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博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半个冰镇西瓜，啃得汁水四溅，地上吐了一地西瓜籽。赵小川搬了个小板凳凑到他跟前，手里攥着个小本子，一副准备记笔记的架势。


    “博哥，你再跟我说说，那鬼市的规矩到底咋回事？” 赵小川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一脸的急切，“就你说的那个‘袖里乾坤’，具体咋比划价格？有没有啥门道？”


    李博咬下一大块西瓜，咽下去才慢悠悠开口：“这规矩简单，又不简单。交易的时候，不能说话，一说话就破了规矩，容易惹麻烦。买卖双方得把手伸进对方的袖子里，用手指头比划讲价。”


    他说着，放下西瓜，伸手拽过赵小川的胳膊，把自己的手塞进赵小川的袖子里，又抓着赵小川的手往自己胳膊上贴：“你看啊，一根指头是十块，两根是二十，要是攥紧拳头，那就是一百。要是想砍价，就用手指头在对方手心里轻轻挠一下，对方要是松了劲，就是同意了，要是反手捏你一下，那就是没得谈。”


    赵小川跟着李博的动作比划起来，手指头在李博胳膊上戳来戳去，嘴里还念念有词：“一根十块，两根二十，攥拳一百......那要是一千呢？”


    “一千？你想啥呢？” 李博翻了个白眼，抽回手，又拿起西瓜啃了一口，“你一个穷学生，兜里那俩钢镚，够比划个二十就不错了。再说了，真到了一千的价位，那手势更讲究，得用手指头绕着对方手心画圈，一般人根本遇不上。”


    赵小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自己试着比划几下，又冒出个新问题：“那要是夏天呢？夏天大家都穿短袖，袖子都没有，还怎么塞袖子里比划啊？”


    这话一出，李博瞬间瞪圆了眼睛，猛地坐直身子，对着赵小川的脸就吼了一嗓子：“你是要找茬闹事是不是？！”


    吼声震天，唾沫星子混着西瓜籽差点喷到了赵小川脸上，吓得赵小川一哆嗦，赶紧往后仰了仰身子。


    “人家规矩就是这样！管你夏天冬天！” 李博指着他的鼻子，气呼呼地说，“凌晨四点的天，凉快得很，穿件长袖能咋了？又不是让你穿棉袄！净整些用的问题，你到底还想不想听了？”


    赵小川作势捂住嘴，连连点头：“想听想听！博哥我错了，我不问问题了还不行吗？”


    他好说歹说，又给李博递了张纸巾擦手，才把李博的火气压下去。接下来的半个多小时，赵小川缠着李博问东问西，从几点到市场最合适，到该穿什么衣服，再到哪些摊子的东西不能碰，全都记在了小本子上，密密麻麻写了半页纸。


    等李博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完了，赵小川合上本子，搓了搓手，“博哥，那你周日能不能陪我一起去啊？你懂这些规矩，有你在，我心里更踏实。”


    李博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把手里啃得只剩皮的西瓜往垃圾桶里一扔，斩钉截铁地说：“不去！打死我都不去！”


    “为啥啊？” 赵小川一脸的不解。


    “我姥爷早就跟我说过，那地方邪门，最好少去。” 李博打了个寒颤，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我也就是听我姥爷说过些门道，自己压根没敢踏进去过。你爱去你去，我可不去凑那热闹。”


    赵小川还想再劝劝，可李博把头扭到一边，死活不松口，“行了行了，别说了，我绝对不去。想去你自己去，记得穿长袖，别瞎说话，别瞎凑热闹。”


    赵小川知道再劝李博也没用，也就没再劝了，他心里的好奇，反而更重了。赵小川低头看着小本子上记的规矩，心里计划着，等下周日凌晨，他就去朱雀路古玩城，亲眼见见传说中的鬼市。


    “你真要去啊？那地方很容易惹麻烦的。” 李博看着他那副魔怔的样子，又忍不住泼了句冷水。


    赵小川推了推眼镜，笑着说：“我就是去看看，能有啥麻烦？再说了，我是学历史的，讲究实事求是，那些邪门的故事肯定是摊主编出来唬人的。”


    话虽然说的硬气，可当赵小川真的在周日的凌晨三点半，站在朱雀路古玩城门口时，心里还是有点发怵。


    天还很黑，路灯昏黄，树影被风吹得晃来晃去，跟鬼爪子似的。古玩城大门虚掩着里面漏出几道零散的手电筒光，还有人走动的窸窣声，偶尔夹杂着布料摩擦的轻响。


    赵小川特意穿了件厚外套，还是觉得凉气往骨头里钻。裹紧外套，他搓了搓冻得冰凉的手，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往里钻。


    这次来鬼市，赵小川的目标很明确——只看不动，把交易的规矩摸清楚。


    刚进门，一股混杂着灰尘、铜锈、木头霉味的气息就扑面而来，呛得他直捂鼻子。市场里已经站满了人，比他想象中热闹得多。


    摊主们大多蹲在地上，面前铺块旧布或油纸，上面摆着各种东西，碎瓷片、铜制的小摆件、用绳子串着的铜钱，还有卷起来的字画。


    买家们都举着手电筒，猫着腰在摊位间挪动，光柱在物件上快速扫过，碰到感兴趣的东西才停下来，凑近了仔细看。没人大声说话，偶尔有点声音也是被压的低低的，整个市场静悄悄的，只有手电筒开关的轻响和鞋底摩擦地面的沙沙声。


    赵小川记着李博的叮嘱，没敢往深处走，贴着市场的边缘慢慢挪。眼睛却一直在留意各个摊位的交易情况。


    没挪几步，赵小川就看见斜前方一个穿黑夹克的男人，蹲在一个卖铜器的摊位前，手里捏着个拳头大的小铜炉，翻来覆去地看。摊主是个干瘦的干巴老头，满脸的皱纹，眯着眼睛盯着男人的动作。俩人对视了一眼，都没说话，男人先抬起手，伸进了老头的袖子里，老头也跟着把自己的手递过去，伸进了男人的袖口。


    这就是李博说的交易方式——“袖里乾坤”？！。赵小川看得入了神，忘了李博说的 “别凑太近” ，下意识往前挪了两步，准备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用手指比划价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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