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夜阑卧听风吹雨

作品:《总有狗皇帝想害我

    谢珩那般油嘴滑舌的混账,尚且能借一只野鸡逗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萧承懿更是可恶,一句话未说尽便已将人掳上马背,贴得那样近,近到连他呼吸的节奏都清晰可辨。她竟连躲都来不及。


    荒唐。


    可更荒唐的是,她竟未觉得如何屈辱,反倒......心口闷闷地跳得有些乱。


    分明是那人无赖在先,自己狼狈在后!


    她懊恼地拧眉。不愿深想,只将玉镯往内一推,披上月白褙子。


    “出去吧,不必伺候。”崔明禾道。


    流萤一愣,有些迟疑:“姑娘......”


    “出去。”


    流萤无奈,只好退出帐外。


    崔明禾将帐帘挂好,起身走到熏炉边,捡起银签拨了拨香灰。


    明火倏地窜起来,渐渐点燃木炭。浓郁的香气伴着暗色的红,自袅袅青烟中缓缓透出,将这一方小小的天地裹挟。


    崔明禾将银签丢回熏炉,又在一旁的雕花凳上坐下,缓缓闭了眼。铜镜映出一张微倦的脸,双颊被热气熏得泛红,眼尾却还带着一丝倔强的冷。


    是了,她是有福气的。


    天光渐暗,外头营火渐起,人声喧嚷。直到戌时将近了,有小太监在帐外通传,口中道是陛下设宴,请崔姑娘赴席。


    崔明禾正执了一卷书翻看,闻言抬眸,淡声道:“我乏了,不去。”


    小太监不敢多劝,躬身退去。


    她搁下书卷,指尖轻叩案角,略觉有些蹊跷。往常夜宴皆在酉时初刻,今日何故晚了?且萧承懿向来不喜拖沓,断无临时改期之理。


    不多时,流萤打探消息回来,面上犹带惊色:“回姑娘的话,据说是陛下回得晚了,猎了一只白毛吊睛大虫,足足有八尺长呢!众人围观看罢,无不喝彩称奇呢。”


    崔明禾正品茶,闻言动作一顿。这样听来那人应是无大碍的,于是心下稍松。


    随后再一思忖,眉心微蹙。


    猛虎出没于皇家猎苑?此地豢养走兽皆有定所,一草一木皆经清查,怎会有这等凶物潜藏?若它白日突袭,伤了贵人女眷,岂非酿成大祸?


    她心中疑云顿起,正思忖间,流萤又兴冲冲道:“还有呢!周贵妃下午纵马,赤兔马忽然发狂将她掀下来,腿骨当场折了!如今已抬回帐中,太医正在诊治。”


    崔明禾听得心头又是一震。


    赤兔?那匹她亲手让出去的马?


    她掌心几乎握不住茶盏。若非她赌气推拒,若非她执意要骑那匹白马......今日摔断腿的,或许便是她。


    可转念一想,又觉不对。


    萧承懿虽惯会戏弄她,却从未做过真正伤她的事。他说那马性烈,多半是玩笑话,若是真要置她于险境,何必费心备马、亲自送来?他若想她死,早在登基之时便可动手,何须等到今日?


    除非......


    她越想越觉寒意自脊背升起,却又无法证实。只得按捺心绪,暂作旁观。


    然而不知为何,胸中那股闷闷的躁动,竟渐渐化作一丝隐秘的庆幸。


    夜幕深沉,纱帐低垂。


    崔明禾躺在帐中,任由流萤往她身上盖了三层锦被。


    “姑娘,夜里风凉,可别受了寒。”


    “知道了。”她闷闷道。


    流萤将帐帘掩好,脚步声渐远,只余一室沉寂。崔明禾睁眼望着帐顶繁复的刺绣花纹出神。不知过了多久,帐外滴滴答答雨声渐起。


    夜雨来得急,初时只是窸窣,打在帐顶如春蚕食叶,未几便转为瓢泼,噼啪作响,连成一片混沌的水声。风势亦随之大作,自帐帘缝隙里钻进来,卷着刺骨的湿寒,将案上一盏孤灯吹得几番摇曳,终是“噗”的一声,灭了。


    帐内霎时陷入一片漆黑。唯有远处巡营的火把,偶尔在帐壁上投下一晃而过的惨淡光影。


    崔明禾拥被而坐,心头无端烦躁。这雨吵得她睡不着,周遭又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平白生出几分空落。


    “流萤。”她扬声唤道,“去将灯掌上。”


    无人应答,唯有帐外风雨呼啸。


    “流萤?”她又唤了一声,略提高音量。


    仍是死寂。许是雨声太大,又或是那丫头在外头睡熟了。


    她无奈撇了撇嘴,只得自己摸索着下床,想去寻火折子。赤足踏过冰凉的地毯,一道惨白电光陡然划破夜空,亮如白昼,将帐内景物照得纤毫毕现,随即又隐入更深的黑暗。


    紧接着,一声惊天动地的炸雷自头顶滚过。


    “轰隆——”


    崔明禾身子一僵,脑中霎时转为空白,方才摸索着点燃的灯盏“咣当”一声脱手,顷刻摔碎成几瓣。


    她惊惶抬头,只觉两耳嗡鸣,连带着视线也模糊起来。


    冷风呼啸,似乎也夹杂雨滴从四面八方渗入帐内,掠过她的耳畔,拂过她的发丝,又如刀刃般切割着她的肌肤。


    “流萤!流萤!轻罗!”她尖叫出声。


    帐帘终于被掀开,流萤提着一盏防风灯笼,慌张地跑进来:“姑娘!您怎么了?奴婢方才在外面......”


    话未毕,又是一道闪电,伴震耳欲聋的雷鸣。


    崔明禾险些站不住。


    雷声仿佛径直在她颅内炸开,震得四肢百骸皆是一麻。眼前金星乱冒,天旋地转。


    流萤被她这阵仗吓得魂飞魄散,顾不得收拾地上碎瓷,三步并作两步抢上前将人死死扶住。


    “姑娘!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入手一片冰凉,是掌心沁湿的冷汗。


    又一道电光撕裂夜幕,将帐内映得雪亮,也照亮了崔明禾失魂落魄的脸。她杏目圆睁,唇色尽失。


    “别怕,姑娘别怕,奴婢在呢,奴婢在呢!”流萤半搀半抱,几乎是拖着她回到榻边,将人按坐下去。


    崔明禾牙关都在打颤,说不出话来。


    流萤心急如焚,手忙脚乱地将帐内所有灯烛一一掌上,又奔去将帐帘层层叠叠掖得严丝合缝,试图将那骇人的风雷隔绝在外。


    “姑娘不怕,不过是寻常的雷雨天罢了,很快就过去了。”她折回来,一面说着,一面扯了厚实的锦被,将人从头到脚裹了个严实。


    “奴婢给您倒杯热茶定定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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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榻上之人毫无反应。


    流萤看得心疼,便也坐在榻边,伸手想去替她捂住耳朵:“奴婢陪着姑娘,姑娘睡一觉就好了。”


    几乎是触手的瞬间,崔明禾忽地颤抖起来,猛地一瑟缩,躲开她的触碰。


    “出去!”崔明禾猛地坐起身,蹬开膝上锦被,将自己掩在床角,蜷缩成一团。


    “姑娘?”流萤还想上前。


    “出去!”这一声陡然拔高,已然带了哭腔。


    流萤不敢再违逆,眼圈一红,只得一步三回头地退了出去,在帐外守着,心焦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雷声未歇,她死死抱着膝,将头埋进臂弯,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决堤而出。她不知自己如何回的神,只知适才几乎是在意识到风雨骤至的同时,某种积压在心底多年的恐惧便猛然破土而出。


    尖锐,凄厉,刻骨铭心。


    “娘——”她发出破碎的呜咽,“娘!”


    观手,观手。


    《礼记》有云,心有恐怖,则不得其正......凝神观手,可定心猿。


    ......是了,观手。


    她强自伸出颤抖的右手,借帐外闪电划过时一瞬间的光亮,竭力将目光聚焦于自己掌心。


    掌纹纤细,绵长,交错。指节匀亭,指甲修剪得圆润光洁。


    这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


    可它在抖。


    抖得厉害。


    她死死盯着,试图从那些纷乱的线条中寻到一丝安宁。可越是想集中精神,记忆中可怖的画面与声响便越是清晰。


    数不清已是第几道雷,她终于崩溃,再也支撑不住,弃甲曳兵般将脸埋入掌心,任由自己被灭顶的恐惧吞噬。


    忽而,帐帘被人从外猛地掀开。


    风裹着雨腥扑入,烛火映出一道高大身影逆光而立。那人未带灯笼,仅凭一道闪电的瞬息光亮,便辨清了帐内狼狈。她伏在榻角,单薄中衣半褪,肩头微露,乌发披散,泪痕交错。


    萧承懿眸色一沉。


    反手将帐帘掖紧,未及言语,又一道惊雷炸响,崔明禾浑身一颤,几乎从榻上跌下。


    他疾步上前,俯身将人抱起。


    “你做什么!”


    她惊叫,本能拳打脚踢,挣扎间手肘撞上他胸膛,却被他一手扣住后颈,另一手抄起腿弯,不容分说圈入怀中。


    “别动。”他说。


    这声音太过熟悉。一腔恐惧转为羞愤,她手忙脚乱去拢自己滑落的衣襟,肩头中衣被她拽得一塌糊涂,偏偏越是着急,越是理不顺。于是恼羞成怒,抬脚便踹。


    “放开我!”


    岂料他竟不躲不避,生生受了这一脚,又顺势将她按回榻上,自个亦坐在榻边。


    她又气又急,眼泪掉出来:“你滚!”


    萧承懿没答,只替她理了乱作一团的衣襟,挡住四散春光,而后抬手,指腹轻抚她面颊,拭去残留的泪痕。


    她心头一颤,忽然便骂不出来了。


    “你又来做什么?”


    “来看看金尊玉贵的崔大姑娘是不是被雷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