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汮盯着看了一会，喉结滚动一圈，脑海灵光一闪，恍然想起什么，他惊道，“是你！”


    楚明钰不明所以的回头看了看身后，确认没别人后才不紧不慢道，“是我。”


    “你你你！”


    迟汮指着楚明钰半天，最后憋出来一句，“你是男的啊！”


    楚明钰低头看了眼自己，眉头抽了抽，“我知道。”


    这人明明正是他十八岁生日上春心萌动的对象，晕过去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


    说是同一个人，相貌多少有些不同的地方，现在的楚明钰明显比记忆里的人成熟，浑身透着的高智味，眉眼也更加冷硬了。


    只是他没想到，那个人竟是男的，


    更没想到，那个人会是他老婆。


    老天，要不要这么宠他！


    迟汮眼神闪烁，双颊染上绯红，一度娇羞得不好意思看楚明钰，扭捏道，“那，咱俩，结婚了是吗？”


    楚明钰一哽，翻了一遍迟汮的检查资料，失忆应该不会影响智商才对，他放下资料，摁了呼叫铃，没回答迟汮这种弱智问题。


    “哎呀，”迟汮的声音羞羞答答的，比往日还要黏糊几分，听得迟母打了个哆嗦，“人家昨天出的车祸，你怎么现在才来看我。”


    楚明钰面不改色答，“太忙了，抱歉，我也是才知道。”


    迟汮捂着脸，只露出红着的耳朵，“没事啦，我也不是恨在意嘛。”


    楚明钰和迟母对上视线，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嫌弃。


    医生敲了敲门，向楚明钰颔首示意后走进来，“病人有情况？”


    “是的。”楚明钰不愧是冰山美人，当着迟汮的面，说话不舍得委婉一丁点。


    他指了指迟汮的脑袋，“希望再检查一下脑部，他可能有智障风险。”


    迟汮猛地抬起头，瞠目结舌看着楚明钰。


    什么意思？怀疑他是傻子？


    笑话，他可是市状元，哪一点和傻子沾边了。


    医生看着手中病人资料，有些迟疑，“报告显示，可以排除这方面的隐患，不过如果家属坚持要检查的话，也没问题。”


    他抬头，扫视一圈，最后落在三人中唯一看起来靠谱的楚明钰，“最近的时间在明天上午十点，需要预约吗？”


    “不用！”迟汮连忙说，“我很健康！”


    迟母起身拉住楚明钰，对医生说，“我儿子才醒，医生帮忙检查一下，我和家属聊聊。”


    医生很想说已经检查过了，但迟母拉着楚明钰风风火火的离开了，他只好回头再检查一遍。


    楚明钰问，“怎么了？”


    隔着一扇门，迟母眼眶里忍了许久的眼泪可算流出来了，她的语气尚且还平稳，“小楚啊，好好照顾迟汮，他爸爸那边，离不开我，我实在抽不开身。”


    楚明钰点头，安慰般的拍了拍迟母的肩膀，“我会的，母亲您放心吧。”


    他这样冷心冷血的人，难得展现出一丝一毫的温暖格外吸引人，因此总给人一种值得依靠的感觉。


    迟母听到这一声母亲，呜呜咽咽的哭起来，楚明钰递上一方手帕，没在做过多的。


    迟母做了一辈子的贵妇人，极好面子，在外面哭出来在她眼中已是最难堪的事了，当年丈夫被感染退化失败，从此失去理智，离不了人看守，公司陷入负面新闻，一时间无数投资商撤资，家业摇摇欲坠，是儿子一边读大学一边撑起门面。


    再苦再累迟母未曾在人前表露出，即便是儿子要和一个男人结婚也没时态过，眼下，儿子就在病房里，身为母亲，她没有第一时间守候在身边，身为迟家人，她担心迟家会不会受到影响，这才流了泪。


    手环嘀嘀响了，迟母看了一眼，当即擦干净眼泪，“我得回去了，他爸爸……”


    “去吧。”楚明钰道，“研究院有些小事故，最近我会在家里办公，迟汮交给我。”


    涉及研究院的事情，迟母没细问出了什么事故，只松了口气，又说，“别告诉他爸爸的事，他现在才十八岁。”


    送走迟母，楚明钰回到病房，医生将说过的检查结果和他复述一遍。


    迟汮的确很健康，除了失忆没任何问题，连楚明钰曾怀疑过的分离焦虑也没有，比常年养生的他还要健康。


    迟汮朝外看了一眼，闷声闷气道，“我妈呢？”


    “公司有事，阿姨回去了。”楚明钰倒了杯热水给迟汮，“哪里有不舒服的吗？”


    这句实在废话，迟汮健康的不得了。


    可惜迟汮对这方面没认知，“我腿疼，肚子疼，脑袋疼，全身疼。”


    楚明钰默默点开手环，翻到感染体失忆报告。


    或许他可以就迟汮的事例补充一份事实资料。


    “哎！”迟汮气不打一处来，“我说话呢，你为什么不理我。”


    他嘟囔，“我们不是结婚了吗……”


    “是这样。”楚明钰关闭手环以示尊重，“结合你现在心理年纪十八，不足合法登记结婚的年纪，你可以不承认这份婚姻关系，那么你还算自由身，我不会加以管控，当然，也可以向法院提交离婚申请。”


    迟汮撇嘴，“果然。”


    楚明钰正调出新版婚姻法给迟汮看，闻言疑惑问，“果然什么？”


    迟汮直愣愣的看楚明钰，恨这人是根木头。


    他道，“罗晚说是我强取豪夺，死缠烂打，甚至威逼利诱才让你答应结婚，果然是这样，你对我没有感情，想趁我失忆了性格单纯划清界限！”


    顿了顿，迟汮继续说，“是，我承认我做错了，我忏悔，但你别想和我分开。”


    楚明钰沉默了。


    迟汮追求他时确实做了不少过分的事，但都在可控范围内，倒没有他说的那么夸张，楚明钰不想干的事，饶是谁来了也没办法。


    当时他只当是小狗闹脾气，没想到迟汮内心戏这么多的吗？


    过了一会，楚明钰开口，“随便你。”


    迟汮是为了避让闯红灯的老人，而被后面的车撞了。


    科技发达的时代，车祸的风险被降到最低，他其实伤得不重，大概是撞到脑袋了导致的失忆，留院观察几天后便准许出院了。


    失忆的问题，楚明钰问了主治医生，并没有得到什么时候痊愈的答案，只说要看恢复情况。


    迟汮在一边可怜兮兮问，“你会照顾我的，对吗？”


    楚明钰：“我尽量。”


    冲着这句话，迟汮兴冲冲的跟着楚明钰上了回家的车。


    十八岁的迟汮第一回踏出医院以外的土地，惊觉九年的变化太大了。


    他在车上东看看西看看，时不时和无人驾驶的系统聊天。


    楚明钰由着他叽叽喳喳的吵闹，在私密文档上敲下一行字：智力下降，符合正常失忆症状之内。


    迟汮忽的探过头看屏幕，只看到一片空白，他转而看楚明钰，“你在工作？”


    “是。”楚明钰说，“不要紧，你有事说？”


    迟汮兴致勃勃说，“现在驾驶系统还能聊天了？模仿人的语气好像，它有名字吗？”


    “主人你好，我是小禾，楚先生已经告知小禾您生病的消息了，很难过听到这个消息，您身体还些了吗？”


    活泼灵动的声音传来，前方电子屏跳出一个沮丧哭泣的颜文字，仿佛空气都应景的冷了几个度。


    迟汮缩了缩脖子，“你真有意思。”


    “谢谢主人！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电子屏换了一个开心的表情，温度又上升回原本的度数。


    “小禾。”楚明钰说，“不用调节温度。”


    电子屏笑嘻嘻的，“好的楚先生。”


    “高级。”迟汮惊奇，“竟然还有自主意识？”


    楚明钰敲字的动作停滞了，“没有，正常不会自主改变温度，是你失忆前设定的，系统的性格随主人的性格及行为变动。”


    “为什么？”迟汮问，“我干什么要调节温度？”


    耳边霹雳啪哒的打字音激烈，迟汮都害怕楚明钰会一气之下把键盘敲碎。


    小禾弹出一个羞羞的表情，“报告主人，小禾知道！主人命令小禾改变温度，方便在车上和楚先生——”


    楚明钰咬牙切齿切断交流功能。


    小禾嘴巴处一个大大的叉，圆溜溜的眼睛疯狂闪烁。


    “……”


    迟汮小心翼翼的偷看楚明钰，被瞪了一眼，假装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


    二十七岁的迟汮，你玩的够花的啊。


    汽车行进市中心近几年建成的高档住宅小区，这套房子是他们结婚时，迟母送的新婚礼物，小区宣传全面智能化，保证住户**，安装了最新版本的系统，入住就送新型住宅管家，实则使用效果还不如几十年前的人力物业。


    楚明钰与迟汮的工作都很忙，很少有在家的时间，住宅管家小钰收到小禾主人要回家的信号，一早在门口迎接。


    相比小禾的活泼，小钰的性格稳重许多。


    “主人，迟先生，欢迎回家，请换鞋。”


    不仅是说话口吻，连屏幕上表情也淡淡的，这就是创造者自认为人性化的系统随主人的设定，楚明钰的机器人简直是楚明钰的翻版。


    拖鞋款式一模一样，迟汮换了拖鞋，蹲下身子戳着小钰的屏幕，“笑一个会不会？”


    开发商抠门，小钰型号沿用老版本，体型较为矮小，行动灵活度不高，它向后移动，原地转了一圈远离迟汮，追着楚明钰去书房。


    “主人，有您的邮件等待处理。”


    迟汮起身，跟着进书房，靠在门框边看楚明钰整理资料，伸出一条腿拦住要进门的小钰，“我以前是怎么叫你的？老婆，宝宝，明钰，阿钰，或者是哥哥？”


    他每说出一个，楚明钰的脸就黑一个度。


    那声哥哥道出，楚明钰僵直了身体，转身舔了舔后牙。


    迟汮毫无所觉，还以为是自己叫对了，他瞳光一闪，“真的吗，我叫你哥哥？这也太那个了，虽然你比我大，但这么叫怪怪的……”


    “哥哥？”迟汮试着叫了一声，别说，对着楚明钰阴沉的能滴出墨水的脸，还挺爽。


    于是他不厌其烦喊道，“楚哥哥，怎么不说话？”


    下一秒，面前刮过一阵风，门被楚明钰一把关上。


    一同被关在门外的，还有小钰。


    小钰原地反应一会，光洁的圆脑袋抬起，迟汮从它平淡的表情中看出几分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