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金匮藏奸
作品:《玉后迷案》 寅时三刻,夜色最浓。
靖王世子萧煜并未带他们回靖王府,而是径直来到了西市边缘一座不起眼的三进院落。院子门外没有任何牌匾,但门内戒备森严,随处可见黑衣黑甲的谛听卫。这里显然是谛听卫在长安城中的一处秘密据点。
正堂内烛火通明,萧煜脱下沾染了灰尘的外袍,随手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玄色暗纹的劲装。他走到主位坐下,示意顾九卿和云澜也坐。
“仓库那边,李校尉会处理干净。那些古物都会运到安全之处,逐一查验。”萧煜端起茶盏,却没有喝,只是用杯盖轻轻撇着浮沫,“现在,该说说赵德昌和高全了。”
顾九卿将在京兆府大牢中孙茂的供述,以及他们在仓库中的发现,简要禀报。云澜则将从仓库中带出的账册和几件刻咒器物放在桌上。
“这是仓库的出入账册,记录了近三年经手改造、售出的‘凶器’名录及流向。”云澜翻开账册,指着其中几行,“其中有三笔交易,经手人署名‘高’,收货地址是‘光宅坊丙字巷’。光宅坊临近皇城,多有宦官外宅。这个‘高’,极有可能就是内常侍高全。”
萧煜放下茶盏,拿起账册细看,凤目中寒光闪动:“高全……果然是他。陛下待他不薄,他竟敢勾结外贼,祸乱朝纲。”
“世子,”顾九卿道,“孙茂还在京兆府大牢,生死未卜。赵德昌今日寄存包袱于悦来客栈,又去笔墨铺取了东西,行迹可疑。下官以为,应立刻抓捕赵德昌,突审高全,救出孙茂。”
“不急。”萧煜却摇了摇头,手指轻敲桌面,“赵德昌是饵,高全才是鱼。现在收网,只能抓到赵德昌这条小鱼,高全完全可以推说不知情,甚至反咬我们诬陷。需得有铁证,证明高全与‘窥天阁’确有勾结,且参与谋杀朝廷命官。”
他看向云澜:“云老板,你带来的这几件器物,可有特别之处?”
云澜拿起其中一件。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的青铜兽面铺首,本是门户上的装饰构件,但背面被掏空,塞入了一团用朱砂写满咒文的绢帛。铺首正面铸成饕餮纹,怒目圆睁,獠牙外露,在烛光下显得狰狞可怖。
“唐代‘镇墓兽’铺首的改制件。”云澜端详着铺首,“原应是墓葬石门上的构件,用来驱邪镇恶。但被人改造,塞入‘惊魂咒’,佩戴者会日夜惊悸,心神不宁,最终心力交瘁而死。改造手法,与王槐那块血玉如出一辙。”
他闭上眼,指尖轻触铺首表面。顾九卿知道,他是在读取器物中残留的“岁月痕迹”。
——记忆碎片·叁——
时间:约一年前,秋。
地点:一间陈设奢华的密室。
视线先是模糊,继而清晰。铺首被握在一只保养得极好的手中,那手皮肤白皙,手指细长,拇指戴着一枚硕大的翡翠扳指。手的主人正将铺首仔细端详。
“此物……当真有用?”一个尖细阴柔的声音响起,带着怀疑。
“高公公安心。”另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回答,声音很陌生,但语气谄媚,“这是用前朝冤死大臣墓中镇墓兽改制,内藏‘惊魂咒’。那位李侍郎不是屡次在朝中与公公作对吗?只要让他贴身佩戴此物,不出三月,必会‘忧惧成疾’,一命呜呼。到时,谁也不会怀疑到公公头上。”
是内常侍高全!他在与“窥天阁”的人交易!
“嗯……”高全沉吟片刻,“李崇义那老匹夫,确实碍眼。不过,他要价几何?”
“五百两黄金,或者……公公帮忙在宫中‘照看’几个人。”沙哑声音道。
“说。”
“兵部武库司主事王朗,此人与张谦有旧,知道得太多。还有御史台新晋的那个顾九卿,此人查案如疯狗,已隐约嗅到些味道。需请公公在合适的时候,让他们‘闭嘴’。”
“顾九卿……”高全冷笑一声,“区区五品寺正,也敢蹦跶。杂家记下了。这铺首,杂家要了。黄金三日后送到老地方。”
“公公爽快。”
交易完成。铺首被高全放入一个锦盒中。记忆画面转换,铺首出现在一位年迈官员的书房里,被“无意”中混入其收藏的古玩中。不久后,那位李侍郎果然开始失眠惊悸,身体每况愈下,最终在某个冬夜“突发急病”去世。
云澜猛地睁开眼,额角渗出冷汗。这次读取的记忆,信息量极大,且高全与“窥天阁”的对话清晰可辨,是铁证!
“如何?”萧煜问。
云澜将所见所闻详细道出,包括高全与“窥天阁”交易的内容,以及他们密谋加害李侍郎、王朗和顾九卿的细节。
顾九卿听得脊背发寒。自己竟早已在对方的死亡名单上!
萧煜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李崇义李老大人,是去年冬天‘病故’的。当时太医诊断是年老体衰,心力交瘁。没想到,竟是遭了毒手!”他重重一拍桌子,“高全狗胆包天!还有王朗……他是张谦旧部,知道军械贪墨案的细节。若他也死了,这条线就彻底断了。”
“世子,现在证据确凿,可以抓人了吧?”顾九卿急道。王朗是重要人证,绝不能出事。
萧煜却依然摇头:“还不够。这些只是云老板的一面之词,无法作为堂上证供。我们需要更实在的东西——比如,高全与‘窥天阁’往来的书信,或者他收受的金银。”
他站起身,在堂内踱步:“高全掌管宫中器玩采买,其外宅中必有秘密账册,记录非法所得。若能找到,便是铁证。另外,赵德昌今日寄存的包袱,也很关键。或许里面就是高全让他保管的某样东西。”
“下官这就去悦来客栈,取那包袱!”顾九卿道。
“一起去。”萧煜道,“高全在宫中经营多年,耳目众多。我们动作必须快,在他察觉之前,拿到证据,控制赵德昌,突审高全。云老板,你……”
“我随顾寺正去客栈。”云澜道,“若包袱中有古物,我可当场查验。”
“好。”萧煜不再犹豫,“兵分两路。顾寺正与云老板去客栈取包袱,之后直接去集古斋抓捕赵德昌,我会派一队谛听卫协助你们。我去调集人手,围住高全在光宅坊的外宅,等你们拿到关键证据,立刻动手拿人。记住,务必活捉赵德昌,他是重要人证。”
“那孙茂……”顾九卿最关心的还是自己下属的安危。
“京兆府那边,我会处理。”萧煜眼中闪过一丝冷芒,“天亮之前,孙茂会‘暴毙’于狱中,尸体会被悄悄运出。实际上,他会活着出现在你面前。”
顾九卿心中一震,知道这是谛听卫的手段。他抱拳道:“多谢世子!”
“不必谢我。”萧煜摆摆手,“都是为了陛下,为了大唐。去吧,时间不多了。”
寅时末,悦来客栈。
客栈早已打烊,大门紧闭。顾九卿亮出大理寺腰牌,值夜的伙计不敢怠慢,连忙叫醒掌柜。
“天字三号房寄存的包袱?有有有!”掌柜的睡眼惺忪,但听到是大理寺办案,立刻清醒,从柜台下取出一个青布包袱,“是集古斋赵掌柜今日午时寄存的,说傍晚来取,但一直没来。”
顾九卿接过包袱,入手颇沉。三人回到马车内,云澜解开包袱。
里面是几本账册,一些金银锞子,还有——一个长约一尺、宽约半尺的鎏金铜盒。
铜盒做工极为精美,通体鎏金,盒盖浮雕着一对追逐嬉戏的鸾鸟,四周环绕缠枝莲纹。盒身两侧有兽首衔环,底部四角是卷云纹足。盒盖与盒身之间,扣着一把小巧的铜锁。
“唐代‘金银平脱’工艺的妆奁盒,但规制……”云澜仔细查看铜盒的纹饰和锁扣,瞳孔微缩,“这是宫中嫔妃所用之物。你看这鸾鸟纹饰,五品才人以上方可使用。这铜锁的形制,是少府特制的‘鸳鸯锁’,需两把不同的钥匙同时插入,方能开启。”
顾九卿也感到事态严重:“宫中御用之物,怎会流落在外?还在赵德昌手中?”
“或许,这就是高全让他保管的东西。”云澜尝试用银簪拨弄锁孔,但锁芯结构复杂,非寻常工具可开。“锁内有机关,强行开启会损坏内部物件。需要钥匙。”
“钥匙可能在赵德昌身上,也可能在高全那里。”顾九卿道,“先去集古斋!”
马车在寂静的街道上疾驰。车外,天色依旧漆黑,但东方已隐约泛起一丝鱼肚白。
集古斋位于崇仁坊主街,门面颇大。此时店门紧闭,檐下挂着两盏熄灭的气死风灯。一队十二人的谛听卫已在街角暗处待命,见顾九卿和云澜的马车到来,为首的校尉上前行礼。
“顾大人,云先生。目标在店内,后院有两人,前堂一人,俱已控制。是否现在抓捕?”
“抓!”顾九卿翻身下车,与云澜快步走到集古斋门前。
谛听卫校尉一挥手,两名身材魁梧的卫士上前,用特制工具插入门缝,轻轻一别。“咔哒”一声轻响,门闩断裂。众人涌入店内。
前堂柜台后,一个守夜的伙计正伏案酣睡,被惊醒时还没反应过来,已被两名谛听卫按倒在地,堵住了嘴。后院传来短暂的金铁交鸣声和闷哼,很快平息。谛听卫校尉从后院走出,对顾九卿点头:“后院两名护卫已制服。赵德昌在二楼卧房,已被控制。”
众人登上二楼。卧房门虚掩着,推开门,只见赵德昌只穿着中衣,被两名谛听卫反剪双手按在床上,嘴里塞着布团,满脸惊恐,瑟瑟发抖。
顾九卿走到床前,扯掉他口中的布团:“赵德昌,你的事发了。高全让你保管的东西,在哪儿?”
赵德昌面如死灰,却仍强作镇定:“顾、顾大人……小的不知您在说什么……小的安分守己做生意……”
“悦来客栈的包袱,我们已经拿到了。”顾九卿冷声道,“里面那个鎏金铜盒,是宫中御用之物。你私藏宫禁物品,该当何罪?”
赵德昌浑身一颤,眼神闪烁。
云澜拿起桌上的烛台,走到床前,将烛火凑近赵德昌的脸:“赵掌柜,你可知那铜盒里装的是什么?你又可知,高全让你保管此物,是将你当成了替死鬼?一旦事发,第一个被灭口的,就是你。”
赵德昌的冷汗涔涔而下。
“高全与‘窥天阁’勾结,谋杀朝廷命官,证据确凿。”顾九卿趁热打铁,“你若老实交代,戴罪立功,或许可免一死。若再顽抗,便是同谋,按律当斩,株连三族!”
“我说!我说!”赵德昌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哭喊道,“是高大监……不不,是高全那个杀千刀的!他让我保管那个盒子,说里面是紧要之物,让我藏好,谁也不许告诉。钥匙……钥匙在他自己手中,我这儿只有一把副钥,只能打开外锁,开不了内锁……”
“副钥在哪儿?”
“在……在我枕头下的暗格里。”
谛听卫校尉掀开枕头,敲击床板,果然找到一处暗格,里面有一个小锦囊,装着一把精致的铜钥匙。
云澜接过钥匙,与从包袱中取出的铜盒比对,钥匙形制相符。他将钥匙插入锁孔,轻轻一转。“咔哒”,外锁开了,但盒盖纹丝不动。
“果然需要两把钥匙。”云澜皱眉,“内锁的钥匙,必然在高全手中。”
“高全让你保管此盒,可说过里面是什么?何时来取?”顾九卿追问。
“他……他没说里面是什么,只说关乎身家性命。”赵德昌哆嗦道,“他说最近风声紧,东西放他那儿不安全,先放我这儿避避风头。等……等过了这阵子,他自会来取。对了,他还说,若是他出了意外,或者半个月后他没来取,就让我把盒子……扔进渭河,沉入河底,永远不要打开。”
顾九卿与云澜对视一眼。看来这铜盒里的东西,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重要,以至于高全如此谨慎,甚至做好了灭迹的准备。
“高全在光宅坊的外宅,你可知道具体位置?里面有何布置?”顾九卿继续问。
“知道知道!光宅坊丙字巷最里面那家,门口有两棵槐树的就是。那宅子表面普通,但内有乾坤。后院有密室,入口在书房多宝格后面。高全的账册和贵重物品,都藏在密室里。宅子里有八个护卫,都是高手,领头的是个独眼龙,姓雷,心狠手辣……”
赵德昌如同竹筒倒豆子,将他知道的和盘托出,包括高全与“窥天阁”交易的几次时间地点,经手了哪些古物,害了哪些人。
顾九卿让人记录口供,让赵德昌画押。这时,一名谛听卫匆匆上楼,对顾九卿低声道:“顾大人,靖王世子那边传来消息,高全外宅已被围住,但宅内守卫抵抗激烈,且有弓弩。世子问,铜盒可曾找到?钥匙是否齐全?”
“找到铜盒,但只有一把副钥,开不了内锁。主钥必然在高全身上或宅中。”顾九卿道,“告诉世子,我们立刻带赵德昌过去,他知道密室位置和机关。”
“是!”
顾九卿对谛听卫校尉道:“留四人看守此店,清理痕迹。其余人,押上赵德昌,去光宅坊!”
光宅坊,丙字巷。
天色将明未明,坊内一片寂静。但在巷子最深处,那座门口有两棵老槐树的宅院周围,却弥漫着肃杀之气。
数十名黑衣黑甲的谛听卫已将宅院团团围住,弓弩上弦,刀剑出鞘。院墙内外,已倒伏着七八具尸体,有护卫,也有谛听卫。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萧煜站在巷口一棵槐树下,一身玄色劲装,外罩黑色大氅,神色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宅院。他手中握着一柄出鞘的长剑,剑身狭长,隐有龙纹,在微曦中泛着幽冷的寒光。
顾九卿和云澜押着赵德昌赶到时,战斗已暂时停歇。宅院大门紧闭,里面寂静无声,仿佛空无一人。但所有人都知道,里面的人正在做困兽之斗。
“世子。”顾九卿上前行礼。
萧煜点点头,目光扫过赵德昌,又落在云澜手中的鎏金铜盒上:“这就是那个盒子?”
“是。只有一把副钥,开不了内锁。”云澜道,“赵德昌交代,主钥应在高全身上,或宅内密室中。他知道密室位置和机关。”
萧煜看向赵德昌。赵德昌早已吓破了胆,跪倒在地连连磕头:“世子饶命!小的愿戴罪立功,带路去密室!”
“宅内还有多少守卫?”萧煜问旁边一名校尉。
“回世子,初步判断,院内还有五六人,其中两人是弩手,占据正堂屋顶。高全应藏身密室。那密室入口狭窄,易守难攻,强攻伤亡会很大。”
萧煜略一沉吟,对顾九卿和云澜道:“我们不能等。天亮之后,坊门开启,人多眼杂,难免走漏风声。必须在天亮前解决。云老板,顾寺正,你们带一队精锐,由赵德昌带路,从侧院潜入,直扑密室。我会带人在正门佯攻,吸引注意。”
“明白。”顾九卿握紧横刀。云澜将铜盒交给一名谛听卫保管,自己则拿了那把副钥。
八名谛听卫精锐随着顾九卿、云澜和赵德昌,绕到宅院侧面的小巷。侧院墙稍矮,赵德昌指着一处墙根:“这里……这里有个狗洞,被我偷偷扩大过,有时用来……用来偷运些见不得光的小件货物。”
一名身材瘦小的谛听卫率先钻入,确认安全后,众人依次潜入。侧院是杂物院,堆放着柴草和破旧家具。赵德昌带着他们,蹑手蹑脚地穿过月洞门,来到后院。
后院正房就是书房。此刻书房门窗紧闭,里面没有灯光。
“密室入口就在书房内,多宝格后面。”赵德昌压低声音,“多宝格左侧第三个格子,往里按三下,再向右旋转,暗门就会打开。但里面可能有机关,小的……小的没进去过。”
顾九卿打了个手势,两名谛听卫上前,轻轻推开书房窗户,翻身而入。片刻后,里面传来三声有节奏的鸟鸣——安全。
众人进入书房。书房陈设古朴,靠墙是一排高大的多宝格,上面摆满了瓷器玉器,看起来就是个普通文人的书房。
按照赵德昌所说,一名谛听卫找到左侧第三个格子,里面放着一尊青瓷花瓶。他握住花瓶,往里按了三下,然后向右旋转。
“咔咔咔……”一阵机括转动声,多宝格连同后面的一整面墙壁,缓缓向一侧滑开,露出一个向下的阶梯入口。入口内漆黑一片,有阴冷的风从中吹出。
“我先进。”顾九卿持刀,率先走下阶梯。云澜紧随其后,谛听卫们鱼贯而入。
阶梯不长,约莫二十级。底部是一个不大的石室,四壁空空,只有正对阶梯的墙壁上,嵌着一扇厚重的铁门。铁门上同样有一把鸳鸯锁。
“就是这里!”赵德昌道。
顾九卿上前,试着推了推铁门,纹丝不动。他侧耳贴在门上倾听,里面隐约有呼吸声,不止一人。
“高全!”顾九卿朗声道,“你的事发了!出来受缚,或可留个全尸!”
里面沉默片刻,突然传来高全尖细而怨毒的声音:“顾九卿?是你这条疯狗!杂家早就该弄死你!”
“冥顽不灵!”顾九卿对谛听卫道,“破门!”
两名身材魁梧的谛听卫上前,取出两把短柄铁锤,对准铁门铰链处猛砸!“哐!哐!”巨响在石室中回荡,铁门剧烈震动,但异常坚固。
“没用的!”高全在里面狂笑,“这铁门厚达三寸,杂家花了重金打造!你们砸不开!等天亮了,巡城卫过来,看你们如何收场!”
顾九卿皱眉。强攻确实困难,而且时间不多了。
云澜走上前,仔细观察铁门和门锁。突然,他目光落在门锁旁一处极不起眼的凹槽上。那凹槽的形状,与铜盒上的鸾鸟纹饰有些相似。
“钥匙孔不在这里。”云澜低声道,“这扇门的开启方式,或许与那个铜盒有关。”
他取出副钥,插入门锁旁的凹槽,轻轻一转。
“咔哒。”
凹槽内传来一声轻响,但铁门未开。紧接着,铁门正中,缓缓滑开一个小口,露出后面另一个锁孔——那锁孔的形制,与铜盒内锁的锁孔一模一样!
“需要铜盒!”云澜道。
一名谛听卫立刻返回地面,取来铜盒。云澜将铜盒贴在铁门小口处,盒盖上的鸾鸟纹饰与小口边缘的凹槽严丝合缝。他用力一按。
“轧轧轧……”
铁门内部传来沉重的机括转动声,整扇门缓缓向内打开!
门后,是一个更加宽敞的密室。密室内点着数盏油灯,照得如同白昼。室内堆放着数十口大小不一的箱子,有的敞开,露出里面金灿灿的黄金、白花花的银锭,以及各色珠宝玉器。靠墙的架子上,摆放着许多账册和卷宗。
而在密室最里面,一张紫檀木书案后,内常侍高全正坐在太师椅上,面如死灰。他穿着深紫色的宦官常服,头戴黑色幞头,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充满了惊恐和怨毒。他身后站着两名劲装护卫,其中一人正是独眼龙,另一人手持连弩,对准门口。
“高全,你贪赃枉法,勾结外贼,谋害朝廷命官,罪证确凿!”顾九卿持刀踏入密室,厉声道,“还不束手就擒!”
“罪证?”高全突然尖声笑起来,笑声中带着疯狂,“杂家是陛下身边的人!你们无凭无据,擅闯杂家私宅,才是死罪!雷横,给杂家杀了他们!”
独眼龙雷横低吼一声,挥刀扑上。他刀法狠辣,势大力沉,一刀直劈顾九卿面门!顾九卿横刀格挡,两刀相撞,火星四溅。顾九卿左臂伤口被震得剧痛,连退三步。
另一名弩手扣动扳机,三支弩箭呈品字形射向云澜和身后的谛听卫。云澜衣袖一卷,将两支弩箭扫落,但第三支箭射中了一名谛听卫的肩膀。
密室狭窄,人多反而施展不开。四名谛听卫上前围攻雷横,顾九卿则扑向那名弩手。弩手弃了弩,拔刀迎战,刀法竟也不弱。
高全见势不妙,猛地起身,扑向书案旁一个不起眼的青瓷花瓶——那似乎又是一个机关!
云澜一直在注意他,见状手指一弹,一枚铜钱激射而出,正中高全手腕。高全惨叫一声,花瓶脱手落地,“啪”地摔得粉碎。
花瓶碎裂的瞬间,密室顶部突然洒下一张大网,网上挂满了锋利的铁蒺藜,朝着下方众人罩落!同时,两侧墙壁射出数十支短箭!
“小心!”云澜大喝,一把将身边的顾九卿推开,自己则腾空跃起,袖中飞出数枚铜钱,将罩向自己的铁蒺藜网打偏。但仍有几名谛听卫被网罩住或被短箭射中,惨叫声响起。
顾九卿躲开铁网,却被两支短箭擦过肩头和肋下,鲜血渗出。他顾不上伤痛,见高全正踉跄着朝密室另一侧一个小门跑去,立刻追了上去。
“拦住他!”高全嘶喊。雷横怒吼一声,不顾身后谛听卫的攻击,转身一刀劈向顾九卿后背!这一刀势在必得,顾九卿若回身格挡,高全必会逃脱;若不回身,必被重创。
千钧一发之际,云澜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雷横身侧,并指如剑,点向他肋下要穴。雷横感到劲风袭体,不得不回刀自救。就这片刻耽搁,顾九卿已追上高全,一脚踹在他腿弯处。
高全扑倒在地,顾九卿的刀尖已抵在他后心。
“都住手!”顾九卿喝道。
雷横和弩手见高全被制,动作一滞。几名谛听卫趁机扑上,将两人制住。
密室中,暂时恢复了平静,只剩下伤者的呻吟和粗重的喘息。
顾九卿将高全提起,按在书案上。高全面如金纸,浑身发抖,却仍强撑着:“顾九卿……你、你敢动杂家……陛下不会饶你……”
“陛下?”萧煜的声音从密室门口传来。他不知何时已解决了外面的守卫,带着人走了进来,黑袍上沾染了几点血迹,手中长剑犹在滴血。
他走到书案前,冷冷看着高全:“高公公,本王也很好奇,陛下若知道你私藏如此多的金银珠宝,勾结‘窥天阁’谋害忠良,会如何处置你?”
高全看到萧煜,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瘫软在地。
萧煜不再看他,对顾九卿道:“搜身,找钥匙。云老板,查验这些账册和铜盒。”
顾九卿在高全身上仔细搜查,果然在他贴身内衣的夹层中,找到一把小巧的铜钥匙,形制与副钥相似,但纹饰更加复杂。他将钥匙交给云澜。
云澜将两把钥匙同时插入铜盒的锁孔,一左一右,同时转动。
“咔哒……咔哒……”
两声轻响,铜盒的盖子弹开了一条缝隙。
云澜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盒盖。
盒内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几样东西:一叠泛黄的信笺,一枚黑铁令牌,以及——一块巴掌大小、通体漆黑、形似龟甲的玉片。
那玉片质地奇特,非金非石,入手冰凉刺骨。玉片正面刻着复杂的星图,背面则是密密麻麻的蝌蚪文,与张谦留下的铜管上的文字极为相似。
云澜的手指刚触碰到玉片,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庞大、混乱、充满绝望和疯狂的记忆洪流,猛地冲入他的脑海!
——记忆碎片·肆——
时间:碎片化,跨越数百年。
地点:不同场景快速闪回。
——一个身穿帝王冕服的身影,将玉片亲手交给一个黑袍人,声音威严:“以此‘玄龟甲’,监察天下,制衡百官。然,慎用之,不可为私欲所驱。”
——黑袍人后代在密室中争吵:“‘窥天阁’日渐势大,已非当年陛下设立之初心!他们用‘玄龟甲’推演天机,操控朝局,为己谋利!”
——另一个声音冷笑:“成王败寇!有了‘玄龟甲’,我们便能预知祸福,掌控人心!这天下,合该由智者居之!”
——画面跳转,一个穿着前朝官服的人,颤抖着手在“玄龟甲”上刻下某个名字和生辰八字。不久后,那人暴毙。
——越来越多的名字被刻上,越来越多的死亡。玉片上的血色纹路越来越深,仿佛吸饱了鲜血。
——最后清晰的画面:高全跪在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面前,双手接过“玄龟甲”。面具人的声音嘶哑难辨:“以此甲,可窥天机,掌生死。好好为‘阁主’办事,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云澜闷哼一声,踉跄后退,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手中的“玄龟甲”变得滚烫,那些血色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在他掌心蠕动。
“先生!”顾九卿扶住他。
云澜强忍着头颅欲裂的痛楚和翻涌的气血,死死盯着手中的漆黑玉片,一字一顿,声音嘶哑:
“这不是普通的古物……这是‘窥天阁’的镇阁之宝,‘玄龟甲’……是前朝皇室所制,用来……推演天机、咒杀于无形的……邪物!”
他猛地抬头,看向面无人色的高全,眼中寒光如冰:
“说!‘阁主’是谁?!这‘玄龟甲’,原本在谁手中?!”
**迭起!铜盒密室,金银如山,高全落网!但最惊人的是盒中之物——“玄龟甲”竟能推演天机、咒杀无形?“窥天阁”的起源牵扯前朝皇室?云澜读取记忆遭受强烈反噬,“阁主”和青铜面具人又是谁?世子萧煜在此事中究竟扮演什么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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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金匮藏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