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锁链与月光
作品:《他为我碎心三次后》 宗门大比提前举行的消息,像一块石头砸进了平静的湖面。
穆青站在告示前,看着那句“不得弃权”,轻轻叹了口气。她不是怕输,是怕麻烦——尤其是和谢朝有关的麻烦。
抽签结果出来那天,演武场里议论声嗡嗡作响。
“丙七,穆青对谢朝!”
站在她身边的李青青“呀”了一声,小声说:“穆师姐,怎么这么巧……”
是啊,怎么这么巧。
穆青握紧了手里的竹签,木质表面有些粗糙的毛刺,扎着掌心。她抬眼望去,擂台的另一侧,谢朝正低头看着自己的签,嘴角似乎弯了弯。
他今日穿了一身普通的青色弟子服,头发用同色发带松松束在脑后,碎发落在额前,遮住了眼睛。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给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看起来干净又温顺。
可穆青知道,那只是表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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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比当天,演武场上人山人海。
九座擂台围满了弟子,喝彩声、议论声、刀剑碰撞声混在一起,嘈杂得像煮沸的水。穆青站在丙号擂台边,看着台上正在进行的上一场比试——两个外门弟子打得中规中矩,都是灵剑宗的基础剑法,你来我往,没什么看头。
“下一场,丙七,穆青对谢朝!”
执事长老的声音响起。
穆青深吸一口气,走上擂台。
木质擂台踩上去有轻微的弹性,上面刻着加固符文,在阳光下泛着淡金色的光。她走到中央站定,转身,看见谢朝正慢悠悠地走上来。
他的步伐很轻,很稳,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眼睛……穆青第一次清楚地看见,他的眼睛是那种很深的琥珀色,在阳光下会透出一点金,像猫科动物的眼睛。
“师姐。”他在她对面三步远站定,微微颔首,语气恭敬,“请多指教。”
“请。”穆青回礼。
“比试开始!”
长老话音落下的瞬间,谢朝动了。
他的动作比穆青预想的快——不是快到看不清的那种快,而是流畅,自然,像水从高处流下,没有一丝多余。一剑刺来,角度平平无奇,正是灵剑宗基础剑法里的“直刺”。
穆青横剑格挡。
“当”的一声,剑锋相撞。
力道不大。
穆青有些意外。她以为以谢朝在青柳镇展现出的对草木精怪的了解,他的灵力应该不弱。但这一剑,分明只有炼气三层的水准。
她抬眼看他。
谢朝也正看着她,眼中没什么情绪,只是专注。见一击不中,他收剑,换招,又是一式基础剑法里的“横扫”。
穆青再次格挡。
就这样,你来我往,十几个回合过去了。
台下渐渐响起议论声。
“这打得……也太规矩了吧?”
“谢朝师弟怎么不用那些刁钻的招式?青柳镇的时候他不是挺厉害的吗?”
“可能是给穆师姐留面子吧……”
穆青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谢朝的每一招都标准得像剑谱上拓下来的,力度、角度、速度,都控制在刚好能让她接住、又不会太吃力的范围。他好像……不是在比试,而是在陪练。
又一剑刺来,穆青侧身避开,反手一剑削向他手腕——这是破妄剑诀里的变招,她练了三天,第一次用在实战中。
谢朝似乎有些意外,手腕一翻,剑身贴着穆青的剑滑过,“叮”的一声轻响,两把剑的剑尖在空中相抵,停了下来。
两人面对面站着,剑尖对剑尖,距离很近。
近到穆青能看清他眼中自己的倒影,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清苦的草木气,混着一点淡淡的、像雨后青石的味道。
“师姐的剑法,”谢朝忽然开口,声音很低,只有两人能听见,“进步很快。”
穆青没说话,手腕用力,想将剑抽回。
谢朝却先一步松了力道。
她收剑的动作因为惯性往后一撤,脚下踉跄了一步。谢朝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不是攻击,而是想扶她。
他的手停在半空,距离她的手臂只有一寸。
穆青站稳了。
那只手缓缓收了回去。
“抱歉。”谢朝说,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有些闪烁,“我不是故意的。”
台下,李青青小声对身边的王硕说:“谢师弟人真好,还怕伤到穆师姐。”
王硕点点头,憨厚的脸上满是赞同:“是啊,谢师弟虽然平时不爱说话,但心地善良。”
高台上,林澈看着擂台上的两人,眉头微皱。
玄微真人端着茶杯,目光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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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试还在继续。
穆青渐渐放开了手脚。破妄剑诀她练得还不熟,但基础剑法她已经烂熟于心。一招一式,有板有眼,虽然没什么惊艳之处,但胜在扎实稳健。
谢朝始终配合着她的节奏。
有时候她会出些小纰漏——角度偏了,力道小了,脚步乱了。每一次,谢朝的剑都会“恰好”在那个纰漏处停留一瞬,给她弥补的机会。
三十招。
五十招。
太阳渐渐升高,阳光有些刺眼。
穆青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也开始急促。她的灵力到底不如谢朝浑厚——虽然他刻意压制了,但那种绵长的后劲,她还是能感觉到。
又一次双剑相撞,穆青被震得后退了两步。
谢朝立刻收剑,没有追击。
“师姐,”他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睛里映着阳光,显得很清澈,“累了的话,可以休息一下。”
这话说得太不合规矩,台下响起一阵轻笑。
穆青摇摇头,握紧剑:“继续。”
她不想欠他人情。
尤其是这种,在众目睽睽之下,明目张胆的“放水”。
下一剑,她用上了全力。
破妄剑诀第一式“斩妄”,讲究心无杂念,一剑破妄。她摒除所有杂念,眼中只有谢朝,只有他手中的剑,只有他可能会出招的每一个角度。
然后,刺出。
这一剑很快,很准,带着她这些天所有的领悟和努力。
谢朝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发力,仓促间横剑格挡——
“咔嚓。”
很轻的一声。
谢朝手中的精钢剑,从中间断了。
半截剑身“当啷”一声掉在擂台上,滚了两圈,停下。
全场瞬间安静。
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穆青。
她看着手中完好无损的剑,又看看谢朝手里只剩半截的断剑,脑子一片空白。
她……她把他的剑打断了?
“我……”穆青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朝低头看着手里的断剑,看了很久。
然后,他抬起头,笑了。
不是平时那种羞涩或温和的笑,也不是问道讲坛那日那种邪气的笑,而是一个很轻、很淡,淡到几乎看不见的笑。
“师姐好剑法。”他说,声音很平静,“我输了。”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半截断剑,握在手里,转身朝擂台下走去。
“等等!”穆青叫住他。
谢朝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你的剑……”穆青咬了咬唇,“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谢朝沉默了一会儿。
“没关系。”他说,“剑而已。”
他继续往下走,步子很稳,背影挺直。阳光落在他身上,将那身青色弟子服照得有些发白,看起来单薄又孤单。
台下,李青青眼眶有点红:“谢师弟的剑断了……他一定很难过吧?”
王硕叹了口气:“是啊,剑是剑修的半条命呢。”
高台上,林澈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玄微真人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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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试结束,穆青胜。
但她心里没有半点喜悦。
她走下擂台,在人群中寻找谢朝的身影,却已经看不见了。问了几个人,都说他比试完就离开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穆师姐!”李青青跑过来,递给她一条干净的帕子,“擦擦汗吧。师姐今天真厉害!”
穆青接过帕子,道了声谢。
“不过……”李青青犹豫了一下,小声说,“谢师弟的剑断了,他会不会生师姐的气啊?”
穆青摇摇头:“我不知道。”
她确实不知道。
谢朝那个人,心思太深,她从来都看不透。
傍晚,穆青去了后山。
她记得谢朝平时喜欢在那里练剑——不是演武场,而是后山一片僻静的竹林。竹林深处有一小块空地,地上满是竹叶,踩上去软软的。
她到的时候,夕阳正好。
金色的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光影。空地上没有人,只有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
穆青正要离开,目光忽然被空地边缘的一样东西吸引。
那是一截断剑。
谢朝今天在擂台上断掉的那把。
它被小心地放在一块平整的青石上,旁边还摆着几样东西——一把小锉刀,一盒磨石,一瓶不知名的液体。
他来过。
还想修这把剑。
穆青走过去,蹲下身,看着那截断剑。断口很整齐,是被她的剑从中间震断的。精钢剑不是什么好剑,断了就断了,修了也用不了多久。
何必呢?
她伸手,想拿起那截断剑看看。
指尖刚触到冰凉的剑身,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师姐?”
穆青触电般缩回手,转身。
谢朝就站在她身后三步远的地方,手里拿着一把新采的草药,草叶上还沾着露水。夕阳的光落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边。
他看着穆青,又看看青石上的断剑,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穆青站起身,有些局促,“我来找你。”
“找我?”谢朝走过来,将草药放在青石上,“有事吗?”
“你的剑,”穆青指了指那截断剑,“对不起。我……我赔你一把。”
谢朝沉默地看着那截断剑,看了很久。
然后他摇摇头:“不用。”
“可是——”
“剑不重要。”谢朝打断她,抬起眼,琥珀色的眼睛在夕阳下显得很温柔,“重要的是,师姐今天赢得很漂亮。”
他的语气太真诚,真诚到穆青不知道该说什么。
风吹过竹林,竹叶沙沙作响。
“师姐,”谢朝忽然问,“如果有一天,我做了让你很生气的事,你会原谅我吗?”
这个问题太突兀,穆青愣住了。
“为什么这么问?”
“只是想知道。”谢朝看着她,眼神很专注,专注到有些沉重。
穆青想了想,很认真地说:“那要看是什么事。”
“如果……”谢朝顿了顿,声音轻下来,“如果是因为我太想留在你身边呢?”
竹叶沙沙。
夕阳的光慢慢倾斜。
穆青看着眼前这个少年——他站在夕阳里,身形单薄,眼神清澈,问的问题却沉重得不像他这个年纪该问的。
“谢朝,”她第一次叫他的全名,“没有人能永远留在另一个人身边。”
谢朝笑了。
那个笑容很浅,很淡,淡得像要融进夕阳的光里。
“我知道。”他说,“但我还是想问。”
他弯腰,拿起那截断剑,握在手里。
“师姐回去吧,天快黑了。”
说完,他转身,朝竹林深处走去。
背影在竹影里渐渐模糊,最后消失不见。
穆青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竹林,心里涌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收紧。
温柔的,缓慢的,却不容拒绝的。
像月光下的锁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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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预告】
大比结束后,穆青因为表现优异,被破例允许进入“灵泉”修炼三日。灵泉是灵剑宗的宝地,泉水蕴含精纯灵气,对修行大有裨益。但在灵泉的第一夜,穆青却在泉水倒影里,看见了一个不该出现的身影——谢朝站在她身后,手中缠绕着青色的灵力丝线,眼神温柔又疯狂。而现实中,谢朝明明正在闭关,为一个月后的“剑冢试炼”做准备。是幻觉?还是……那枚锁魂契的印记,已经开始影响她的心神?与此同时,林澈查出了一些关于谢朝身世的线索——他并非自愿拜入灵剑宗,而是被一位已故长老“捡”回来的。而那位长老,生前研究的正是禁术“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