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 28 章
作品:《窃明珠》 顾向松以为,女儿久处深闺,不了解朝局也是正常的,他没打算给她解释自己对魏晅开展的监视,但却可以悄无声息地利用女儿获取一些自己想知道的讯息。
“你与大王的事旁人并不知晓,与外男相处还需谨慎,我看啊,还是应当令紫苏她们入内侍奉,一则约束旁人的行为,二则一旦有什么异样,我与你阿娘也可立时知晓。”
攸宁手中绕了张帕子摆弄着,说出的话看似漫不经心,却仿佛含着尖刺,“那阿耶认为,会有什么异样呢?”
“譬如离开你的视线面见些生人,朝堂上的事,阿耶与你细说你不一定懂,总之魏晅从幽州回来,其实在朝中的处境很微妙,一言一行皆需处于圣人视线之中,往后你便是阿耶的眼睛。”
攸宁一哂,将利用女儿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她也不得不佩服阿耶,“长安城中素有传言,戏称太常丞是河北道质子,虽有夸大,但我知道,流言亦有因由,必定不是平地起波澜,阿耶说得对,朝堂上的波云诡谲,哪是我一个小小女郎能参透的,但我也不愿再做阿耶和陛下的耳目,从今日起,我便不再与太常丞学琴了。”
顾向松被她回得语塞,这才觉出一点她今日臭脸的缘由。
也像是才看到她手臂上的木板般,“你的手臂是怎么了?”
攸宁就差没当场翻一个白眼,“阿耶不问,我还当您没瞧见呢。今日出门跑马跌了一跤,也是因有伤在身,实在不便弹琴了。”
这倒是个很好的托词,虽然手伤是一时的,但这一程没法学,他便也没有理由强留魏晅在府中,他回到魏府,那变数可就多了。
是以说什么也不能答应。哪怕是不练琴,还能识谱听曲,再不济,便是吟诗作对,焚香对弈,总有事做。
女儿大了,总有自己掌控不了的时候,顾向松无奈,也对此颇有微词。
“你说不学就不学?你一个女郎,做什么成日里往外面跑!最后弄成这样子跑回来,还好出门还知道带上帷帽,不至于叫人看着这离经叛道的是我顾向松的女儿。”
不论阿耶再说什么,落在攸宁耳朵里,也诚如没听到一般,只是这些话倒灌进来,撑得她耳朵发涨,“阿耶,若无旁的事,女儿先告退了。”
说着转身欲走。
“你站住!”
顾向松从月牙凳上起身,上前几步绕到她身前。
“你与太常丞学琴,乃是陛下的旨意,哪有由着你的性子胡来的道理!”
攸宁忍不住反唇相讥,“那陛下降旨之前,为何不问我愿不愿学?为何不问太常丞愿不愿教?”
“啪——”
脸颊上传来尖锐的刺痛,攸宁一时没反应过来,整个头被大力甩向一边,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就连视线也有些模糊,她就着这个姿势缓了好久,直到重新看清花厅外的山石草木,脸颊上的疼痛也渐渐转为麻木,她才意识到方才发生了什么。
她自小习学勤恳,性子明媚活泼,与人交往时周全有礼,从小到大,便是各位先生的斥责都极少有,更别提谁会掌掴她的脸了。
“逆女,如此犯上的话也能脱口而出,陛下的圣意,也是你能置喙的?”
攸宁没有抬头,她的泪水宛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砸在地上,她哪里不知道隔墙有耳,但连日来的所见所闻,令她无法不质疑座上那位明君。
更忤逆的话她没敢说,否则今日招致的便不只是一个巴掌那么简单。
一路脑袋空空,呆愣愣地往后院走,她没回莺时居——莺时居是她的居所,因她生在三月,因此取名莺时。而是走到了枕月庭,人受伤后总要有疗伤的地方,在她心里,阿娘的怀抱胜过一切良药,能抚平心绪,也能重燃生活的斗志。
前院的动静曲夫人自然听到了,女儿童言无忌,生气了还能与他阿耶发发小脾气,但她们长久生活在皇权压迫下,早就把自己的心缝起来了,她们的心意、看法通通不重要,若有利可图,便只能成为上位者随意摆弄的物件。
攸宁走进枕月庭,看到阿娘站在满院桂花香中等她,似乎是瞥见了她的胳膊,面上突然浮现了担忧之色。
“手臂是怎么弄的?今日不是和魏郎君同去昆明池了吗,可是马儿发了性?”
攸宁挽着阿娘的手臂进了屋,开始自顾自拆卸那块简陋的木板,在命人取竹条和红花油来。
“阿娘放心,我心中有数,没有大碍。”
方才在庭院中逆着日光没瞧见有什么,进了室内,曲夫人才看见攸宁面上那五个清晰的指痕。
“顾向松竟敢打你?”
曲夫人火冒三丈,当即便想去前院找他算账,还是攸宁一把抱住了她,“阿娘息怒息怒,今日确也是我口无遮拦在先。”
说着眼神一转,也是为着分散阿娘的注意力,将今日坠马一事滔滔讲给了她,伸出未受伤的左手给她捶腿。
期间曲夫人吩咐底下人去给小娘子敲些冰来,又继续听她说,“阿娘,我总觉得此事有蹊跷,奉国公仗着是国丈,向来目中无人,岂能容许自家出现乞儿?”
曲夫人若有所思,“若乞儿并非乞儿,而是被磋磨才致那般形容的呢?”
这倒是一个新的思路,可这个疑问憋在心里不是个法,总要将来龙去脉查清楚。
这时煎雪捧着一包物什走过来,“小娘子,婢子为你敷一敷,可消些肿。”
曲夫人亲自接过来,轻柔地敷在女儿的伤处,绢布裹着冰冰凉凉的冰块贴上来,确实消除了些火辣辣的痛感。
看着女儿愈发不对称的一张脸,曲夫人满眼都是心疼,“冰敷过后,还需得抹上些玉容膏,你那阿耶下手没个轻重,女郎的脸岂是说打就打的,又不是他那皮糙肉厚的儿子。”
谁的孩子谁护着,阿娘这话说得一点也不心虚,仿佛丝毫不记得前些日子才将阿耶的二女儿请到枕月庭赏了两个巴掌。
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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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锦绣阁实在安静得不似往日。
她有些奇怪,“上次阿娘断了锦绣阁的月钱,依着她们母女,岂会安分至今?”
阿娘专心给她敷脸,并不曾有什么别的表情,“你还不知道吧?你阿耶在暗中推波助澜,有人向御史台告发嗣王私下博戏,赌资巨万,败坏风教,有失皇家颜面,嗣王革职查办,子债父偿,那些非法的赌资,已经从安王的口袋里掏出来还给他们了。”
不可谓不惊讶,攸宁没想到,阿耶能为了元俦做到如此地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牵头的人受了处罚,阿兄这个参与博戏的人,怎么可能独善其身呢?”
曲夫人似乎洞悉了她心中想法,本不欲多说,但想到今日之事,认为有些事情还是应当令女儿看得更清晰些为好。
“嗣王先前博戏,知情者不少,捅到圣上面前是迟早的事。你阿耶此举,是先发制人,将侯府摆在受害者的位置上,等到秋后算账时,便可从轻发落;再者,也是最为关键的,顾元俦是侯府唯一的男丁,打他的脸就是不将你阿耶放在眼里,那他如何忍得?必要狠狠回敬,以彰示自己手中实权。”
攸宁暗暗心惊,朝堂上的每一步棋,背后都有着许多复杂的考量,而每一处波澜,也显现出每个人所处的位置。
安王虽为亲王,为圣人手足,但圣人自己便是兄终弟及登上的皇位,对同为兄弟的安王不可能全然信任,因此若要论及手中权力,恐怕确实还不及身为心腹的顾向松。
“权力,和体面,在你阿耶眼中远比子女的委屈更重要,他那日打元俦,或许有怒其不争,但更多的是因他在外丢了他的脸面,挑战了他的权威。”
攸宁深以为然,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拗得过阿耶,魏晅必不会从她们府上离开,可次日一早,听说太常丞在书斋等她时,她还是没有如常前往,而是悄悄从西北的角门离开了府邸。
*
长安城中有鬼市,有别于明面上的东西市,鬼市仅在夜间开市,亥时鬼出,卯时鬼隐,青天白日下若想寻得其踪迹可不容易。
攸宁今日出门并未骑马,而且乘坐了一辆不甚起眼的马车,穿梭过各条坊道,进入了一个坊院,先是左转,然后右转……
总之七拐八拐的,最后拐进了一间废旧酒肆中。
从藏酒阁的暗道入内,里面别有洞天,是不为常人所知的另一个世界,白天沉睡,夜晚苏醒,因此眼下攸宁进门,所感知到的唯有沉寂。
巷道深处,万年灯的光晕微弱如萤火,空气中满是潮湿的味道,偶有水滴从穹顶滴落,“嘀嗒”一声,回荡在空空如也的巷道里,撞在石壁上,旋即又归于死寂。
再往前,可见两侧石壁上篆刻着许多信息,指点来客找到真正的生门,只是亦真亦假,若跟着假的指示,便是在此困上几天几夜也是寻常事,因此谓之迷踪廊。
攸宁步履不停,很快便穿过迷踪廊,藏锋阁的暗门随即出现在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