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桑西诺举起拳头轻咳，一阵风吹过，带起满地沙尘。细碎的沙粒钻进眼中，逼得他双眼泛红。


    “你是说，这里是最繁华的街道？”


    他是真的没想到，除了早上见到废墟外，魔王城内竟还有一座能与沙漠比肩的空地。


    魔王城果然深藏不露，处处充满惊喜，连沙漠生态域都能凑出来。


    再找找搞不好雪山也会冒出来，桑西诺冷不防想到。


    “是的，陛下。这里原是城西集会的举办地。”


    魔王城大致分为三个区域：城外、城内以及北边属于魔王的皇城。


    城内和城外仅以一道抬脚就能跨过的矮墙作为分界，而在皇城之中，最具象征性的建筑，便是桑西诺的宫殿。


    大部分居民聚居于城内，只有少数以猎杀魔兽维生的居民选择住在城外，因为更为便利。


    城内又分为东西两侧。


    城东规划与人族王城相似，设有酒馆、餐厅等。


    城西则专门给接待旅客，昔日每逢半年便举办盛大的集会，吸引各族来访，即便是行踪隐秘的海族与精灵族，也可能在那里见到。


    只是，这些不过是旧话了。


    洛伊修斯抿紧唇角，继续说道，“大约五年前，这一带出现黑魔法污染。所有植被只要在此范围，便会迅速枯萎，更棘手的是，即便施展净化魔法也无济于事。除了植物，身处其中者，身上会逐渐浮现黑色诅咒纹路，三日后彻底转化成‘黑瘟’。当时我们束手无策，只能尝试从源头上解决。”


    黑瘟，一种诅咒病。


    理论上，黑魔法污染应该能被净化，不至于引发黑瘟。


    这也就是黑瘟的可怕之处，没有人说清楚它的成因，和真正的解决办法。


    仅能知道的是，黑瘟的恐怖无庸置疑。它会慢慢侵蚀人体，深入到体内，逐步吞噬魔力，被感染者日渐虚弱，直到完全失去行动能力，最后只能无助地躺在床榻上，眼睁睁看着生命一点点流逝。


    “斯——！”桑西诺倒抽一口气，听起来凉凉的。


    听到洛伊修斯的解释，他抓住了关键点：“从源头解决黑瘟？是怎么个解决法？”


    “属下曾请求龙族士兵对污染核心施放高能火球。”洛伊修斯低下眼，带着一丝无奈，“虽然彻底清除黑瘟，但代价便是这片土地上的所有生命也随之焚毁，最终留下如今的荒漠。”


    肥沃的土地在龙族烈焰轰击下，被硬生生烧成一片死寂的沙海。


    桑西诺蹲下身，随手捻起一把细沙。


    还未细看，掌心被灼热烫得一片刺痛，他甩甩手把沙拍掉，微微皱眉，若有所思地确认：“也就是说，这片地已经彻底丧失生命力？”


    洛伊修斯颔首回应：“是的，陛下。”


    桑西诺闻言，心中盘算，开始生出了些计画。


    他掏出笔记本纪录，一边走一边纪录魔王城可能发展的营生逐一写下，等未来金币够了，就可以着手重建。


    写到一半，他的手忽然停住，笔尖悬在纸上不再落下。


    他沉吟片刻，笔头轻戳下巴，抬眼望向前方的背影，提高音量喊道：“城西沙漠化是因为黑魔法污染，逐渐荒废，这我明白，可城东又为何成了废墟？还有，出了城墙，为何同样也是一片荒地？”


    洛伊修斯正要迈出的脚步在那瞬间停住，却没有立刻答话。


    他在沉默中仔细斟酌着用词。


    桑西诺没有得到回应，以为自己声音太小，连忙小跑几步，追到洛伊修斯身旁，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洛伊修斯没有说话，垂下眼，不让桑西诺看见他的神情。


    “怎么不说话？”桑西诺用笔记本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臂。


    戳不动。


    系统满是赞叹：“宿主，你的管家肌肉好结实。”


    桑西诺：“我看得出来。”


    其实看不出来，洛伊修斯平日里一身笔挺西装，把肌肉都藏得死死的，初见时清瘦挺拔，活生生就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肌肉的典范。


    要是洛伊修斯给他来一拳，桑西诺的异世界冒险之旅可就要画上休止符了。


    “属下......正在组织语言。”洛伊修斯终于出声，音量压得极低，低到桑西诺都快听不清。


    他本想找些理由搪塞过去，可陛下执着的眼神落在他身上时，还是让他叹了口气，能避过一时却避不过一世。


    “属下并不清楚城东和城外为何变成废墟。”


    话音刚落，洛伊修斯直接跪下，低头陈述自己的失职，他的模样就像只闯祸的小狗，眼中满是恳求与不安。


    昂贵的深蓝订制西装裤被沙砾磨出痕迹，他却丝毫不在意，只希望能换来主人的原谅。


    “五年前，属下只知城西有黑魔法扩散。因未学会火系魔法，不得不外出请求龙族援助。待我赶回时，城东已化成废墟。”


    “唯一打听到的消息，当时东边突现虚空裂缝，大量魔物自其中窜出，许多族人殒落，仅存的幸存者趁魔物休息之际，拼死逃离。”


    洛伊修斯的头垂得更低：“即便后来裂缝关闭，居民也所剩无几。农田荒废，没多久便无人开垦。”


    魔物与魔族仅一字之差，两者却相差极大，可以说是古迹和飞机的差别，就是毫无关联。


    魔物是不被世界所承认的存在，天生地被排斥，即便如此它们仍能透过裂缝强行闯入，残害各种族夺取能量。


    在安多拉大陆上所有种族对魔物只有一个态度：见而必诛。


    桑西诺被洛伊修突然的跪下吓了一跳，连忙拉起他：“起来！我没有责怪你，只是想问问而已。”


    “是。”洛伊修斯快速起身，动作干脆利落，仿佛刚才的狼狈，都是桑西诺的幻觉。


    “......”


    桑西诺眯起眼，他这是算准我的动作？


    洛伊修斯湛蓝的眼睛静静地望着桑西诺，等着陛下给予他指令。


    桑西诺张了张口，却一时语塞，最终只说出：“不是还有其他族人居在魔王城内吗？带我去看看。”


    洛伊修斯应下。


    桑西诺在脑海中唤道：“系统，刚才洛伊修斯说的事情，你帮我查查。”


    连大管家都说不清楚的事，即就算系统的资料有误，也能勉强凑合参考。


    “好的呢！”系统爽快答应。


    洛伊修斯带着桑西诺往城外走，不久后便见到一处小小聚落，稀疏的木屋错落而建，远远看过去，些许人影若隐若现。


    “哥哥！你也是住这边的吗？”一个小男孩蹦蹦跳跳地跑来，随即又摇头自我反驳，“不对，哥哥一看就不像是这里的人。那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男孩自顾自地喃喃推测：“问路的旅客？不对，魔王城已经没有什么建筑了。借宿的旅客？也不对，小安家没有空房......还是说，肚子饿却找不到东西吃的旅客？”


    他摸着头上的短角，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连忙跑进屋：“哥哥，等我一下！”


    很快，男孩手中捧着一块巴掌大的饼，递到桑西诺面前：“给！这是小安的点心，分哥哥一块。”


    他们才来没多久，被热情的小朋友招待。


    桑西诺接来小咬一口，干涩得像是在嚼卫生纸，粗糙的质感刮过喉咙，泛起恶心。


    饼比卫生纸厚，咬下去的一口恰好卡在了喉咙口，他只能硬往下咽，呛得眼眶发酸，喉间留着灼烧刺痛感。


    这饼毫无味道，有的只是平淡的饱足感。


    若真要他形容饼的滋味，就只能用两个字朴实中恳地形容：难吃。


    但至少能吃，不像他之前上司画的大饼，吃都吃不到。


    缓了好一阵子，他才恢复过来。


    小安怯怯地盯着他们怕被责怪，场面微妙地尴尬，桑西诺干笑着解释：“吃的有些急了。”


    小安这才放下心，点点头领着他们进屋。


    屋内空间狭窄，类似猎人小屋般简陋，摆着几张桌椅。


    再往里走就是厨房，灶台没有木柴，锅具布满厚厚的灰尘，看起来多年没使用过。


    “碰！”一声巨响传来。


    小安顿时脸色大变，桑西诺都招呼不上，拔腿就往后院冲，只见院子矗立着一间明显是加盖的简陋木屋。


    屋内只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人。


    “碰！”


    木屋侧边的木板又掉了几片，发出声响。


    小安慌了，立刻扑到床边，把床上那人小心抱起。


    他边抱着人一路跑，一边慌张地喊道：“快跑！这木屋要塌了！”


    四人前脚刚离开，下一秒，那间小屋便轰然倒塌，化作满地碎木。


    “怎......么了......”一声微弱的声音从小安的怀中传来。


    小安怀里的女孩气若游丝，额间的角从中断裂，她的脸颊与胳膊上，攀附着触目惊心的黑色纹路。


    一看到那纹路，洛伊修斯神经瞬间绷紧，原本的从容烟消云散。


    他第一时间将桑西诺护到身后，整个人像绷紧的弦戒备，目光牢牢锁在小安和女孩身上。


    小安结结巴巴手舞足蹈地解释：“这......这是我妹妹！她只是......只是暂时生病，很快就会好的！”


    桑西诺第一次见到洛伊修斯这种神情，没有一丝犹豫，也没有半点怜悯。火光在他掌心汇聚，烈焰在指缝间噼啪作响。


    他根本不想听任何辩解，动手准备将黑瘟斩草除根，伴随魔力汇聚。


    冷冽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你知道黑瘟是会传染的！”


    小安没有回应，自知跑不了，只能紧紧抱着自己的妹妹瑟瑟发抖，尝试用自己微弱的身躯去抵挡接下来的攻击。


    “哥......哥......没有感染......快走......”女孩声音虚弱，断断续续替哥哥恳求。


    洛伊修斯怒意翻腾，他在气自己竟让陛下再次陷入险境。


    在他的世界里，任何可能会对陛下不利的人事物都必须铲除。


    无论小安是否感染黑瘟，只要有一丝可能，他绝不软手。


    他的眼神越来越冷酷，从容有度的仪态在此刻荡然无存。


    桑西诺显然还没在状况中，怎么突然就要打打杀杀，刚才不还是在吃大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