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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修真界第一继承人

    第71章 云梦泽 是我还是他?


    玄翎化为扇片自羲言指尖飞出, 险些割开阮年的脖颈,她微一侧身躲过一式,踏空往下劈出一剑。


    扇片再次化为一柄长剑, 挡在羲言身前,后仰撤步,解开青莲的攻势,借此机会变为短刃直逼对面的胸膛。


    然,正在他灌注灵力的那刻,玄翎猛地挣脱出他的手心, 安静地躺在阮年手里,变成一支玉骨冰姿的簪子, 只为博得她一笑。


    这分明是他的法器, 再说这世上除了他之外没有第二个人触碰玄翎能不被寒气所侵蚀。


    临阵脱逃也就罢了, 甚至……


    原以为还会与他再过几招, 现在的情况倒让阮年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将玄翎往羲言的方向抛出,道:“你的法器,拿好。”


    羲言接过时,它又化成了玉扇,一动不动,如同死物一件。


    “……”


    虽说有个未能预料到的插曲,但终归结果还是阮年起初想的那样,只是羲言明显阴沉着脸, 不知他还能不能心平气和地和她聊聊。


    “回答问题吧, 我不想伤你,它也不想伤我。你来这里究竟是做什么?”


    “找寻回神界的办法。”


    “在冥海?”


    羲言收起玄翎,道:“星宿殿是神界造物, 尽管是已然废弃的,但没有别的出路时,只能前来寻些歪门邪路。”


    “神界造物……”


    “三千年前,星宿殿本为神君宫殿,而后不知怎的沉到了下界深海,沧海桑田,海水退却,竟原地修筑起一座城邦,即你所知的北冥城。”


    “我说完了。”


    阮年自觉让开一条路,道:“那我们互不打扰,各自安好。”


    石门开启。


    羲言皱眉,掠过阮年,转身挡住门,反问:“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


    “聊几句,不算过分。”


    “……寻个物品。”


    “何物?”


    “鲛王珠。”


    阮年答完,挪走羲言的手,道:“我也说完了,太子殿下,你该让开了。”


    “哦,忘记告诉你,我方才没走是因为……”羲言淡淡道,“前面没路。”


    呵,阮年彻底将羲言与颜熙当成了两个人看待,谁料此处的羲言不仅出言不逊,还总是在一些无意义的事情上面给她使绊子。


    简直无聊至极。


    “这不是有路吗?”


    羲言微微挑眉,“你可看清楚了,前方那是危宿。”


    危宿?


    阮年记得星宿殿只需要通过一个房间,便可直接抵达中心厅室,现在过了一关再来一关,难道是因为他们有两个人吗?


    羲言径直推开石门,回头道:“跟上。”


    危宿。


    寓意为生离死别。


    石室内什么都没有,只有六面长得一模一样的石墙,其中一面多了一个门而已。


    “阮年,你可知危宿的含义?”羲言盘坐在地面上,手腕支起自己的脸侧,毫不掩饰地打量她。


    “生离死别,生老病死。”


    “倒不算太笨。”


    “何时轮得到你评价我?”


    羲言叹气,似笑非笑,道:“难道他从不对你说这种话吗?”


    “……他?”


    “你看我的时候心里想的是谁,是我还是另有其人?阿……阮……”


    *


    中州会盟,千年难遇。


    东南西北中五州各大势力皆派出人手前往因缘城磋商事宜,对外他们称此只是普通的一次交流,对内这些人心照不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灵界的未来。


    因而,入座的各位脸色都颇为凝重。


    阮年仍是未到。


    但显然,花知意早就收到了消息,直接宣布会盟开始。


    “诸位,今日我们齐聚在此,皆只为了一件事,便是有关上界之事。”


    “上界?”


    “那岂不是神界……”


    “此事当真与神界有关?”


    花知意拍了拍手,道:“的确是与上界有关,诸位可曾发现因缘城内家家户户皆在庆贺中秋?他们庆祝的是曾经的中秋,具体过去多少年,并无可考,约莫两三年罢。”


    和光睨了一眼众人,道:“并且,碧落城昨日也开始出现了类似的状况,不止是百姓,还有周边的植物与动物。”


    “阿弥陀佛,这样下去,总有一日,灵界会重归混沌,再无生灵。”


    檀净尘的话,彻底将会盟的紧张氛围推知至高潮。


    “至于具体是何原因……”花知意看向易若,“易道友来说几句?”


    易若应声,“邪灵一物为诡变黑气,可附身于人与动物,普通人与动物尚且可改,反而是修士,目前还没有寻到解决方法。至于这邪灵,名为蜮,正是当前神界的神君。”


    “神君?”


    “神界与灵界并非完全没有联系,我们此前飞升至神界的先祖总不能坐视不理吧。”


    “是啊,前几年飘渺宗那位不就……”


    座下议论纷纷,直至千灵城城主开口,彻底安静下来。


    “那我们要如何做?依你所言,这是要弑神?”


    “且不说蜮能否称为神,纵是弑神又有何问题?”昙华睨了一眼方才面露惊慌之人,“他既然能操控神界,你们先前说的或许早就被他处理干净了。当前之计,为自救,莫不然,您们二位给我们想个法子呗。”


    坐在她对面的师徒二人立刻噤声,不敢妄言。


    “如何做?”花知意再次拍手。


    应如是自屏风后走出,双手呈上方形托盘,盘内盛有一盏魂灯,已然灭掉的魂灯。


    “凡是灵界修士皆有一盏灯存于我出云楼内,其间大部分魂灯都已然熄灭,不乏你们所言的那批老祖。当然,也包括在座的各位。”


    “这盏魂灯正是钟音长老的。”


    一语惊四座。


    昙华皱眉道:“花知意,你……”


    “原来是这样……”易若总算想通阮年那日着急赶回飘渺宗的原因了。


    “她不是飞升了吗,三年前,我亲眼所见呐。”


    “是啊,是啊,这到底怎么回事?”


    景佳时本就对花知意没什么好印象,怼道:“你如何证实你说的是真的?毕竟,在座的各位谁还没有个装神弄鬼的本事呢?”


    “你说得不错,我的确无法证明,你们大可后日自己体会。灵界百年无人飞升,断代数年,当真只是因为冥海祸乱吗?你们多少人的前辈或是父辈就算躲过百年前那一场劫难,不也没能落个好结局吗?”


    此言一出,全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无人不避讳自己珍视之人的死亡??x?,而花知意捅破那层纸,将真相赤裸裸地送到他们面前。


    “钟音走之前同我说,踏入化神者,皆难善终,也无人可以渡劫飞升,此后整个灵界生灵涂炭,亦没有人再可阻止。所以我们唯有一个办法,寻到那条通天之路。”


    “通天之路?”和光问。


    花知意看向颜熙,道:“太子殿下,在座的人里,只有你知道。”


    “太子殿下?”


    “什么情况,颜宫主还有别的身份……”


    “咱们灵界哪有太子不太子,这不是只有……”说这句话的人还指了指天。


    “你请我来,便是如此拆我的台?”


    花知意笑而不语。


    他难道还有别的办法吗?颜熙此人,向来不爱掺和身外之事,不用点计谋,怎能让他入世走一遭?


    “大可不必多此一举。”颜熙点破花知意的心思,“因为……如今我担不起那四个字,神界就连我也去不了。”


    短短两刻钟的时间,瞠目结舌的消息一个接一个,像和光他们与阮年有些交情,亲身经历过诸多事宜的,还能勉强维持镇定。可其他人,只有一种大难临头的绝望感。


    神界太子回不了神界,何其荒谬。


    颜熙的话倒在花知意意料之外,他顿了顿,道:“本来也不指望你一人行事,我们灵界的仇怨应当由我们自己解决。但是那条通天之路,你需要告诉我们。”


    “自然。六道轮回,亦有六界之分。最初的时候,我们称其为天道的原初之力,它将世界分为六个,分别为人魔仙冥妖神。而后,除了神界以外,其余五界参杂在一起形成如今的灵界,已无法再分出彼此。”


    “其实,你说的通天之路,只是一个不成型的传言罢了。上古时期的神器内宿有原初之力,或许可以突破天际。”


    上古神器……


    和光问:“你指的神器是与狄获同时期的物品?”


    颜熙颔首,“只是有传言罢了,无人知晓原初之力是否真的存在,上古时期有没有神器于你们灵界而言都是一说。”


    “神器一事是破局办法,还有一法在于,我们当中亦有人踏入化神却全无影响,不是吗?”花知意指向那道空位。


    众人纷纷侧目,心如明镜。


    昙华立马猜到花知意的心思,开口:“你怎么也与钟师叔一样,将万千筹码押在她一人身上?不过好在,她如今也不在灵界,所以……你还是另寻高明吧。”


    “……不在灵界?”


    “无可奉告,那地方我们谁都去不了。”昙华转而道,“所以,你不若想些能付诸实际的法子。”


    “当然有,只不过需要极大的法力消耗,以中州魂灯为系,形成一道防护罩,不过纵使堵上所有的灵脉,也堪堪能维持两个月。”花知意拂袖,每个人的魂灯便盛放在他们各自面前。


    “既然前面的法子尚且难以做到,当下只有这一个方法。请吧,各位。”


    魂灯没有灯芯,凭空燃烧着明艳的蓝色幽光,在众人灌注灵力后,逐渐形成一张巨大的网,串联其间。


    花知意再一拂袖,魂灯消失不见,道:“会盟至此结束,若有任何异象,随时互相传信。”


    ……


    “颜宫主……”昙华叫住颜熙。


    正巧他也想问询关于阮年行踪一事,不料昙华说的那句话竟让他一时无言。


    “若是你不能以真心相待,便离小师妹远一点,免得她为情所困,远走天涯。”


    “……远走?”——


    作者有话说:当然是喜欢写感情线的人对感情最敏感啦[狗头叼玫瑰]


    第72章 云梦泽 你的泪是为我流的吗


    羲言仍支着头等着阮年的回答, 见她心事重重的模样,那副万年不变的漠然总算溢出一抹笑:“你在想我怎么知道的,然后还在想该怎么对付我, 竟是半点情面都不留。”


    “……”


    “称呼而已,他能这么叫为何我不行,除非你心中有鬼。”


    “太子殿下,你想多了。”


    “你的眼神,不论是看我的时候还是躲开我的时候,已然表明你认识我。可我却没见过你, 不奇怪吗?”


    “按你所说,灵界所有人你都相识?”


    羲言不再与她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毕竟难不成说自己天天做梦梦见与她风花雪月就罢了, 还当真在灵界耗费人力寻过。虽说他的确没有别的心思, 可当着她说出来这意义便不一样了。


    “先想办法出去。”阮年道。


    “就这么不情愿与我共处一室吗?可我们分明是同一个人, 你对他倒是很有耐心。”


    “殿下, 依你所言,就如今的情况,反而更像是你认识我。”


    羲言不予否认,道:“你不想问问我在哪里见过你吗?我不止见过你,我还知道……”


    一剑斩断羲言左侧的束发,飘下几缕落在两人之间。


    “这不重要。”


    眼神交汇的刹那,阮年不着痕迹地移走。


    ……


    羲言勾唇弯了弯,他低眸看向自己的掌心,不知在想什么。


    “总之, 先离开这里, 其余的可以出去再说。”


    羲言轻轻叹下一口气,“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出不去了。”


    话音刚落,两人脚底分出一道裂隙, 逐渐扩大,直到彻底将两人分开,中间若隐若现生出一道透明的屏障。


    羲言补充道:“危宿,生离死别,此房间应当是二人才能一同踏入,只能允许一人活着出去。你怎么选?”


    “……哪个都不选。”


    “看来我对你来说还不算无关紧要。”


    “你毕竟算条命。”


    说话间,两人身旁的石壁各自掉下一块石砖,里面放有一柄短刃。


    “选吧,你生还是我死。”羲言握住那柄短刃,上下打量起刀刃的锋利,仿佛对它很是满意。


    这不都是一个意思吗?


    阮年没有理会他。


    “我不需要你在这里做无谓的牺牲。”


    “你先前还说出去最重要。”


    “……”阮年语塞,“总之,也不是这样出去,何况性命难道是这样就能随意处置的吗?”


    “难道不是吗?万千年的时间弹指一挥罢了,我不在乎,若不是心中存有一丝关于蜮的仇恨……”


    羲言眼里只剩下刀刃的寒光,话语冰凉,心也是冰凉的。


    “你怎知无人在乎?”


    脱口而出的时候,阮年忽然想起来自己险些死亡时也这样同颜熙说过,他曾用这样的话反驳自己。


    只是她唯独没想到,原来他们两个人若是在各自的轨迹里发展,对于自我的认知竟然出奇地相似。


    “担心?”他抬眸捕捉到阮年眼底的神态,“担心我还是担心他……我不知你到底真实还是虚幻,还是说你是我心底一丝与世间的执念。不过,我现在猜你是既定的将来,是吗……”


    原本的缝隙还在逐渐扩大,在星宿殿的宫室内基本的术法会受到抑制,逐渐缩小的立足处在催促他们赶紧做出选择。


    “羲言。”


    “星宿殿内的一切皆来自神界所筑,年岁比我还大,没有别的方法。”


    说起来,羲言甚至觉得眼前这一幕似曾相识,好像这就是与她相关的梦境结局,只是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梦见她?


    这绝不是普通的梦境,为什么呢?


    “羲言。”


    见对方陷入沉思,阮年再喊了一声,道:“消失不可以吗?”


    她手里有玉珠,可以随意在这个世界切换传送地点,只是不知道时间会不会随地点一同切换,但是兴许也能满足危宿的要求。


    “我命不久矣,不若为你做件嫁衣,鲛王珠都未寻到,你能走得安心吗?何况……”羲言注意到她手里的动作,“若是使用了也无效呢?我说过,星宿殿来自神界。”


    “命不久矣?”


    “你不是早已看出来我气息紊乱了吗?”羲言的指尖划过短刃,一滴滴血珠滴落,“神魂集齐后无法回到神界,就连我的神力都在腐蚀中逐渐消逝,本就是残存一息来到这里。”


    “你若有什么想问的,我现在都可以回答你。不需这柄短刃,我亦会消散。”


    想问的?


    羲言都已经在前面尽数说完,何况她本就知道的不多,现在这一幕,哪里还有心思问问题。


    “你……非得如此吗?”


    “当断则断,这个世界,会同化所有人的修为,也可能是利用些别的手段来控制人心,至于更多的内容,我无从得知。钟音寻过我,而后一人踏上那条路,再之后传来了她的死讯……现在看来,成功了?”


    “……不。”


    “也对,成功了我便不会见到你。你要寻的鲛王珠也正??x?是我打算寻的,乃上古神器之一,传闻上古神器可以重新开启天梯。”


    羲言的语速渐渐加快,气息奄奄。


    “还有,你若是对你自己感兴趣,也可以去查一查。我倒想知道是谁让你入我的梦的……”


    “想不到竟能与你见上一面。”


    “入梦?”


    羲言对于自己的死完全没有任何悲伤的情绪,反而十分平静。


    时间于他而言亦是一种痛苦,为了报仇多年从未放过自己,死在灵界之前,他已再无责怪自己的心思,摆脱这份枷锁,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天旋地转,房间恢复如常,预示着他们完成了危宿的任务,同样,羲言一命换一命,趁阮年不注意,他将短刃刺入自己的心脏,毫不犹豫,面容淡然。


    “羲言!”


    阮年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他的手腕,试图为他疗伤,可芥子囊打不开也就罢了,灵力仍是无法汇聚。


    羲言垂眸看着她攥住自己的手,嘴角溢出释怀的笑,能让他死前见到让他夜夜难眠的梦中人怎么不算一件幸事?尤其是如今还能让他浅尝为他所流露的那一抹愁容,倒是很有意思。


    细细想去,又觉另一个世界的自己过得生活未免太让人艳羡,毕竟他获得了许多他未曾得到的情感,现在亦有力挽狂澜的机会。


    “低头。”


    “什么?”


    “……”


    听不清羲言到底在说什么,阮年低下头附耳在他的唇边。


    玄翎由他化为一枚玉簪,轻轻插入阮年的发间,青与白看着并不显突兀。


    “你说什么?”


    “我说,很衬你,玄翎便留给你了,虽说我死后不能为你所用,但做个配饰何尝不可?”


    羲言的呼吸撩起她耳侧的碎发,字字句句听得很清晰,她不觉晃神。


    消散而去的灵力萦绕在他们之间,阮年能感受到他的心绪,遗憾的平淡的释怀的,让她想起此前初次见到颜熙之时,也是这样一个难以捉摸的人。


    躺在自己膝前的他,愈发变得虚弱,身体逐渐透明,即将消失,弥留之际,唯有那双眼睛仍有几分神采,笑意盈盈。


    “你这滴泪,是为我流的吗?”


    “……”


    阮年缓过来才知自己不知何时又流泪了,竟是一点知觉都没有,她抹掉眼角的泪痕,动了动唇。


    然而,还没有等到她的回答,眼前的人化作星点的微芒彻底烟消云散。


    *


    心口骤然的疼痛让颜熙瞬间惊醒。


    看向窗外一如往常的夜色,他才算有了几分真实,自从落入下界他就在经历各类各样的梦境,有些与阮年有关,有些无关。


    这次竟然梦见他死在阮年的怀里。


    痛觉太过真实。


    想起白日会盟结束后,昙华告知他,阮年已然留信前往不知名秘境探寻宝物,让他不必担忧。


    可他怎么能不担忧?


    梦里的场景栩栩如生,就好像在另一个世界真的经历过一遍一样,锥心刺骨的疼发散至全身,席卷而来的是不安,浓重的不安。


    另一个世界……


    颜熙暗下眼眸,拿出那枚缘结玉查看起来,现在再称它为乾坤玦未免不太妥当。


    没有发出任何的响动,仍是完美无缺。


    起码现在的她没遇到危险。


    *


    尘埃落定,石门打开。


    阮年回眸看向石室,依旧如同刚进来一般,什么都没有变化,甚至看不出来羲言的痕迹,恍惚间她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那个幻觉。


    “阮年,你出来了。”


    方非的话让她拨开纷杂的思绪清醒过来。


    “嗯。”


    昙华靠在星宿殿正中央的书架旁,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手里的典籍,道:“正好,我们去取鲛王珠吧。”


    鲛王珠……


    羲言告诉她,此物用处不小。


    可她初次来到星宿殿时,一行人并没有在其中寻到鲛王珠的踪迹。


    星宿殿内的空间只有简单四个部分,分别是看似是死胡同的出口,象征各个星宿的宫室,封印邪祟的地下空间以及她们现在所处的宫殿中心。


    正中央的淡蓝光柱仍在维持北冥城的护城阵法,只是颜色愈来愈暗,时日不多。


    昙华从芥子囊里取出酒囊,不过里面装的不是酒,而是血。她走至光柱旁,将这些血倒入其中。


    “血?”


    方非解释:“鲛王珠保管在星宿殿最深处,钟师叔说此处布了魔修的秘术,我们便提早寻那位少主搜集了些他们魔修的血液。”


    轰隆。


    一条通往地下的密道在几人面前打开。


    阴暗潮湿的石壁与上次来没什么不同,然,地下封印邪祟的封印仍是如初见那般完好无损。


    “这些石刻应是封印阵法,多加注意。”昙华提醒道。


    昙华走至尽头的石壁前。


    术法连通。


    鲛王珠由程韵保管,为不假他人之手,纵是身死亦会待在自己身边,只会在此处——


    作者有话说:if世界的结局初露锋芒


    第73章 云梦泽 眼睛不用就挖了


    昙华再次拿出城主令, 只见面前那堵墙面,自中间二分,拉出一道容许两人通过的缝隙。


    “到了。”


    阮年跟在两人身后一同走进,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极其幽暗的房间,里面堆放有各类的珍宝,不容忽视的是角落处的一具枯骨。


    粘附在枯骨身上的衣物只剩些零碎的布条,腐蚀过头甚至辨认不出原本的色彩,骨头上诸多刻痕说明此人生前经历过一场恶战,极有可能是战死的。


    即便别人不知她的身份, 阮年却一清二楚,她自芥子囊内变出一张白布, 盖在尸骨身上, 留个体面。


    方非正在那一堆珍宝里搜寻着鲛王珠的身影, 而昙华注意到阮年的动作, 道:“你……认识她?”


    “不认识,但从这布上的纹饰来看,应当是北冥城最后一任城主,程韵。她既为北冥城而亡,理当落个好结果,不是吗?”


    “纹饰……”昙华蹲下身看了一眼,“想不到你对于服饰也颇有研究。”


    胡编乱造而已,当然张口就来。


    “师父,我找到了。”


    昙华立马走至方非身旁, 与她一同检查起那口沉重的木箱。


    而阮年仍是盯着那团白布。


    心宿的房间内所呈现的幻境应当是这个世界发生过的, 钟音出海后那句谢了,是在谢什么呢?


    她所在那个世界的地下空间背面,当时他们没有找到机会进入, 反而被死而复生的程韵一掌轰出了星宿殿,后来整个宫殿随着北冥城一块落入海底缝隙,永无天日。


    两个世界虽说有相似之处,可不尽相同的地方也不少,她所在的世界,鲛王珠在何处呢?是被钟音与程韵提早处理了,还是跟随北冥城葬入海底,或是在那里的鲛王珠根本就没有从云梦泽辗转流入北冥城。


    “嗯,不错,光泽与外表与典籍描述无二。”


    “幼时曾亲眼瞧过,想不到现在看起来,竟没有从前那么光彩。”


    方非将鲛王珠从木箱内拿出,阮年也总算得以一见。


    鲛王珠并不是鲛人与人们常识里以为的珍珠质地,反而更像通透温润的玉,一整颗白玉质地的圆珠,约莫有一个拳头那么大,周身逸散出浅淡的华光,叫人挪不开眼。


    “阮年,不若与我们一道前往云梦泽?”昙华对于这个半路杀出来的陌生散修很感兴趣,甚至主动邀请。


    方非虽然不理解,却也不阻止自己师父的行为,毕竟,毕竟她总是觉得这女子身上有种熟悉感,就像云梦泽那样,藏在她心底最深处。


    “好。”


    三人达成共识,阮年借助他们的传送符与他们一道离开北冥城。第一颗珠子将她带到了这里,但肯定不是只让她来这里,这个世界有她曾经得不到的线索,也有钟音说的结局,她没理由不再多探索一番。


    *


    云梦泽,上古大湖。


    东都往南行百里处,有一秘境,秘境内环境复杂,其间皆为茂密的树丛,然再往南行进,便可触及灵界第一大湖云梦泽。


    形成时期已不可考,灵界只有少数人知道,这些知道的自然是位高权重之人,他们与云梦泽祭司达成契约,绝不对外宣扬鲛人事务,以护其平安无事。


    当然,无利不起早,云梦泽这边与之交换的便是告知鲛王珠每百年的预言。


    “直到……直到我母亲身死,一般来说祭司身亡后鲛王珠会给出下一任祭司的提示,我曾托程城主等候预言,可那一次什么都没有。”


    方非一五一十道出族内的秘闻。


    眼见那片湖越来越清晰,阮年的心思却全在身后,她们三人皆由传送符抵达了秘??x?境外,而后御剑至云梦泽。


    飞至高空后,一览无余。


    的确如昙华所言,除了东州以外的其他地区全是无垠的黑,没有一丝光芒,分不出天地亦难辨江河湖海,其余各州与东州交界处布有厚厚一层浓雾,唯有从高空往下看才得以掀开其可怖的一角。


    这便是她们口中的腐蚀……


    昙华注意到阮年在看何处,道:“你平时修炼也不御剑的吗?还真是不谙世事。你所见的或许马上也会发生在我们脚下的土地,云梦泽离南州极近,你瞧,那片雾来自南州,只有不到百里远。”


    “不到百里。”


    “按陆三思,不,我师兄所说,即便源源不断利用修士的灵力屏退雾气,也只能维持至多一月。只能希望鲛王珠有些用处,否则……”


    方非接话,黯然道:“否则,族民们只得放弃云梦泽,转而投奔东都。”


    离开世世代代的居所谈何容易?


    不过,这并不是最坏的结局。


    “只怕,到了东都,腐蚀还是没有结束,到时候灵界只会无一人生还。”


    昙华拍了拍方非的肩,道:“所以我们现在已经取到鲛王珠,只待上古神器发挥点作用,若是真能开出传说中的天梯,那便最好了,也好让我们知道究竟是如何沦落到此等地步的。”


    看来,这个世界的他们还不知道蜮的存在,应该是因为这里的钟音还未来得及透露更多信息,以为靠飞升便能解决。不料,这个想法变成了她的催命符,至于另一个知情人羲言,并没有与其他人合作,所以跟随他的死,蜮的存在也永远成了隐秘。


    “怎么?你知道?”昙华挤眉弄眼地凑到阮年跟前。


    这是个回溯的世界,按钟音信件内所说,已成定局。她现在告诉他们会改变故事的发展吗?


    “是蜮,如今的神君做的这一切,他……”


    还未等阮年说完,昙华与方非忽地一眨眼。


    “怎么,你知道?”昙华再次靠了过来。


    “……不知道。”


    第二遍重复,阮年已然明白了这个世界的运转法则,她只是旁观者,尽管能够深度参与这一切,却不能改变任何既定的走向。


    故而,羲言死在危宿房间也是必然。


    没有她,仍会照常发生应该发生的故事。


    昙华努了努嘴,叹:“好吧,我以为你会有些新的见地。”


    “……你还在怀疑我?”


    “有吗?”昙华转了转眼珠,看向方非,“没有吧,我就是问问,好奇而已,很明显吗?”


    方非咳嗽一声,“有点。”


    做贼心虚四个字就差写在她脸上了。


    “……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昙华眯眼笑道:“只是觉得与你亲近很有意思,就像……既然是钟师叔的露水弟子,也是我半个小师妹一样。”


    “为何不是师姐?”


    “因为……你瞧着比我年岁小一点。”


    “……是吗?”


    阮年心底纳闷,毕竟修士可以改变自己的外貌,像清殊那样的老前辈,只是爱将自己打扮成德高望重的模样,真论起来,他比钟音还年轻些。


    昙华不语,回以一笑。


    当然是没有,她随口编的,认领一个小师妹还能长长自己的资历,可其他身份就大不相同了。


    试想谁会闲来无事整出来一个师兄师姐?若是有这种人,当真是吃饱了撑的。


    可惜她对于人还是了解太少,这世上真有这样的人,还就在她身边。


    “这位是?”云追一早早得了讯息候在云梦泽边等待她们。


    “与钟师叔有过露水师徒情的散修,阮年。”昙华介绍。


    “阮师姐,幸会幸会。”


    “……”


    阮年提前一步预判云追一的行动,将手往后缩回去。


    没错,这位吃饱了撑的人就是云追一,纵使到了这样的危急关头仍是没个正形。


    “……你还是唤我名字吧。”


    “飘渺宗云追一。”云追一丝毫没有被拒绝的尴尬,“唉,昙华你怎么唤的,我跟着你叫。”


    “她也叫我的名字。”阮年抢先道。


    “好吧,小师妹。”???


    “昙华的性子,肯定想占你便宜,所以往小了叫,那我也只得跟着她一块咯。”


    “正事要紧,闭嘴吧。”


    昙华打住他。


    “东西拿到了?”


    方非拿出芥子囊内的鲛王珠,只一眼,立马收回去,唯恐其在这一瞬间消失不见。


    云追一瞥了眼,道:“随我来。”


    云追一与昙华走在前面,两人正在针对云梦泽如今的情况进行讨论。


    “情况如何?”昙华问。


    “不太好,这里的部分族民已然出现了些腐蚀的症状,杏林谷那位昨日刚从东都赶过来,正找了处屋子观察呢。”


    “前线呢?”


    “迦南寺的阵修快撑不住了,估计明日便后撤五里。”


    “五里?!此前不说……”


    “情况愈来愈重你又不是不知道,东州除了东边是雪原,剩余三面可都每一块好地方。”


    阮年沉默地跟在他们身后,将两人讨论的内容全部听了进去,腐蚀的症状应该指的是邪灵那团黑气附身,鲛人非人非妖,不知能不能用灵药解除症状。


    她沉思的模样落在方非眼里,只觉眼熟,不知不觉,她便盯了阮年一路,尤其是她的下颌与穿着。


    不因别的,她在鲛王珠内看见的预言也只能看见那女子的下颌,与阮年的确有几分相似。


    那种不安的预感越来越深,让她陷入自我怀疑的漩涡里,一会看看阮年,一会再瞧瞧昙华,难道她真的拜错师了?


    可是……


    那明明是在飘渺宗啊。


    她的眉头一会紧蹙一会舒展,好不精彩。


    阮年停住脚步,问:“方非,你……”


    “没事。”她立马指了指前方。


    云追一转身道:“云梦泽内修士需要闭气而行,这位小师妹,你筑基了吗?”


    昙华一把将云追一抓了过去,“你眼睛用不上就挖了,人家修为在你我之上。”


    “之上?那岂不是化……”云追一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朝阮年投来同情的眼神,如今,修士步入化神与死无异。


    他们拖拖拉拉不肯突破,勉强将修为维持在金丹巅峰,虽然不知还能继续多久?可总归还有时间。


    “……”


    方非解释,“四师叔一向口不择言,劳烦你多担待些。”


    云追一呵呵干笑两声,道:“好了好了,我们赶紧做正事,正事。”


    下一刻,笑容消失,他双指并拢,口中念诀,这片平静的湖面顿时撕开一道口子,他与昙华接连入水。


    云梦泽的真容就藏在水面之下。


    第74章 云梦泽 两则预言


    起初阮年还以为云梦泽的鲛人会将房屋建在湖边, 或是像前世自己看的那些漫画小说一样,留有鱼尾。


    实地考察了才知,灵界的鲛人并没有所谓的尾巴, 他们能正常在水里呼吸和行走,并不是因为生理结构,而是因为一些玄而又玄的术法或是物种天赋。


    当然,也难怪最后的大祭司与程韵交好,两座同样离不开水的城邦,天然地有着相似之处。


    然而, 鲛人生活封闭,若不是遇到现在的困境, 恐怕仍旧不肯连通修士互助。因此他们的住所也简陋许多, 说是城邦其实更像渔村, 家家户户依在海底巨大的岩礁而建。


    最为宏伟的建筑, 就是那座无人居住的祭司殿,如今已经征作他们修士临时休憩的住处,以及那些腐蚀族民的隔离房间。


    路过走廊,能听见侧厅内叮叮咚咚的器物碰撞声,窗棂处引出一道盘发的人影,这次相遇,几乎不需要思考,阮年便知道了她的身份。


    易若。


    然而,云追一与昙华领着她们径直往右侧的侧厅走去。


    “方非, 鲛王珠暂且交给你保管。”昙华道, “云梦泽的情况辛苦你与阮年一同照管。”


    “师父……”方非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云梦泽毕竟是你的故乡,没人比你更了解这里的情况。何况,前方的迦南寺, 你也为与他们打过交道,我与云追一去更为合适。”


    云追一撑着头,道:“是啊是啊,那魔子还说现在的雾已然学会吃人了,这么凶险的事情还是交给我与你师符吧。”


    “魔子?”


    阮年猜到云追一说的可能是那个人,却也不敢完全确定。


    “哦,檀净尘,听说过吗?迦南寺新一任的住持。佛子佛子听着太过光明磊落,与他的为人总是不太搭配,魔子正好。”


    “云追一!”昙华给了他一记眼刀。


    云追一丝毫没有收敛,道:“还能和师姐你凑成一对,魔女魔子,多么般配??x?。当年,我在出云楼苦苦挣扎,你袖手旁观也就罢了,甚至……”


    长刀出鞘,云追一眼疾手快躲掉劈砍,迅速回身亮出自己的佩剑破云。


    “一言不合就动手。”云追一叹。


    昙华气极,再是一记灌输灵力的横斩,周遭的湖水都为之震荡,大大小小的气泡连连向上漂浮。


    “你小心一点,别打突破了。”


    说完这句欠揍的话,他径直往水面飞去,昙华紧跟其后。


    “放心吧,我会把她带去前面的。”


    云追一的声音自两人头顶传来。


    方非屡见不鲜,只怕阮年有什么误会,道:“我师父一向如此,而且宗门内她那一辈,她谁也打不过,所以你也不必担心四师叔。”


    “嗯。”


    这场景,阮年曾见过一次,尽管和昙华缠斗在一起的是另一个人,但现在已经可以做到面不改色。


    笃笃笃。


    “昙华,你在吗?”


    方非拉开门栓,道:“我师父他已然去与迦南寺汇合了,有什么事吗?”


    易若叹道:“云梦泽内可有什么适用的药材?或是你们原来是如何疗伤的?”


    忽而,她瞥到阮年,问:“这位是?”


    “阮年。”


    易若轻轻点了点头,又道:“谷里的灵植于他们并无用处,症状与普通人相比也略有不同。之前所接触的大多是皮肤溃烂眼眸发绿,如今的更多是他们的耳朵……也就是独属于你们鲛人的体征正在消退,出现了呼吸困难的症状。”


    “呼吸困难……”方非道,“此前族民有人受伤,我们都是寻些海草制成药膏敷在伤口,一段时间便可自愈。那些药膏皆出自族内巫医常老之手。”


    “他们还余多少时间?”阮年问。


    “至多十日。”


    方非咬唇,道:“我知道了,待会我便去请常老来,或是……”


    “最好再找些原本的植物。”易若补充。


    “好。”


    待易若回到左侧的偏厅,方非反而在原地踌躇不前,看起来颇为纠结,却不知她究竟在纠结什么。


    阮年从昙华口中得知关于预言的一部分事情,知晓方非应当背负了最近百年的族内命运,只当她是因此而不安反复。


    “怎么?”


    “没……没什么。”


    “一路上,好像没看见你在族内有什么熟人,近乡情怯?”


    “不,其实……”


    方非犹豫不决,可说与不说都必须去做那件事,与面前这个散修说几句也许心里好受点呢?


    “其实,我早就被母亲从族内除名了……”


    *


    那日,是方非要去求学之日。


    祭司殿正厅大门骤然推开,族内几位较有威望的长老皆风风火火地走进来,睨了一眼站在祭司身前的方非。


    “大祭司,你知道我们一直不与外界修士来往,唯恐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老祖有言,一寸湖一寸心。”


    “是啊是啊,你如今一意孤行送她去飘渺宗,究竟……”


    “方非,去后室。”


    她知道,母亲这是在保护自己,但她没有真的走至后室,而是躲在屏风处观察着这一切,这与她有关的一切。


    祭司抬了抬眼,冷漠地扫视座下这些七嘴八舌的族民,最后只是叹气。他们鲛人一族,自诩拥有神的躯壳,不同于普通人,因此恪守来自上古时期的祖训。


    传到如今,没有人知道原本的祖训,越来越固步自封,现在风平浪静,他们这里还能算作世外桃源。


    可若有一天,不再太平,他们又该如何自保呢?


    “安静。”她摇了摇手里的铃铛。


    “众位的意见我都受到了,你们的担心大可不必。方非她,不以我们鲛人的身份前去飘渺宗求学。”


    其中最为反对的便是巫医常老,他皱眉反问:“不以鲛人以什么,祭司,你的孩子纵使偏袒,也不应……”


    “我说了,不以鲛人的身份,即日起,她便自我们族谱除名,从今以后,与云梦泽再无瓜葛,几位可还满意?”


    “除名?!”


    ……


    他们哪里想到大祭司竟真能以身作则,宁愿失了这唯一的女儿都不肯放弃让她前往拜师。


    “你到底是瞒了我们什么?”常老意识到哪里有些不对劲。


    “云梦泽能有今日,靠的不是我们,亦不是先祖,而是那些修士尚且留情面,愿意用预言内容做交换。”大祭司转而道,“新的预言,昨日我已然在长渊宫见到了。”


    “新的预言!!!”


    “是,新的预言。”


    *


    “你母亲可有将预言内容全盘托出?”阮年问。


    方非摇了摇头,苦笑道:“她不希望族内将希望都注入在我一人身上,族民对预言内容向来听之任之。所以……”


    *


    “新的预言……”祭司默默瞥了一眼后室,“鲛王珠浮现出飘渺宗的情景,我想这是老祖告诉我们需要与外界互通有无,你们可知外界冥海祸乱后,也不再如此前那般欣欣向荣?我们云梦泽总得想办法,不然难不成只靠我一人么?”


    每一任祭司在继承时,都会前往长渊宫,得到鲛王珠的认可后获得其所赐之力,以此协管云梦泽。


    “竟是如此。”


    “可这样一来,怎知他们对我们没有企图?”


    “……”


    无论如何,几人对于方非求学的态度总算有所缓和,除了常老。


    “即便如此,也不能说明什么,老祖宗的规矩如此。何况,为何独独是方非?”


    祭司嗤笑一声,道:“我说了,即日起将她逐出云梦泽,怎么,以为我会反悔不成?或者你们愿意送出自己的儿女,也不是不行。”


    “罢了,随你,方非这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常老拂袖离去。


    “你们……”


    其余人也不敢不识趣,连连告辞。


    而躲在屏风后的方非,表情却很是难看,预言……那则预言……


    她仍是没对母亲说实话。


    因为她不止看见了拜师,还看见了云梦泽毁于一旦的场景。当日的鲛王珠在第一个场景后,再次震动,随之而来的便是云梦泽,猩红的云梦泽。


    血迹染红了这片古老的大泽,尸体自湖底漂浮至湖面,七零八落,暗红的苍穹之下只有一人,是她。


    剑尖还在滴血。


    难道……


    “方非。”


    “方非。”


    接连的呼喊让她从泥泞的思绪里抽离出来。


    “母亲。”


    “不论如何,去飘渺宗修炼都是件好事。至于预言,好与坏都不重要,这么多年,鲛王珠的提示部分实现部分得不到验证,尚且不知道结局。我想……既然老祖将此物留给我们,不可能皆为定局。”


    “你以为呢?”


    方非抿了抿唇,母亲一向是个严厉的人,现在说了许多话竟与她的担忧颇为契合,似乎她早已看穿了自己的忧虑。


    “好,母亲。”


    *


    “所以其实出现了两则预言……”阮年喃喃道。


    “两则?”方非不解。


    “难道不是吗?前后的讯息并非一以贯之,何况这两件事亦没有明确的因果。”


    “若真是两则预言就好了,一真一假。”方非轻松了许多,“多谢你。常老那边,我们现在便去吧,总归也是族里的老人,再不愿意见我,也不会……”


    “你说你当日躲在屏风后。”


    “是,怎么了?”


    “难免一叶障目。”


    方非愣了愣,不知话里意思,看阮年没有解释的念头,也不追问,只道:“常老住在长渊宫外的珊瑚礁旁。”


    珊瑚礁。


    入长渊宫需先过一道漩涡,现如今这一块的守卫已改由杏林谷的弟子接管。就在这道漩涡旁,有一大片珊瑚礁,红紫粉蓝,树杈丛生,其间搭有一间简陋的棚屋。


    “这里靠近长渊宫,水流扰动频繁,故而植被茂盛,草药众多,常老便定居在此。”


    远远可见一老翁立在院内锄草。


    第75章 云梦泽 你来错了


    “常老。”


    那老翁闻言抬头, 见到来人,倒也不惊讶,埋头道:“飘渺宗的仙师怎么来了?杏林谷那位不已经到了吗?”


    “……”


    方非刚重新恢复的信心又被常老几句话给压了下去。


    阮年道:“想问问湖底的灵植有没有与众不同的, 杏林谷只熟悉陆地上的植物。医者,也没有全知全能之人。”


    “呵。”常老理了理手里的海草,“是,灵植……说起来,长渊宫内有一片空地,其间生长有一种花, 其色绀紫,瓣薄而卷。”


    “我称其为长渊花, 或许是受了些灵气, 它们于内伤外伤都十分有益处, 此前我曾去??x?采了一些制入药膏之中, 现下由你们接管,我不便再去。”


    方非道:“常老,鲛人不同于人,族内怪病频发,先前没来找您前往祭司殿,也是我们考虑不周。”


    常老闻言扫了一眼方非,道:“与你母亲倒是有几分相似,我还以为你不记得老朽,回云梦泽也不来拜会拜会。”


    “……是我的不是。”方非无言以对。


    “罢了, 祭司殿, 我待会过去看看。长渊宫,你们二位去寻便是。”


    “多谢。”


    两人告辞后,方非问出那个问题: “一叶障目, 阮年,你与我想的可是同一件事?”


    “你永远无法知道别人在想什么。”


    “是……”


    漩涡旁的杏林谷弟子见到方非手中令牌,予以放行。


    “倒是没想到还会有各门各派齐心协力的一天。”


    方非道:“实则是由出云楼楼主组织的,中州作为第一个出事的地方,他一早便定了个五州会盟。”


    “原是如此。”


    水流湍急,最大的那股暗流径直拉住两人的脚踝将她们拖进深处。


    “咳。”


    尽管已经闭气,仍是在剧变里吸了口湖水,刚碰到地面,阮年便咳出一口水。


    再抬眸,眼前只有一座透着幽光的宫殿,四下灰暗,唯有头顶那处漩涡里有浅淡的光芒。


    长渊,原是因为处在水渊之中而得名。


    “长渊宫,分为前中后三厅,前厅布有许多机关陷阱,中厅则为原鲛王珠的所在地,至于后厅是我们祖先的墓室。”


    阮年颔首,推开那扇门。


    “等等!”方非说话时为时已晚。


    刺啦——


    箭矢自阮年面前快速划过,她停了半步才没有被伤到。


    “你……”


    方非还想说什么,不料阮年继续往前走,准确的说是踏空,可设计之处必定考虑到了此类情况。


    故而自上空落下一张巨网,可惜上方的机关道刚打开,阮年就已经提前注意并砍断了抛网的锁链。


    动作行云流水,似乎深谙奇门遁甲之术,落至对面平台后,她转身问:“这里应当安全了?”


    “是。”


    化神期的人,果真不走寻常路。


    方非没有阮年那么快的反应速度,只是凭借自己对长渊宫的熟悉绕过大厅里的各类陷阱,行至她面前。


    “你很熟悉。”


    “这些机关启动前,会有声响传出,你踏入化神便可预判。”


    再高些,方非还不想现在死。


    第一关总而言之就这么随意踏过,第二个门前方非滴入自己的血液,顺利进入存放鲛王珠的中厅。


    中厅内仅有一根石柱,石柱上缀有一颗白珠,只是普通的珍珠而已。


    “我母亲寻的赝品。”


    “嗯。”


    方非也没有多停留,道:“中厅外便是中庭,庭间应有我们所需要的长渊花。”


    两人绕过石柱。


    中庭分为四面,左右两侧皆为长廊,前后则为宫殿,中间一大片植被生长,没有人打理,颇为杂乱,其间有一条石径,前宽后窄,石头缝里奔出灵星的几根海草。


    “长渊花!”


    一大片的长渊花。


    花瓣卷曲,花蕊微黄,不止是绀紫色,五彩斑斓的紫映射出它们生长阶段各异。


    方非感叹:“这么多的长渊花,想来不愁用了。”


    她专注地扯下一朵长渊花,捧在手心里观察着,碾碎后汁液落在她的指尖,闻起来略有涩味。


    顺势用剑挥出一道剑气砍下花茎,全数收进芥子囊内。


    剑止花落,无用的枝叶纷纷扬扬洒落。


    适才想起一件事,阮年去哪儿了?


    后厅为鲛人先祖的墓室,殿门轻易按住机关便可翻转石门,进入其间。


    在灵界,凡人的尸体会腐坏,修士死后压根没有尸身,而鲛人……


    阮年觉得长渊宫的修筑总归是奇异,毕竟鲛王珠是先祖留给后代的指示,这种东西不论怎么说都是存放在祭司殿内更为合理,放置在自己的墓室跟前,旁的不说。


    就在凡人眼里,总是去自己祖宗的坟头里找东西总归是有些冒犯。


    所以为什么呢?


    “阮年,你怎么进来了?”方非赶到。


    “你觉得长渊宫里何处最重要?”


    “最重要?应是鲛王珠罢。”


    “那为何这么重要的东西要放在墓室之中,你们老祖死后也得守着……”


    “你的意思是,墓室内或许有些别的东西?”


    “是。”


    后厅内摆放有一间冰棺,寒气森森,冰棺并没有合上棺椁,其间仅放有衣物,不见尸首。


    “我们鲛人死后,若是死在水里,只会化成水里的珊瑚,若是死在陆地上,便荡然无存。因而,族人们总归不喜外面的世界。”


    “这里只是一个衣冠冢。”


    阮年绕过冰棺,正前方已没有路,只有光秃秃的石壁,随手一抹便是满手的灰。


    “衣冠冢……是谁建的你知晓吗?”


    方非摇头道:“不知,这存在多久已然不可考,鲛人亦没有记录的习惯,口口相传的仅有这座宫殿的位置与主人。”


    “但是,族里有一个传说,说这宫殿是先祖生前亲手所建,只待死后长眠于此。”


    “亲自……”


    阮年再度抹开一捧灰,“那他真是用心良苦。”


    “什么意思?”


    眼看着那面墙壁竟在灰尘消失后出现凹凸不平的刻字,谁会想到在那样随处可见的墙壁竟然有字迹。


    “连我母亲都没有发现。”


    “许是不常来罢。”阮年抬起左手,自她指尖所触及的石壁,整个后厅开始蔓延冰封,刹那之间,这些冰裹挟着灰掉落至地面。


    “并且,不止是这面石壁。”


    整个后天从地面到墙壁再至天花板,全部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这种文字与灵界主流的文字并不相同,亦不是梵文。


    “你可看得清内容?”阮年问。


    方非摇头,“这不是我们族内所知晓的文字。”


    不是字,还能是……


    阮年摸过第一个字,一瞬间,石刻内便散发出细微的金光,这些光芒如同传染一般,接连出现在其他地方,直至点亮整个后厅,甚至有些晃眼。


    “这是灵力脉络,需用神识所读。”方非不知自己是该阻拦还是该如何,她正要问阮年时,便已不知她的去向。


    后室之内唯余她一人。


    “……阮年,阮年!”


    充满凉意的水浸过她的面,涉过她的眼,直至她快不能呼吸之时,终于醒了过来,沉重的眼皮得到支撑。


    无边无际的水,它们仅仅是漫过了她的小腿,若不是还存有这片水,空间内甚至没有上与下的分别。


    “永恒……”


    微弱的声响传来,却不知从何处传来,仿佛是从她的身体里传出的声音,幽深而又带着几分不可探究的危险气息。


    “永恒……”


    阮年趟过水,哗啦啦的水声在这片空间显得格外清晰,回声阵阵。


    自己如今似乎是来到了鲛人先祖所留下的空间,或是灵域,可为何没见到方非。而且空无一物,反而让她找不到出去的办法。


    “你来了。”


    “你是谁?”阮年问。


    “你为何如今才来,为何……”


    “难道我应该很早就在这里吗?”


    “……”


    没有回应。


    “你来错了,出去!”


    面前平静的水面忽然汇成一片巨大的浪,足足有五丈高,扑过阮年,鼻腔内灌入水,无法呼吸。


    她再睁眼,已然回到了后厅内。


    “你去哪儿了?”方非拽住阮年湿透的外衣担忧道。


    “你们老祖留了片神识在此地将我拉了进去,听起来好像拉错人了,又将我放了回来。”


    方非叹道:“竟是如此,罢了,东西我们也找齐了,不若就此离开?”


    “可。”


    两人离开后厅,阮年又问:“你们老祖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你想知道的话,与长渊宫一样,只有些传说,不知真假。”


    “无妨。”


    “我们的祖先传闻是自神界而来,非要说他甚至比狄获更早成为半神。据说是得罪了神界的神君,才被贬至此,上界神落入灵界,会抽去神骨,徒留神力却无神性,只算个半神。现在想来,也觉得传说太过离奇,毕竟轮到我们这里,竟是连神力也没有,每一任祭司都需请示鲛王珠得获灵力。”


    忽地,阮年脑海里闪过此前修行大会昙华评价方非的话,说她资质差,在外门待了数年。现在来看,她的天资竟是与她族内一脉相承。


    方非讲到这里,只是随意笑了笑,“我与我母亲都以为,若这传说为真,我们大抵是被先祖抛弃的罢,拥有修士一样诡异的身体,却又与凡人一般手无寸铁,修仙之路亦是坎坷。”


    “所以……现在我倒也明白些常老的心思,若不处在云梦泽,哪里还有我??x?们的容身之处?”


    谈论到神界,总归是不清楚到底谁真谁假,颜熙见过方非,却没有点出她的异常,只能说明上古时期的事情,就连神界储君都不知晓。


    方才那道声音说她来错了。


    他等的是谁呢?


    第76章 云梦泽 渎神


    “多谢, 的确是此物,方才常老递给我的,我仅仅是加了一片, 这些伤患便肉眼可见地好了许多。”


    易若紧绷的表情总算得以放松片刻。


    这时,她才有空问起别的问题。


    “阮年,先前忘记问你的来处,你是……”


    “散修。”


    “散修能有此修为当真不易,不过,那件事你可知晓?”


    “会死?”阮年淡淡道, “我知道。”


    易若见她如此平静,反而生起一股探究感, 她见过许多重病的人, 一般来说, 这样的表情只会有两种情况, 要么是超脱生死,接受结局。


    但眼前人在她看起来却不想这种人,只因所谓的超脱也不过是凡人相信六道轮回,只求自己再活一世,修士不入轮回,不会因此降低对于死亡的恐惧与绝望。


    因而,只会是第二种。


    那便是她有别的门路,至于是何种门路,不论是以她自己还是以她所代表的杏林谷, 都是值得一问的话题。


    只是, 对面没给她这个机会。


    “赶在死前解决这事不就好了?”阮年道。


    竟是这种门路?


    易若转念一想,也不觉离谱,道:“有理, 只需我们叩开那扇通往神界的门即可。”


    “方非呢?”易若关心道。


    阮年抬手一指门外,一片海底珊瑚的枝丫正好挡住了那两人的身影。


    易若感叹,“当真是一叶障目,什么也看不清,常老虽说是巫医,但却与那些庸医全然不同。”


    “嗯,待会应当就能看清了。”


    "我不会在这里久留,约莫明日,我会将大致的药方写下,这里暂且交给常老负责。"易若道。


    阮年问:“去哪儿?”


    “前方情况不明,我得去看看,希望能将腐蚀拦在云梦泽之外。”


    “会的。”


    易若转头问:“那你呢,下一步去哪里?”


    “再等等。”


    *


    “常老。”


    “方非,你实话告诉我,等着云梦泽的究竟是什么?这些可不是通俗的疫病。”


    方非抿了抿唇,道:“常老,不是我们有意欺瞒,就连我们都分不清这原因究竟是什么。若要说可能是一团黑气,可真正的幕后黑手,应当来自……”


    她没有说话,而是用手指着上方。


    常老叹了口气,道:“若是无可改变,你便走吧。”


    “走?这是我的……”


    “你以为当年,便无人知晓你在长渊宫的事情吗?”


    此话一出,方非醍醐灌顶,难道……


    “预言出现之时,我也在场,当时正是长渊花开之日。你何苦如此,不若早些离开,或许还能活在这世上。”


    “常老,为什么?”


    “因为……我们犯了错。”


    “何错之有?”


    “渎神。”


    *


    方非转身回到殿内,发现这两人都在抱夏门前等自己,莫名有些古怪,衬得她地位超然一般。


    “你们这是在等我?”


    “怎么样?”易若问。


    “什么怎么样?”方非左顾右盼发现这两人还在等自己,无奈道,“也就是聊聊,说了些预言之类的事情。”


    “预言……他也知道么?”阮年问。


    方非点头,“当日常老在,我也是现在才知道,不过他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一事,除开族谱是在保护我……还说了件秘辛。”


    “无非是上古那套说辞,譬如我们是如何沦落到此。”


    想到长渊宫的经历,阮年不免问道:“如何?”


    “传言这个世界起源于混沌,混沌中有一股力量名为原初之力,是最为纯净与强大的力量,也就是所谓的天道。天行有常,这股力量使得我们六界秩序得以维护,凡是得到它润泽的生物,就是神。


    他们拥有神格,可以穿梭各界,也有神力。但是若违背天道,逆天而行,就会被剥夺神格与神力,落在凡界。据传我们的祖先就是犯了大不韪,得罪了天道,才落得这种下场。”


    方非不再继续,“这秘辛听听就罢了,我们族里的史官一直都是真假不分地记载。”


    “听个有趣,也挺好。”易若没有扫兴,转而谈起自己走后需要方非多加注意的事情。


    ……


    入夜,阮年与易若的房门都被人叩响,声音急促。


    “易若?”


    此时的易若已然披上了夜行衣外袍,神色匆匆道:“等不了明日,檀净尘传信告诉我昙华与云追一深入瘴雾下落不明,不少修士只是沾了一部分皮肤便已不受控制的溃烂,我得赶紧过去。记住我教你们的,有情况我会通知你们,随时准备好带着民众撤离。”


    “不若我与你一起。”阮年道。


    “不必,你还是留在这里罢,只有方非一人也不太妥当。”


    经过这突然的深夜造访,阮年与易容再也没有休憩的心思,两人离开云梦泽,站在岸边打量远处的天空。


    “那圈黑与白,应当就是他们所在的区域。”方非抬手一指。


    深不可测的玄色,不可视物,这才是真正的虚无。狄获与蜮当日撕裂的天空就是如此,原以为是下界无法窥见上界,才呈现出这样的神秘,现在才知,整个下界才是真正的牢笼。


    牢笼……


    “对了,阮年,你能帮我个忙吗?”方非看向她。


    “说。”


    “帮我保管鲛王珠。”方非从芥子囊里拿出装有鲛王珠的木盒递给阮年。


    “你这是何意?”


    “不知,想着放在你这里最安全。”


    “只是因为修为比你高?”


    方非摇头,道:“总之,这是一种预感。”


    或者说是因为她记忆里的鲛王珠,惨烈的景象现在仍是记忆犹新,可那里面却没有阮年的身影,是否说明如果交给她便能逃过一劫,起码让鲛王珠能有离开云梦泽的可能。


    咚——


    鼓楼的钟声。


    不对,分明现在是在云梦泽,怎么可能有鼓楼?


    咚咚咚。


    钟声越来越快,阮年只觉自己的脑子如同灌了铅一样昏昏沉沉。


    钟声骤停,她努力撑开自己沉重的眼皮,眼前的一切天翻地覆。


    眼前的水域鲜红一片,方非独自提着剑背对她立于湖面之上,鲜红正好与夕阳的赤红相互映衬,不是是血还是来自那具进入倒计时的太阳尸体。


    瘴雾包裹住云梦泽,灵力术法自方非手里散出,形成微弱的屏障。奈何力量悬殊,她这样下去只会力竭而死。


    “方非!”阮年喊道。


    她闻言回眸,伤痕累累的脸上挤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你果然与我们不一样,赶紧走,带着鲛王珠离开。”


    “这东西是你族里的宝物,要带走也应该是由你。”


    “不,才过去不到五日,就已经到了云梦泽,我的……我的族民们都没有来得及逃过这一劫,我怎么可以这样做?换成你,你也能理解我的。”方非推开阮年的手。


    “五日?”


    “是,五日,我还以为你失踪了或是带着鲛王珠逃跑了。”方非抬眸道,“现在我放心了。”


    阮年怎么可能坐视不理,她单手运转丹田,却怎么也调动不出自己的灵力。


    “方非,这些灾祸还有拯救的方法。”


    “你不想亲自去神界斩杀那个作恶多端的邪灵吗?”


    “方非!”


    “现在我放心了……”仍是这句话。


    “现在我放心了。”


    该死的回溯,阮年没有办法改变任何事,一道关键地方甚至会直接和电脑死机一样,乱七八糟地重复面前这些人的最后一句话。


    漫天的海啸迎面朝两人扑过来,芥子囊内的玉佩开始剧烈地震动,由它散发的光芒掩盖住眼前的一切,除了方非坚韧的眼神,她势必要在此献出自己的全部。


    “方非!!!”


    白光同样毫不留情地吞没了这句她最后的呼喊。


    眼前恢复了正常的光亮,仿佛受到剧烈的刺激,阮年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哟,还认识那个丫头。”


    扶了扶自己的额头,阮年才看清楚自己现在躺在一个巨大的蚌壳上,这似乎是鲛人习惯的床榻。


    说话的正是她曾经见到的那个巫医常老。


    只是她现在应该是从回溯里回到了现实,可她在飘渺宗进入的回溯,为什么出来会在云梦泽?


    常老见她沉默寡言,以为是受惊后犯了失语症,道:“我看你突然就倒在岸边,怎么唤也唤不醒,想着多造点生业,把你带了回来,看起来你还是个修士?”


    “嗯。”


    “还是飘渺宗的修士?你口中的方非还是我看着长大的。”


    “嗯。”


    “意??x?识清醒,口齿清晰,难道是脑袋……”常老喃喃道。


    “……我没事。”


    阮年还不知道怎么把回溯与现实对应起来,两个世界尽管相似,也仍有许多不一样的地方。


    譬如这个常老对待方非的态度很是缓和,甚至也不介意在她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面前提及。


    带她进去的是钟音留给她的珠子,钟音曾说它们会指引她找到答案,会不会现在来到这里也是一种指引。


    云梦泽……


    常老叹道:“她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


    “可怜那孩子甘愿自己离开族谱都要去飘渺宗拜师学艺。”


    自己离开?这里也是不同,但是她现在没空在这里深究。


    “怎么称呼?”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倒让常老有些讶异。


    “叫我常老就行。”


    “这里我没猜错应该是你们鲛人的领地,如今得以一见,实在好奇,方便我四处逛逛吗?我保证不会将你们这里的事情宣扬出去。”


    常老眯了眯眼,道:“好眼力,鲛人你都听说过。我如何信你?”


    “我是方非的师父,我不会想害她。”


    此话一出,常老立刻反反复复端详起来,面前之人相貌出尘,的确有仙人之资,尤其是眼尾的红痕,与方非所描述的相差无几。想不到自己这样深居简出的人也能有幸见到那小丫头的师父,顺便还有些沾沾自喜起来。


    “好,但往东一里为我们族内禁地,切莫误闯。”


    “……”


    阮年颔首。


    误闯?不存在的,她就是成心去长渊宫走一遭。


    第77章 云梦泽(终) 无可奉告


    云梦泽的大致景观并没有什么变化, 仍是错落在礁石之间的族群,阮年随意施了个隐身咒便成功躲过漩涡外守卫的巡视。


    漩涡内暗流众多,幸得此前有过方非教给她的秘诀, 顺利穿行,最终抵达长渊宫。


    见到熟悉的风物难免有些失神。


    按那个世界的羲言与昙华所说,需要上古神器打开天梯,而根据常老对方非所说的秘辛,上古神器大多与天道有关。天道应当凌驾于蜮之上,所以这是目前他们唯一的出路。


    目前, 唯一清楚些眉目的只有鲛王珠。


    既然来了云梦泽,理应去长渊宫确认这个世界的鲛王珠究竟在何处。


    不费力地经过第一关。


    第二个入口处需要滴入鲛人的血, 她来之前取了门外守卫的几滴血, 放上石台后, 机关轮转。


    中厅打开。


    盛放在中厅石台之上的鲛王珠, 与回溯世界里的并无二致,质地很容易看出与真的鲛王珠不尽相同,这还是用珍珠做成的假鲛王珠。


    按照先前常老说的,方非是自愿背井离乡,并且他似乎对于这也没有持强烈的反对意见,前任祭司为什么还要将鲛王珠造假?


    她还是像回溯一样交给了程韵吗?星宿殿与北冥城早就陷落海底,哪里还能去找到鲛王珠。


    好不容易有的一丝线索在这里也断掉了。


    ……


    不对,临走时,回溯世界的方非曾将真的鲛王珠交到她手里。


    几番寻找, 阮年在芥子囊内找到了那个沉重的木雕盒, 抱着一丝希望。


    幽光从缝隙内透出,冷冽的寒气扑面而来,虽然散发的气质不太一样, 但外观就是那枚真的鲛王珠无疑。


    居然真的被她带出来了!


    这说明……如果回溯世界发生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无可更改。


    难道鲛王珠消失也是其中一环吗?


    所以,回溯世界的未来,到底是什么?


    自己手里如今还剩下两颗珠子,还有两次得到线索的机会。


    虽说也可以直接进入玉佩,但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不是她的行事风格。


    确认鲛王珠的真假后,她原要准备打道回府,可心理隐隐对于后厅里的刻印仍是十分挂怀。


    鲛人先祖到底在等谁?


    或许能在这里找到答案呢。


    一念之间,她调转方向,朝中庭走去。


    大片的长渊花随水流晃动,摇曳生姿,尽态极妍,阮年轻轻扫了一眼,掠过花丛。


    后厅内那口冰棺仍是放在进门后最显眼的位置。术法轻点,尘埃与泥土全部消散不见,散发着金光的铭文漂浮至空中。


    上次不是这样的。


    阮年眯眼正欲观察一番,空间扭曲,晕眩感随之而来。


    “永恒……”


    那道熟悉的声音!


    按照流程,他下一句就是让阮年赶紧滚。


    阮年的手撑在浅水湿滑的底部,已然做好被打出的准备甚至都没有站起来问话。


    半晌过去,水面依旧很平静,柔然细腻的水流过她的指缝。


    “你为什么现在才来?”


    出乎意料的换了套说辞,阮年没有答话,联系起在那个世界的经历。


    闯入之人都是她,为什么待遇截然不同,何况,她与这位鲛人先祖差了数万年的辈分,他等的人怎么可能是她?


    “为什么?”语气逐渐变得不耐烦。


    选择静观其变的阮年仍是没有回答她,还有一部分因素是她压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永恒,你难道忘了吗?与我的约定。我在这里等了你数万年,将我的后代带离神界,你现在倒好,装作不认识我……”


    永恒是在叫她?


    “你认错人了。”


    原本温和的水流忽然变得湍急,刺痛着阮年的皮肤,她不惯着他,直接利用术法冻住自己身下一大片浅水。


    “你还与我狡辩,能有冰封之力的除了你不会有其他人。”


    “冰灵根?基因突变概率虽然小,但是难保不会有第二个人,再者我与你差的年份不是一星半点。”


    那声音叹了叹气,“你什么都不记得了?!这就是你告诉我的计划?亏我当年相信你,孤注一掷将所有希望都压在你身上,结果你现在居然开始装傻充愣起来。”


    ……什么叫装傻充愣?


    鲛人先祖就是这么个喜欢偷换概念的人?


    阮年心里冷笑道,看来灵界某些人思路清奇还有遗传的成分在,几万年都没能得到修正。


    还不如将她直接踹出去。


    良久的沉默后,他又好像是说服了自己接受现实。


    “罢了,你现在变成个稚子,我不应与你计较。但是,你迟早会想起来,迟早……”


    “你不若直接告诉我呢,你自言自语的声音真的很吵。”


    “有吗?”那声音停顿了片刻,“直接告诉你,对你而言不是件好事,不若由你来问我吧。”


    “永恒是谁?”


    “无可奉告。”


    “……你让我问你。”


    “我也有不回答的权利。”


    “那你放我走。”


    “是你闯进来的,而且这不是问题。”


    “……”


    神经病,还是千万年前的神经病。


    神经病这东西就和老酒一样,酒越久越醇香,而神经病越老越难缠。


    “或许可以问问鲛王珠。”那人提醒道。


    “鲛王珠……”阮年敏锐想到一件事,“真的鲛王珠在哪里?”


    “这个问题有些无聊,我以为你会问,为什么有两颗鲛王珠呢。”


    两颗鲛王珠?!


    “我说的不是假的,而是……”


    阮年瞬间抓住他话语里的漏洞,道:“你是说真的鲛王珠有两颗?”


    “是啊,并且这两颗都在你身上。”


    阮年下意识拿出自己的芥子囊,两颗,怎么可能,她分明只带出来了那一个。


    那声音继续提醒道:“鲛王珠的作用是预兆,你居然能弄到两颗,看来计划还是进行得十分顺利。不需要记忆也能做到这步田地,哎,我果然没看走眼。”


    预兆,她这一路哪里见过预兆,就连鲛王珠的预言也只是道听途说。


    不过真要论起来。


    她用过的只有一件。


    “你指的是这个?”


    阮年拿出仅剩的那两颗玉珠。


    “不错不错。”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的鲛王珠由钟音拿去想办法磨成了三颗小珠子交给她穿梭回溯空间。


    怪不得能直接精准地引导她,如果是本身就带有预兆作用便能说得通一切,这也说明程韵与钟音在百年前的冥海祸乱后仍见了一面,在短暂的相遇里不仅由钟音告知了程韵一部分真相,还拿到了鲛王珠改造成她路引。


    “哦,看来你很清楚为什么有两颗。那说明我并没有认错人啊,现在这个时机的确是对的。永恒,我那么熟悉你的气息,你不必反驳我。”


    “阮年,我的名字。”


    “都差不多,代号罢了,还有什么想问的。”


    “你与她达成的约定是什么。”


    “大概就是告诉你一些有关神界的过往。哦,说起来,那个丑得惊天地泣鬼神的乌鸦怪还是你执意把他从邪念里变出来的。”


    “你说的是蜮?”


    “我从不记这些无关之人的名字。提问结束,哎,我的任务总算完成了。”


    阮年冷静道:“我根本就没有问几个问题??x?,而且从我进来到现在,你除了告诉我手里这个东西也是鲛王珠以外,你什么有用的都没说。”


    那道声音呵呵笑了意识,“你还是这么较真,我说得还不够多吗?再说,谁告诉你我的任务是替你答疑解惑呢,就不能只是观察观察你吗?我才不管你是永恒还是谁,总而言之,你们在我眼里都毫无区别,所以你难道会把你的每一步行动事无巨细的告诉你的盟友吗?”


    他替阮年回答,“你不会,所以她也不会,你再问我,我不知道也是无济于事。我委屈自己的神识在这种破地方蜷缩数万年,已经尽了我作为好友的情分也尽了我作为神的职责。现在,你该走了。”


    不容阮年回答,她再眨眼已经被他给请了出去。


    眼前的石刻黯淡无光,再多术法都无济于事。


    ——“你走错了。”


    阮年终于明白那句话的意思不是指人错了,而是时机错了。


    可若是如此定论,那就说明鲛人先祖与那个永恒都对于两个世界早有预料,结合蜮的身世,可以说永恒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能精确地算到每一步,还得自天君陨落开始谋划,这样的筹谋能力,真的存在吗?


    而且蜮曾说天道也没有反对他,论起来,永恒作为制造蜮的人,会对于他的行为无动于衷吗?还是说,她打开了这个潘多拉魔盒才发现事态远超自己所想。


    最重要的是,她怎么可能是永恒?


    且不说两个人八竿子打不着,她可是活了两辈子的现代人。


    抛去杂念,当务之急,是手里这颗完整的鲛王珠该如何处理的问题。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第二颗玉珠毫无征兆地在她面前碎裂。


    ……怎么这玩意还能自己碎啊?


    *


    扇片在颜熙手里过了一遍又一遍,侧边的扇刃平整锋利,指尖摩挲,隐隐的痛感可以让他沉下去考虑些事情。


    不管是阮年的去向,还是那个诡异的梦,以及他之前做的与她相关的梦境,似乎都在隐瞒一个事实,至于是何事实。


    他想起自己父君生前,时时眺望冥海海底,那个问题也是他想寻的,星宿殿到底藏着些什么?


    而阮年会去哪里?


    玉佩安静地躺在桌面,看不出一丝怪异。


    该称它为缘结玉还是乾坤玦?


    若是乾坤玦……


    一滴血自玄翎扇叶边缘滴入缘结玉里,伴随周围场景的变化,他终于知道阮年的去向。


    乾坤玦之所以一分为二,便是因为它损耗极大,生生造出了另一个世界。


    至于那个梦境里的自己……


    幸好没让他遇见,否则他或许走不到危宿便一命呜呼了——


    作者有话说:后续会有多个世界交织在一起写,人物因为大部分都是一样的,我会尽量错开相同人物,实在无可避免的情况下,也会按章节分开多个世界~


    第78章 东都 我为鱼肉


    “鲛王珠, 去哪儿寻?”和光呵了一声,冷笑道。


    花知意凭着自己对碧落城那一卦的帮助,蹬鼻子上脸让她堂堂现任城主到处在灵界找一颗莫须有的珠子。


    檀净尘瞥了一眼, 道:“阿弥陀佛,兹事体大。”


    “我当然知道兹事体大,但是纵是真有鲛王珠,那种一听就在水里的玩意,让咱们两个长在大漠里面的人去寻,多少有点蠢。”


    “虽说他行事一向随心, 但也并非全无道理。鲛人的传说,最早便是由碧落城传出去的。”


    和光勾了勾唇, “童谣而已, 算不得数, 鲛人, 也只是传说。”


    “那你以为不在西州,该去哪里?”


    “东州、南州、北州、中州。”


    “……”


    檀净尘捻佛珠的手速加快了些,“你不如不说。”


    “嘴长在我身上,抱歉。”和光的表情丝毫没有收敛的意味,“月下有鲛人,无影亦无声。一泪抵千金,长河东去逝。”


    “最后一句我记得不是这句。”


    “长河东逝,光阴似箭,如今浪费的就是我的时间。”和光又道, “最后一句是什么银珠身上穿。珍珠值不值千金我不知道, 反正我不会花这么多钱买几个珠子做首饰,再者花知意他半点……”


    “不,我知道了。”檀净尘语罢飞离此地, 徒留和光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喂,你知道什么了?檀净尘!你给我滚回来!我迟早砸了你那座破寺庙。”


    风声将和光的话完全淹没。


    她正准备咬着牙跟了上去,袖里传讯符却响了。


    仅有五个字。


    速至临阙宫。


    *


    太清峰,偏房。


    “哎,好久没见到师父了,不知是什么秘境花了她这么长的时间。”洛九天叹道。


    “秘境?师父的水平应当不足一日便能扫空灵界所有的……”方非说到这里忽然卡壳。


    “怎么了师姐?”


    “没什么。”


    “方师姐,有你的信件。”守山小弟子将自己拦截的信件拿了出来。


    信封边缘绘有一层仅由鲛人知道的暗号,方非接过信封,歉意一笑,“师弟,那我先走了。”


    不料,方非前脚刚走,山门处便来了位稀客。


    “阿弥陀佛,在下迦南寺檀净尘。”


    洛九天跟在守山小弟子一同发前往山门查看,按灵界目前的辈分来说,檀净尘算是他们的前辈。


    “师父她不在太清峰。”洛九天解释。


    “不,我不是来找她的。”


    “那你是……”


    “你师姐,方非。”檀净尘吐出五个字。


    *


    咚——


    又是钟声的声响。


    阮年的脚下只有唯一的一条路,通往东州州城东都。东都目前在外面的世界的话事人正是洛九天的父亲,现任洛家家主。


    与其他都城不同,东都行事很是低调,常与飘渺宗互通有无。


    天边撕裂的黑与蓝提醒阮年,如今腐蚀已经跨过了云梦泽,大幅度向东都逼近。


    城门紧闭。


    城楼上严阵以待的皆为修士。


    “来者何人?”


    城楼上一抹亮眼的红正朝她喊话。


    “散修,逃难至此。”


    红衣一声令下,城门轰然打开,她也随风落到阮年面前,出声质问。


    “散修?从哪儿来?”


    和光仍是那副少主架子,见眼前人半天没有回答,催促道:“世道艰难,我们……”


    “云梦泽。”


    “云梦泽?”和光眉头紧蹙,“两个月前,无一人存活,你是如何做到的?”


    两个月前……无一人存活……


    昙华他们岂不是全军覆没了?


    “我从那个方向来,却不是云梦泽。”


    和光警戒的眸光减淡些许,“化神?你……”


    “放心,我都知道。”


    和光思虑再三,让出半个身位,示意阮年进城。


    “对了,你,记得进城登记。”


    城内街道门窗紧闭,路上行走的只有成群结队的修士。


    在主街第一个店铺门前,纪连城支起一个小摊,拿着笔墨在纸上写着什么。


    想起和光的话,阮年半信半疑地靠过去。


    “姓名。”


    “阮年。”


    “修的何道?”


    “剑道。”


    “化神?”


    “是。”


    纪连城唰唰在纸上写下几个大字,随后递给阮年,道:“第一个路口左拐后行到第二个路口右拐,缉查司。”


    “缉查司?”


    “阮道友,你去了便知,如今有花楼主的建议,我们修士应当团结一心,纵是散修也应为灵界出份力。”


    所谓缉查司,便是行缉查职责。


    他们需要处理受到腐蚀的修士,控制他们集中关押在缉查司,遇到个别超出管辖能力范围的对象,就地诛杀。除了这个用处外,更要尽可能深入迷雾探寻解决之法,现今,东都已有一尊上古神器坐镇,周围的白雾攻击性减弱。


    “上古神器?”


    见新来的队员一知半解的模样,景佳时善心大发,道:“正是。此前我们派出寻找鲛王珠的那队人马,可惜全部折在云梦泽,我瞧你也是从那个方向过来,应当知晓腐蚀的厉害。”


    “嗯。”


    “好在上古神器并非只有鲛王珠那一件,神器神不神倒是其次,上古才是关键所在。”


    “这新的上古神器来自?”


    “东都洛家,洛家的传家宝居然是狄获曾经的法宝。”


    “景佳时,有事。”和光出现在门槛外,抱臂观察许久,开口叫走了景佳时。


    阮年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随意抓了个缉查司的修士问询。想不到这位也是熟人,忘忧镇躺在棺材里的少女陈鸢,看她的服饰是七星门的标志。


    “东都城主府在哪儿你知道吗?”


    陈鸢不明所以地上下大量了一遍阮年,“城主府?东都没有城主府。”


    “洛九天在哪里。”


    “早说你找他,自东都原先的城主逝世后,他便废除了城主府??x?改名为洛府,就在东街边上。”


    “多谢。”


    陈鸢不在意地摆手:“客气。”


    按景佳时所说,上古神器其实是他们起的个代号,重要的是物件一定要来自上古时期。


    洛家虽说家族历史悠久,但也没有直接与上古时期相连,否则这么多年早就遍布各州,不可能只在东都有势力。


    所以这件传家宝到底怎么来的?


    再者,羲言曾告诉她,获得上古神器后便能有机会开启天梯。


    他们拿到了上古神器,可情况依旧很糟糕,全然没有好转的迹象。


    哪里出了问题?


    她需要尽快获取这些消息,毕竟现在看来手里的玉珠可能会自己碎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被传走,以防万一还是自己先尽快与相关的人多加联系。


    水榭亭台,流水潺潺,端坐两人对弈。


    “花楼主,此法当真有效?”


    花知意闻言抬眸,落下一子。


    “有没有效,都只能全力一搏,不是吗?”


    洛九天抬眸,起身道:“父亲将东都交给我,不足半年,竟是要亲手毁在我手里。”


    “此乃天意,你我皆为砧板鱼肉。”


    “城主,散修阮年求见。”


    还未等洛九天反应,阮年便已经正大光明地从连廊处向两人走来。


    “……你是?”


    “我有一事想问。”


    “何事?”


    “有关上古神器的事情。”


    花知意随意瞥了一眼,插话道:“你一进门的目的直指神器,谁知道你是何居心?”


    “不,我只是有处疑问。”


    “问。”洛九天道。


    “你们洛家的上古神器,究竟来自哪里……”


    洛九天怔了怔,解释:“自然是来自祖上,至于最早从哪里寻的已不可考。这件神器取自狄获的法器,狄获无法化身为人便是因为丢了法器。”


    “所以是何法器?”


    “由他的长角做成的一对袖箭,名为神羽。”洛九天又道,“这事并不是什么机密,你特意来找我问这件事意欲何为?”


    “因为,你说谎了。”


    洛九天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了一瞬,很快他又恢复如初。


    “可不能胡编乱造,谣言的威力不容小觑。”


    “是不是胡编乱造,花楼主应当比我更清楚吧。”


    花知意拂袖清空棋盘,轻笑出声,“怎么我从未听说过你这号人物?”


    “世界之大,多有疏漏。”


    花知意不置可否,问:“你的目的,说说吧,这件事情我们的立场都是为了拯救灵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是聪明人。”


    “道理说再多,都不管用。”


    阮年不吃花知意那套,而是亮出自己的手牌,“我手里有真的神器,你们想试试吗?打开天梯的方法。”


    花知意与洛九天不约而同地竖起了眉毛,两人对视一眼,屏退其他人,整个后院只剩下他们三人。


    “真正的神器?哪一件?”洛九天问。


    “鲛王珠。”


    “不可能,我们的人全部殒命,若这东西在你手里,你凭什么能活下来?”


    阮年从芥子囊内取出鲛王珠,道:“眼见为实,这是方非让我带走的。”


    “师姐……”


    花知意只一眼便确认了那颗鲛王珠的真假,问:“你想怎么做?”


    “我想知道你们原先的计划。”阮年道。


    “……”


    假神器与真神器,孰轻孰重,在场的几人都清楚其中份量。


    而阮年还没有彻底明白两个世界的关联以及所谓的神器用途,鲛王珠不论用在这里还是用在外面于她而言都没有区别,何况……


    按钟音所说,这是个回溯世界。


    鲛王珠不一定有效。


    但以这里为尝试有何不可,总之没发生的永远不会发生,发生过的注定会发生。


    洛九天将决定权交给了花知意。


    只见他低着眉,拔出腰间的烟斗,点燃烟丝,远远用手扇来一抹青烟入鼻。


    “说来话长,阮道友,你可听好了。”


    “愿闻其详。”


    第79章 东都 下不为例


    神界并非遥不可及。


    神界太子与我有过几面之缘, 有关上古神器的事情最早还是由他透露给我的,可惜他如今应当也已经身陨了。


    所谓上古神器,仅仅是一个称呼, 准确来说,是灌输有原初之力的物品,原初之力指的正是凌驾于神界之上的天道。由于其现世仅在上古时期,所以那些物件才因此得了这么个称呼。


    沧海桑田,再加上几次祸乱,哪里还有多少上古神器剩下。更重要的是, 原初之力这种东西,哪里是一般人可以接触到的, 鲛王珠之所以能成为神器, 也只是因为他们的先祖是被贬至灵界的上古真神。


    因此, 准确来说, 这世上目前只有一件上古神器,就是你手里这枚鲛王珠。


    有关天梯的说法也不全然符合。


    利用神器内的原初之力撕开一道通往神界的口子,由其寓意所得天梯二字。


    花知意说到这里,其实在他与洛九天眼里并未透露关键信息,可对阮年而言,这些都是她所不知道的线索。


    听起来也不觉得腻烦。


    “至于我们原来的计划……东都照现在的情况下去,迟早会沦陷,所有的灵脉与灵石全部搬到了此处,至多还能再撑一个月, 到时候整个灵界便只余下飘渺宗那块地方了。”


    “一个月……”


    “是。我们原先的计划便是利用神器一说稳住民心, 然后孤注一掷,冲到西边的白雾里。”


    “不是说有腐蚀的功效吗?你们怎么进去?”


    “前段时间,我们观察到白雾内有一尊若隐若现的宝塔, 这并不是灵界的产物,而且这座宝塔周围灵力极其浓厚。你不好奇这些腐蚀后的灵力去往何处了吗?”


    “你怀疑在那里面?”


    “是,若我们能一举摧毁,说不定……一个人不行,便派两个人,生死关头,该行奇招。”花知意接道,“你要去吗?”


    “去。”


    “呵呵,答应得如此爽快。”


    “按你所说,早晚不过一个死字,有区别吗?”


    几缕飘飘然的烟自他口中呼出,“你说得对,是没区别。鲛王珠你打算怎么处置?”


    “我要开天梯。”


    “不急,你可以先带它护住我们的人进塔,出来以后再解决天梯,怎么样?”


    洛九天不明白花知意对那尊塔有什么可执着的,道:“花楼主,能尽早开天梯我们为何不尽早?”


    “要是有那么简单,就怪了。”花知意又道,“有鲛王珠在手,开天梯迟早的事。在这之前给自己留条后路才是明智之举。”


    “阮年,我说完了。”


    “出发时带上我。”


    “没问题,你可别在这段时间走火入魔,化神期,我们就算制服你也需要花费不少的时间与精力,莫给我们添麻烦。”


    阮年没有回答,转身踏步从院墙飞出府邸,她不是回溯世界的人,这里的规则管不到她,自不必理会。


    “……”


    花知意扣了扣烟斗柄,嘴角扯出一抹牵强的笑,看向洛九天,“你府上该添些人手才对,否则某些人来去自由,岂不……”


    “化神,哪里有比她修为更高的人。”洛九天倒也不恼,情绪稳定得很。


    *


    信封表面仅有四个字。


    方非亲启。


    而内容也仅有一句话。


    你师父前日出现在了云梦泽岸边,我将她带回了云梦泽,现不知去向。


    阅后即焚,落款是常老。


    方非依言将信件放至油灯旁销毁,眸光定在焦黑的纸屑上,起先洛九天谈到秘境之时,她便想到云梦泽也处在离东都不远的秘境里。云梦泽多年前与各门派与城邦定了协议,一般人不得擅自入内。


    师父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哪里?


    而且听常老的语气,多半还出了些别的情况。


    信件燃得只剩灰烬时,檀净尘与洛九天敲门闯了进来。


    “方非,你是鲛人。”


    檀净尘说话的语气十分笃定,没有留给对面反驳的余地。


    洛九天皱眉道:“前辈,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师姐她在飘渺宗少说也待了数十年。何况,鲛人不就是个传说而已……”


    “你找我什么事?”方非调整好情绪,转身面对檀净尘。


    洛九天见她这模样,知晓绝对是大事,关上木门,嘱咐守山小弟子在外面看守,转而道:“你们这是做甚?”


    檀净尘说明来意,“中州会盟,花楼主指出了一条路,开天梯,这件事需要上古神器。你们鲛人传闻半神,应当有这类物品。”


    洛九天还打算为方非辩解几句,没想到她干脆利落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是。是有一样物品,鲛王珠。但是那东西也不在我们手里,冥海祸乱前我母亲将它送去了北冥城。”


    “北冥城?”


    “没错,你们也都知道,北冥城现在毁于一旦??x?,鲛王珠应当早已不复存在了。所以你们不用再对它抱有希望,还是让花楼主重新开场会盟另寻他法吧。”


    檀净尘垂眸不语。


    洛九天仍是有些云里雾里,问:“师姐,你当真是鲛人?”


    “我前面那句话还不够吗?”方非反问。


    “当然够,就是,全然察觉不出你与我们有何处不同。”


    方非拉他到一边小声道:“修行天赋差,这是我们鲛人的特质。”


    “怪不得,如此看来,那日的擂台赛,我甘拜下风。”


    “嗐,这算不了什么。”


    “……”


    檀净尘瞥了一眼那两人,说着他也能听见的悄悄话。鲛人现世,神器的线索难道就断在这里吗?


    “我们是不是忘了,檀前辈还在这里?”洛九天提醒道。


    “……”


    “阿弥陀佛。”


    “鲛王珠据我所知,应该被程城主放在星宿殿内,若真的只有开天梯这一个办法……”方非面露担忧。


    檀净尘摇头,“此事当由花知意知晓后再做打算,而且我现在更想知道,你烧掉的纸上写着什么。”


    油灯下的灰烬还没有来得及清理,黑色的纸屑与白色的蜡油搅和在一块,整洁的房间内唯有这一处格格不入。


    “哦,云梦泽那边传信告诉我,我师父前不久在那边出现了。”


    檀净尘顿了顿,问:“她不是去了秘境,昙华说那地方无人能找到,说的是云梦泽?”


    “昙师叔?”方非不敢置信道,“她应当不知道我的身份才是,就连师父都不一定知晓。她前几日才……”


    “哟,这么热闹。”


    说昙华昙华到。


    她身后还跟着喋喋不休的守山小弟子。


    “三师叔,真不能进去,真不能……”


    方非与洛九天拿昙华自然没有办法。


    当然,檀净尘也没有办法。


    只因昙华前一本名声大噪的《佛子你哪里跑》就是用他的名字写的。


    昙华见几人都不讲话,怔了怔,道:“怎么了,一个个的。我就是来转转,顺便问个事。”


    “何事?”檀净尘道。


    “哦,之前就想问你,方非你这珍珠耳环哪里来的,可是从耳骨穿过去的?琢磨了许久,想来不如直接来问你。”


    “你现在还有心情……”


    昙华拍了拍檀净尘的肩,道:“总不能不吃不喝不睡觉,生活不还得照过吗?何况我都戒掉写话本的习惯了,总得找点新乐子。”


    “三师叔,师父她去了哪个秘境你知道吗?”


    “秘境啊,这个她没和我说,只说是个找不到的地方,灵界这么大,她还是个五行之外的灵根,说不定有些秘境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昙华接着摆了摆头,“不对,分明是我在提问。”


    方非朝檀净尘挑眉,道:“她的确不知道。”


    这话一出,昙华眯着眼,打量屋里的三人,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什么?哦,你们在说阮年的事情,倒是和我说说呗。”


    “让你师侄说。”


    “让檀前辈说。”


    ……


    “说来话长。”


    “还未有定论。”


    “不敢妄言。”


    ……


    “啧,”昙华白了一眼,指着洛九天,“你和我说说,方才就你话最少,扯扯平。”


    这也能扯平的?


    洛九天在昙华的注视下,只得原原本本将三人的谈话尽数道来。


    昙华的眉头越蹙越紧,“这么说,小师妹去了云梦泽?可不止花知意,那位宫主也没有与她说过有关鲛人的事情,她从何知晓的?看来,其中藏了不少事情啊。”


    “这样不就好了,我们去云梦泽一趟,寻寻她的踪迹。你们意下如何?”


    “这得问云梦泽那边的意思。”檀净尘道,“他们隐居大湖就是为了远离尘嚣。”


    洛九天附和道:“鲛人的眼泪价值不菲,闹出去总归对他们不利。”


    “也是,所以,这个问题的答案在……”昙华眼带笑意看向犹豫不决的方非,“方非,你觉得呢?”


    *


    午夜,临阙宫内连廊白纱飘飞,寂静无声。


    和光独自行在其间,不觉有些毛骨悚然,除了颜熙哪个正常人会这么装修,就像在举行白事一般阴寒。


    总算到了正殿门前,她站在门外喊道。


    “颜宫主,你找我来此……”


    嘎吱——


    房门打开。


    来的人却不是颜熙。


    信一客气地递上信封:“和城主,你来了。我们宫主不在宫中,为您留了信件,这是他走之前所写。”


    “给我?”


    和光自诩自己与颜熙也没有那么熟,怎么突然又是传信又是留信的。


    ……


    知道和光读完信,伫立良久,接着便直接将信揉成纸团,用灵火烧毁,一丝痕迹都不留。


    原来是这件事,怪不得叫她来。


    “对了,等你宫主回来,替我捎句话。”


    “请说。”


    “我帮他是看在阮年的面子上,下不为例。”——


    作者有话说:这里转了三条线,我应该写清楚了吧[爆哭]


    第80章 东都 即刻出发


    在东都待了些时日, 阮年总算弄清如今的城内情况。


    在花知意的建议下,修士根据所修之道与修为分为三类不同的组织。


    一是阮年所在的缉查司。


    二是由程令雪所带的速讯司,在前方盯住腐蚀的情况, 及时汇报,并尽可能得到那尊宝塔的消息。


    三是由和光负责的城防司,护卫东都。


    景佳时作为缉查司的司长,算是阮年的上司,无事之时总喜欢拉着阮年一起打牌。阮年推脱不过,总是被她及时行乐的话语塞回去。


    可两个人打马吊有什么意思, 而后景佳时又拉上了小队里的陈鸢。三个人打马吊也没有意思,于是阮年教了这两个人玩斗地主。


    这样的日子看似平静, 实则一旦有风吹草动, 牌桌上便空无一人。而且十次里面有七八次都是速讯司那边传来的消息不实, 空跑一趟。


    某日艳阳高照之时。


    前方再次来了新的讯息。


    景佳时眯了眯眼, 将牌一摔,道:“不打了,我要去与程令雪算账,整日就会扰人。”


    她刚迈出半只脚,便缩了回来,攥住阮年的手臂,道:“这是什么情况?”


    原是速讯司的人由程令雪打头阵全部涌入了缉查司,这道消息通知的不是前方有情况,而是他们回来了。


    可他们回来了, 不就是代表前方出了大事吗?


    “景道友, 阮道友,洛九天请你们去一趟洛府,缉查司暂且由我们接手。”程令雪说完还朝两人作揖行礼。


    既是用了请字, 便是有事相托。


    思来想去也就前几日与花知意所说的宝塔有关。


    不过景佳时尚且不知道这件事的发展,只当是洛九天不知抽了哪门子疯,缉查司的事情交速讯司,外面的情况难不成还交给城防司盯着吗?


    抵达洛府后,远远便能瞧见倚在门框边的红衣女子,正在与厅堂里面的人争辩着。敢情和光也被调来了,那岂不是如今城内只剩下了一队速讯司?


    和光还想再与花知意说几句,余光瞥见景佳时来了,朝她一挑眉,道:“喂,我不干了。”


    “怎么了,少城主?”景佳时还没弄清楚状况,但不妨碍她捧自己好友的场,“要是你不干了,那我也撂挑子,反正他们也不想让我干了。”


    洛九天对这二人的一唱一和司空见惯,生硬道:“事出有因,并非你们所想的那样,这或许是最后一条路,我与你们一同去。”


    “哦,对,她也知晓。”


    洛九天把手一指,前面两人的目光纷纷落到了她的身上,审视打量。


    ……


    “是花知意告诉我的。”


    “呵呵,是我。”花知意这才慢悠悠从屏风后走出来,“这不是逼上了绝路,所以才出此下策。速讯司在白雾内发现了一座宝塔,此物非凡,许是破局关键。”


    “但这雾也不是谁都能去的,让你们四位打头阵,如何?如今东都也没有多余的人手,就用鲛王珠护送你们。”


    “鲛王珠?!”


    和光与景佳时皆忍不住惊呼出声。


    花知意轻指阮年,道:“她带回来的,我们还有这最后的机会,你们也不想错过吧。即刻出发,越快越好。”


    *


    无人通行的野生秘境灵植疯长,荆棘遍布,稍不注意便会被锋利的叶片或倒刺割到皮肤,东南西北都看不出差异。


    “真该修条路。”昙华吐槽道。


    洛九天讷讷,“修了也没人走吧……”


    “也是。”


    前方由檀净尘开路,方非带路。其实照理说云梦泽也可以直接御剑穿行,不过考虑到阮年出现在岸边不像是御剑去的,他们也决定走陆路,说不定还能找到些??x?与她行踪相关的线索。


    一路劈砍,四人终于走出了这片遮天蔽日的密林,撩开树叶,一片望不到对面的湖泊赫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湖面涟漪阵阵,横波不断,然而日光照在其上呈现出的颜色是深邃的幽蓝,便是由于湖底深度远超他们想象。


    方非转身道:“需要闭气,随我来。”


    于她而言,已经数年没回云梦泽,碰到这片水域的时候,许多熟悉的记忆涌上心头,不断地下潜,直到湖底的那片建筑逐渐清晰。


    “丫头。”


    常老已经在村外提前等着他们。


    “常老,你怎么亲自来了?我们去找你不也差不多?”


    “呵呵,这不是来瞧瞧你在飘渺宗学得如何?对了,可是信件内容有什么问题?”常老说回正事。


    方非道:“我师父说进入秘境多日,怎么会凭空出现在云梦泽?”


    “的确奇怪,并且,她也是凭空消失的。”


    “消失?”昙华插嘴道。


    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倒让常老愣神片刻,而后解释:“我当日过了一个时辰,便发现她不见了,村口一直有人在,都说没见到。”


    “这倒不难绕开,师父她会隐身诀,金丹以下都无法识别出来。”洛九天道。


    昙华不以为然道:“哪有这个掐诀的必要呢?”


    “常老,你们这里有哪里是常人所不能进入之所吗?”檀净尘问。


    “有倒是有,方丫头你也知道吧。”


    方非点了点头,“长渊宫。”


    “哦,我明白了。”昙华与檀净尘对视一眼,“正因为没必要掐诀,所以就算掐诀也是去不该去的地方。”


    “阿弥陀佛。”


    “可长渊宫……”方非摇摆不定道。


    “唉。”常老深深叹了口气,“去吧,既是为了你师父,虽说鲛王珠放置在其间,但想必也不会出什么纰漏。”


    这句话倒是十分超出方非的预料,她原以为常老允许她向外求学已是网开一面,这么多年与她传信告知族中情况更是仁至义尽,如今居然一改之前的脾性。


    “多谢。”剩下三人齐声道。


    长渊宫的暗流在方非的经验下,也不再危险,加之第一关所谓的暗箭比起防修士更像是在防他们自己的族民,纵是有暗箭机关,在几人配合下亦是轻松通过。


    与此同时,他们也发现这些机关并没有触发过的痕迹。


    洛九天怀疑道:“师父会不会压根没来过这里,只是我们想错了?”


    “以小师妹的实力,完全可以做到不触发这些机关。”


    “不,她来过。”


    方非打断几人的对话。


    只因面前通往中厅的那扇门透出一条缝,而她知道,这需要鲛人血液才能进入,说明有人进入其中还没有离开。


    而云梦泽的族人恪守规矩,不可能干出如此出格的事情,就算知道潜入长渊宫,也不可能不惊动外面的守卫。


    只能是阮年来过。


    “那就进去看看呗。”昙华提脚往前,俨然把自己当成了长渊宫的主人,招呼几人上前,“这赝品还挺真的,好手笔。”


    台柱上只是一个普通的珍珠,若是不知道它是假的,还会被其光辉所吸引,可惜现在左看右看都只是一颗模样周正的普通圆珠。


    长渊宫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处。


    后/庭。


    “墓室。”方非凝眸道。


    洛九天道:“你们先祖沉眠于此,我们前去,会不会叨扰了他。”


    “不,那只是一个衣冠冢。”


    “如此便好,进入时仍需诚心。”


    “你倒是讲究的很。”


    檀净尘开口道:“生死有灵,但现下重要的可能不是这件事。”


    ……


    方非四处张望,问:“三师叔呢?”


    “你们还在讨论时,她已去了后厅。”檀净尘道。


    自踏进后厅那刻,昙华便已注意到房间内的不同寻常,除去大门这一面,其余三面包括头顶皆刻有不知是何意味的字符。


    还有一点值得注意,这些字符的笔画都首尾相连,延续不断,很像是某种灵力回路。


    她的指尖摩挲过其中两个字符,湿润的水流进她的指缝,微微低眸,角落里还有一小块极不明显的晶莹冰块。


    小师妹来这里做何意味?


    她应当尚且不知鲛王珠的功效,是误打误撞来的云梦泽,还是一早便有所筹谋。


    “三师叔,三师叔……”


    身后是方非的声音,昙华转身道:“小师妹的确来过这里,至于现在在哪里,我想我们应是没有机会知晓了。”


    *


    海祭日一过,这黑山镇也不复当日的热闹,客栈的也从供不应求的热闹模样转为冷冷清清的扫秋风。


    “哟,这不是咱们之前的贵客吗,怎么又来了?今儿还没有到海祭日啊。”


    黑山客栈的老板笑嘻嘻地看着面前的红衣女子,她出三倍价格卖下上房的场景仍是历历在目。


    和光拍出一吊钱,道:“怎么,我来给你送生意还不乐意?”


    “随便问问,但话可不能这么说,一间上房是吧,这就给仙师你安排好。”


    “好,我先出去转一转,有什么事你看着来。”


    丢下这句话,她便消失在老板的视线之中。


    黑山峡谷一路往北,即冥海。


    和光不懂,颜熙为何要留信让她再来一趟这地方,除了海还是海,何况冥海的事情他们早已弄清缘由。


    不过,由于他在里面还扯上了阮年,仔细一想,的确是数日未有她的消息,会盟那日便没有来,多少有些离奇。


    因而,纵是不愿意给他做事受他差遣,她仍是选择了故地重游。


    沉眠的金乌,失落的城池。


    让和光的思绪回到了那日的夜晚。


    这也是颜熙为什么找来她的原因。


    毕竟除了他,应当没人知道北冥城的城主令在碧落城。说来话长,总而言之,程韵临死前化了个法,将城主令送到了她父亲手里,故而借书一次并非她胡诌。


    那趟冥海之行,可是程韵允了的。就算没有阮年开道,她也能凭借城主令进入冥海海底。


    就如同现在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