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突然抬眼，直直看向他。老头凶狠的眼神，看起来没有一点温度，死死钉在他身上。赵小川吓得一哆嗦，赶紧往后退了两步，差点撞到身后的人。


    赵小川赶紧低下头，假装看旁边的摊位，心里嘀咕：不就是多看了两眼吗？至于这么凶么？


    有了这一遭，赵小川不敢再随便凑上去看别人交易，规规矩矩沿着摊位逛。手里的手电筒慢慢扫过那些物件，遇到看着像老东西的，就停下来多照几秒。他记着课本里讲的唐代器物特征，比对着眼前的东西。不是这个瓷碗的釉色太亮，不像老的。就是那个铜镜的花纹太规整，边缘也没有磨损的痕迹，一看就是仿品。


    逛了快一个小时，别说唐代的物件，连件能看出年代的老东西都没碰到，大多是些不值钱的破铜烂铁，或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假货。


    快走到市场尽头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鸡鸣。摊主们像是接了信号，动作麻利起的布一卷，物件全裹进布里，拎着就往门口走。刚才还挤满人的市场，短短几分钟就空了大半，只剩下几个收尾的摊主和零星的买家。


    赵小川跟着人流往外走，心里有点失望，熬了大半夜，没看到特别的东西。但转念一想，至少亲眼见了鬼市的真容，还把李博说的规矩都印证了一遍，这趟熬夜也算值了。


    第二周的周日凌晨三点，赵小川又踩着路灯的影子往古玩城走，这次的步子比上次稳多了。赵小川边走还时不时的摸摸裤兜，兜里揣着他从生活费里抠出来的三百块。


    这次他准备单纯做个 “看客”了，他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淘个东西，哪怕是枚铜钱也好，至少能在宿舍那帮人面前挣回点面子。


    进了市场，赵小川没再东张西望，径直往角落里钻。上次凑到人家交易跟前被瞪的教训还在，这次他专挑那些摊位小、人少的地方逛。


    走了二十多分钟，在市场中间那排临时搭的木架子旁，停下了脚。一个中年摊主蹲在地上，面前铺着块粗麻布，上面摊着几十枚铜钱，有的用绳子串着，有的散在一边。赵小川眼睛立马亮了。最边上那几枚铜钱，看那钱币形制，一看就是唐钱。


    赵小川深吸一口气，学着上次看到那些买家的样子，慢悠悠蹲下来，用手指在铜钱堆里扒拉，还故意避开那几枚开元通宝，先拿起枚康熙通宝翻来覆去看，再轻轻的摇摇头。


    摊主是个留着寸头的中年男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工装外套，正低头刷手机，在他蹲下时瞥了他一眼，见是个戴厚眼镜的学生，又把头低了回去继续刷手机。


    赵小川酝酿了半天，勇气伸出右手，朝着摊主的袖子递过去，因为紧张，他的动作有点僵硬。摊主愣了一下，撇了撇嘴，还是把左手伸了过来，袖子往赵小川的手边凑了凑。


    赵小川的手伸进摊主袖子里，就慌了神。李博只说过一根指头代表十块，攥拳是一百，可他忘了问 “三百” 该怎么比。犹豫了两秒，他硬着头皮用食指、中指、无名指比了个 “三” ，还特意用力捏了捏，生怕对方看不懂。


    摊主的手在他手上轻轻拍了三下。赵小川心头一紧，这是不满意？紧接着，摊主用拇指和食指圈住他的手腕，缓缓转了一圈。


    赵小川愣住了。圈手腕？这什么意思？李博根本没提过这个手势！他僵在那里，脑子飞速运转却一片空白。摊主似乎察觉了他的茫然，那只手忽然撤回，随后用指尖在他掌心飞快地画了一个圈，又点了五下。


    就在他掌心被点完的瞬间，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这一个圈，不就是“一百”的攥拳手势在平面上画出来的轮廓吗？后面那五下，就是“五十”！ 这不是什么复杂暗语，就是最直白的“一百五”！摊主是在用他能懂的方式，重新“说”了一遍价钱。


    赵小川心里一喜 ，一百五！比他预算少了一半，他差点没控制住笑出声，赶紧点头，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掏钱。


    付钱的时候，摊主终于开了口，声音很小，“学生？头回在这儿买东西？”


    赵小川点钱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赵小川脸一红，含糊着 “嗯” 了一声，抓起那枚挑好的开元通宝就想走。


    “等等。” 摊主叫住他，指了指他手里的铜钱，“你这眼光还行，知道挑开元通宝，但下次别这么比划价钱了。“三’不是这么比的，在这儿得用拇指按三下掌心，你那手势，跟猜拳似的。”


    赵小川愣了，赶紧把铜钱揣进兜里，凑过去问：“那一百五该咋比？”


    “拇指按一下，再用食指和中指戳两下，” 摊主说着，在自己掌心比了个示范。


    赵小川连连点头，说了声 “谢谢” 才跑开。他一路小跑回学校，天刚蒙蒙亮，宿舍门还没开，他就蹲在楼下的石凳上等着。


    好不容易宿舍开门，赵小川立马冲回寝室，把还在睡觉的李博一把从被窝里薅了出来，像献宝似的把铜钱塞到他眼前，“博哥你看！我淘着开元通宝了！才一百五！”


    李博迷迷糊糊地接过铜钱，瞅了两眼，又用拇指蹭了蹭钱面，突然 “嗤” 一声笑了，“你这钱，是假的。”


    “假的？不可能吧？” 赵小川急的声音都拔高了。


    “你看这包浆，是化学药水泡出来的，浮得很。再看这钱文，字迹模糊。”李博把铜钱扔给他，“这就是地摊上五块钱一堆的仿品。”


    赵小川接过铜钱，用手指蹭了蹭钱面，果然有层细细的粉末掉下来。赵小川盯着那枚假铜钱，心里凉了半截。这可是他省了半个月的饭钱，顿顿吃泡面攒下来的。


    这事很快被宿舍其他人知道了，一帮人笑了他好几天。老三每次见他就故意问：“小川，你的‘唐代宝贝’呢？拿出来让咱开开眼啊？”


    赵小川把铜钱往抽屉里一塞，气得想骂街，可转念一想，至少学会了怎么比划价钱，也算吃一堑长一智。只是这 “智” 的代价，实在让他肉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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