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海棠春睡图

作品:《【综】绝世美人图

    就在他唤出那个名字的刹那,苏曼姝看见,一点乳白色的光晕,从江枫心口缓缓浮出。


    那光晕柔和而纯净,包裹着一样东西。


    它飘飘悠悠,穿过铁栏,越过火光,径直朝她藏身的角落飞来。


    苏曼姝下意识伸出手。


    光晕落入掌心,散去,露出里面包裹的东西。


    那是一块巴掌大的残片,质地非帛非纸,触手温润如玉。


    上面绘着工笔细描的美人衣袂,执扇半掩,裙摆处有蝴蝶翩跹。


    【执扇捕蝶图】的残片。


    苏曼姝怔住了。


    她低头看着掌中残片,又抬头望向囚室中昏迷的江枫,久久无言。


    她从未想过,自己苦寻多时的第一块残图碎片,竟会以这样的方式,从这个人手中得到。


    这个她付出最少、却从他那里得到最多的男人。


    这个本该与花月奴谱写一段凄美传说、却因她插手而命运偏离的男人。


    苏曼姝握紧残片,忽然无声地笑了。


    那笑容复杂难辨,有感慨,有讥诮,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怜惜。


    她抬手,指尖凝出一缕精纯的鬼气,轻轻一弹。


    鬼气如萤火,穿过铁栏,悄无声息地没入江枫心口。


    它会护住他心脉,让他在接下来的折磨中,至少不会轻易死去。


    做完这些,苏曼姝最后看了一眼囚室中的两人。


    花月奴正抱着江枫,轻声啜泣,浑然不觉自己怀中人的命运已被改写,也不觉自己那本该轰轰烈烈的爱情,还未开始就已经终结。


    “好好珍惜这最后相伴的时光吧。”


    苏曼姝轻声呢喃,转身离去,身影如烟消散。


    地牢重归死寂,只有火光跳跃,映照着相拥的两人,和那再也无法续接的、断裂的红线。


    苏曼姝走出地牢时,天色已近黄昏。


    夕阳将天边云霞染成金红,也给她手中的残片镀上一层暖光。


    她低头看着这块意外得来的碎片,唇角笑意渐深。


    世界意识此刻,恐怕正在某处暴跳如雷吧?


    毕竟,它精心写定的命运,被她这个“外来者”轻轻一剪,便断得干干净净。


    “可惜啊。”


    她轻声自语,眼中红光流转。


    “我最爱的,就是做这种‘可惜’的事。”


    语毕,她将残片收入怀中,踏着夕阳余晖,缓缓走向移花宫深处。


    身后,地牢石门缓缓闭合,将最后一丝天光隔绝在外。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那气息在阳光下化作淡淡白雾,旋即消散。


    下一刻,她整个人化作一道绯红色的雾气,如烟如缕,朝着移花宫主殿方向飘去。


    雾气穿过重重殿宇,掠过繁花盛放的花海,最终没入邀月寝宫,融入墙上那幅《海棠春睡图》。


    画中世界没有昼夜之分,永远停留在海棠盛放的最美瞬间。


    粉白花瓣如云如雾,层层叠叠,铺满视野所及之处。


    苏曼姝显出身形。


    她盘膝坐下,从怀中取出那枚刚刚得来的残片。


    巴掌大小,触手温润,借着画中永恒柔和的光,她能清晰看见残片上精细的工笔。


    【执扇捕蝶图】的残片。


    她凝视片刻,随即抬手,指尖在海棠树干上轻轻一点。


    树干表面泛起水波般的纹路。


    她从树心中取出一卷画轴,那画卷看起来颇为古旧,卷轴两端镶嵌的玉石已有磨损痕迹,系带的丝绦颜色暗淡,显然年代久远。


    苏曼姝小心翼翼地将画轴铺开。


    画卷缓缓展开,露出内里斑驳残缺的景象。


    这是一幅浓墨重彩的美人图。


    画中女子身着鹅黄襦裙,外罩水绿半臂,手持一柄团扇,正微微倾身,似要去捕捉面前飞舞的彩蝶。


    她的身姿曼妙,仪态风流,即便面容部分缺损严重,仍能想象出其绝代风华。


    美人面容大半缺失,只余下颌一点弧线;执扇的右手自腕部断裂;裙摆处有大片焦黑灼痕,蔓延至足边;背景的花海更是残缺不全,许多地方只剩留白,仿佛被人生生剜去。


    那些缺损的边缘焦黑卷曲,确如被火焰焚烧过一般。


    苏曼姝伸出手,指尖极轻地抚过那些焦黑的边缘。


    她的动作温柔得近乎虔诚,仿佛触碰的不是一幅画,而是某个伤重濒死之人的肌肤。


    眼中流露出真切的心疼,这份心疼并不是伪装的。


    每一幅能被收入绝色楼的美人图,都是历经岁月淬炼、凝聚了画师心血与美人精魂的灵物。


    它们有灵,有魂,甚至会因缘际会生出微弱的意识。


    而【执扇捕蝶图】,在绝色楼的收藏序列中位列前三,其灵性之强,远非寻常画卷可比。


    “别急。”


    她低声轻语,像是安慰画卷,又像是自言自语。


    “我这就为你修补。”


    话落,她将手中残片轻轻置于画卷缺损处。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残片仿佛自有生命,竟晃晃悠悠地飘浮起来,悬停在空中。


    它缓缓旋转,边缘泛起柔和的乳白色光晕,如同归巢的乳燕辨认方向。


    片刻后,它似乎找准了位置,朝着画卷缺损处,缓缓飞去。


    “叮——”


    一声极轻的、如同玉石相击的脆响。


    残片边缘与画卷缺损处完美契合,严丝合缝,仿佛它们本就是一体,只是被人强行剥离,如今终于重聚。


    紧接着,相接之处溢出浅金色的光芒。


    那光芒温暖而不刺眼,如水银泻地,缓缓流淌过残片与画卷的连接处。


    所过之处,焦黑的边缘如冰雪消融,褪去伤痕,重新生长出完好的绢帛纹理。


    断裂的线条自动续接,缺失的色彩凭空浮现,仿佛有一支无形的画笔,正在以光阴为墨,一点一滴修复这创伤。


    苏曼姝屏息凝神,目不转睛地看着。


    画中美人的面容,在金光中逐渐完整。


    先是精巧的下颌,再是丰润的唇,秀挺的鼻,最后是一双含情脉脉的杏眼,那眼睛画得极妙,眼尾微挑,眸光流转,仿佛正含笑望着执扇追蝶的往事,又似穿透画卷,与此刻的苏曼姝遥遥对望。


    这是一张堪称倾国倾城的脸。


    若说邀月的美是冷月清辉,怜星的美是春花照水,那么画中女子的美,便是盛夏午后一场旖旎的梦,明媚、鲜活、带着人间烟火气的艳丽。


    即便同为绝世美人,苏曼姝也不得不承认,这幅画巅峰时的水准,恐怕还在她现在所用的《海棠春睡图》之上。


    金光渐渐暗淡,最终完全收敛。


    修复完成的部分焕然一新,与周围老旧画绢形成鲜明对比,却又奇妙地融为一体,仿佛岁月在这幅画上开了个温柔的玩笑,让它在毁坏与重生之间达成了某种平衡。


    【执扇捕蝶图】微微震颤,随即自动卷起,轻盈地飞入苏曼姝手中。


    她低头看着手中画卷,眼神柔和下来。


    指尖抚过光滑的卷轴,能感受到其中流淌的、微弱却坚韧的灵性。


    “你放心。”


    她轻声承诺,如同对着一个亟待呵护的孩子。


    “我一定会将你完全修补好的。”


    画卷在她掌心轻轻抖动了一下,似是在回应。


    苏曼姝唇角微扬,将画卷重新收入海棠树干中。


    做完这一切,她才起身,化作雾气离开了画中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