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 29 章
作品:《窃明珠》 藏锋阁的大堂富丽堂皇,鎏金铜柱顶天立地,穹顶悬着一盏巨制彩色琉璃灯,光线自上洒下来,映照着这方寸天地愈发流光溢彩,如梦似幻。
向四周看看,壁上似乎有气孔,吹得彩幔轻纱舞动,在帷幔掩映间,能隐约看到壁上浓墨重彩的壁画,幽深诡秘,斑驳陆离。
攸宁在中央住了脚,那厢轻纱之后缓缓转出一位娉婷的女郎,迈着摇曳的步伐向她走过来。
“小娘子来啦?真是许久不见了。”
声音是那样曼妙,两句话间能变换好几种声调,像话本里引诱书生的狐狸精。
“玲珑真真是个妖精。”
玲珑穿着坦胸裙,披轻纱罩衣,一步步向她逼近了,手指从腰间流连到她肩颈。
“小娘子今日怎么亲自来了。”
攸宁被她撩拨的浑身泛起酥麻,不自在地抖了抖,脚底抹油般从她手下退开,一窜三丈远。
“别闹了,有正事交代你。”
玲珑不再闹她,自己摇着披帛自顾自在圈椅上坐下,先给小娘子斟了一杯茶,这才漫不经心地问她,“哦?是小娘子的正事,还是夫人的正事?”
说起来,藏锋阁其实也是阿娘的产业之一,每逢初一十五会至侯府给阿娘呈秉那一段时日的报闻,后来被攸宁窥出端倪,有什么想知道的,她便直接跑到鬼市来找玲珑。
“自然是我的事。昨日我出城,偶遇奉国公府的仆从在追杀一个乞儿,深觉有异,想请你查一查乞儿的来历。”
玲珑的手规律的敲击着桌面,若有所思道,“乞儿不乞儿的,底下人没有查过,但眼下我倒是知晓有一桩与奉国公有关的事。”
“是什么?”
“前些时日蒲州大雨,靠近中条山一带的村庄俱遭了灾,奉国公昧下赈灾银,以致许多灾民无家可归,聚众西迁到了长安。”
哎,这件事总要解决,靠她们一时的善心是不够的,他们不会自己等着在一个无人问津的地方饿死,他们要事情发酵,最坏最坏,也要让当权者看着他们饿死。
“可近日并没听说有灾民入京。”
玲珑说没错,“这便是问题所在,大批灾民迁往长安,却在入城之前,消失在了长安周围。”
这很难不让人想到是那个昧下赈灾款的人在杀人灭口,让人感叹人心之恶毒,期望这样的人良心发现,不如做梦来的快些。
再想到城外的乞儿……
攸宁忽然道,“有没有可能我昨日遇到的其实并不是乞儿,而是西迁的灾民呢?”
玲珑也很认同她的猜想,她立时有些后悔,昨日不该纵那些仆从将那人带回去,他即便受了重伤,也总还有一口气,拼力一试也许救得活,如今人被他们带了回去,这些灾民便绝无生还的可能。
只好之后再从长计议。
“小娘子,昨日魏三郎来过。”
攸宁眸色一动,没想到他竟是来了这里。
但魏节使镇守幽州十几年,说在长安城中没有眼线,攸宁也是不信的,只是既然如此,又怎么用得着江湖人士呢?
玲珑知她所想,慢悠悠地解了她的疑惑,“武阳侯对魏郎君窥视甚严,顺藤摸瓜拔除了许多魏氏的钉子,未免波及剩下的人,于是他们只好寻求一些场外援助。”
藏锋阁情报众多,但从不干涉朝局,一则背后的主人并不唯利是图,因此就算盘子再大也不上桌,二则也是为了防止引火烧身。
“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我已经请示了夫人。”
攸宁立刻竖起耳朵,“阿娘如何说?”
“夫人说,生意既来,不做白不做。”
攸宁暗地里悄悄松了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被玲珑发现了,这次她还没问,玲珑便已经倒豆子一样向她说起幽州的情形。
“魏节使在三军之前处置了萧明,之后才上疏皇帝,先斩后奏,皇帝当然不高兴,但因为斩的是叛徒,他也不好发作,许是有身边人的煽风点火也说不定,他这才对魏节使起了疑心,不顾君臣之谊,将魏郎君留在长安做了质子,还让你阿耶密不透风地监视人家。”
攸宁原本还不明白这其中的深意,只当是位高者俱生性多疑,害怕节度使功高盖主才有此举,忽略了那句伴君如伴虎,即使远在边关,也总有人盯着你的一举一动,然后由一个小小的举措牵扯出大大的动机。
“后来魏节使便和松漠彻底闹翻了,从滦水鏖战至榆关,但皇帝做的绝,派出去的监军驻留幽州,切断了供往前线的粮草。”
攸宁“豁”的一下站了起来,脚下不自觉的开始打圈儿,口中喃喃,“如何做的这般绝?”
胭脂雪的披帛在玲珑眼前不停地来去,将她的头都要晃晕了,“小娘子,快停下来,你做什么这样急切?便是昨日来的郎君也比你淡定些。”
攸宁这才住了脚,魏晅对她的所作所为是该令人生气,可得知了今日的消息,她无论如何也气不起来了,边关的境况那样危机,可见皇帝对魏节使一家兴许已经动了铲除之心。
可她心中就是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说,皇帝定然是听信了佞臣的谗言才致如此冤屈忠臣,她不知道还能怎样帮魏氏度过这一劫,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却什么都不做。
“玲珑,你别骗我了,他阿耶出了事,他如何能淡然处之?”
玲珑说是真的,“昨日我请示了夫人,随即便帮魏郎君递送了一个锦囊,人家有妙计,你就不必替人家操心了。”
也是,郎君也是惊才绝艳的小将军,久经沙场,类似的危急情况定然处理过不止一次,怎么会与她一样急成跳脚虾呢?
“小娘子可还有问题?”
攸宁的心渐渐静了下来,有好些事她都是直接问阿娘的,可总有些无法向阿娘开口、或知道开了口阿娘也定不会说的,便都拿来问玲珑。
“玲珑,你知道镇国公府的姜小将军是怎么死的吗?”
玲珑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终于还是问到了这个问题,不过还好她早有准备。
“小娘子是想问,姜家和曲家究竟有什么龃龉吧?其实并非曲家与姜家,而是顾家与姜家。”
讲到一半觉得口干,停下来喝口茶,重新绪了一口气,才继续道,“在武阳侯大败陇西之前,圣上派出的强将,便是姜小将军。”
原来如此,姜小将军贪功冒进,战死沙场,后来她阿耶接管了定边军,重整败军,大败陇西,打了胜仗。
一家欢喜一家愁,即便两家之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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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仇大恨,这件事过去,也绝不会再如寻常人家那般往来了。
攸宁满肚子的疑问都得到了解答,于是带着这些沉甸甸的消息走出了鬼市,总觉得道路比她来时更明朗一些。
乘着马车回到家,没有回莺时居,反而脚步一转迈向了书斋。
今日晨起时听说太常丞在书斋等她,他应当是下了朝便赶回来了,左右教她学琴也算他的差事,只是不知他眼下是否还在。
书斋中有琴音传出,攸宁刚刚踏上青石板路,便有一阵悲壮的乐音钻进了耳朵。
初时沉稳厚重,继而拨弦急促,似有金戈铁马之音,中段转缓,低回婉转处,又似乎藏了些相思之意。
一曲终了,又起一曲。
竟还是这首《关山月》。
立在门口的紫苏等人第一次觉得这差事如此难熬,即便琴音绝妙,反反复复只听一首也会腻烦。不是说太常丞的琴音冠绝河北吗?难道只这一首弹得好吗?那未免也太过沽名钓誉了。
碍着礼节,又不能直接把耳朵堵起来。
好在她们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救星。
欠身向小娘子问安时,声线都带着感激的颤音。
攸宁对她们的遭遇表示理解,他莫不是在这书斋弹了一上午吧!
并未进门,攸宁倚在外头窗框上,轻轻唤了声郎君。
其实早在她靠近时他便察觉到了,后来门口的女使又开口问安,他不可能毫无所觉,只是觉得不知怎样面对她,于是只好手上不停,继续弹奏他的曲子。
攸宁呢,也不拆穿,她本也以为他专注于琴,没听到她来,只是方才琴音流转间有声极轻的滞涩,仿佛是他弹错了一个音。
她才明白,他只是故作淡然罢了。
听见这一声郎君,他才不得不停下来,起身回头,望向窗外巧笑倩兮的女郎。
女郎似乎忘却了昨日的不快,嬉笑着从身后变出一个雕花食盒,“郎君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玉露羹?”
攸宁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也不卖关子了,就知道他猜不到,于是直接打开了食盒。
于是便看见那食盒中央,赫然放着两碗酥山。
深秋时节,将要入冬的节气,谁还吃酥山呀,也不知她从哪个食铺买到的,料想那摊主必然与她一样,都是个奇人。
攸宁看到他眼中的狐疑,心道你懂个屁,酥山就是要秋冬日里吃才别有一番风味呢。
但看到他眼中狐疑转为了怔愣,才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将心里话说出来了,于是只能讪讪地笑,“郎君快试试,真的很好吃,眼下还不是最绝的,若是冬日里,室内生起暖炉,一边烤火一边吃冰食,那才痛快呢。”
魏晅没好意思说,大冬日里吃冰食,痛不痛快他不知道,但痛是一定的。
他本以为小娘子生他的气,以后不愿再与他说话了,可眼下她却不计前嫌,外出归家还能给他带吃的,实在令他很感动,他不愿说一句煞风景的话来破坏此时的氛围。
于是即便知道自己秋冬日里吃不得凉,他还是不想扫兴,与她一起舀了一勺酥山放入口中。
凉意顺着喉咙蔓延,随即便是绵密的香甜,溢满了整个口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