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办的茶水间，面积二十平米，设备齐全，装修精致。


    但比硬件更精致的，是这里的人际关系拓扑图。


    云昭入职第三天，已经摸清了这里的生态。


    每天早上八点到九点，是“咖啡时间”。秘书处的三位资深助理会轮流过来冲咖啡，顺便交换昨晚的八卦——谁陪顾总应酬到几点，哪个部门又挨骂了，某位高管的秘书似乎要调岗。


    九点半到十点，是“养生时间”。行政支持区的几位大姐会聚在这里泡花茶，话题围绕家庭、孩子教育和最近的电视剧。


    十一点左右，会有个短暂的“零食时间”。几个年轻助理会偷偷来冲速溶奶茶，吐槽工作压力，偶尔抱怨顾总的不合理要求。


    而中午十二点到一点，这里是“情报交易所”。


    云昭端着刚洗好的咖啡杯，站在茶水间门口。


    里面有三个人。


    王助理——带她熟悉环境的那位——正靠在料理台边，压低声音说话：“……财务部那边说，城西地块的竞标保证金有问题，账上对不上。但顾总压着不让查。”


    听她说话的是总裁办的文员小陈，还有法务部借调来的实习生小林。


    小陈瞪大眼睛：“不会吧？那可是三个亿的保证金……”


    “所以才要压着。”王助理喝了口咖啡，“我听说，顾总私下挪用了部分资金，投到那个生物科技公司去了。那公司到现在都没出成果，就是个无底洞。”


    小林推了推眼镜，小声说：“这要是被查出来，可是刑事犯罪。”


    “所以啊，”王助理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嘴巴都严实点。顾总最近脾气特别差，上周开除了两个知道太多的保安。”


    三人又聊了几句，话题转到苏晚晚身上。


    “那个设计师还在纠缠？”小陈问。


    “可不是。”王助理翻了个白眼，“昨天又来找顾总，哭得梨花带雨的。顾总让她签那个‘服务协议’，她死活不签，说什么要报警。”


    “报警？”小林皱眉，“那协议我看过草案，确实有法律风险。如果她真报警——”


    “报警也没用。”王助理打断他，“顾总什么背景你不知道？再说，那姑娘家里穷，母亲重病，急着用钱。最后肯定得签。”


    云昭听到这里，轻轻敲了敲门框。


    三人同时回头，看到她，脸色都有些不自然。


    “云昭啊，”王助理立刻换上职业笑容，“来洗杯子？”


    “嗯。”云昭走进来，把杯子放进水槽，“你们在聊什么？好像挺热闹的。”


    空气安静了一秒。


    “没什么，就随便聊聊。”王助理说，拿起自己的杯子，“我先回去工作了，还有份文件要赶。”


    她匆匆离开。


    小陈和小林对视一眼，也找了个借口走了。


    茶水间又只剩下云昭一个人。


    她打开水龙头，慢条斯理地冲洗着咖啡杯。


    “系统，”她在心里说，“记录刚才的对话内容。重点标注：城西地块保证金问题、生物科技公司、苏晚晚母亲重病。”


    “已记录！”007的声音响起，“宿主，这些都是重要线索！我们可以——”


    “不急。”云昭关掉水龙头，“先验证。”


    她擦干手，走出茶水间。


    走廊里，迎面走来一个人。


    是苏晚晚。


    她今天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眼眶红肿，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文件夹。看到云昭，她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想快步走过去。


    “苏小姐。”云昭开口叫住她。


    苏晚晚停住脚步，抬头，眼神里带着警惕和困惑：“你是……”


    “总裁办新来的助理，云昭。”云昭微笑，“顾总正在开会，可能要半小时后才有空。你要不在休息区等一会儿？”


    苏晚晚咬住嘴唇，声音很小：“我……我可以等。”


    “跟我来吧。”云昭转身带路，“休息区在那边，有饮水机，你可以喝点水。”


    她把苏晚晚带到总裁办外的公共休息区，那里有沙发和小茶几。


    “谢谢。”苏晚晚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文件夹边缘。


    云昭给她倒了杯温水，放在茶几上。


    然后，她在对面的沙发坐下。


    “你看起来很累。”云昭说，语气平和，“最近没休息好？”


    苏晚晚眼眶又红了：“我妈妈……在医院，需要手术。很贵的手术。”


    “所以你需要钱。”


    “顾总说，如果我签那份协议，他可以预支给我五十万。”苏晚晚的声音在颤抖，“但协议内容……我咨询过律师，律师说那根本是卖身契。签了，我以后就……”


    她说不下去了。


    云昭静静地看着她。


    眼前的女孩，二十二岁，刚大学毕业，父亲早逝，母亲重病。原著里，她最终被迫签了协议，成了顾阎爵的“私有物”，经历了一系列虐身虐心的剧情后，才在男二的帮助下逃脱。


    而现在，剧情才刚拉开序幕。


    “你有没有想过，”云昭缓缓开口，“除了签协议，还有其他办法？”


    苏晚晚茫然地看着她：“什么办法？我现在急需用钱，顾总给的预支是最快的……”


    “最快的，往往是最贵的。”云昭说，“你是个设计师，对吧？你的作品集我看过，很有灵气。”


    苏晚晚愣住了：“你看过我的作品集？”


    “昨天整理档案时看到的。”云昭面不改色地撒谎——其实是系统007黑进了人事部的数据库，“‘春日花园’系列，配色很大胆。‘城市记忆’那套VI设计，也很成熟。”


    苏晚晚的眼睛亮了一下，但随即又黯淡下去：“那又怎样……我现在需要的是钱，不是认可。”


    “认可可以变成钱。”云昭身体前倾，压低声音，“你知道‘青年设计师扶持计划’吗？市里每年都有，奖金二十万，还能对接商业项目。今年的截止日期是……后天。”


    苏晚晚睁大眼睛：“我……我知道那个，但那种比赛，竞争很激烈，我怎么可能……”


    “你的作品够资格。”云昭打断她，“问题在于，你需要有人帮你整理材料、写推荐信、走流程。而这些，恰恰是我擅长的。”


    “你为什么要帮我？”苏晚晚警惕地问。


    “两个原因。”云昭竖起手指，“第一，我看不惯顾总用这种手段逼迫员工。第二，我需要积累一些……职场人情。你如果获奖了，记得在感谢名单里提一下我的名字就行。”


    她说得很实在，没有那种虚伪的“无私奉献”。


    苏晚晚沉默了。


    她在权衡。


    云昭也不催她，端起自己的水杯，慢慢喝着。


    直播屏幕上，观察者Z发来弹幕：


    【以利诱之，比以情动之更有效。宿主深谙人性。】


    【打赏积分 50，附赠信息：青年设计师扶持计划的评委名单已获取，其中三位与顾氏集团有业务往来，需注意规避利益冲突。】


    云昭在心里道谢。


    “我……”苏晚晚终于开口，声音很轻，“我可以试试吗？”


    “当然。”云昭放下水杯，“今天下班后，带上你的作品原件和简历，我们在公司对面的咖啡馆见。我帮你看看材料。”


    苏晚晚用力点头，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光。


    这时，会议室的门开了。


    顾阎爵带着几个人走出来，脸色阴沉，显然会议进行得不顺利。


    他一眼就看到了休息区的苏晚晚。


    “你怎么又来了？”他走过来，语气不耐烦，“协议签了？”


    苏晚晚站起身，下意识地往云昭身后缩了缩。


    顾阎爵这才注意到云昭。


    他的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云昭脸上：“你跟她认识？”


    “刚认识。”云昭也站起身，表情自然，“苏小姐来找您，我说您在开会，就让她在这里等。顺便聊了聊设计——我对这方面挺感兴趣的。”


    “设计？”顾阎爵挑眉，“你还懂设计？”


    “略懂。”云昭微笑，“大学时选修过艺术史。”


    顾阎爵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笑了：“你会的还挺多。”


    他没再追问苏晚晚，而是对云昭说：“下午两点，跟我出去一趟。去城西地块看看。”


    “好的，顾总。”云昭点头。


    顾阎爵又看了一眼苏晚晚：“协议的事，你再考虑考虑。我耐心有限。”


    说完，他转身离开。


    苏晚晚松了口气，小声对云昭说：“谢谢你……那我先走了，晚上见。”


    “晚上见。”


    目送苏晚晚离开，云昭转身走回总裁办。


    王助理正好从办公室出来，看到她，眼神有些复杂。


    “云昭，”她走过来，压低声音，“我劝你，别跟那个苏晚晚走太近。顾总对她……态度不一般。你别惹祸上身。”


    云昭看着她，忽然问：“王姐，你来顾氏几年了？”


    王助理一愣：“五年……怎么了？”


    “五年，见过不少事吧。”云昭的声音很轻，“有没有想过，如果顾总哪天倒台了，你怎么办？”


    王助理的脸色瞬间白了。


    “你……你胡说什么！”


    “随口问问。”云昭笑了笑，“我去准备下午出差的材料了。”


    她转身走向自己的工位。


    身后，王助理站在原地，许久没动。


    云昭坐下，打开电脑。


    系统007的声音响起：“宿主，您刚才是在……策反？”


    “不算策反。”云昭敲击键盘，调出城西地块的资料，“只是种下一颗种子。人在恐惧的时候，最容易思考后路。”


    她点开地图。


    城西地块，位于市郊，面积两百亩，规划用途是住宅开发。顾氏集团三个月前以十五亿的价格拍下，按照规定，需在十天内缴纳三亿竞标保证金。


    但根据王助理的说法，这笔钱，有问题。


    “系统，查一下顾氏集团最近三个月的银行流水。重点看大额资金往来。”


    “正在查询……需要绕过三道防火墙，预计时间五分钟。”


    云昭靠在椅背上，看向窗外。


    阳光透过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她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一下，两下，三下。


    节奏稳定，像在倒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