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 30 章

作品:《窃明珠

    攸宁吃到了好吃的,舒坦地长舒一口气,书斋里人多眼杂,她决定先原谅他昨日的举动,毕竟是家中的危难时刻,她想,若是换作是她,便是再极端的招数也使得,做什么还要苛求人家呢。


    但错了就是错了,等日后有机会,她还是要秋后算账的。


    两个人就这样一里一外,就着一个窗沿吃完了两碗酥山,而后攸宁规规矩矩地从正门绕进了书斋。


    “郎君似乎很是钟爱这首曲子。”


    敛裙在蒲席上坐下,攸宁的目光不自觉地望向一旁的书架。


    书斋中有整整一面墙壁的书架,其上一部分摆放的是攸宁和魏晅近来正在看的书,还有些摆件器具。


    琴桌正上方的书格上,放有一只白瓷瓶,今日从细长的瓶口延伸而出的,是一束秋海棠,花朵高低错落,有些含苞未绽,有些则尽情盛放,开得极是烂漫。


    攸宁清浅地笑起来,粉红色的花与这白瓷甚是相配。


    “我随师父习学的第一首,也是唯一一首曲子,便是《关山月》。”


    这是魏晅第二次提起他师父,倒引起了攸宁几分好奇,抬头望他一眼,见他不太像欲言又止的样子,显然是顾及外头的紫苏,才不欲多说。


    “跟我来。”


    从书斋北角的侧门过去,穿过一条窄长的穿堂,便是藏书楼。


    那里放有诸多史学典籍和诗文辞赋,卷轴和藏书堆叠成小山,落地书架交错如棋盘,可见藏书之丰。


    二人一同行进藏书楼,攸宁吩咐紫苏:“唤知微过来,另吩咐人预备笔墨,你们在门口伺候,不必进来。”


    紫苏诺诺称是,依照着她的吩咐交代下去,左右他们还在家中,紫苏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


    “世家的藏书楼大多很壮阔,但那也是世代累积的成果,如令慈这般一人便有如此丰富藏书的,鲜少得见。”


    每每谈起此事,攸宁也会有些自得,就像老母亲听见旁人夸赞自己出色的女儿,简直倒反天罡。


    “阿娘极爱书,我反正是不及的,这里有好些还是阿娘与阿耶成婚时当做嫁妆从那边公府搬过来的。方才听郎君提起尊师,想必也是位博览群书的饱学之士。”


    说起来,那人离世至今,已有十八年了,他在魏晅心目中的形象,也永远停留在十八年前,又因是恩师,这十八年来日夜不忘,会在潜意识里将其美化,其实魏晅并不曾见过他家中的藏书,也不曾听过他像那些文人骚客般吟风弄月,但每每思及记忆深处那个儒雅的影子,他总觉得他的学问定然比那些清高的雅士更加出色。


    魏晅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转而讲起自己年幼时:“我并非自小在家中长大,我幼时与家人走失,后来几经辗转,到了定边州,被一个书生收养了。”


    攸宁暗暗惊讶,没想到小将军还有这样的过往,魏氏也有子弟在朝为官,譬如魏晅的两位堂兄,在朝中均身居要职,与京中的官员也多有来往,官眷对他们的了解也更深些,但魏节使一家远在幽州,大家对他们一家的了解显然不足,是以攸宁从前从未听说他还有这样一段过往。


    攸宁与他在窗边的书桌前坐下,继续听他道,“但书生嗜赌,我四岁那年,他输光了全部家底,仍没还清,于是卖了我,以还赌债。”


    攸宁不知道应怎样安慰他,想说既负不起这个责任,当初又为何要收养,但转念一想,若没有他,魏晅之前几年的温饱也没有着落,兴许还活不到四岁呢。


    于是更加悲伤了,嗫嚅着红了眼眶,终究没能说出这句安慰的话。


    魏晅实则也不需要安慰,见她这样,反而笑着宽她的心,“我并不怨恨书生,他当初收养我时定也是发自善心,若不是他,我兴许早便饿死街头了。”


    赌与酒色不分家,他这几句话轻描淡写,但其中饱含的苦痛定然不少,读书人都有孤高的傲气,但并非所有的读书人都能大展宏图,一再的壮志难酬只会消磨心气,他又嗜赌,久而久之,人会变得愈发暴躁,因此小魏晅的日子,过得定然不会好。


    “后来,我被卖时恰好师父路过,救下了我。”


    后面的情节便很好猜了,他的师父是位君子,教他读书,教他抚琴,可能还帮他寻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


    “那你师父,是病故的吗?”


    魏晅有些出神,良久才道,“是因为战乱。”


    攸宁仔细想了想,魏晅四岁时,为靖昌四年,也就是二十年前,彼时陇西扰攘大雍边境定边州,战争自靖昌三年始,交战一年,陇西战败归顺,但没想到他们只是假意投诚,中间息战三个月,便又卷土重来了,这一场战争旷日持久,直到靖昌七年,阿耶方带兵歼灭敌寇。


    这是大雍近年来最为持久的战事,定边州中死于这场战争的百姓不计其数,没想到魏晅的恩师也是其中之一。


    话说到这里便止住了,这三言两语,已经足够勾勒出他八岁前的岁月,更多的秘密都埋藏在魏晅内心深处,便是面对爷娘,也没开口述说过。


    沉默良久,攸宁再开口时嗓音轻柔,“郎君的身上定有尊师的影子,你的抉择,你的道理,自然也都有他的参与,其实他从不曾离开。”


    魏晅惨然一笑,也只能以此劝慰自己,聊以自宽了。


    “昨日之事,实属无奈,个中缘由无法与小娘子细说,请娘子谅解我冒犯之举。日后若有需要,但请小娘子开口。”


    魏晅这是把她当什么人了,给了一个巴掌,随后递上一颗甜枣,可她想要的,不是这点事后的补偿。再者说,她一个闺中女郎,有什么用的上他的地方!即便有自己不方便做的事,她也还有阿娘。


    “慈朝,我们不是朋友吗?”


    听见她这句问话,魏晅一时怔住了,喉中溢出低低的一声“是”。


    他微微垂眸,不敢再直视她的眼睛,但她目光坚定,不曾偏移半分。


    “既是朋友,有何难处不能直言相告?你可知昨日我归家后阿耶便唤我过去问话,若我昨日向他直言你的做派,郎君今日便无法继续安然地坐在这里了。”


    魏晅低垂着头,没答话,转而端起面前的茶盏,那一刻,攸宁福至心灵。


    喃喃道,“你知道,你知道我会帮你,那你为何……”


    一时间心中萌生了千般想头,有一个答案在心底呼之欲出,但说出来似乎有点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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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多情。


    假如昨日之事东窗事发,她醒着却知情不报,难免会引得罪责加身,于侯府也是劫难,但若她被迷晕,便成了受害者,不知情者自然无需担责,上面也无从怪罪。


    于是她的诘责进行不下去了,开始顾左右而言他,“郎君还真是自信,他是我阿耶,你又怎知我不会弃了你这朋友唯我阿耶的命令是从?”


    “小娘子有自己的想法,不会无条件顺从他人。”


    攸宁突然笑了,这话就差说她叛逆,专爱和阿耶对着干了。


    不过也是实话,她确实对阿耶不少举动颇有微词,不论是对阿娘,还是对上次蒲州的百姓。


    “听闻上次郎君进京之后向圣人进言了蒲州之事。”


    魏晅不由苦笑,“进言不过是尽我一份力罢了,我如今自身难保,其实也做不了什么。”


    “那郎君可知晓,蒲州现今如何?”


    魏晅眸色微动,与幽州传信困难,但查些旁的倒还不是难事,上回在昆明池,桑结便向他汇报了蒲州灾区的情况。


    “底下人查探,言灾民食不果腹,无家可归,遂西迁长安。”


    攸宁点点头,对此并不意外,还大方地向他分享了自己的见解,“城外巡逻的武侯若发现,定会呈报京兆府,城中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郎君不觉得奇怪吗?”


    魏晅认真听着,闻言点了点头,顺着她的话道,“很是奇怪,但也不难猜到,是谁在背后作祟。”


    攸宁双臂搁在书案上,微微向前探出身子,情绪有些起伏,“郎君可还记得昨日与我们在城外巧遇、形似乞儿的那个人吗?怎么会那么巧出现在徐家的地盘上,因此我猜想,兴许奉国公不曾杀人灭口,而是将他们囚禁在猎场。”


    魏晅挑了挑眉,暗暗称赞她的聪慧,可眼下他们两个人,谁也没办法出面营救这些受难的灾民,还是得另想办法。


    两人说话间,藏书楼门口悬挂的占风铎轻轻晃动,玉片相击发出清越的声响。


    是有人来了。


    攸宁扭头看去,见是知微和紫苏一同进了门。


    由小女使给她铺好花笺,她便命紫苏带着其余人出去了,仅留知微在此给她磨墨。


    魏晅不知她要给何人写信,很是自觉地起身,往书架那边去,曲夫人的藏书不仅有经史子集,甚至还有许多兵书,在外人看来并不惊奇,因为武阳侯是武将出身,家中有兵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魏晅不认为这是武阳侯的书。


    徘徊再三,终究还是拿起了一本琴谱。


    总要与现在的身份相匹配才是。


    估算时间差不多了,他放下手中曲谱回到书案旁,见攸宁正给信函打上火漆印,封签处写着“县主亲启”。


    原来是写给泽仪县主的,那日在曲江池的画舫上,她也在,应是小娘子的闺中密友。


    但攸宁此番给苏安写信,可不是为了相约游玩,灾民的事,她和魏晅均是束手无策,术业有专攻,此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办比较好。而遂遂近日都抽不出空来找她玩,不用想也知道心思都在谁身上,于是莫如做个顺水人情,让苏安将这件事托付傅少卿侦办,岂不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