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的十三朝古都西安，地下埋的皇陵宫阙比地上的高楼多，坊间传的鬼故事比段子密。老西安人张嘴就来：“地上人挤人，地下鬼扎堆”，这话听着像是在打趣，却也透着这座城的底气。大兴、长安、西安，这座古城从从隋到唐再到今，一路走来，每块砖下都压着故事，每条街巷都飘着几句传说。


    要说这些年西安最热闹的地界，得数大唐不夜城，晚上灯火一铺，仿唐建筑亮得晃眼，游客挤得挪不动脚，吆喝声、音乐声能飘出半条街。


    可往回倒一千三百年，唐朝长安城的C位，绝对是朱雀大街。不过那时候，它不叫朱雀大街叫“天街”，是整座长安城的南北中轴线，北起朱雀门，南至明德门，五公里长，宽得能并排跑四十辆马车。


    皇帝祭天的仪仗队打这儿过，旗幡招展能从街头排到街尾。各国使节、商人、僧人也打这儿过，胡姬的舞步、波斯的珠宝、天竺的佛经，混着酒香和叫卖声，把整条天街填得满满当当。抬脚是盛世，落脚是繁华，说的就是那会儿的朱雀大街。


    不过，就算是在朱雀大街最繁华的唐朝，这条天街也有冷清的时候。尤其到了风雨交加的深夜，街两侧坊墙的暗影里，就会悄悄冒出些摊子，那是钻了金吾卫巡查空子的“鬼市”。


    交易时，整条街静得只有脚步声和远处更夫的梆子响。买卖双方绝不吆喝，连讨价还价都不出声。所有的讨价还价，都用一套“袖里乾坤”的暗术在指尖完成：买家将手探入卖家袖中捏个价，卖家摇头，便又将手回探过来还个价……寂静中，只见两人衣袖相连、手指微动，如同诡秘的哑剧。毕竟这“鬼市”能在森严禁令下千年不倒，凭的就是：子夜而合，鸡鸣而散，袖里乾坤，法眼莫窥。


    久而久之，长安城的百姓们私下里都说，这“鬼市”就是鬼魂出来做买卖的地界，不然怎么专挑后半夜开市，天一亮就踪迹全无？


    古籍里记载着这么一桩事。唐朝天宝年间，有个小贩趁着雨夜赶路，刚好经过鬼市，撞见一群身着窄袖襦裙的女子拦下了他，对他的东西挑挑拣拣买了好些东西。小贩当时只当是寻常买家，收了铜钱就匆匆赶路离开，谁料天亮后掏出来一看，怀里的铜钱竟全变成了一沓沓纸钱。


    一千多年光阴一晃而过，朱雀大街也早成了西安城的一条主干道。白天这里车水马龙，汽车喇叭声吵得人脑仁疼，堵车能堵到你怀疑人生，任谁也不会把这条堵得水泄不通的马路，和当年盛极一时的天街联系起来。可谁也没想到，千年前的鬼市，连同那些古怪的规矩，居然还一直留到了现在。


    朱雀大街中段2号——朱雀路古玩城，是西安规模大的古玩市场之一。这地方有一条挺奇怪的摆摊规矩。每周日凌晨四点开市，六点天亮准散摊，多一秒都不带耽误的。


    摊主们挑着担子、推着小车钻进市场里，买家们打着手电筒，猫着腰往里挤。天还没亮市场里就人头攒动了。怪就怪在，没人敢大声说话，连咳嗽都得憋着，整个市场静悄悄的，只有手电筒光柱晃来晃去，照在瓶瓶罐罐、字画玉器上，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老摊主们都说，这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唐时的鬼市就是这样的。沉默交易，天亮必散。


    也有人私下里嘀咕，这鬼市来的不光是活人，还有 “非人” 的存在。毕竟这地方压着唐长安城的龙脉，阴气重得很。有人亲眼见过挑货的主顾没有脚，就那么轻飘飘悬在半空中。有人说自己花大价钱淘来的玉佩，天亮后再看，竟成了一捧纸灰。还有人说，后半夜蹲在市场角落，听见有人在自己耳边反复念叨 “长安”“天街”，可一回头，身后空空荡荡，连个人影都没有。


    上面这些话，都是西北大学历史系大二的赵小川，是听宿舍老大学长李博说的。


    赵小川身高一米八，体重一百二，戴个黑框眼镜，镜片厚得跟啤酒瓶底似得。他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泡图书馆翻古籍，除了古籍，没事的时候，他还爱找些杂闻野史类的小说翻着看，或是逮着宿舍里的老学长，缠着人家讲些坊间流传的奇闻轶事。


    赵小川学历史纯属 “意外”。高考填志愿那天，他对着屏幕犯迷糊，本来想点隔壁的汉语言文学，手一滑就戳到了历史系的选项。等收到录取通知时，档案早被西北大学提走，木已成舟没辙了。本来赵小川是想着混个毕业证，将来在西安找份博物馆整理资料的活儿，安稳度日也挺还是挺不错的。


    可这学期啃完几本唐代商贸相关的古籍，又看了本讲长安鬼市的小说，他的好奇心被彻底勾出来了。他总觉得，那些埋在纸堆里的记载太干巴，想亲眼见见鬼市的交易场面，练练自己的眼力，说不定还能淘到件老物件，也算没白学这个专业。


    这天下午，宿舍里就赵小川和李博俩人。李博是土生土长的西安娃，打小就在朱雀路古玩城的摊子间玩。 他姥爷是古玩城的老摊主，爸妈现在还开着家文玩铺子，论起老西安的这些门道，他比系里的某些年轻老师都门儿清。赵小川自打心里揣了鬼市的念头，第一个想找的 “顾问” 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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