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海棠春睡图

作品:《【综】绝世美人图

    距离那夜风波,已过去五日。


    苏曼姝再未见过邀月。


    那人仿佛从移花宫消失了一般,连平日雷打不动的晨间议事都交由怜星全权处理。


    宫中侍女私下议论纷纷,却无人敢打听大宫主的去向。


    苏曼姝试过询问。


    她先问了日常侍奉的侍女。可一提到“那夜被关入地牢的男子”,侍女们便脸色煞白,惶恐跪地,连连磕头说“奴婢不知”。


    她转而询问怜星。


    那位聪慧的二宫主总是温柔含笑,将话题轻巧带开。


    一次两次尚可,次数多了,苏曼姝便明白,这宫中上下,除了邀月怜星本人,无人敢告诉她江枫的下落。


    而且这几日,她身边时刻有人“陪伴”。


    说是陪伴,实为监视。


    无论她走到哪里,总有侍女不远不近地跟着,她想独自溜出去寻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日午后,苏曼姝坐在主殿屋檐上,仰头望着湛蓝如洗的天空。


    她双手撑在青瓦边缘,双腿悬空垂下。


    绯色裙摆在风中猎猎飞舞,如一朵盛开到极致的花,乌黑长发铺散在瓦上,与黛色屋瓦形成鲜明对比。


    檐下偶尔有侍女经过,抬头瞥见那抹艳丽身影,便慌忙低下头,快步离去。


    她们都知道,那是两位宫主深藏于宫中的、不可言说的秘密。


    是移花宫满谷鲜花中,唯一一朵染着异色的海棠。


    苏曼姝正望着流云出神,忽然瞥见一道白色身影从长廊尽头匆匆走过。


    那侍女怀中抱着什么,用素布包裹得严实,脚步急促,神色间带着几分紧张。


    她专挑偏僻小径,一路左顾右盼,仿佛生怕被人看见。


    若是普通侍女,苏曼姝不会在意。


    可这人不是普通侍女。


    她是邀月的贴身侍女——花月奴。


    苏曼姝在邀月身边见过她几次。


    这女子五官算不得绝美,比不得邀月怜星的仙姿玉貌,但在移花宫一众侍女中,已是拔尖的美人坯子。


    更重要的是,她武功极好,因是邀月信任之人,得授移花接玉掌法,且练得颇有火候。


    这样一个本应在邀月身边随侍的贴身侍女,此刻却行色匆匆,怀中抱物,去的方向既非议事厅,也非寝宫……


    苏曼姝微微眯起眼。


    她悄无声息地从屋檐飘落,落地无声。


    绯色裙摆如花瓣收拢,整个人已隐入廊柱阴影中。


    心念微动,一缕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红色鬼气从她指尖溢出,如丝如缕,飘向花月奴离去的方向。


    鬼气无形无质,却能依附活物气息,远距离追踪。


    这是她在绝色楼学来的小伎俩,往日很少动用——消耗虽微,却需集中精神。


    此刻,她全神贯注。


    鬼气跟着花月奴绕过重重回廊,穿过几处罕有人至的花园,最后停在了一处极为隐蔽的石门前。


    那是移花宫深处的地牢入口。


    苏曼姝心中一动,本体悄然而至,隐在远处假山后。


    透过鬼气的“眼睛”,她能清晰看见花月奴在石门前驻足,左右张望片刻,才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按入石门凹陷处。


    “咔哒”轻响,石门缓缓滑开。


    花月奴闪身而入。


    苏曼姝等了片刻,确定四周无人,才如一道绯色轻烟,飘至石门前。


    她没有令牌,但这难不倒她——鬼气无形,自门缝渗入即可。


    她将大半心神附于那缕鬼气上,跟随花月奴深入。


    地牢内光线昏暗,唯一的光源是墙壁上每隔数丈才有一支的火把。火光跳跃,将人影拉得扭曲变形,投在湿冷的石壁上,如同鬼魅。


    通道狭长,两侧是铁栏隔出的囚室。


    大多空着,少数关着人,也皆是奄奄一息、不成人形。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腐朽的气味,混杂着某种草药苦涩的味道。


    花月奴脚步不停,径直走向地牢最深处。


    那里有一间独立的囚室,铁栏比别处更粗,门锁也更复杂。她走到门前,从怀中取出钥匙,那钥匙形制特殊,显然是特制的。


    “咔嚓。”


    锁开了。


    花月奴推门而入,手中火把照亮了囚室内景象。


    苏曼姝透过鬼气“看”去,呼吸一滞。


    囚室中央,一个人被粗大的铁链吊在半空。


    铁链上连房梁,下缚手腕,将那人双臂拉得笔直,脚不沾地,他低垂着头,长发散乱,遮住了面容。


    身上白衣已被血染透,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裸露出的皮肤遍布鞭痕、烙伤,有些伤口深可见骨,至今仍在渗血。


    关节处红肿变形,显然已经脱臼。


    即便看不清脸,苏曼姝也一眼认出,那是江枫。


    她想过邀月不会轻易放过他,却未料到会是这般惨状。


    花月奴将火把插在墙上的铁环里,快步走到江枫身前。


    她颤抖着手,从怀中取出那包东西,里面是干净的纱布、金创药,还有一小瓶清水。


    “江公子……江公子?”她轻声呼唤,声音里带着哭腔。


    她试图解开铁链,但那锁链太过沉重,她一人难以支撑。


    试了几次无果,她只得放弃,转而用匕首割开江枫腕上皮肉与铁链粘连的部分,小心翼翼地将他的手解放出来。


    江枫软倒在她怀中。


    花月奴抱着他坐在地上,让他靠在自己肩头。


    她拧开清水瓶塞,小心地喂他喝水。


    清水触及干裂的嘴唇,江枫无意识地吞咽,却因动作牵动伤口,闷哼出声。


    “江公子,你醒醒……”花月奴泪如雨下,手忙脚乱地为他清理伤口、上药包扎。


    苏曼姝隐在暗处,静静看着。


    她看见花月奴眼中的焦急与心疼,看见她动作间的轻柔与珍重。


    她也看见两人之间,那原本应该紧密相连的姻缘红线,此刻竟断了。


    断口整齐,仿佛被什么利器生生剪断。


    那是她做的。


    那夜江枫吻她时,她便感觉到两人之间若有似无的线。


    那是世界意识为“玉郎江枫”与“花月奴”写定的命运,他们本该相遇,相知,相爱,最终殉情而死,成为江湖中一段凄美的传说。


    可苏曼姝插手了。


    她以鬼气为刃,悄无声息地斩断了那条线。


    不为别的,只因她不喜被既定命运束缚,无论是江枫的命运,还是她自己的。


    此刻,看着那对断裂的红线,她心中无悲无喜。


    只是忽然想起江枫喂给她的、甜腻如蜜的生气。


    这时,怀中的江枫动了一下。


    他缓缓睁开眼,视线模糊。火光映照下,他看见一个白色身影,感受到有人正抱着自己,温柔地上药。


    可他清楚地知道,这不是他想见的人。


    他想见的那个人,喜穿绯衣,是这阴冷地牢中绝不可能出现的艳丽色彩。


    是移花宫满谷鲜花中,唯一一朵带着异香的海棠。


    他艰难地转动脖颈,目光在昏暗的囚室里搜寻。


    最后,定格在阴影深处,某个看不见的角落。


    仿佛心有灵犀。


    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姝儿。”


    两个字,耗尽了他所有力气。


    下一秒,他再度陷入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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