实在。”
而他就在收起灵石准备离开时,忽然想起来,这女子每次都能变出灵石,那个破布袋里面什么都没有,那她这些灵石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总不能真的是凭空变出来的吧?
一步一步轻轻挪到水潭边,少年只为确认她真的死了。
看不出血液与潭水的区别,更重要的是,里面完全没有人的踪迹。
没有尸体?!
他吓得一屁股坐在地面上。
背部刺痛刺醒了阮年,所有记忆顿时翻涌上来,刚刚那个少年好像捅了她一刀。
等她抬眸,面前正站着那位白衣女子。
“你是永恒。”
女子不予否认。
“我怎么在这里?而且……”
而且还经历那么多事情,要不是刚刚那阵生理性的疼痛,她就真的以为自己是永恒了。
两人身侧正是瘫坐在地面上的少年,阮年看清他的脸,只觉得有些面熟,却又说不出来是谁。
周围的一切都静止。
永恒转身道:“我来这里一趟只是为了寻找一个答案。”
阮年问道:“世界要结束了?”
“现在应该不是你问我的时候。”
“其实我一直都有一个答案。我以为在人主导的世界里,人心才是最为永恒之物,只是人心终归是个实物,总不能为我所用。”
“我需要一个参考。”
阮年扶住自己的额头,混乱的记忆在脑海里乱窜,仍是开口询问。
“所以你找的参考物是他?”
永恒的目光移到那个少年身上,道:“不错,他是我来到这里遇到的第一个人。”
“那你眼光真够差的。”阮年道。
“不,我其实一早就看出来他有问题,那几个殴打他的人正是城东酒楼里的小二,并且那不是偷的剩饭,而是偷的钱财,毕竟他手还有衣物上一点新鲜的油渍都没有。”
“那你为什么……”
阮年自始至终都被关在永恒的躯壳里,她看不透永恒所思所想,尽管发生的一切都被她尽收眼底。
“善与恶,重要吗?”永恒道,“我与这世界的链接已经不知到底过了多少年,都不重要,我已经找到了维持世界的最终答案。”
“是……”
“是恶,人心之恶比人心之善更加持久。就像我施粥一般,他们铭记我的善行是因为,我满足了帮工们的贪欲,又满足了大部分人不劳而获的心思,就连他,拿了那么多仍是不知满足。”
阮年没有否认这个回答,道:“善恶本就都存在,单独说哪个不都没有意义吗?”
“是,但是善总是附庸的存在,若是人们没有习得与他人共情的能力,那么存在更久的只会是恶。”
“等等……你……”阮年忽然明白了什么,她想通了许多事,在这一瞬间,一切事情的根源。
永恒低眸道:“行如流水,就像你脚下那些缓缓流动的潭水。”
潭水……
阮年深陷在水潭里。
“你现在要我做什么?”她问。
永恒摇头,道:“你只需要看着,你知道的还不够多。”
再一挥手,日月变换,星辰易改。
或许是情况太过凌乱。
阮年甚至忘记问最基本的问题。
永恒到底是谁?而她又是谁?
为什么会共用同一张脸?
第95章 飘渺宗 天外天
世间最永恒的力量是人心。
是人心里的恶。
永恒睁开眼, 已然探访完六界,眼前正站着羲和。
“何事?”
羲和叹道:“下面五界即将融合,也不知融合后会是何种光景。”
“快了, 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永恒,我有种预感。”
“说。”
“我可能快死了。”羲和说话间没有太多情绪,只是释怀,“神也逃不过羽化的结局。”
她抬眸问:“你在说谎,你做了什么?”
羲和与望舒正是这世界化出之物,只要他们想就能一直与天地同寿, 除非是他自己不想再经历千万年的时光。
“我做了个物件,就像他们人会传承后代一般, 这块石头也会替我代代传续下去。”羲和道, “就像日光, 升起再坠落。”
羲和的话提醒了她。
“让望舒来一趟。”
“好。”
望舒百无聊赖地坐至永恒对面, 望着外面毫无变化的紫云,道:“不知何时才会有第一个修仙之人来到神界,到时候应该能热闹些。你知道吗,羲和都待不住了,唉。”
“你之前和我说的话,我可以答应你,让你去,不过现在不是仙界,而是五界合一的灵界。”
“你……不会是看不惯我所以要踹走我吧。”望舒瞬间换了套表情, “咱们高低也算个朋友, 哪有你这样的?”
“不,是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帮你?”望舒狐疑道。
“我想,我不能待在这里世世代代, 我的力量正在逐渐消散。我利用了我的力量促成这个世界的生长,而它的衰落也在吸食我的生命。”
“什么?!”
“我找到了一道办法,羲和不一定会同意,但是你肯定会。”
望舒半信半疑靠过去,道:“说吧。”
“若是能把邪念恶念收集起来装进某种容器,这股力量积累多年,终归可以为我们所用,让这个世界拯救他们自己。你以为如何?”
“你的实力我当然相信,只不过实际做起来会否如此顺利还是一回事,再说了,你就不担心玩火自焚吗?”
“我意已决。”
永恒没有再与望舒辩驳,望舒深深瞥了一眼,转头离去,留下一句。
“我知道了。”
至于这个容器,她已经选好了。
那个少年在刺杀她以后,拿着那笔钱买通了当地的官府,当上县官后凭着钻营的性格一路平步青云,官至宰相,而后举兵谋反坐上那个国家的最高位。
可惜他从来便不是个好人,登基后一度荒淫无度,肆意妄为,民不聊生。
当日她亦是没想到他日后会有这般发展,也正因??x?他如今的发展,让她坚定了自己的设想。
一袭金光闪闪的龙袍加身,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乞讨的少年,而是现在的皇帝,万人之上,生杀大权都在他手里。
权力的滋味是如此让人难以自拔。
美中不足的是无数次午夜梦回,他都会想起来那一日自己亲手刺死的白衣女子,临死前她神情淡漠,最后也没有尸体。
可是,那又如何?
他现在是皇帝,除了神仙,否则无人可以奈何他。
而她怎会是神仙,没有尸体只是埋在水草或是顺着水流消失不见了罢。
天阶夜色,水影清浅。
他披上外衣站在栏杆处,望向那片属于自己的都城,灯火通明。
北风萧瑟,渐渐生出几分凉意。
“再添件外衣。”他喊道。
“……”
“长吉,朕让你再拿件外衣来。”
许久都无人应答,风声也停了下来,哪里有些不对劲,一向敏锐的他迟疑着继续喊道:“谁……来人啊!”
转身过去,那个藏在记忆深处的人忽然出现在他面前,白衣翩翩,发带飘扬,眸如静水,古井无波。
他起初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反应过来后,立马大喊,可不论怎么喊都无人回应,仿佛偌大的皇城现在只有他一个人。
这绝不是凡人能做到的。
她不是人!
她不是人啊!
“你……”
若是曾经那个自己,他定已经吓得屁滚尿流,可如今,那份帝王的倨傲使得他虽然慌乱,却也不会立马跪地求饶。
往左迈出一步,正要取自己的配剑,那放至剑的木架瞬间就飞到她的面前。
“许久不见,你靠我那笔钱做了不少事。”
“……”
他不敢轻举妄动。
“这答案是你告诉我的,论起来,我要对你说一声谢谢才是。”
“答案……”他想起来那句话,扑通一下说跪就跪,“你别杀我啊,杀生作孽,正是因为你的善才成就了我。”
“正是因为你的恶才滋生了更多的恶。”
“……”
跪在地上的人冷汗直冒,说不出更多话反驳。
“所以,这个容器便由你去做吧。”
永恒轻轻一划,便分出一道出现在半空的缝隙,直接将他整个人吸入进去。
她掌握时间和空间的运转之法,就让他前往由她制造的各个不同的小世界吸取邪念,而后再结束这一切罢。
她这样做是否也算是另一种程度的恶呢?永恒停止了自己的念头,左不过落得个消亡的结局,也算是赎罪,何苦现下纠结。
真要忏悔,也得等这个世界恢复再说。
窗外的月亮照在永恒的脸上,黑眸澄澈,月光似水,犹如那夜的水潭发生的一切,只是两个人换了位置。
害人之人终究落入那个圈套,成为被人所害之人。
那轮月亮从紫云内照射出来,蜮又想起来一些陈年旧事,他仔细审视着自己的手指,那上面的划痕代表他去过的世界数量。
她以为这是惩罚他?
不,她给了他更多邪恶的土壤。
蜮挑眉叹道:“你还是不够了解人心,毕竟你根本不能称作为人。可惜,等我回到这里你已经不在了,不然,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吸收了邪念,转化为自己的力量,就是为了突破禁制,重新回到她面前。她凭什么装出一副主宰的模样对他颐指气使。
若她还活着,他定会与她一决高下,彻底打败她,那袋灵石根本就是可有可无的物品,就算没有,他也依旧能成为这个世界真正的主人。
不过……
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自他降生在神界,总算在神界最大的凌霄宫寻到了那本秘籍,里面清楚阐述了她的来历。
天道?不过是天外天的外来者罢了。
既然她能拥有如此大的权利,那他为何不能效仿她,去一趟天外天,到时候成为人上人,不止是一个国家,所有由他所掌控的小世界都得为他俯首称臣。
在这之前,得先解决掉那群蝼蚁。
*
颜熙自灵脉洞穴而出,才发觉太清峰峰顶的光景发生了巨变,此类天象属实离奇。难道这是新的一批邪灵之气?
陆三思与花知意前后脚赶到太清峰,正殿内没有阮年的身影,只有在这里等他们的颜熙。
“小师妹呢?”
颜熙道:“在灵脉里面。”
“灵脉?”
“不知她被谁拽了进去,那地方我们都没资格去,我想她会有办法,因而更需要做好在外的事宜,譬如……”颜熙指了指天。
花知意道:“这天象也不去别处,就在太清峰打转,邪灵暂且由灵脉与灵力法阵在,应是不是它们作祟。”
陆三思道:“此地乃我飘渺宗境内,我们会加以管控,只要没有危险,便暂时不做处理,兴许正是灵脉不稳定引发的异象。”
几人商量好对策,便各自处理起自己手头的事务。
颜熙拿出玄翎玉簪观察起来,这是师父递给她的法器,在洞穴内,他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此前她也一直以灵体与他见面。
如此神秘,以至于她到底是否真的活在这世界上都是个秘密。
她说外面还有事情需要做。
指的是什么事……
眸光黯然,顷刻间又亮起一抹清冷的光。
他想不出任何事情,除了那件阮年让他去做的事情。
还记得当日在宝塔内分别前,阮年告诉她自己在回溯世界的全部经历,而后说需要他去寻些去上古时期有关的事情。
此事他不知从何下手,最后得到了太清峰的线索,兜兜转转现在又回到了起点。
可是谁说只有太清峰这一条路?
他毕竟是神界储君,会些常人所不能及的方法,而现下这些由灵脉异动吸引而来的雷电正是他所需要的。
颜熙没有母亲,只有父君,便是因为他们神界储君在多年前第一位先祖羲和还存在时,就已经定下来一套延续的办法,他们不死不灭,但不是活得越久日子便越有意思,故而这套延续之法亦是终结术法。
以一块石头为底,再将自己的力量灌输进入那块石头,而后此消彼长,前者彻底消亡之时就是后者正式继位之日。
颜熙托生之物是一块缨玉。
这也是为何当日他与父君皆无法战胜蜮的其中一个原因,两人的力量并不在强盛期。
这样的传代方式,使得他们的灵识触及到一块类似石头便能有相应的意识,尽管那些记忆十分零碎,但或许也够了。
只是想要知道上古时期的故事,必须找到羲和,羲和并不是石头的化身,而是太阳,准确的说是太阳蒸出的霞蔚紫云此类天象化出的实体。
现在由灵脉引发的雷电,是最为纯净的天象,灵脉更是自神界下落的物品,因而这条路说不定行得通。
那片雷电最为密集之处正在太清殿正上方。
玄翎为他破开一条道路,他御风扶摇直上,只为触碰到那片天象,连通数万年的天象。
第96章 飘渺宗 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羲和尚未如他所说那般离开。
可永恒如今认为自己会走在他前面。
其余五界的融合速度比她想象中更快, 而蜮的邪灵吸取却进展缓慢。
极有可能那件事情不能由她亲自做出决定,而是只能假手他人。
假手他人……
她想出一个不算方法的方法。
望舒再度被永恒召了过来。
“我需要你去一趟灵界,从此以后怕是再难回到神界。”
望舒瞥了一眼, 问:“你做完了?”
他没有问是哪件事,两个人心知肚明,说的正是以邪灵收集邪念转作世界力量。
“是,所以轮到需要你的时机。”
“告诉我,我去做。”
望舒答应得很快,“勉强算是朋友, 只会帮你这一次。”
“好。”
临走前,她递给他一颗珠子, 让他好生保管, 流传千古。
于是, 鲛人一族便自此在灵界开始了漫长的旅行。而望舒自己则成为那个先祖, 最终化为衣冠冢,并在其中等候永恒。
她说,总有一日,你还会见到我。
望舒珍惜和永恒相处的时光,他们三人相伴多年,在他心里算作挚友。只是对于永恒一意孤行的念头,他总是很难完全认可。
若换作是他,这世界消散便消散了,何需苦苦支撑, 左不过这是命。但他也清楚, 正是因为永恒自己便是天道,哪里会选择任由命运操控呢,在她眼里, 就没有命字。
他尊重她的决定。
可是他也想不通,不假于他手,究竟是何意?
一颗树种埋入土壤,经过千万年的造化仍会破土而出,最终长成像它母亲一般的参天大树。
而在这过程中,总是不能偃苗助??x?长,也不能放任自流。
这颗种子需要历练。
永恒以她自己的一缕神识,种下一颗种子,这颗种子被她丢入其中一个三千世界。有朝一日,它会回到灵界生长。
只是到时候将以何种模样召回她?
她想起如今灵界家家户户用来计时的钟,只是永恒不同于人的创造力,她只需要一个想法,这物品便能轻松被她变出来。
树苗需要一把剪刀。
这把剪刀要为那颗树裁掉多余的枝干,也要庇护它抵御其他的危险,更要以为它修剪的模样指引树苗继续生长。
随手一变,她再投入灵界一把剪刀,以其锐利,修剪枝叶,促其生长。
这一瞬间,阮年恢复清醒,再此从那副躯体里醒过来,分离出自己的身体。
看着那颗进入三千世界的种子。
因为是一颗由永恒亲手抛下的种子,所以自出生起便没有父母。
她见到幼年时期被带去福利院的自己,见到中学时期在班级里默默奋进的自己,见到大学时期秋招处处碰壁的自己,最终定格成那个坐在办公室办公的年轻白领。
原来这才是她没有父母的原因。
阮年前世的许多年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没有父母,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遗弃。现在看来,这一切的猜想从立足点就错了。
她根本没有父母,何谈抛弃,她根本就不属于任何一个世界,又怎么融入成为其中的一份子呢?
她与永恒面对面,一语不发。
永恒开口:“我的真身维持不了多久,但是此事交给旁人去做并不妥当,只有我自己来做才最放心。所以便有了你,而你终于长成一棵树,不枉我对你的辛苦栽培。”
“虽说真身已逝,但灵体尚在,故而这一路走来,我知晓你已然能替我完成那件未尽之事。”
“……”
阮年抬眸,问:“我的存在只是你的一步棋?只是为了你说的那件事?为了拯救灵界?”
“不止灵界,由我后面变化出的其他世界也仰仗我的存在。事关重大,如何能作壁上观?”
“阮年,不若继续往下看。”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水镜里不再是那颗种子,而是那把剪刀。
那把剪刀化作人形,或许是太过锐利,一生总是经过许多坎坷。
与阮年一样,她亦无父无母。
从小便长在贫苦的村庄里,而后靠自己一步一步登上飘渺宗的大门。
即使进入飘渺宗,她也没有展现出过人的资质,一直在外门洒扫庭除。不知多少年过去,才被太清峰主选中做了内门。
至于进入内门,甚至还是个误会。
太清峰主嗜酒如命,与她对饮时,放出豪言收她为徒,本就是一句戏言,却正好由掌门听见,就这么成了真。
好在宗门内同辈关系甚好,而她也在日夜苦练,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做到像其他人那么厉害。
天不遂人愿,一场来自北边海域的浩劫袭来,这个修为最低的小师妹被留在宗门内看管,也就是这一刻起,她的生活天翻地覆。
这是谁的故事,不必永恒多说。
“她是那把剪刀?”阮年一时不知怎么接受这个结果。
她目睹了钟音的一生,这一生从始至终就是悲剧,对她来说或许只有飘渺宗还在做小师妹的时光最快乐。
“是,这名字也是我给她的,钟音。她即是钟,她决定大部分计划的进行。她与你不同,她不是取自我的神识,而是我摘的一朵云。”
钟音……
原来那道钟声是她还存在的证明,即便她已经不再是她。
在钟音坦白一切的时候,阮年的心底生出一丝隐秘的想法,钟音将她带回飘渺宗收作徒弟会不会只是为了满足她挽回灵界的心愿?
如今看出钟音与她一样只是永恒布下的一颗棋子,她又如何去揣测钟音的做法?就像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究竟是发自内心还是永恒需要她去做的。
“看完了。”永恒变走水镜。
“你想让我做什么。”
“杀掉蜮。”
“可那是你亲手造出来的东西。”
“是,现在杀掉他,可保世界无虞。”
阮年看着面前这张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脸,不对,反而是先有永恒再有她,嘴角溢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那因为蜮死掉的人算什么?”
永恒皱眉,呵道:“你以为凡事就如你所想的那么顺利吗?若没有他们的牺牲,剪刀如何成为剪刀,而你又怎么才能长成现在的样貌。”
“我什么都不做,这世界许多人便会死去,而我做了,其他人总不会因此而死。阮年,这从不是能让你我做出选择的问题。”
“那我又算什么呢?你实施计划的手段,我师父呢,你告诉我们,生的意义就是如此吗?”
“我原以为你和我一样,会是明白大爱之人,你现在竟然还在这里纠结这些是非曲直。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没有多少时间了。蜮现在一人独大,很快所有事物都会在这里陪葬。”
“不,这很重要。你以己之心度人,怎知别人如你所想,你布下这么多的局,你如何能确认我们会按照你的设想去走,明明你自己都在孤注一掷地赌人心,又谈人心不值一提。”
阮年逼近一步,道:“永恒,你不害怕吗?你不怕我们不按照你的行为行事吗?”
“你的意思是你不想做?那些你在灵界的伙伴,还有你在另一个世界的朋友,你便不管不顾了吗?”
“你在威胁我?”
“随你怎么想。”
“我不做了,你再扔下一粒种子,让它去做。你说的话我承认,我放不下他们,可是代价又是谁来承受……”
永恒拂袖,道:“是我,当然是我来承受,我为了这些世界身死道消,自成为天道起我便呕心沥血,这一切不都是我在承受吗?”
“身死道消,你怎知不是因为你厌倦了这样的生活。你从未真正站在他人的立场考虑过,没有人需要一个被称为命运的枷锁,就像我现在这样。”
阮年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怒火,这是她从一开始起便不明白的事情,为什么是她,她无数次问自己,这一切的情绪得到永恒的答案后爆发出来。
“我分不清我到底为什么做,我这颗心到底是为你还是为我……”
她曾经以为,人定胜天,自己做的这一切都是在为自己为自己珍视的人谋出一条活路,可现在却告诉她这些都是被人安排好的,都不一定是真的。
多年的信念顷刻间被摧毁,就像一颗树的树干被掏空,只待枯萎。
永恒没有打断她现在说的话,等她说完,她扫了一眼阮年,那张与自己像极的脸,却有着不属于自己的情感,这颗由她播种下去的种子,现在就连她也无法掌控。
但,她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这把剪刀她做得不好,那便由我亲自来做。”
随后,趁阮年还没有反应过来,她推出一道力打在她腹部,原地消失不见。
永恒摊开自己的掌心。
阮年这个名字,也是她起的。
她怎么能不担心自己播种下的种子长得太过刚直,以致自己苦心栽培化作空谈呢?
因此她取了个软字的谐音,希望在最后关头,她能顺着自己的心意行事,年字则是于永恒二字取出的名。
她对她,就像人间那些普通的母女一样,她为她降下生命,赐予她名姓,观察她的一切,指引她完成自己未完成的心愿。
仅仅是替她完成遗愿而已,为什么她就是不肯?为什么?
永恒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周身的力量变得更加虚弱。她知道,自己就连这份灵体都时日无多,同样也说明,蜮变得越来越强大。
那个由她亲手造出的邪灵现在成为神界之主,更想突破禁制成为新的天道。
她垂眸喃喃:“阮年,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第97章 飘渺宗 你不会讨厌我的对吗
意识混沌, 痛感清晰。
阮年以为永恒不会对自己出手,故而没有多加防范。
现在这里又是哪里?
她没有回到灵脉那座庙宇里,而是在一座陌生的宫殿内。
永恒自己即可以变幻时空, 应当是被她不知道丢在哪个时空里了。方才那段经历已然告诉阮年,鲛王珠是由永恒赐予望舒的,很可能乾坤玦也是永恒之物。
所有一切链接时空的法术皆来自一人。
阮年回忆起自己与望舒为数不多的对话,在他的神识空间内,望舒说难道挚友便要清楚一切吗?说的便是永恒以一枚鲛王珠和一块乾坤玦,将望舒与羲和全部纳入她的棋盘。
谋略不可谓不周密。
只是永恒算错了一步。??x?
谁告诉她, 棋子便会对她听之任之呢?
她不知永恒在想什么,也不想知道。
如今几句话不对付, 便又被她扇进了未知时空。
“阮仙师, 殿下请您过去。”
门外传来动静。
阮仙师?
称呼倒是熟悉得很。
想了解更多的情况, 只能主动出击。
阮年跟随门外侍女的脚步, 走出房外,发觉自己如今应该是处在类似皇宫一样的地界,结合侍女刚刚的称呼,自己是方士,而殿下……
“殿下的情况麻烦你再与我多说几句,这与我行事也更加便宜。”
侍女睨了她一眼,伸手道:“你们这些方士就会招摇撞骗,消息可不是说想知道就能知道的。”
“……懂。”阮年自芥子囊内变出一颗金豆子递给她,毕竟不管是什么世界, 黄金都是硬通货。
侍女眼冒金光, 迅速收进自己的衣袖。
“咱们秦王殿下,可是专程请你看相的,这宫里形势复杂。”侍女左右张望, 继续道,“看在你懂事的份上,我再多说几句,像你这样的方士他已然斩了不下十个,你可谨慎着些吧。 ”
“哦,宫里还有位英王殿下,他十分讨厌这些行径,你可小心些别遇见他。”
“那……”
阮年还想问几句,这侍女却已经将她带到地方退了出去。
“……”
想要斩她倒是没那么容易,现下只需要让她找到回去的方法,说不定就在这位秦王殿下身上。
偏殿内没有别人,只有座上那位。
座上那人手里摆弄着珠串,玉珠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檀香丝丝沁人心脾。
阮年垂头一路走进偏殿,道:“见过秦王殿下。”
“抬头,看看本王近日可有什么劫难?”
这一抬头,两个人都陷入沉默,惊涛骇浪在两人之间展开。
好在阮年隐藏得好,只一眼迅速垂眸稳定心神,可蜮就没有那么淡定了。
这个女人!
居然又让他见到了。
当日她亲手送他去其他世界,现在这才来到第三个,她这是什么意思?
“殿下?”
蜮眼眸忽明忽暗,看眼前这人的模样似乎也不认识他,难道只是单纯长得像?她既是方士,与那个人样貌还相似,说不定有些真材实料。
大不了最后再把她就地诛杀。
“哦,无事,回答我。”
既然是蜮,清楚他来历的阮年自可张嘴胡诌。
“贫道观殿下面相,您的前世颇为坎坷,更是有小人暗中作祟,不过想来殿下每次都可逢凶化吉。”
“小人?”
“是,还是位女子。”
此话一出,蜮停下手里摆弄珠串的动作。
看来这方士还真有几分本领,那么……
“大胆,你可知你所言是在冒犯我?项上人头可就不保了。”
阮年垂眸,道:“不敢。”
“罢了,饶你一命,”蜮起身走至阮年面前,“你要戴罪立功啊,那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
“近日我读到一本书,一个人妄图得道成仙,可成了仙他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那么仙上面还有什么呢?”
“……”
阮年不知蜮这话是为试探她还是为何,只道,“自然是天道。天道应运而生,乃万事万物之运转法则。”
“哦……天道。”
蜮点了点头,随意地走了几步,“那你说说如何成为这天道呢?”
蜮在这个世界,结合永恒的性格,绝不是随意让她来到这里。因此,这里肯定有不寻常的东西。
她当然可以选择现在一剑结果蜮,毕竟现在他还没有变得更加强大,只是这样做未免太过鲁莽,而且永恒和她对峙之时,应当还有些事情没有告诉她。
最重要的原因还是阮年分不清这世界是真是假,会否影响到外界。
“说啊。”
“贫道以为,需要……”
虽说需要胡诌,但也应诌一个有依据的话术,她想起万妖境的那条蛇。
“需要以炼丹之势,不过却不是真的炼丹。”
“哦?详细说说”
蜮来了点兴趣,之前他找的方士不是做法就是画些没什么用的符纸,现在来了个炼丹的新鲜玩意。
“天道并非真的源自这世界而是凌驾于世界之上。因此需要将这世界的各类珍宝相炼化,自可使殿下一跃成为新的万人之上。”
蜮倒是认真地思索起可行性来,而后道,“退下吧,需要你时,自会传召。”
“是。”
那侍女再次迎上来,见到她完整地离开了偏殿,讶异道:“真是难得一见。”
“多谢你的消息。”
“咳咳,也是。”侍女随后道,“现在我领你回房。”
阮年正在思索自己与永恒那段对话,她的理智与情感一直在脑海里打架。永恒做的就全错了吗?自然不是,她有她的无可奈何。至于阮年自己,做的就都是正确的吗?
她不知道。
“英王殿下。”
侍女回头见阮年一点动静都没有,连忙拽了一下她的衣袖,“行礼啊,我和你说过的。”
阮年缓过神来的时候,自己的手腕已经被人拽走,来到了一处无人的假山旁。
而侍女那头,英王迟迟没有喊她起身,她半蹲地大腿发酸,慢慢抬眼发现自己面前除了英王的随从早就没有人了。
不止如此,自己身边那方士也不见了。
……
侍女咬了咬唇,只是叹气,她是收了她的金子没错,可此人又是撞秦王再是遇英王的,是她运气太差,可怪不得自己没管她。
*
“阿阮,你怎么在这里?”
“颜熙?”
“我听那些侍女随从都在传,有个新的方士姓阮名年,我便想过来瞧一瞧,没想到还真是你。”
“等等,你怎么进来的?”
“神君与天道的一些联系罢。我想寻些与上古有关的讯息,毕竟总不能让你一人涉险。”
两人分别时,她曾答应他的,他倒记得清楚。
阮年的眉眼变得柔和,轻轻搂住颜熙,问:“你在这里过得怎么样?”
颜熙瞥了眼远处的随从,伸手把阮年腰间的系带一扯,将她带入假山里。
“嗯,你呢?”
阮年的表情骤变,道:“也还行。”
“骗我。”
“……”
颜熙伸出左手托住阮年的脸颊,道:“不必对我说谎,你进去以后发生了什么?”
“我……”
“我见到了永恒,就是天道,她与我长得很像。鲛王珠甚至乾坤玦都是她的法器,她有掌握时空运转的力量,就连蜮,也是她作为邪念的容器。这一切,她都只是为了拯救世界的衰弱。”
“衰弱?”
“是,按永恒所说,这些世界也有自己的生命,从兴盛到衰弱,借助她的力量转化。”
“这件事应当还有别的问题,她没有全部告诉你。”
“我知道,只是现在我不知道怎么离开。何况,蜮在这里,该怎么做?”
“等待时机,说不定蜮的弱点就在这里,我可以带你离开。”
“好。”
颜熙垂眸,叹:“可是我想问你回答的不是这些。”
“我只是想问你怎么样,按你说的她与你样貌相似,你们之间或许还有别的渊源。毕竟按花知意的魂灯所示,你本不属于灵界。”
阮年收回自己的手,退了一步。
“我是不属于灵界,可我也不属于任何一个世界。不过,当前这些也不是重要的事情,我们……”
颜熙挽住她的手,道:“你怎知不重要?告诉我,你答应我的,总不能事事只让你一人承受,否则我与你的关系算什么。”
“阮年,你总不能只是拿我这个太子殿下作为你的玩……”
“自然不是。”阮年打断道。
修长的手指扣住她的手腕,假山内光线昏暗,那个曾被她喻为九天神君的人现在与她在这里因为琐事争执,别的情绪都暂且被她抛之脑后,莫名生出一丝笑意。
阮年极少笑,颜熙深知这一点,现下她却忽然笑了出来,犹如那高山之上的雪莲接触冰封一般难得。
“阿阮,你……”
“颜熙,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但是按你之前说的,我们现在是道侣,所以……”
她踮起脚,碰了一下颜熙的唇。
那些与永恒和自己经历有关的事情,都不重要,都不重要了。不管她是因何而生,又因何而变成现在的模样,可她为自己做的事情仍是为自己做的。
就算没有永恒,她也会做那些事。
她与永恒最大的区别就是一颗心,她以为交付真心总是很难得,其实她早已??x?与许多人结下不解之缘。
而永恒,自诩看得懂人心,却始终没有情感,所以她做决定才能那么理性,丝毫不拖泥带水。
颜熙先是怔然片刻,而后待阮年退回原先站立的地方要说什么的时候,他勾了勾唇,走至她身前,也没有给她讲话的机会。
“你……”
阮年猝不及防再被吻上来,双手由颜熙拿至他的肩部,整个人被他与假山包裹在里面。
颜熙一只手环住她的腰部,隔开她与假山,另一只手他制住阮年的下颌,不给她逃跑的机会。
他吻得极深,阮年不知自己该如何调整,正在她走神的时候,他已然撬开了她的唇齿,或许是分别太久,那股想要攫取更多的念头强烈到阮年都能感受到。
颜熙敛着眸,眼底藏着无人可察的笑意,是她先吻上来的,他怎么会那么简单放她走。
何况,阿阮总是容易以貌取人,光风霁月这个词她比他更适合,可惜她一直未能察觉出,正合他意。
若是有一天她发现了……
“阿阮,你不会讨厌我对吗?”
第98章 飘渺宗(终) 一则故事
“你回来了?”
见到阮年, 侍女吓了一跳,“英王殿下是不是……”
“没,他待人亲和, 只是随意聊了几句。”
“英王殿下只是表面看起来好相与罢了,”侍女说着又上上下下打量阮年,明显衣着瞧着比之前更凌乱了几分,她叹道,“有什么和我说也无妨。”
“真的没有。”
侍女只是一味感慨:“你们这行为了赚几个钱当真是不容易。”
……
阮年知道她想岔了,却也无法纠正, 任她脑补,何况在这里还是低调些为好。
“好了, 我也不打扰你了, 明日秦王殿下还有事找你商议, 到时候我再来。”
阮年颔首。
她已经与颜熙定好了计划, 只待施行。
只是有一件事,她担心自己做错了。
颜熙将景佳时她们调查所得的结果都告诉她,即蜮针对灵界做出的行径与医修十分相像。
也就是说她那随口编造的炼丹在日后成为了现实。
次日,侍女一如昨日那样带阮年前往秦王寝殿,依旧是偏殿。
蜮抬眸见到人来了,淡淡道:“坐吧,你的话到底有几分道理,需要给我个证明。”
偏殿正中央摆着一铜鼎,不知蜮从哪里弄来的, 动作神速。
“喏, 东西给你准备好了,珍宝也在。”
他随手一指左侧木盘内盛饭的一颗夜明珠。
“殿下,此珍宝乃凡间珍宝, 怕是行不通。”
“你说说,要如何行得通?”
“得先正人清气,肉体凡胎自然是不可,故需要换副躯壳,再者,需要金木水火土五行调和。”
阮年说得模棱两可,都是她随意根据颜熙带来的消息胡编乱造的。
这话换在普通人身上肯定不适用,首先便是肉体凡胎这四个字,换个皇族来或许直接就说阮年以下犯上,可就是因为蜮的来历不单纯,他心知肚明,所谓换副躯壳,他去每一个新世界不就是在换吗?
对于这句话,他加入了许多个人理解,他此前经历的几个世界都是凡人,若是后面有一世界为仙人,当然算脱离肉身,到时候再实行自己的计划也不迟。
那个女人以为流放自己是对他的残忍?根本不可能,迟早有一日,他会成为那个说一不二的顶峰。
不论是他原先所在的灵界还是如今的这些世界,他根本就没一个翘的上的。毕竟在他知晓还有许多世界的存在后,如何甘心只在一个地方称王称霸呢?
“可,我还有一事需要问你。”蜮继续道,“我这几日连夜里总是梦到一个女人的脸,我想她就算你说的我前世的仇人罢。只是……我有一点想不明白。”
“为什么这人与你长得一模一样?”
“不敢,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哦?”蜮不语,疑心重重。
试探的举动只能说明他对永恒当初的行为很是在意,阮年装作不知。
忽地,他脸色变得很差,手撑着额头,冷汗直流,青筋冒出,一副痛苦的模样。
“嘶——”
手里的珠串一下被他丢出去,正好砸中侧面的花瓶,动静吸引了站在门外的侍女,她迅速给阮年带离现场,关上门。
“这是……”
侍女朝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道:“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兴许是风疾。”
“风疾?”
“是啊,别问那么多,若是被殿下知道你我在背后议论,那可惨了。”侍女连忙把她拽出了宫殿,“我需要给殿下煎药,你自己回。”
“多谢。”
阮年离开蜮的居所,脑海里回忆起方才蜮的表现,若真是风疾哪里需要这么背着其他人,除非他得的不是病,这里面藏着些不能为人所知的秘密。
大概有了个方向,她原就与颜熙约定好先由她蒙混过关,想不到线索就这么送上门来。如此说来,蜮急着找方士,还有别的原因。
为掩人耳目,阮年回到自己原先的院落,而后从自天窗而出,隐蔽地再次潜回蜮所在的院落。
她揭开蜮寝殿上方的瓦片,微弱的烛光从里面透出。烛火照出的影子打在房间墙壁上,那是一个人。
但不是一个寻常的人影。
“啊啊啊啊啊。”
蜮隐忍的叫声传了出来。
阮年顺着光源看去,见到极为诡谲的一幕。只见蜮的血肉翻出来,再逐步翻回去,而这些血肉都变成黑色,周身散发出黑色的气体,就像邪灵。
邪灵。
永恒正是将蜮视作邪灵容器。
他如今这样貌,应当没少受折磨。想来也是,凡人之躯承受整个世界的邪念,怎会避开剥骨抽筋之疼?
房内的蜮从喊叫转化为大笑。
“哈哈哈哈哈,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跪地求饶。”
风疾根本不是风疾,而是邪念的副作用。
只是这副作用是否还存在她世界的蜮身上呢?若是还存在,这岂不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美中不足的便是这想法由永恒提出,无论如何不可能绕开她,仍是需要问询她当初是如何做的,详细说来又有何种症状。
看来,她离开此地也必须去找永恒。
蜮每日都会请阮年细化炼丹的步骤,然而这滥竽充数的也好,还是搬运钟音告诉幽蛰的也好,拢共撑不了几日。
颜熙替她找宫外寻找线索,可惜一无所获。
仔细琢磨,最重要的线索或许已经由她所知晓,因而离开才是上上策。当日她与永恒谈话时,永恒对她说时间不多了,阮年不想在这个不知真假的时空多耽误时间。
碧澄湖,垂柳依依。
“如何?”颜熙倚在栏杆处问她。
“差不多,只是不知有没有用。”
“出去后,我们会见到永恒?”
“是,她没打算让我走。”阮年叹气道,“我与她的关系,就如你和红叶,你当初以为红叶如何?”
“不尽然如此,永恒化出一抹神识,她本是天道,与我们这样的人或神不同。但有一句话应没错,总归有相似之处,不必考虑谁像谁。”
“相似之处……”
大概只有这张脸?
阮年没再说话,也不愿意再去想还没有来到的问题。
“你决定好了?”
“是,走之前有件事我要做。”
“可。”
*
呼呼呼——
一阵萧瑟秋风窜进蜮的房间,灌入他的衣袍。
正在他准备关窗时,房间内来了位不速之客。出现的方式实在太过诡异,蜮愣在原地,结合这身熟悉的穿搭,他才说服自己眼前人不是那个白衣女子。
只是长得像……
“阮仙师?”
“殿下,你说你夜间喜欢做些噩梦,我特地候在房外守着,我替你关。”
“慢着,别动。”蜮叫住她,“谁许你进我的寝殿?”
“是你,你忘记了吗?”
冷汗涔涔,他怎么不记得自己说过这句话。
“不要——”
蜮大叫着从梦里睡醒过来。
“殿下,怎么了?”门外的侍女问道。
“无妨。”
接着,门外响起两个人说话声。
先说话的是侍女,“阮仙师,还真如你所说,夜间多梦。”
另一人正是那个方士。
“听我的,按……”
临走前,阮年还打算前来窥探蜮的动向,这次她不再走房檐,而是寻了个由头,正大光明地来。
只是没想到她这边刚开口两句话,寝殿大门被人从里面拉开,露出一张阴郁的脸。
“你们……”
“殿下。”侍女低头。
蜮想起自己方才那个梦,再看现在这两人,要不是她身边还多了个侍女,他险些要以为现在还是自己的梦。
梦境与现实的交际,总让他头脑??x?昏昏沉沉,即便如此,他也明白了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
“你退下吧,阮仙师跟我进来。”
阮年有些意外,仍是迎头跟在他身后。
蜮边走边道:“炼丹之术,你应讲完了,是吗?”
“是,不日我便离开。”
“你可有听说过民间的一则故事?”
不顾阮年的回应,蜮自说自话起来,“曾经在西域有个胡商,此人既是商人亦是一名大盗,所到之处闻风丧胆,绝无宝物遗留,罪行犯了数十年才结束。”
“但这些都是民间的说法,实则此胡商在行窃第三年便因路过疫病区域染疾而死,后续犯案者皆是借其名行事。”
若阮年不清楚他与永恒的往事,或许还真就当个故事听听。蜮的城府与戒心极为深重,阮年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可惜等来的不是话。
蜮三步上前,拔出木架上的剑,直指阮年。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蜮逐渐往前走,眸光阴翳,“你既已经将全部方法告知于我,便没有留在世界上的价值了。”
竟是想直接杀了她灭口!
这样的危险分子也就永恒敢用他。
见眼前之人丝毫没有惧色,蜮的心底升起一阵恐慌,比恐慌更快的是他出剑的速度,毕竟只要现在杀死面前人,他所担忧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利刃刺出,寒光乍现。
他手中之剑竟直接被劈为两半。
面前所立之人不知从哪里变了柄剑出来,一招将他的宝剑砍断。
这一刻,数年前的种种记忆涌上心头。
“你,是你!真的是你!”
蜮不仅没有后退,还直接扑向阮年,他的身体与常人确有不同,行动更为矫健,可直接杀掉他也不是个好结局。
现在两人彻底撕破脸,不能再拖下去。阮年轻敲缘结玉,示意颜熙快一步行动。
面前的蜮从袖口里变出一把匕首,不顾三七二十一就朝阮年身上刺,青莲剑弹开数次攻击。
既不能杀了他,上了他也是好的。
阮年对准蜮的腹部,把握好尺度,一剑刺进去。
窗外如水的月华忽然消失,屋内一瞬间暗下来,是颜熙到了。
她没有回头,提剑跳出窗外,天幕之中出现一道裂隙。
刚离开蜮的寝殿,颜熙便牵住阮年的手,将她与自己一同带离这个世界。
永恒,他也想去见见。
那个无人知晓的秘密,会被揭开吗?
第99章 终局之战 最后一步怎么做
就是她, 一定就是她!
尽管他感觉出两人之间似乎略有不同,可是腹部伤口那阵若有若无的冰冷,与那女子的力量如出一辙。
该死。
自己的□□锻造现在才刚刚有了起色, 承受了那么多的苦痛,在她面前仍是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原以为她将自己送走,便不会再来扰自己的清静,现在看来,他时时刻刻有半路夭折的风险。
蜮恨极了永恒。
他再度睁眼。
也不知最近是怎么回事。
身为堂堂邪灵神君的他总是不停想起自己曾经的往事,还尽是些他受尽欺侮的往事。
为何不让他梦见那几件他得胜之事?
譬如他在第不知道多少次的世界里, 再度遇见了一个与那女子样貌类似的人,这是第二次, 他当机立断, 直接砸死了她。
这一砸, 终于让他多年的梦魇破碎掉, 才逐渐变得更强,最终回到灵界以一己之力肃清神界。
空荡荡的神界,现在就他一人。
但是现在还不够,他可是要成为天道的,要与那个女人一较高下。
只有成为天外天的人上人才能真正让他满足。
灵界的灵力染了她的气息,故而还能与他的法力抗衡些时日。可梦境的不断重复,让蜮知道,不能再拖下去。
即刻就行动。
*
“那是什么情况啊?”
“天怎么黑了?”
“有没有搞错啊,那玩意好像是锁链吧。”
城内的普通居民议论纷纷。
灵界的变故最早是由各个边境最先发现的, 而后迅速传至各门派行事, 涉及到各州自己的事情,等他们派了人发现解决不了才来找花知意一起商讨。
然,花知意并不在因缘城。
他与陆三思仍在飘渺宗等待太清峰出个结果, 等着等着,自然是没等来太清峰有个什么所以然,反而是等来了其他各州门派派来的代表。
新一轮中州会盟就这么在飘渺宗召开。
座上之人除了花知意外,还有陆三思,飘渺宗是他的地盘,就算要开会盟,也不可能抛下他。
“不是说还能撑几个月吗?”
一上来就有人开始质问花知意。
陆三思瞥了眼,道:“前两次会盟我虽没参加,却也不是傻的,我记得人家花楼主说的是至多。”
那人悻悻而归。
和光先行开口:“西州那里出现了一根锁链,不知是何意味,据我所知,各州皆有一条。”
易若接道:“邪灵蜮应是在使用某种炼丹术,才需要汇以五行,五行即五州。”
“这么说,岂不是大难临头了?上次只是一个因缘城,现在却是整个灵界。若是我没记错,那锁链出现之时,因缘城险些毁于一旦……”座下一位大腹便便的男子说道。
这话无人反驳,场内气氛变得愈发凝重。
檀净尘道:“此前说的开天梯,现在看来也是纸上谈兵,鲛王珠下落不明……”
“不,”花知意打断道,“恰恰只有这一条明了,只是……”
景佳时催促道:“别卖关子,是什么,快说啊!”
“鲛王珠有一颗在阮年身上。”
阮年。
这名字大家再熟悉不过。
可就是因为熟悉,他们也察觉到已许久未曾见到过阮年。
现在花知意更是直接把鲛王珠与她联系在一块,更是匪夷所思。
花知意垂眸扫了一圈其余人的表情,最终只是道:“还需要时间,所以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时间。”
“什么意思?”和光是清楚阮年部分下落的,追问道。
“灵界如今的结局早已不止是现在的我们,还有上古时期。你们可有想过一个问题,蜮从何而来,因何而生?”花知意说出自己的猜测,“只怕蜮的来历不简单,因而我们需要时间。”
“时间,光拖时间也不是办法。”纪连城道。
“是,但是我们如今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花知意道,“如果现在的局面是一盘棋,棋手既不是我,也不是诸位。我们做好棋子的本分即可。”
“哦?”陆三思对于花知意的话却不是很认同,反问道,“那如果我先行动了怎么办?没有一颗棋子的自知之明。”
花知意泯然一笑,“这问题不该问我,你得去问那位下棋的人,可有把你我当作棋子?”
“所以,那几位不在场的,被你派走了?”
花知意清楚陆三思是个先斩后奏的人当他说出这句话时,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
*
“回来了?”
永恒看向阮年,继而看向身旁的颜熙,并不意外。
“师父……”颜熙眯了眯眼,“你们的确很像,但不一样。”
“那是自然,我从未将她当成我,尽管一开始的目的不是如此,可这颗种子播种后,便彻底与我没有多少联系了。”
师父???
阮年还没有弄清现在的局面,颜熙的确提过自己的师父,可是怎么会是永恒呢?
“你什么时候猜到的?”永恒问。
“很早。因为你们连声音都相差无几,何况玄翎是你赐给我的,阿阮能用就说明了许多。”颜熙继续道,“不过你应该也没有打算继续瞒下去,否则不会让我来到这里。”
“是。”
阮年问:“就连成为他的师父也是你提前做好的准备?”
永恒颔首道:“一把剪刀固然重要,可只有一把剪刀不能做到万无一失。”
“为何不直接告诉我?”
“我应是这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一早告诉你,你会怎么做不必我现在说出口。只有瞒着你,你才会一步步去做。我并没有刻意让你们谁与谁相遇,你既是我种下的种子,即便你什么都不做,这些事情还是会找上你。”
“世界气运依赖天道,我只需要准备好最基本的步骤便可。”
颜熙表示自己了然,颔首道:“仍是多谢教导之恩。”
“不必,羲和与我是旧友。”
永恒继续道,“阮年,你现在想好了吗?”
“我知道我该做什么,不是因为你,我才去做,更不是因为我自己的身份或地位,仅仅是因为我想做。”
阮年坚定道,“与我比一场。”
“好。”
时空在永恒手里,哪怕只是一道灵体,仍是随意就可操控之物。
一个辽阔无垠,没有色彩,只有她与永恒的世界拔地而起。
永恒没有法器,万物变??x?化就是她最好的进攻与防御手段,她自己亦可穿行时空,行踪难定。
阮年抽出青莲剑,卷起一道劲风,向前席卷而去。软剑之韧,旋风飞出后梅开二度,飞向永恒脚底。
永恒随手捏出一道诀,直接斩断,旋风从她面前分向两旁,扬起她雪白的衣摆。
“一定要与我比一场?”
“做事前,不与你比一场,无法安心。”
阮年再刺出一剑,裹挟铺天盖地的碎冰。
永恒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她的术法与阮年完全同源,那些碎冰在她的操控下砸向地面,唯独避开了她。
“既是与我比,便别用这些术法。”
随后,她轻踮脚尖,灵巧地跃至阮年跟前,脚踝勾住青莲剑,翻身落下时,青莲剑飞出数丈。
动作行云流水,阮年即便反应过来,青莲剑在永恒面前也变得异常听话。
“你……”
纵是眼前的永恒还不是她的真身,可灵界的物体对她有一种天然的亲近,这种亲近反而让阮年处于下风。
既不能用灵界的物品。
阮年拔下发间的玉簪,这是回溯世界羲言的玄翎,当日的羲言还不知道后面更多的事务,以为它从此以后只是个死物。
可……
果然,阮年拿下的那一刻,它便如阮年心中所想那般,化作一柄长剑。
剑势凌厉,阮年频繁点刺,逼住永恒的步伐。她虽擅长变幻空间,每次都能让阮年有所感应,积累多了,阮年也能预判出她可能会到何处。
比如,现在是,西南!
她丝毫不拖泥带水,西南方那一剑,擦过永恒的面颊,玄翎周身的寒意凝结出一层霜花覆盖在它的表面。
两人你追我赶。
直到阮年终于露出了破绽,永恒以掌风逼迫她往右躲去,自己则趁机进入左后方偷袭。
可惜她想得天衣无缝,却是阮年故意而为。
两股气息撞在一块。
“你在这里与我打得这么拼命,倒是不担心外面的局势?”永恒问。
阮年道:“因为我有话问你。”
“支开他?”永恒倒是不意外,“你想问什么?”
“你什么时候死的?”
“……”
两人默契地在这一刻收了手。
永恒道:“记不清了,大概就是安排好这些事之后罢。”
“那你……”
“借助些此前留下的法术,勉强维持人形,再留几个世界供你找线索。这世界的乾坤玦正是由我带去那座塔里的。除了玄翎,其他法器皆继承了我些时空之术。”
阮年道:“蜮那个世界,是真的对吧?你可以回转时空。”
“自然。”永恒道,“我原以为你会杀了他。”
“我杀了他解了我心头之恨,可是难道灵界如今的结局就会改变吗?何况,蜮现在的所作所为,就是源自我告诉他的炼丹之术。”
“不,不止是我,毕竟他最恨的就是你,怎么可能相信我?”
“不错,因此我还用了许多其他的办法,但是最初的想法确是你提的。”永恒坦然承认,“一切的症结不是你,这本就不是症结,而是真正的解决之道,亦是我本要告诉你的。”
阮年向她伸出手,道:“你的做法我不会尽数理解,可如今只差一步,我总不能让那些死亡变得不再有意义。”
“永恒,最后一步,怎么做?”
第100章 终局之战 钥匙
寒意侵入这片空间, 坚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两人足下向四周蔓延。
永恒一手掣住玄翎,她的手触及玄翎的瞬间,手指便开始消散。
“你要做什么?!”
阮年妄图收回玄翎, 却遭永恒打断。
“最后一步,是你亲自做的。我已经做完我需要做的了,阮年,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永恒与阮年擦肩而过,她最后一次看向阮年,这颗由她亲手种下的种子, 最终只是莞尔一笑。
天道做事从不需要被人理解,只要结果是好的, 个中缘由便无足轻重。她见过许多世界的消亡, 继续下去没有意义, 不如将世界的主动权亲自交还给世界。
一切的牺牲一切的苦痛, 只需要她承受,只需要她负责。
阮年伸出手穿过永恒的灵体,抓住的只剩虚无。她的心忽然抽动一下,就像与永恒有某种隐秘不可说的感应一样。
永恒彻底离开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天道的存在。
眼泪顺着阮年的下颌滴落到玄翎上。
此刻的玄翎焕然一新,这是注入永恒之力的新法器,不再是曾经那个只做赠予的器物。
她与永恒没有交情,仅仅是几面之缘,纵使她清楚两人之间的渊源,亦是算不得什么。
只是, 永恒筹谋数万年, 居然只在这一刻就放手,全数交给她。
“阿阮,阮年。”
颜熙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阮年随意用手指抹掉泪痕, 道:“她死了,灵体也是。”
“师父她于我仍有教养之恩。”
“是。”
或许因为庙主的逝去,庙宇正中央的铜像赫然出现了几条裂纹。
“也不知外界情况如何……”
*
上清殿内争执不断,尽管花知意此前搬出阮年稳定了一部分人的情绪,可他们总不能坐以待毙。
何况,飘渺宗更是在没有告知对方的情况下,先行有了动作。
至于这动作的几人,不在殿内,而是正处在上清峰的灵脉入口,也就是祭坛处。
昙华轻车熟路地带着一行人来到祭坛前的广场,道:“就是这里了。”
方非从包袱里拿出一张牛皮纸,道:“掌门临走前让我把咱们宗门的舆图带上。”
“想必应有大用处。”洛九天判断。
四人队伍里走在最后的云追一嘴里叼了根草,双手撑住后脑勺,左右打量。
“既给了舆图便是要进入灵脉咯?”
“灵脉?”
方非与洛九天尚不清楚灵脉的位置。
可昙华与云追一作为峰主,自然是清楚得很。
昙华点头道:“是,这里正是灵脉的入口,舆图是用来解开谜题的,只有过了那道谜题我们才能进入灵脉。”
“灵脉……有什么用?”云追一将这问题甩给昙华。
昙华皱眉道:“我哪知道,是陆三思非要拽着我找你们来,你自己问他去。”
“嘁。”
方非和洛九天看着两个师叔斗嘴皆没有出声。
反而是祭坛前方的崖壁引起了方非的注意,从此处可以眺望至中州因缘城的建筑,登高望远。
“风景甚好。”洛九天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感叹道。
昙华睨了一眼,道:“此处名为绝崖,老祖宗发家的地界。”
“赶紧的,别磨蹭了。”云追一催促道。
昙华率先蹬出几步落入祭坛。
“进来吧。”
“来吧”
“吧。”
空旷的回音在坛内响起,缭绕不断的声音听得昙华脑子疼,没忍住拿刀狠狠砍了一道侧壁,结果连武器碰撞的声音也继续回荡。
云追一捂住自己的耳朵,吐出嘴里的草,道:“师姐,你行事未免太过粗鲁。”
“别说那么多了,不是你说赶紧吗?”
方非连忙拿出那副舆图,道:“这里,咱们怎么进入灵脉入口?”
“不必了。”昙华摆手道,“这点小事哪里需要舆图,我与你四师叔清楚得很。”
“东南西北各方代表一座咱们宗门的峰头,将脚下的底盘转至与坛壁对应即可。”
洛九天喃喃道:“的确如此,花纹正是各个峰头,想不到其中还有如此玄妙。”
昙华正要开始动手,方非叫住她。
“三师叔,好像有些不对。”
“哪里不对?”
方非仔细看着手里的舆图,再瞧几人所处之地,道:“这图上没让咱们转至对应啊。”
“怎么可能?不然陆三思让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云追一伸手接过舆图,道:“师姐,你还是看看吧,还真不是来找灵脉的,这底下还有另一个空间。”
昙华与云追一起初都以为这舆图只是一块普通的地图,直到看了才知,什么画出了飘渺宗灵脉的走势。
这走势也与纹样相呼应。
上清起太清始。
不过舆图的走势是反过来的,上清始太清起。
昙华按照舆图所示,重新扭转纹样,正好使得侧壁与底盘的对应顺序按灵脉正反走势相同。
咔哒。
脚下的石盘大开,几人猝不及防掉入一黑漆漆的未知空间。
昙华用刀刻入侧壁,借力一路划至底部,站定后点燃火符,照亮眼前的道路。
“这里是……”
云追一只一眼便知道了他们的所在。
“这里是咱们老祖的住所吧。”
“老祖?”方非与洛九天异口同声道。
此处深藏地下,暗无天日,加之布局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怎么也不像飘渺宗开山老祖的居所,起码得见日光啊。
“我以为那只是个传说。”昙华叹道,??x?“相传老祖曾经掉下绝崖,而后得到新的境遇,传说里他遇见了一位女神仙,在她的指点下悟得修真大道。”
“女神仙是真是假倒不重要,绝崖……”
云追一甩出破风剑,他记得进入祭坛时自己面朝处正为绝崖,他并没有改变自己的朝向,所以……
轰……
一堆石头尽数倒下,总算有光亮透进内里,从那处往外望去,几人正处在绝崖崖壁的一处洞穴内。
比起幽暗的灵火,现在的光更加透亮,那一束光直直打在木桌上。
云追一拿起那本木桌上的典籍,翻了翻页,扑面而来的灰尘让他下意识甩了出去。
昙华嫌弃得单手拎住那本典籍,道:“这是什么?”
“这会不会是掌门师叔要我们找的东西,不然也没有别的线索有价值了……”方非分析道。
等昙华念了个去尘诀后,她读出典籍书封的几个大字:“吐纳法。”
只有吐纳法,没有与作者有关的信息。
昙华无语道:“叫咱们四个人来就为了本书?何况这可是在飘渺宗内,有什么不放心的?”
云追一瞥了眼太清峰峰顶的黑云,道:“小师妹那里情况还没好,先找陆三思把这玩意给他吧。”
“嗯。”
就在四人准备离开时,外界的情况再次变化,飘渺宗离灵界边境的东山最近,一根锁链从天而降落入东山山巅。
云追一与昙华对视一眼,而后齐声道:“你们两个把这本书带给云追一,我们去看看情况。”
*
会盟最后没能达成一个统一的结果,不管怎样,各州的门派都不会让自己的门派陷入绝境,与其在这里没有意义的讨论,不若回到州城共同抵御未知的风险。
和光与檀净尘一同赶往西州。
易若她们三人则是回到南州。
程令雪朝陆三思请令后,立马去往北州。
一时间,走的走,散的散。
中州需要花知意组织局面,他看向陆三思,问:“你让他们去做的是什么事?”
“这与你无关罢,我们宗门的秘辛。”陆三思转头便见到了洛、方二人,于是他接道,“这不是回来了吗?”
“昙华和云追一呢?”陆三思问。
方非道:“师叔他们见到东山有异,先赶过去了。”
花知意的眼睛已经看清洛九天手里那本典籍的名字,吐纳法……他皱了皱眉,转身看向陆三思,“这是你要用的?”
“不错,我师父曾告诉我宗门内有一绝学,传自开山老祖。”
“陆三思,这事仅凭你一人可不能做到。”
陆三思一勾手那本书便落到了他手里,道:“道理我都知道,迫不得已时,只能病急乱投医了,但是现在,还没有到那个时候。”
得到陆三思的承诺,花知意也算放心了些,几步飘出上清殿,隐入苍茫云烟,直奔因缘城而去。
“掌门师叔,我们如今该做什么……”方非问道。
“去太清峰等你们师父出来罢。”
*
永恒告诉阮年,最后一步,是由她亲自做的。她能做什么对蜮而言有毁灭性打击的事情呢?
阮年回忆自己与蜮的联系,能让永恒在此刻安然消散的一定是她近期才完成的事情,那么只有哪一件。
炼丹之术!
因缘城的劫难是蜮的分身在灵界进行的一次试验,若是阮年没有组织成功,估计现在的因缘城整个已经全都被蜮拿去做为炼化。
在永恒送她去的时空,她胡诌的几句话却在永恒的有意布置与蜮的重重疑心内得到了肯定。
要以珍宝做底。
所以蜮打算将灵界困在熔炉内,以一个世界做原材料,而后从神界打开成为天道的道路,从此以后过上他梦想里的生活。
只是,可惜,从头到尾这就是一个骗局。
永恒早就为他精心准备好了一个局,从开端到结束。而所谓的成为天道的方法,仅仅只是阮年编造的一句话。
颜熙看向陷入沉思的阮年,问:“你想起了什么?”
“蜮或许算作茧自缚。”阮年解释道,“他现在想把灵界作为熔炉炼化,而一早的邪灵吸收那些修士的修为,也是一种炼化。”
“你想说,他想要炼化,便不可能彻底断绝两界之间的联系?”
阮年颔首,道:“至于这条路怎么打开,永恒已经托望舒把钥匙给我们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