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 31 章

作品:《窃明珠

    攸宁这封信,正给苏安解决了目下的困扰——上次那件案子了结之后,她已经好几日没见到傅少卿了,眼下正愁一个着手的契机呢。


    苏安一个弹射从躺椅上起身,迈着轻快的步子回房间挑衣裙,“去回阿娘一声,我和云歇约好了出去玩,兴许不回来用暮食了。”


    命女使们将新做的衣衫全部取出来,一件件放在身上比较,她的衣衫多是丹红、朱柿等鲜亮的颜色,她喜欢自己身上亮澄澄的。


    嬷嬷捧出一件银朱的罗衫给苏安瞧,“县主,这件罗衫是云锦阁的人新送来的,老奴瞧着,这颜色倒还配得上我们县主。”


    苏安看过,也觉得不错。


    但她与傅廷玉这几天相处,也算是对他有了点了解,苏安觉得他心里应当更属意那种娴静雅正的贵女,于是徘徊再三,挑中了一件窃蓝的暗花绫大袖衫,她静默着端详镜中的自己,这气质不就温婉起来了吗。


    “日日都穿红色,看都看腻了,今日换一件不一样的吧。”


    嬷嬷捧着罗衫愣在原地,再回过神来时,县主已经像只蝴蝶般飞出了屋门。


    女儿的变化,其实根本瞒不过母亲的眼睛,长公主甚至不需要去武阳侯府求证,都知道这小妮子是在撒谎——她见攸宁,至于把所有新衣服都翻出来挨个试,最后还选了一件自己往日根本不会穿的吗?


    况且,她自从那晚与攸宁分别之后,几乎日日都要出门与“攸宁”相见,眼下不过才消停了两日,这不,今日终究还是捱不住了。


    看长公主眉间似有忧色,长公主身边的傅母宽解她道,“今日攸宁小娘子确实给县主送了一封信来,兴许这一次真的是去见小娘子的。”


    长公主轻轻笑了,“你就别安慰我了,我知道,女大不中留,那位傅少卿的根底我探查过,还算不错。只是傅氏……”


    “公主是在忧心傅氏的那条家训?”


    长公主摇摇头,这倒是小事,若两个孩子相互有意,这点阻挠算得上什么。可傅氏经年不倒,皇帝未必没有铲除之心,她与皇帝并非同母,一旦傅氏出事牵连苏安,她和她阿耶怕是护不住她。


    且走走看吧,谁还没有年轻过呢。


    *


    大理寺的案件盈千累万,傅少卿的案头永远堆着尺来高的案卷,一个案件结束,还有下一个案件要接手,仿佛没有闲时。


    栖乐坊一案结束,傅廷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本来案犯落网,此案便能结案,谁知泽仪县主横插一脚,导致又拖沓了几天,直至前日方才彻底结束。


    不知为何,傅廷玉近日一见到那女郎便觉头疼,但她每每差人前来传话,他都无一遗漏,均会赴约,事后又常觉后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为那等不相干的人浪费时间。


    案件的后续包括案卷归档、对接刑部复审等环节傅廷玉盖不过问,俱交予底下人去做,他打开从并州发过来的密函,开始盘算着下一步。


    这时,长随在外敲了敲门,说有人想见他。


    傅廷玉呼吸滞了一瞬,一股不太妙的预感浮上心头。


    片刻后他问,“……谁?”


    长随轻咳一声,说,“泽仪县主。”


    果然又是她。


    “不见。”


    案件都结束了,借口也没有了,也不知她还来干嘛。


    长随没有离开,而是站在门口又迟疑了一会。苏安早有预料他会不见自己,因此还有后话。虽然长随也不知她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郎君,县主说,她有命案要报,要你亲自见她。”


    “有命案呈报县衙,疑难案件自会转送大理寺。”


    长随无奈苦笑,他也是这么与县主说的,但是那位祖宗是个不依不饶的主,这套说辞显然无法令她罢休。


    傅廷玉也想到了这一点,遂起身打开门,问,“她在哪?”


    顺着长随的方向,他看见了门口廊庑下那个蓝色的身影,与往日小火苗的样子不同。


    傅廷玉没想到,苏安这次竟然是真的有命案要找他,只是涉及京中权贵,不能查得太过肆无忌惮,交代底下司直去蒲州刺探,他自己则决定先暗中去城外走一趟。


    苏安遣回了自己此行带来的女使和护卫们,“你们先回去,放心,我跟着傅少卿,安全得很。”


    只从贴身女使手中接过帷帽戴在头上。


    方才说话,苏安也刻意表现得与往日不同,今日她是端方娴静的贵女,她要维持住这种形象,不能崩塌。


    傅廷玉显然也发现了,但是他又觉得似乎没什么变化,今天是蓝色的小火苗。


    取过佩剑带在身上,他面无表情地从苏安身边路过,似乎并不打算带她。


    “不和你们说了,我先走了!”


    “傅廷玉!”


    “……”


    身后苏安带来的小女使们也能看出她们的县主如此做派是为了谁,只是平时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显了原形。


    傅廷玉没有停下来等她,他人很高,步子迈得又大又快,他走一步,苏安要跑两三步。但是没办法,人家是去查案,自己非要跟上去,就不能要求他停下来等她。


    还是傅廷玉先忍不住了,走路的间隙斜睨她一眼,“某去郊外查案,县主去做什么?”


    苏安累得轻喘,“我去昆明池钓鱼。”


    “……”


    傅廷玉听见她话语中间的气音,脚下不动声色地慢了些。


    *


    猎场东北角有一片荒谷,谷口横着枯黄的茅草,风一吹来,簌簌作响,在这寂静的谷中分外刺耳。


    一路从猎场追寻踪迹至此,傅廷玉站在不远处的小山坡上,居高临下望着谷中的情景,在焦黄枯草的掩映下,是红到发黑的污泥,被重物落地的冲力溅起,洒在草杆枯叶上,留下一片暗红。


    傅廷玉数了数,这里总共二十七人,这些人是案件的关键人物,这里虽然不是第一现场,也不能轻易破坏。


    以哨音召唤一路跟随的鹞鹰,令它回去向其余人报信。


    鹞鹰一般是贵族家中养来打猎的,即便被有心之人发现,也只会认为是打猎用的,不会联想到查案传信。


    很快,荒谷中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穿越过枯茅发出的簌簌声响,是司直带着仵作过来了。


    草丛中的尸体,蜷缩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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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泥与腐叶间,像被随意丢弃的枯木,他们的胸口、腹部横亘着许多深浅不一的刀伤,边缘卷曲,干涸的血迹和破烂的衣衫粘连在一起。胸骨凹陷,似是有重物狠狠砸过,边缘处有奇怪的凸起,有几个腹部有切口,内脏淌了满地。


    这景象着实骇人,司直和仵作们不是没有见过如此惨烈的受害者,而是此次数量也着实惊人,一来便是二十七具。


    田司直觑觑傅少卿的神色,冷峻比往常更甚,本来有些不敢开口,但也实在气愤,“京畿地区,天子脚下,竟敢用如此下作的手段杀人,还一次杀了这么多,简直是目无王法!”


    本来田司直并没想着傅少卿会回应他的话,可破天荒的,他听见傅少卿冷然开口肯定了他的话,“确实,目无法度,罪该万死。”


    后面几个字讲得缓慢,像是咬着牙吐出来的,田司直没再接话。


    “一、二、三、四……二十六、二十七……”


    数到二十七,另一位徐司直顿住了,“少卿,似乎少了一人。”


    傅廷玉的目光倏地闪了过来,语气中含着惊诧,“少了一人?”


    徐司直说是,“评事出去探查过流民的消息,城外清玄观的道长说,他们曾接济过一伙流民,从蒲州方向来,共二十八人。”


    即便心中知晓这些流民的死和奉国公脱不开干系,但是若是仵作验尸过后,未能发现任何能指正奉国公的证据,这个案件也是无从抓起。


    眼下少了的这一人,兴许是个突破口。


    只是他的去向不明,思及顾三娘子昨日经历,有可能是伺机跑了,但还有另一种更大的可能,便是那人被关押在猎场更为隐秘的地方,还在经受着灭绝人性的残害,或者已经被转移到了其他地方,被关进了另一个牢笼。


    傅廷玉放于身侧的手逐渐攥握成拳,奉国公尸位素餐已久,此次若能撼动他的根基,便也算对得起这二十七条枉死的冤魂。


    “少卿,这些尸骨怎么处理?若直接进城,目标太大,会否打草惊蛇?”


    自然不能进城,若这么大摇大摆地回去,明日满长安都知道城郊出了惊天血案,弄得人心惶惶不说,若徐晃狗急跳墙,怕是那仅剩的一人也不能活了。


    他们只能安置在城外,可又不能让他们曝尸荒野。


    此事毕后,定要在城郊置一别业,傅廷玉想。


    “我阿娘在昆明池附近有别业,别业中有冰窖藏冰,正适合放,少卿需要吗?”


    苏安来寻他之前,就知道可能会看见些什么,她并不害怕,但话到嘴边,“尸体”两个字,她还是难以坦然说出口。


    傅廷玉转过头,看到她迎着风站在离他十步远的枯树旁,窃蓝的衣裙被风吹得层层扬起,像春日里盛放的花,只是站在那里,就能让人感受到生机。


    真真是雪中送炭啊,田司直就差越俎代庖直接替傅少卿答应了,只是才要开口,便被身旁的徐司直拉住了。


    傅廷玉迟疑片刻,本不欲与她多牵扯,但事分轻重缓急,他知道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微微挪动脚步,挡住了她看向下面尸体的视线,他低声道,“那便多谢小娘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