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集团总部大楼，三十七层，人力资源部。


    云昭坐在等候区的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一次性纸杯装的热水。她的穿着很简单：白色衬衫，黑色西装裤，低跟鞋。头发扎成干净利落的马尾，脸上化了淡妆——用的是刚才用积分兑换的那一万块现金，在商场快消店买的入门级化妆品。


    看起来就像一个标准的、求职心切的年轻白领。


    “云昭小姐？”穿着职业套装的HR从面试室探出头，“请进。”


    云昭起身，走进房间。


    面试官有三位：HR主管，总裁办副主任，还有一位财务部的资深经理。标准配置。


    “请坐。”HR主管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性，笑容标准，“我们看到你的简历，海外名校金融硕士，之前在纽约的高盛实习过？很优秀的背景。为什么选择回国，而且应聘我们总裁办的行政助理岗位？”


    云昭早已准备好说辞。


    “个人家庭原因。”她微微低头，语气带点恰到好处的遗憾，“母亲身体不太好，需要人照顾。行政助理的岗位相对稳定，能让我平衡工作和生活。而且顾氏集团是本地龙头企业，我相信在这里能学到很多东西。”


    很稳妥的回答。


    总裁办副主任——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有些刻板的中年男人——推了推眼镜：“你的简历上说，你擅长数据分析和文书处理。具体指哪些技能？”


    “Excel高级函数，VBA宏编写，SQL基础查询，以及各类公文写作规范。”云昭对答如流，这些都是系统直接灌输进她大脑的知识包，“在实习期间，我参与过三个跨国并购项目的尽职调查数据整理工作。”


    财务经理问了个专业问题：“如果让你评估一个投资项目净现值，但现金流预测存在较大不确定性，你会怎么做？”


    云昭用了五分钟，从敏感性分析讲到蒙特卡洛模拟，最后还提了一句实物期权理论。用语专业，但解释清晰，连HR主管都能听懂大概。


    面试室里一片安静。


    三位面试官交换了一下眼神。


    总裁办副主任清了清嗓子：“最后一个问题。这个岗位需要直接服务顾总，工作压力会很大，经常需要加班，甚至可能……需要处理一些突发状况。顾总的脾气，你可能也听说过。你能承受吗？”


    云昭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


    她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甚至有些淡漠。


    “我相信任何工作都有其压力。”她说，“而我的抗压能力，建立在两个基础上：第一，明确的工作职责和边界；第二，对事不对人的专业态度。只要这两点清晰，我相信我能胜任。”


    这番话里藏着潜台词：别想让我做职责外的事，也别指望我会对老板的个人情绪照单全收。


    但她说得很委婉，听起来反而像是一种专业自信。


    面试官们又交换了一轮眼神。


    “好的，谢谢你来面试。”HR主管站起身，递过一张名片，“我们会在三个工作日内通知结果。”


    云昭接过名片，礼貌道谢，离开房间。


    走出人力资源部，她没有立刻离开大楼，而是转向了消防通道。


    楼梯间很安静，只有应急灯发出幽绿的光。


    “系统，接入大楼内部网络。”她在心里命令，“调取刚才面试室的监控和录音。”


    “正在接入……接入成功！监控画面已调取！”


    云昭眼前的虚拟屏幕分出一小块，实时播放着面试室内的画面。


    三位面试官还坐在原地。


    “你们怎么看？”HR主管问。


    “专业能力没得说，甚至有点超规格。”财务经理摸着下巴，“一个行政助理懂蒙特卡洛模拟？她是不是投错岗位了？”


    “但态度有点……冷。”总裁办副主任皱眉，“你们注意到她的眼神了吗？太平静了，不像个二十五岁的求职者。顾总那边，可能需要一个更……圆滑一点的。”


    HR主管翻看着云昭的纸质简历：“她的背景调查我已经让人做了，暂时没发现问题。海外学历和实习经历都能查到记录。至于态度……我觉得未必是坏事。总裁办现在那几位，一个个都太会看眼色了，反而容易出问题。来个专业但有点距离感的，说不定能制衡一下。”


    “你是说……”


    “顾总最近脾气越来越差。”HR主管压低声音，“上周刚骂哭了一个送错文件的助理。如果这位云昭小姐真的能做到‘对事不对人’，说不定反而能待得久一点。毕竟，我们需要的是能干活的人，不是出气筒。”


    三人又讨论了几分钟。


    最终，总裁办副主任叹了口气：“那就先试用期三个月吧。你通知她，明天上午九点，到三十八层总裁办报到。”


    云昭关掉了虚拟屏幕。


    她靠在楼梯间的墙上，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薄荷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


    清凉的甜意在舌尖化开。


    “宿主，您就这么确定他们会录用您？”系统007的声音带着疑惑，“虽然伪造的身份天衣无缝，但您的面试表现会不会太……强势了？”


    “他们需要一个平衡。”云昭说，声音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很清晰，“顾阎爵的权力已经失衡了，他身边的人要么谄媚，要么恐惧。这时候，一个看起来专业、冷静、不卑不亢的新人，反而是一种安全的缓冲地带。他们会想：这个人也许能分担一些压力，或者至少，能当个合格的炮灰。”


    “炮灰？！”


    “开个玩笑。”云昭笑了笑，但笑意没到眼底，“走吧，去买套像样的职业装。明天开始，我们就要在顾总眼皮子底下干活了。”


    她推开消防通道的门，重新汇入大楼的人流。


    直播屏幕上，观察者Z的弹幕飘过：


    【心理分析满分。打赏积分 50。】


    【不过，宿主打算怎么处理“同事关系”？总裁办可是八卦和派系斗争的重灾区。】


    云昭看着这条弹幕，在心里回应：“那就让八卦变得有用一点。”


    ---


    第二天上午八点五十。


    云昭提前十分钟到达顾氏集团三十八层。


    总裁办占据了大半层楼，分为几个区域：总裁私人办公室、秘书处、行政支持区、会议室，以及一个不小的茶水间。


    她的工位在行政支持区最角落，靠近打印机和文件柜。不算好位置，但足够隐蔽。


    带她熟悉环境的是秘书处的一个资深助理，姓王，三十出头，妆容精致，说话语速很快。


    “这是你的工位，电脑密码每天更换，会在内部通讯群发布。打印机那边有使用说明，复印机容易卡纸，记得先拍两下再按开始。”王助理语速飞快，“茶水间在那边，冰箱里的饮料可以随便喝，但记得补充。顾总只喝手冲咖啡，豆子在左边第三个柜子，磨豆机在……”


    她顿了顿，打量了一下云昭：“你会做手冲咖啡吗？”


    “会一点。”云昭说。


    “那今天你先负责顾总的咖啡。”王助理像是松了口气，“九点半送到他办公室。记住，不加糖不加奶，水温八十八度，萃取时间两分三十秒。杯子和托盘在消毒柜里。”


    交代完基本事项，王助理就匆匆离开了，显然还有一堆事要处理。


    云昭放下自己的包，打开电脑，先登录内部系统。


    系统007已经悄无声息地接入了公司内网，正在后台扫描所有可访问的文件服务器和共享文件夹。


    “宿主，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007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总裁办有一个加密共享盘，权限等级很高，但我的端口可以绕过。里面有很多……非正式文件。”


    “比如？”


    “顾总私人行程的备份，一些未公开的会议纪要，还有……几份人事调动的草稿，涉及几位高层。”007顿了顿，“还有一份文件，标题是‘苏晚晚事件处理方案’。”


    云昭的眼神微动。


    “传给我。”


    一份PDF文件在她电脑屏幕上打开。


    内容不长，但信息量很大。大致意思是：设计师苏晚晚因工作失误造成公司损失，但考虑到其“特殊价值”（文件里没明说，但措辞暧昧），建议采取“非正式手段处理”，包括但不限于“签订特殊服务协议以抵扣赔偿”。


    落款是总裁办副主任，也就是昨天面试官之一。


    日期是三天前。


    云昭关掉文件。


    “宿主，这是非法胁迫的证据！”007有些激动，“我们可以直接举报——”


    “不急。”云昭平静地说，“这只是草案，还没实施。而且，我们需要更多。”


    她看了眼时间，九点十五分。


    起身走向茶水间。


    茶水间比想象中大，设备齐全。云昭找到咖啡豆——一种昂贵的蓝山咖啡，包装上全是英文。磨豆机是德国品牌，她操作得很熟练。


    烧水，温杯，磨豆，布粉，注水。


    动作行云流水，像是做过千百遍。


    直播间里，观察者Z发弹幕：


    【手法专业。宿主以前学过？】


    云昭在心里回答：“第二个任务世界，我当过三年咖啡馆老板。那时候的目标人物是个咖啡成瘾的金融诈骗犯。”


    【有趣。打赏积分 30。】


    九点二十八分，咖啡冲泡完成。


    云昭端着托盘，走向总裁办公室。


    门是厚重的实木，上面挂着“总裁办公室”的铜牌。她敲了敲门。


    “进。”


    顾阎爵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云昭推门而入。


    办公室很大，整整一面墙都是落地窗，俯瞰着大半个城市。装修是冷硬的现代风格，黑白灰主调，除了办公桌椅和沙发，几乎没什么装饰品。


    顾阎爵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正在看一份文件。他没抬头，只是伸手指了指桌子一角。


    云昭把咖啡杯放在指定位置，托盘收好，准备离开。


    “等等。”


    顾阎爵突然开口。


    他抬起头，看向云昭。


    四目相对。


    云昭今天戴了一副平光眼镜，镜片稍微模糊了她眼神的锐利。她微微低头，做出恭敬的姿态：“顾总，还有什么吩咐？”


    顾阎爵盯着她看了几秒。


    “是你。”他说，语气听不出情绪，“昨天的奶茶店。”


    “是我。”云昭坦然承认，“很荣幸能通过面试，顾总。”


    “荣幸？”顾阎爵笑了，笑容里没什么温度，“你昨天泼我咖啡的时候，可没看出来有什么荣幸。”


    “那是两码事，顾总。”云昭的声音依旧平稳，“昨天我是奶茶店店员，职责是维护店面秩序。今天我是您的行政助理，职责是协助您的工作。我会做好分内的事。”


    顾阎爵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你胆子很大。”他说，“很少有人敢那么跟我说话，更少有人在那么做了之后，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我只是相信，顾氏集团作为正规企业，招聘标准应该是专业能力，而非个人恩怨。”云昭说，“如果您对我的工作能力有质疑，可以随时考核。如果对我个人有意见，也可以通过正规流程处理。”


    她说得滴水不漏。


    顾阎爵又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摆摆手：“出去吧。咖啡……还可以。”


    “谢谢顾总。”


    云昭转身离开，轻轻带上门。


    走出办公室的瞬间，她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轻微的、像是玻璃杯放回桌面的声音。


    还有一句几乎听不清的低语：


    “有意思。”


    云昭推了推眼镜，走回自己的工位。


    直播屏幕上，观察者Z的弹幕刷新：


    【第一阶段接触完成。目标对宿主产生兴趣，警戒度中等。】


    【提示：顾阎爵的私人电脑里，那个加密文件夹，今天上午九点零五分被访问过。访问记录已截取。】


    云昭坐下，打开电脑。


    一个文件传输请求弹出。


    她点击接收。


    那是一份访问日志，显示顾阎爵在九点零五分打开了那个加密文件夹，查看了三份文件，停留时间约四分钟。


    而这三份文件的标题分别是：


    《城西地块竞标方案-最终版》


    《生物科技子公司融资计划书》


    以及——


    《苏晚晚背景调查报告》。


    云昭关掉日志，看向窗外。


    天空很蓝，阳光刺眼。


    她端起自己桌上那杯白开水，喝了一口。


    “游戏开始了。”她在心里轻声说。


    而这场游戏的第一步，是要在总裁办这个龙潭虎穴里，找到一个可靠的支点。


    她看了一眼茶水间的方向。


    那里，几个助理正在闲聊，笑声隐约传来。


    云昭的嘴角，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