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监狱
作品:《[伪骨]骗疯批姐姐当贴身管家后,以下犯上》 庄园坐落于L城郊区的密林深处,虽修了条宽敞的柏油路,但本地人很少往这跑,连职业采药人都只敢在外围转。
倒不是怕迷路,而是道路直通林家祖坟大门,透着一股连接阴阳两界的阴森,活人贸然靠近,总觉得不太恭敬。
偶尔有迷路的司机误入,骤然瞟见那黑黢黢的尖塔和飞扶壁,再远远望到围墙旁若隐若现的墓碑,无不吓得魂飞魄散,猛打方向盘掉头离去。
可偏偏,林序秋就是看中了这块地。
当年她才十四岁,按理说,一个半大的孩子要买地建庄园,怎么听都像胡闹。
但“地球Online”这个游戏,林序秋在还是颗卵子时,下载的就是无限金币破解版。
作为林家独女,“这个家的王”,她的名字早在族谱上占好了位置,一切都唾手可得。
母父是林氏远亲联姻,族谱往上数四代,名字全挤在同一页纸上,血脉正统得不容置辩。
一座庄园而已,她祖祖一句话的事。只不过,这个选址……
让地产中介捧着合同的手直冒冷汗,眼睛不由得往地图上瞟。
“林小姐……”中介咽了咽口水,“这地段……是不是太靠近祖坟了些?”
十四岁的林序秋靠在软座上,双脚搭在水晶桌面,正翻着预设的庄园设计图,闻言头也不抬:“近点不好吗?省得扫墓的时候走远路。”
她父亲东林海,这个林家女系血脉中少有的男性,保镖似的站在她身旁,只得接过中介手中的合同,略扫了一眼,便笑了。
“与祖茔比邻而居,倒像是你会做的事。”他抽出西装内袋里的钢笔,笑容浅淡,“只是族老们怕是要睡不着了。”
“那就醒着,你有意见?”林序秋撩起半边眼皮瞥他,又低眸继续看设计图,“祖祖都同意了。”
“死人守规矩可就够了,活人又何必装睡。”她放下腿,在父亲的一言不发中,将信托凭证推了过去。
纸张下方,钢印极其清晰,是一座雪山的雕纹,林家的族徽。
碍于未成年的身份,合同终究是东林海签的字,款项走的却是林序秋的私人信托。
那是她七岁那年,姥姥划到她名下的资产,足以买下半个L城的郊区。
中介慌忙抱住签好的文件,后背绷得笔直,手有点抖。
传闻在林家,女人是君主,男人从来都只是陪衬,无外乎年龄与辈分。今天,她算是见识到了。
庄园建成后,这事便在整个L城的上流圈层里炸开了锅,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疯了!林家那小祖宗真当是疯魔了!”
某场茶会上,捻着佛珠的老太太一拍桌,翡翠镯子叮当响。
“把活人宅子杵在祖宗眼皮子底下?也不怕半夜祖宗上来敲门讨说法!简直闻所未闻!”
旁边端着英式骨瓷杯的时髦女人立刻翻了个白眼,撇撇嘴道:“啧,老古董。你老懂啥呀?人家那叫有个性!有魄力!林家祖坟的风水,那可是出了名的龙脉宝地!挨着住,沾点气运怎么了?”
“再说了,你知道那庄园里头长啥样吗?”
她凑近了点,声音压低,却难掩那股羡慕劲儿:
“那地方……啧啧,据说是照着欧洲古堡弄的,整得跟外国电影里的吸血鬼城堡似的!尖顶子戳老高!里头?古董家具都算平常,听说连马桶圈都镶着金边儿!”
像是分享完一个惊天大的秘密,她回正身子,涂着红指甲油的手轻巧地一撩。
“这才叫真格儿的风水,活人住那儿,可不比守着冷冰冰的墓碑强百倍?”
“哼,暴发户做派!仗着家里有钱胡闹呗。林家祖上积的脸面,怕是要毁在这丫头手里……”也有人酸溜溜地嘀咕,可话说到一半,自己先蔫了。
毁?谁敢说林家毁了?
那雪山族徽代表着的,可是实打实、深不见底的泼天富贵。
林序秋想怎么造,还真轮不到外人置喙。
大家伙私下里嚼舌根,酸是酸,羡慕是羡慕,可话里话外,总还掺着几分说不清的忌惮。
或是对“林”这个姓,又或是对威严凌厉的林董,还有……板上钉钉、不按常理出牌、出生即开挂的集团继承人林序秋。
外头的风言风语,丝毫吹不进那片幽深的树林,那座哥特式城堡如庞然大物,光光耸立在那,就能镇压四方。
名义上,庄园大门悬挂的,是刻着林氏雪山族徽的厚重铜牌——林氏庄园。
可每一个但凡能被允许踏入其中的人都心知肚明,从选址、设计、出资到里面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甚至后山那个焚化炉……这里的一切,只臣服于一个名字。
林序秋。
那扇缠着玫瑰刺藤的铁艺大门,开还是关,只听从她一人的意志。
近在咫尺的祖坟?在她眼里,不过是她宏大棋盘边上的一枚棋子,沉默而被利用,安静地摆在那儿就行。
这座黑与红的哥特式庄园,是她的地盘,她的王国,她的堡垒。
更是,她四年前就在计划建造的,此刻林懿的监狱。
毕竟,这座庄园,除了太过私密的洗手间和衣帽间,全方位二十四小时监控。
人们不是都很好奇,她林序秋是不是疯子么?
那么,就让林懿,这个总喜欢把枪口抵自己脑门上的精神病回答好了。
疯子,才更懂疯子。
在林懿看到这一座完全为她量身定制的私人囚笼时,林懿会作何感想呢?
林序秋实在好奇。
从车队驶入铁艺大门的那一刻,她就开始观察着林懿的反应。
而林懿只是倚在车座上,摁灭手中的那半支寿百年,视线投向窗外,面无表情。
车最终停在庄园的主楼门前,映入眼帘的是一幢中世纪哥特风城堡,建筑高耸入云,犹如约克大教堂。
但与之不同的是,配色采用了林懿最爱的黑、红两色,整体为黑色,血红色的花窗玻璃和主门作为点缀。
林懿轻挑眉头,眼神多了几分细微的变化,这一瞬表情的转换被林序秋看得一清二楚,暗暗笑了笑。
对,就是要这样,好好看清楚,我赋予你的一切。
包括,囚徒的身份。
车门被黑衣保镖恭敬地拉开,林懿率先跨出,高跟鞋踩上直铺往城堡台阶的红毯,迎面而来的风扬起几缕银发。
夜已深,月光笼罩下,空气新鲜不少。
林懿深呼吸着,庭院浸着的冷香涌入鼻尖,泥土、冷石、玫瑰枝叶的气息搅浑在一起,沉进她的肺腑,层层剥开又倏然消散。
原来种的是玫瑰啊……
Rose,Rosy……
她嘴角稍有扯动,不管不顾地迈步走向主楼正门,好似她才是这里的主人,压根不需要在意身后的任何人。
前厅的大门敞着,里头灯火通明,还未进门,就已然瞥见一扇巨大的蝙蝠状吊灯,黑翅膀向外延展开来,宛如下一秒就能吞噬所有。
视线焦距在吊灯后方,一座燕尾型楼梯盘旋而上,台阶中间的平台上,仿真壁炉火光跳动,虚假的温暖。
她走进门,才将将看见壁炉上方镶着金框的油画,内容不过是一只张开双翅的蓝闪蝶,蝶翼钉在画布上,钴蓝的磷粉似乎正簌簌抖落。
冷艳的美丽。
可那画上,竟破溅着暗红的痕迹,像有人攥着蝴蝶标本,朝画布开枪,血液猛地从弹孔里喷涌而出。
她蹙眉,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幅油画,脚步还在前行,最后停在前厅正中.央。
她有点恨这里。
恨庭院里种的玫瑰是裴元序所爱,恨蝴蝶是裴元序代表之物,更恨,那副油画是自己亲笔之作。
Rosy Gin,裴元序的英文名,十年来在她舌齿间嚼过无数次。
从一开始的亲昵,到后来的冷漠,再到,如今的怀恨。
她们原本可以是好朋友的……!
林懿咬紧牙关,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幅油画,随即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放松了紧绷的下巴。
她悠然地挽起双臂,头慢慢转动,环视前厅一圈。
装修风格倒是她爱的那一类,交叉肋状拱顶、高侧窗、十字架、暗色天鹅绒帷幔、骑士盔甲……每一件都精准复刻了中世纪的哥特艺术。
“你这房子……”她语速慢悠悠的,空阔的大厅里全是回音,“不错呀。”
尾音刚落,一股温热的触感便贴上了她腰侧,林序秋靠在她后背,双臂将她揽住。
妹妹像儿时那般,下巴搁在她肩膀,呼吸的热气拂过她耳廓:“为你打造的,喜欢吗?”
林懿可不信这套甜言蜜语的说辞,她手肘往后一抵,撞在林序秋腰腹,力道不轻不重,刚好把人推开半步。
“少来这套。”
林序秋闷笑一声,没因那一下推拒离开,反而将头再次靠在林懿肩上,黏得更紧密。
颈侧的银长发成为了两人唯一的阻隔,林序秋鼻端蹭上那缕发丝,嗅着她的气味。
初闻,是微醺发酵感的朗姆酒的醇,包裹着干燥的雪松木香,仿佛一杯烈酒旁边放着的雪茄盒。
尾调,是徒手掐断常春藤藤蔓时,绿意汁液一瞬间迸发出的生涩青苦,直冲鼻腔。
该如何形容这种香气?
林序秋想到几个词:诱惑、堕落、冷峻、坚韧、鲜活、锋利,甚至有一丝原始的生命力和野性。
最主要的词,是熟悉。
来自四年前的熟悉。
她痴迷这种气味,就像是在原野里嗅到同类的气息,不论要走多少弯弯绕绕的路,都必须接近味道的源头,最后将它划入自己的领地。
“这么多年了,姐姐你还是没换香水啊……”林序秋呼出潮湿的气,漫进银发里,紧贴着的姿势纹丝不动。
林懿感觉脖颈痒痒的,她侧头,余光斜睨着那颗脑袋的发顶,没躲。
“怎么?你喜欢啊?我送你?”
林序秋笑音更清晰了些,她抬起脸,看着林懿侧脸的轮廓,“姐姐你还是先赚钱吧。”
一听这话,林懿觉得好笑,“一瓶香水而已,我有的是钱。”
“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林序秋埋进姐姐的颈窝,声音含糊不清,“香水……要喷在对的人身上才香。”
林懿嗤笑,微微侧过身,稍微拉开了点距离,手摊开在林序秋眼前,“那你先为刚刚的行为付费吧,闻一口二十万。”
果真是财奴,连气味都能当作利益交换。
林序秋无视了那只伸过来要钱的手,目光粘在林懿脸上,反问道:“几万个亿的资产都给你了,我闻一口怎么了?”
林懿散漫地收回手,也反问她:“你那是只闻了一口吗?”
确实不止一口,但林序秋是个“厚脸皮”,林懿不要的,她偏要。
她一只手从林懿腰间抽离,食指拢起林懿脸旁一簇散落的发丝,缠绕在指尖把玩着。
“你是我的姐姐,我闻一辈子,也是应该的。”
简直是个无赖。
林懿忽然笑了,她凑近林序秋的脸,薄薄的红唇在林序秋眼中一开一合 。
“想跟我睡啊?”
当然不是指单纯的姐妹依偎着窝在床铺里,她们之间从来没有这种温顺的话题,在道德边缘徘徊,才是能杀死比赛的手段。
林序秋享受这种棋逢对手的感觉,她低头轻笑,迅速撤开半步站直,食指顺势抽开,银发霎时滑落。
她双手插进冲锋衣口袋,笑着摇头:“不想,我可买不起。”
“林大小姐这么有钱……”林懿上身缓缓欺近她,“买一晚不是轻轻松松?”
林序秋与她对视,瞧着姐姐那神态,像是在酒吧里对某个试图搭讪的陌生人开价。
“只能我一个人买吗?”
林懿双眼弯起,耸了耸肩:“当然不是。”
“那我还花这冤枉钱干什么?”林序秋歪头,站姿更加松弛。
冤枉钱——这三个字从妹妹口中吐出还真是荒谬。
众人都说她是“慈善家”,勾勾手指就养活了一大半奢侈品店柜姐、整条街的豪车销售、三家濒临破产的拍卖行。
就连脚下这座庄园,仅凭她一句“不喜欢住那些平平无奇的别墅和高级公寓”,就屹立了起来。
每一笔支出都毫无章法,却又理所当然。
此刻竟在纠结性价比,像昨夜还豪掷千金买欢的恩客,今早就开始计较酒钱,林懿不禁笑出声:“小秋啊~你花的冤枉钱还少吗?”
林序秋也低头笑了:“对比几万个亿来说,那太少了。”
“要不……”她摊开右手,“姐姐你分我点,我再来买。”
提起继承权,林大小姐就上这乞讨来了。林懿一把拍掉妹妹的手:“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安安心心做个穷鬼吧你。”
“嘁,”林序秋翻了个白眼,“我看你根本就没在想我,是财迷心窍吧。”
林懿没否认,她微扬起下巴,双臂架在胸前,将问题抛了回去:“那你是想我才让我回来,还是什么?”
答案不言而喻,两人心里都明清得很。但猫捉老鼠的游戏一旦开启,那林序秋可要好好陪姐姐玩一玩了。
她一脸无所谓地耸肩,故意卖关子:“猜猜看喽~你觉得呢?”
林懿唇角上挑,倾身凑近林序秋的脸,直视她的双眸。
“是你喜欢我?”
前厅的空间过于宽敞,此时除了她们没有任何一人,这句话清清楚楚地荡开,撞到墙面又弹回来,孤零零的回响。
脸与脸离得太近,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彼此独特的气息,视线交汇中,头顶悬着的十字架正凝视着她们。
更高更暗的角落里,监控摄像头的红点闪烁着,如同一只永不闭合的眼睛,时时刻刻记录着她们的一举一动。
这不是林序秋一个人的监控,背后站着的人,是母亲。
如果开黄腔是朋友间的插科打诨,如果搂抱姐姐是妹妹的常态,如果说“一辈子”是亲人间的承诺。
那么,这一句“喜欢”算是什么呢?母亲会听到吗?
不,她们是雇主与管家,听见又如何?
疯子果然更懂疯子。
林序秋笑意更深,盯着林懿左侧的眼下痣,只回:“是你喜欢我。”
室内静了下来,两人相对而立,彼此的泪痣与嘴角痣如镜中倒影,空气变成了一面看不见的镜子将她们分隔两端。
她们痣与痣对称生长,身高分毫不差,此时吐出的字句也完全重合。
但却含义颠倒。
一个疑问句,一个肯定句。
就像她们的出身和社会地位,原生家庭给她们套上相反的枷锁,却又让她们在诡异的对称中,成为一对悖论。
“啧。”林懿扯了下嘴角,打破这该死的相视寂静,“玩你爹文字游戏呢!”
林序秋无辜地歪头:“姐姐不是最喜欢玩了吗?我在陪你啊~”
林懿没心情接招了,双手插进风衣口袋,转身就要往门外去。
“想陪就陪我去商场吧,我可一件衣服都没带。”
看着夜风灌进姐姐的风衣下摆,林序秋懒散地倚在燕尾型楼梯扶手,揶揄道:“想买衣服叫人送到家里慢慢挑好了,你非要出去装一下吗?”
“这不是……”林懿缓慢地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位慈善家,“妹妹你教我的吗?”
林序秋倏地嗤笑一声,似无奈地摇头:“我可没那本事教你,我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大学生。”
她抬眸,漆黑的眼底被壁炉的橙光折出一抹亮色:“倒是姐姐你,可是家中唯一的继承人。”
唯一?
林懿彻底回过身来,一步一步逼近,高跟鞋让两人有了些许身高差,她试图用这种差异制造出压迫感。
那股朗姆酒的香气愈发浓稠,林序秋被她挤在楼梯扶手前,几乎挪不动半步。
林懿笑意盛放:“托你的福,我的好妹妹。”
林序秋正面承接着那灼灼的目光,笑着划起地牢:“出去可就不能叫妹妹了哦。”
林懿刻意叫她的乳名:“小、秋、秋~”
林序秋倒也不来气,毫无情绪地骂一句:“林懿你个神经病。”
“你也是。”
两个疯子的彼此指认结束,林懿的手探入风衣口袋。
旋即,手机屏幕解锁,直直怼向林序秋。
“你监视我?”她质问得干脆,像在拔枪。
林序秋的眼神掠过手机屏幕,略微分辨出那是她抱着黑王蛇,与林懿隔空对视的录像,于是低声笑了。
“怕姐姐想不开而已。”
傲慢、轻视、解释得置身事外。
见状林懿轻抬眉头:“是么,这么关心我啊?”
“是啊。”林序秋坦然,“姐姐你和我……可是名正言顺的姐妹呢。你不也很‘关心’我吗?”
互相窥视,泥菩萨笑土菩萨,谁也别说谁。
林懿收起了手机,切换对峙的路径:“名正言顺就不需要叫‘许意’了,而是‘林懿’。”
“哦?可你现在是我的贴身管家,许意管家。”
“是喽,小秋。”林懿冷笑,咬牙切齿。
两人默契地拉开距离,林序秋背对林懿,慢步走上燕尾型楼梯台阶。
“都当管家了,还叫这个啊?”
林懿悠哉悠哉地跟上她的脚步,问道:“那你想让我叫你什么?”
上钩了。
林序秋停下脚,偏过头去,目光锁定台阶下的姐姐,笑意攀升上眼眸。
“叫‘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