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世子萧煜

作品:《玉后迷案

    翌日,天色未明。


    顾九卿在哑舍客房的榻上醒来,左肋和手臂的伤口经过云澜的重新处理,疼痛已大为缓解,但一动之下仍是阵阵抽痛。他穿戴整齐走出房门时,云澜已在店中等候。


    “顾寺正,昨夜睡得可好?”云澜转身,他已换上一身月白色圆领襕衫,外罩墨青色半臂,头戴黑色幞头,作寻常文士打扮,只是腰间多了一块青玉环佩,形制古朴。


    “尚可。”顾九卿点头,目光落在云澜手中的一个长条形的紫檀木盒上。


    “账册和地图都在里面。”云澜将木盒递给他,“今日面见世子,由你呈交。我毕竟是白身,不宜僭越。”


    顾九卿接过木盒,入手沉实。他明白云澜的用意,这是将首功让于他,也是让他以大理寺正的身份正式介入此案,名正言顺。


    两人简单用过朝食,由赤芍看店,从哑舍后门悄然离开。此时坊门初开,街上行人尚稀,多是赶早市的商贩和上朝的官员车马。


    靖王府位于长安城东北的永兴坊,与皇宫仅隔一坊之地,是距离皇城最近的亲王府邸之一。永兴坊内居住的多是宗室勋贵,坊墙高耸,街道宽阔整洁,与南城的破败截然不同。


    步行两刻钟,两人来到靖王府前。府邸规制宏大,朱门高墙,门前两座石狮威风凛凛,门楣上悬着御赐“靖王府”金漆匾额。门口有八名持戟卫士肃立,甲胄鲜明,目不斜视。


    顾九卿上前,对门房递上自己的名刺和腰牌:“大理寺正顾九卿,有要事求见世子,烦请通禀。”


    门房接过名刺,看了一眼,又打量了一番云澜,见二人气度不凡,不敢怠慢:“二位稍候。”转身入内通报。


    约莫一盏茶功夫,一个身着深青色圆领袍、腰束玉带的中年文士快步走出,对顾九卿拱手笑道:“顾寺正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世子正在书房等候,请随我来。”


    此人自称姓陈,是靖王府的长史。他引着二人穿过三重仪门,绕过正殿,向府邸深处走去。靖王府内亭台楼阁,曲水回廊,极为气派,但陈设却并不奢华,反而透着一种沉稳庄重的气象。


    一路行来,顾九卿注意到,王府中侍卫巡逻的频次和路线颇有章法,暗处似还有隐蔽的岗哨,防卫之严密,不亚于皇宫大内。


    最终,他们来到一处独立的小院前。院门虚掩,门楣上题着“慎思”二字,笔力遒劲,有帝王风骨。院中植有数竿修竹,清幽雅致。


    陈长史在门前停步,侧身道:“世子就在院内书房,二位请自便。下官告退。”


    顾九卿与云澜对视一眼,推门而入。


    院内只有三间正房,门窗皆是楠木所制,雕刻着简单的云纹。正中间的书房门开着,隐约可见里面有人。


    两人走到门前,只见一个身着紫色常服的年轻男子,正背对房门,站在一张巨大的紫檀木书案前,低头看着案上摊开的一幅地图。他身姿挺拔,肩宽腰细,仅一个背影,便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贵气与威仪。


    听到脚步声,那人缓缓转过身来。


    顾九卿终于见到了这位传说中深得帝心、执掌“谛听卫”的靖王世子——萧煜。


    他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面如冠玉,眉飞入鬓,一双凤目深邃锐利,鼻梁高挺,唇色偏淡,嘴角天然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他并未戴冠,只用一根白玉簪束发,几缕碎发垂落额前,平添几分不羁。紫色的圆领常服上用金线绣着四爪蟒纹,腰间束着九环玉带,悬挂着一枚龙形玉佩和一块玄铁令牌。


    那令牌不过巴掌大小,通体乌黑,非金非玉,正面阴刻着一只狰狞的兽首,形似狮虎,却生有独角,双目圆瞪,仿佛能看透人心——正是传说中“谛听”神兽的形象。背面则刻着四个篆字:“如朕亲临”。


    这便是“谛听令”,持此令者可监察百官,先斩后奏,权力极大。


    “顾寺正,”萧煜开口,声音清朗,带着淡淡的慵懒,“久闻大名。这位是……”他的目光转向云澜,凤目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草民云澜,见过世子。”云澜不卑不亢,行了一礼。


    “云澜……”萧煜玩味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忽然笑道,“哑舍的老板?有趣。坐。”


    他随意在书案后的圈椅上坐下,示意二人坐在对面的绣墩上。书案上除了那幅地图,还摆放着几卷文书,一方端砚,一枚青铜虎符,以及——一件让顾九卿瞳孔微缩的器物。


    那是一尊高约尺余的青铜冰鉴。


    冰鉴为方形,由内外两层组成。外层为鉴,内层为缶,鉴与缶之间有较大空隙,用以盛放冰块。鉴盖镂空,雕刻着繁复的蟠螭纹,四角有兽首衔环。缶则素面无纹,用来盛放酒浆或食物。此时虽非盛夏,但冰鉴内仍散发着丝丝寒意,显然内置了冰块。


    这冰鉴的形制、纹饰,与战国时期出土的曾侯乙冰鉴极为相似,但体积更小,铸造更为精美,似是汉代宫廷仿古之作。在亲王书房中放置此物,既显尊贵,又透着风雅。


    “世子好雅兴。”云澜的目光也落在那冰鉴上,“汉代‘尚方’仿制的曾侯乙冰鉴,工艺已臻化境,更胜原物。只是……”


    “只是什么?”萧煜挑眉。


    “只是这冰鉴内壁的铭文,似乎被磨去了。”云澜道,“原该有‘尚方造’和编号之处,现在光滑如镜。”


    萧煜眼中赞赏之色更浓:“云老板好眼力。不错,这冰鉴原是少府‘尚方署’为宫中铸造的器物,但因故流出宫外,铭文被磨,辗转到了本王手中。怎么,云老板对古物也颇有研究?”


    “略知一二。”云澜淡淡道。


    “好了,”萧煜身子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书案上,目光扫过顾九卿怀中的紫檀木盒,“二位今日前来,想必不是与本王探讨古物的。顾寺正,你手中之物,可是与近日朝中连环命案有关?”


    顾九卿神色一正,将木盒双手呈上:“正是。下官与云先生追查王槐御史暴毙一案,顺藤摸瓜,发现此案牵连甚广,恐涉及朝堂根本。这是查获的证物,请世子过目。”


    萧煜打开木盒,取出账册和地图,一张张、一页页仔细翻看。他看得很慢,神色始终平静,但顾九卿注意到,当他看到账册上那些“东宫”、“魏王府”、“长孙府”等字样时,眼皮几不可察地跳了一下。


    良久,萧煜合上账册,闭目沉思片刻,方才睁开眼,缓缓道:“‘窥天阁’……本王执掌谛听卫三年,也只查到他们一些皮毛,没想到,竟已猖獗至此。”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修竹,背影显得有些凝重:“这些账册若是真的,那么朝中至少有三成官员,或直接或间接,都与‘窥天阁’有过交易。而其中六成已死之人,皆是他们灭口的对象。好大的手笔,好毒的心肠。”


    “世子,”顾九卿沉声道,“下官以为,当务之急是立刻禀明陛下,查封‘窥天阁’在长安的所有据点,按图索骥,将涉案官员一一查办,以正朝纲!”


    萧煜转身,看着他,忽然笑了笑:“顾寺正,你可知这账册上提到的‘东宫’、‘魏王府’、‘长孙府’,意味着什么?”


    顾九卿心头一沉:“下官明白。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况且,账册上只说‘送于’,并未言明已被收受。或许,这些府邸并未与‘窥天阁’同流合污。”


    “或许?”萧煜摇摇头,走回书案后,手指轻轻敲击着那尊冰鉴,“顾寺正,你太天真了。朝堂之上,没有或许,只有利益。太子与魏王之争,已是朝野皆知。长孙无忌虽已致仕,但其门生故吏遍布朝堂,影响力仍在。这三方,无论哪一方与‘窥天阁’有染,都将是动摇国本的大事。”


    他顿了顿,声音转冷:“况且,你怎知这账册,不是有人故意抛出来,想借刀杀人,搅乱朝局?”


    顾九卿一怔。


    云澜忽然开口:“世子所言有理。但正因如此,才更需陛下圣裁。世子执掌谛听卫,本就有监察之责。如今铁证在前,若因顾虑而隐而不报,他日事泄,世子恐有失职之嫌。而若陛下从其他渠道得知此事,世子又当如何自处?”


    萧煜猛地看向云澜,目光如电。云澜坦然与他对视,神色平静。


    书房内一时寂静,只有冰鉴内冰块融化的细微滴水声。


    许久,萧煜忽然笑了,笑容中带着几分欣赏,几分玩味:“云老板,难怪你能在长安城中开起哑舍,安然至今。不错,你说得对,此事务必禀明陛下。但……”


    他话锋一转:“不是现在。”


    “为何?”顾九卿不解。


    “因为时机未到。”萧煜走到墙边,拉开一道帷幕,露出后面一幅巨大的大唐疆域图。他指着地图上几处用朱笔圈出的地方:“陇右、河西、剑南、岭南……近半年来,边关屡有异动,吐蕃、突厥余部、南诏皆有不安分之举。陛下为此日夜忧心,已调集精锐,准备秋后巡视边关,震慑不臣。”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此时若将朝中如此丑闻捅出,必然引发朝野震荡,百官人人自危。若再有边患,内忧外患之下,大唐危矣。故而,陛下早有密旨,命我暗中调查‘窥天阁’,但务必在陛下巡边之前,将此事悄然解决,不可引发动荡。”


    顾九卿恍然,随即又皱眉:“可‘窥天阁’势力盘根错节,若要连根拔起,岂能不惊动朝野?”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契机。”萧煜走回书案后,重新坐下,“一个既能铲除‘窥天阁’,又能将朝堂震荡降到最低的契机。而你们带来的这些账册,就是这个契机。”


    他手指点了点账册:“账册上记载的,多是已死之人。我们可以从这些人入手,以追查死因为名,暗中调查与他们有关的‘窥天阁’成员。同时,盯紧那几个关键府邸,看他们与‘窥天阁’究竟有何勾连。待证据确凿,陛下巡边归来,威信正盛之时,再一举收网,雷霆扫穴。如此,既能铲除毒瘤,又能稳定朝局。”


    顾九卿不得不承认,萧煜的谋划更为老成稳妥。但他心中仍有一丝疑虑:“世子,下官斗胆一问,谛听卫既然早已调查‘窥天阁’,为何至今未能将其铲除?”


    萧煜神色微黯,沉默片刻,才道:“因为‘窥天阁’背后,有宫中的影子。”


    “什么?!”顾九卿霍然站起。


    “坐下。”萧煜压了压手,示意他冷静,“不是陛下,也不是后宫哪位贵人。而是……内侍省。”


    他压低声音:“我怀疑,内侍省有人与‘窥天阁’勾结,利用职务之便,为他们提供庇护,甚至传递消息。这也是为什么‘窥天阁’能如此精准地掌握官员动向,选择灭口目标。内侍省掌管宫中采买、营造、与外朝联络,若被渗透,后果不堪设想。”


    顾九卿倒吸一口凉气。内侍省虽然都是宦官,但权力极大,尤其是其中的“内常侍”、“内给事”等职,常能接触机要,影响圣听。若他们与“窥天阁”勾结,那真是无孔不入。


    “可有怀疑对象?”云澜问。


    “有。”萧煜从书案抽屉中取出一份名单,上面列着十几个名字,“这些都是内侍省中可能与‘窥天阁’有染的宦官。其中嫌疑最大的,是内常侍高全。此人掌管宫中器玩珍品采买,与古玩行当往来密切。而且,三年前,他曾力荐集古斋为宫中供应一批陈设瓷器。”


    集古斋!又是集古斋!


    顾九卿与云澜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看来,我们找对方向了。”云澜道。


    “不错。”萧煜将名单收回,“但高全深得陛下信任,若无铁证,动他不得。所以,我需要你们继续暗中调查,找到高全与‘窥天阁’勾结的直接证据。而我会动用谛听卫的力量,在外围配合你们,同时盯紧东宫、魏王府和长孙府。”


    他站起身,走到顾九卿面前,郑重道:“顾寺正,此事关系重大,你可愿与我携手,为陛下、为大唐,铲除这颗毒瘤?”


    顾九卿单膝跪地,抱拳道:“下官身为大理寺正,查案缉凶,本是分内之职。铲奸除恶,更是义不容辞。愿听世子差遣!”


    “好!”萧煜扶起他,又看向云澜,“云老板,你虽非朝廷中人,但此事关乎黎民社稷,不知你可愿相助?”


    云澜微微躬身:“草民虽是布衣,亦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世子但有吩咐,云某自当尽力。”


    “如此甚好。”萧煜从怀中取出两枚铜符,递给二人。铜符形制与之前赤芍给顾九卿的相似,但纹饰更加复杂,正面刻着“谛听”二字,背面则是编号。


    “这是我谛听卫的客卿符。持此符,可调动长安城内部分谛听卫暗哨,也可在危急时向就近的谛听卫据点求助。但切记,非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使用,以免打草惊蛇。”


    二人接过铜符,入手沉实冰凉。


    “接下来,你们打算从何处入手?”萧煜问。


    顾九卿看向云澜。云澜沉吟片刻,道:“集古斋赵德昌是关键人物。他售出血玉,汇款洛阳,又曾与神秘人接触。世子方才提到内常侍高全曾力荐集古斋,那么赵德昌与高全之间,必有联系。或许,可以从赵德昌身上,找到通往高全的线索。”


    “不错。”萧煜点头,“赵德昌胆小怕事,是很好的突破口。但他现在必然已是惊弓之鸟,若直接抓捕,恐其咬死不招,或被人灭口。需用计。”


    “下官倒有一计。”顾九卿忽然道。


    “哦?说来听听。”


    “我们可以放出风声,说在张谦旧宅找到了重要证物,指向‘窥天阁’在长安城中的某个重要据点。同时,暗中加强对赵德昌的监控。若赵德昌真是‘窥天阁’外围成员,得知消息后,必然会有所动作——要么逃跑,要么向他的上线报信。无论哪种,我们都能顺藤摸瓜。”


    萧煜眼睛一亮:“引蛇出洞?好计。但风声如何放,才能既逼真,又不让‘窥天阁’起疑?”


    云澜接口道:“可以通过鬼市。那里三教九流,消息传播最快,也最难追查源头。草民在鬼市有些门路,可安排人手,散播‘张宅密室发现神秘地图,标注长安多处据点’的消息。同时,世子可让谛听卫在鬼市故意露出些许踪迹,做出追查地图所指据点的姿态。双管齐下,由不得他们不信。”


    “妙!”萧煜抚掌笑道,“如此一来,‘窥天阁’必会自乱阵脚。好,就按此计行事。云老板负责散播消息,顾寺正带人暗中监控赵德昌。我会派谛听卫配合你们,并在鬼市布下天罗地网,一旦有鱼上钩,立即收网!”


    三人又仔细商议了细节,直到午时方散。


    离开靖王府时,已近正午。阳光炽烈,街道上行人如织,车马喧嚣,一派太平景象。但顾九卿知道,在这繁华表象之下,暗流已汹涌至临界。


    “先生以为,靖王世子可信否?”回哑舍的路上,顾九卿低声问道。


    云澜目视前方,淡淡道:“至少目前,他与我们的目标一致。至于以后……世事难料,走一步看一步罢。”


    顾九卿默然。他明白云澜的意思。朝堂斗争,波谲云诡,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今日的盟友,或许就是明日的敌人。


    但他心中仍有一个疑问:“先生,那尊冰鉴……您似乎未尽之言?”


    云澜脚步微顿,侧头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赞赏:“顾寺正观察入微。不错,那尊冰鉴,并非汉代尚方仿制。”


    “那是?”


    “那是真品。战国曾侯乙冰鉴,九鼎八簋之外,最珍贵的陪葬礼器之一。”云澜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冷意,“而且,它并非从墓葬中盗出,而是……从宫中流出。我曾在宫中典籍中见过记载,曾侯乙墓出土的冰鉴,有一尊在汉初便已入藏少府,作为镇库之宝。历代皇帝皆知其珍贵,从未赐予臣下。”


    顾九卿心头剧震:“世子他……怎会有此物?”


    “这就是有趣之处了。”云澜望向皇城方向,目光深邃,“要么,他有通天手段,能从宫中秘库取出此物。要么……这尊冰鉴,根本就是假的。但以我的眼力,竟看不出丝毫作伪痕迹。靖王世子,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崇仁坊附近。突然,前方街角转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集古斋的掌柜赵德昌!


    他穿着普通的褐色绸衫,头戴幞头,手里提着一个青布包袱,行色匆匆,不时回头张望,神色惊惶。


    顾九卿与云澜立刻闪身躲到路边的货摊后。


    只见赵德昌快步走进一家名为“悦来”的客栈,很快又出来,手中的包袱已不见了。他在客栈门口左右看了看,然后朝西市方向快步走去。


    “他刚刚去客栈寄存了东西。”顾九卿低声道,“包袱不大,但看起来颇沉。会是什么?”


    “或许是细软,或许是……账册之类。”云澜道,“跟上去。”


    两人远远吊在赵德昌身后。赵德昌显然很紧张,走一段路就要回头看看,还故意绕了几条巷子。但顾九卿和云澜都是跟踪的好手,始终未被发现。


    最终,赵德昌走进了西市边缘一家不起眼的“陈氏笔墨铺”。


    铺子门脸很小,里面光线昏暗。顾九卿和云澜在对面的茶摊坐下,要了两碗茶,暗中观察。


    约莫一刻钟后,赵德昌出来了,脸色似乎轻松了一些,但眼中忧虑未减。他没有回客栈取包袱,而是直接朝崇仁坊方向走去,看样子是要回集古斋。


    “进去看看。”云澜放下茶钱,与顾九卿走进那家笔墨铺。


    铺子里只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掌柜,正在低头研墨。见有客来,抬起头,笑眯眯道:“二位客官,需要些什么?小店有新到的宣州紫毫笔,徽州松烟墨,都是上等货色。”


    云澜走到柜台前,随意看着陈列的笔墨纸砚,状似无意地问道:“掌柜的,方才出去那位,可是集古斋的赵掌柜?我看他神色匆匆,是来买笔墨?”


    老掌柜眼神闪烁了一下,笑道:“是啊,赵掌柜是老主顾了,常来小店采买。今日说是要写几封重要的信,特意来选些好纸好墨。”


    “哦?”云澜拿起一刀泛黄的竹纸,“这纸质地不错,是蜀纸?”


    “客官好眼力,正是蜀中产的薛涛笺,虽非薛涛亲手所制,但也是仿其工艺的上品。”老掌柜热情介绍。


    云澜买了几刀纸和两锭墨,与顾九卿离开铺子。走出不远,他低声道:“他在说谎。赵德昌方才进去,手里是空的,出来时手里多了个东西,用布包着,塞进了怀里。不是买笔墨,而是取了什么东西。”


    顾九卿神色一凛:“那家笔墨铺,是‘窥天阁’的联络点?”


    “十有**。”云澜道,“看来,我们的计划要提前了。必须立刻盯住这家铺子,同时,赵德昌寄存客栈的那个包袱,也很关键。”


    “我这就去安排人手。”顾九卿道。


    两人正要分头行动,突然,街对面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几个穿着公服、腰佩横刀的差役,正押着一个披头散发、浑身血迹的人走过街道。那人低着头,看不清面容,但身形……


    顾九卿瞳孔骤缩。


    那是他派去暗中监视集古斋的差役,孙茂!


    靖王世子登场,城府极深,亦正亦邪!三方势力博弈,内侍省宦官可能涉案,朝堂水越来越深。云澜识破世子房中冰鉴非同寻常,世子身份更添谜团。赵德昌行动异常,笔墨铺疑为联络点。关键时刻,监视赵德昌的差役孙茂竟被捕?是巧合还是阴谋?剧情再次紧绷,求收藏、求评论,你们的支持是我更新的最大动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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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世子萧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