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自习课的双向补课

作品:《夏日的书信

    深秋的风卷着梧桐叶拍在教室窗户上,沙沙声混着自习课的预备铃,像一首慢节奏的摇篮曲。


    我把物理竞赛真题往桌角推了推,刚拿出语文作文本,鼻尖就飘来一缕淡淡的橘子香——沈雀正从笔袋里掏出两颗橘子糖,一颗放在我面前的作文本上,糖纸被阳光照得透亮,印出他指尖的温度。


    “先吃颗糖,甜的能提精神。”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怕惊扰了前排低头刷题的同学。


    我捏起橘子糖,指尖刚碰到糖纸,就看见他已经把我的作文本拉了过去,红笔在纸页上轻轻点着,目光落在“我的同桌总在物理课上偷偷啃面包”这句话上,眉梢弯起一点无奈的弧度。


    “江秋,写作文不能这么‘省字’。”他转头看我时,睫毛上沾着细碎的阳光,“你只写‘啃面包’,别人怎么知道他是偷偷吃的?怎么知道他怕被老师发现时的小慌张?”说着,他拿起红笔,在句子旁边的空白处细细写起来,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很轻,像春蚕啃食桑叶,在安静的自习课上格外清晰。


    我凑过去看,他的字迹清隽,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力道,却在细节处写得格外柔软:“阳光斜斜落在他的物理课本上,把书页染成暖金色。他把全麦面包掰成拇指大的小块,指腹蹭掉面包屑,趁数学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函数公式的间隙,飞快地侧过脸,把面包块往嘴里送——腮帮子瞬间鼓起来,像偷偷藏了颗圆滚滚的小汤圆,睫毛垂得低低的,却忍不住往上挑,偷偷瞄着讲台的方向,眼底藏着点恶作剧得逞的笑意。”


    “这样写,是不是就有画面了?”他停笔抬头,耳尖泛着浅红,显然是刚才凑得太近,被我身上的墨香染了点不自在。


    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像触到了温热的小暖炉,两人都顿了一下,又飞快地移开视线——他假装去翻我的作文本,我则低头剥橘子糖,糖的甜味在舌尖化开时,才发现心跳比平时快了半拍。


    “我试试改改。”我把作文本拉回自己面前,笔尖落在纸上,却总忍不住瞟向旁边的沈雀。他正低头盯着物理课本,眉头拧成了小疙瘩,手指在“串并联电路对比表”上反复摩挲,指腹把“电流规律”那栏的纸页蹭得发毛,显然是卡壳了。


    我忍不住笑出声,把自己的物理笔记本推到他面前,指尖点在扉页上画的两个简易电路图上:“别皱着眉,跟你说个好懂的比喻。”


    他立刻凑过来,肩膀几乎挨着我的肩膀,头发丝偶尔蹭到我的胳膊,带来一阵轻痒。


    “你看,串联电路就像我们俩早上在食堂排队打饭,只有一条队伍能到窗口,所以每个人的前进速度都一样——对应电路里,就是各处电流都相等。”


    他盯着电路图看了两秒,眼睛突然亮起来,像被点亮的小灯泡:“那并联电路,是不是就像食堂开了两个窗口,队伍分成两路,最后都能打到饭?”


    “聪明。”


    我伸手想揉他的头发,手抬到半空又停住,转而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两条并排的线,“对,并联电路的电流会分成两支,总电流就是两支电流加起来,就像两个窗口的人加起来,是总人数。”


    他拿起笔,在我的草稿纸上跟着画,笔尖偶尔和我的笔尖撞在一起,两人都会下意识地往回缩,然后相视一笑。


    “那串联电路里,如果有一个人停下不走了,整条队伍都得卡着?”他突然问,眼里满是好奇。


    “没错。”


    我指着串联电路图,“一个用电器断路,整个电路就不通了;但并联电路里,一个支路坏了,另一个还能正常工作——就像一个窗口关了,另一个还能打饭。”


    沈雀恍然大悟,拿起物理课本上的例题,飞快地在草稿纸上写解题步骤。


    他写字时很认真,舌头会不自觉地微微伸出来,抵着下唇,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把他的睫毛照得根根分明。


    我看着他的侧脸,突然觉得物理公式都变得温柔起来,连平时觉得枯燥的“欧姆定律”,都因为他低头解题的模样,多了点甜味。


    “写出来了!”他把草稿纸推给我,语气里满是雀跃,像个拿到糖果的孩子。我低头一看,解题步骤清晰,公式用得准确,最后还特意用红笔标了“串联电流相等”的关键点,旁边画了个小小的排队小人。“完全正确。”


    我笑着点头,把笔记本递给他,“这里还有我总结的串并联故障判断方法,你看看,用‘排队打饭’的比喻套进去,很好记。”


    他接过笔记本,看得格外认真,手指在纸页上轻轻划过,偶尔遇到不懂的地方,就侧过头小声问我。


    我凑过去给他讲解时,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橘子糖的甜味,在两人之间织成一张软软的网。


    自习课的时间过得飞快,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摊开的课本上,像两只挨在一起的小兽。


    快下课的时候,我的作文终于改完了。


    沈雀接过作文本,逐字逐句地看,红笔在纸上偶尔停顿,画下几个小小的修改符号。“这里‘他把面包屑弹到地上’,可以改成‘他悄悄把面包屑拢在手心,趁老师不注意,轻轻弹到窗外’,更能体现他的小心思。”他指着其中一句说,声音软乎乎的。


    我按照他的建议修改完,他才满意地把作文本还给我。翻到最后一页空白处,我突然看见上面画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小人:一个穿着校服,手里举着作文本,旁边写着“江秋的作文进步奖”;另一个也举着本物理书,旁边标着“沈雀的物理入门奖”。小人的脚下画着几颗橘子糖,最下面还有行小字:“搭档就要一起进步”。


    “画得这么丑。”我故意逗他,指尖戳了戳画里“沈雀”的脑袋。


    他却不恼,伸手把我的物理笔记本拿过去,在最后一页写下:“下次教你用‘吃橘子糖’理解浮力——沉下去的是糖块,浮起来的是快乐。”


    写完后,他从笔袋里掏出两颗新的橘子糖。


    一颗塞进我嘴里,一颗自己含着。


    甜味在舌尖漫开时,他笑着说:“这是进步奖励,下次月考,我们都要再往前冲。”


    我含着橘子糖,看着他眼里的光,突然觉得自习课的时光格外珍贵。


    窗外的梧桐叶还在飘落,教室里的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渐渐稀疏,可我们桌前的灯光,却因为彼此的陪伴,亮得格外温暖。


    他低头帮我整理作文里的易错字,我则在草稿纸上帮他画浮力实验的示意图,偶尔抬头对视,都能在对方眼里看到自己的影子——那是少年人最纯粹的喜欢,藏在作文本的画里,藏在物理公式的比喻里,藏在两颗橘子糖的甜味里。


    下课铃响时,沈雀把我的作文本和他的物理笔记本叠放在一起,放进我的书包里:“明天早上早点来,我们再复习会儿数学,你帮我补函数,我帮你背古诗。”“好。”我点点头,看着他把两颗橘子糖塞进我的笔袋,“这个给你,明天复习时吃,甜的能提精神。”


    走出教室时,晚风带着凉意,他却走在我外侧,把我往路灯亮的地方拉了拉。“走慢点,别摔了。”他的声音裹着风,传到我耳朵里时,带着点暖意。


    梧桐叶落在我们的肩膀上,我看着他的侧影,突然想起作文里写的那句话——原来最好的时光,不是独自刷题到深夜,而是有个人,愿意陪你一起,把枯燥的知识点,变成甜甜的橘子糖,把漫长的备考路,走成彼此的专属回忆。


    到了校门口,他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颗橘子糖,:“明天见,江秋同学。”


    糖的甜味在舌尖化开时,我看着他转身跑开的背影,白色校服的衣角被风吹得飘起来,像一只展翅的小鸟。


    我攥着嘴里的橘子糖,心里暗暗想着:下次月考,一定要和他一起,拿到属于我们的“进步奖”——不仅是成绩的进步,更是我们一起走过的,每一段甜滋滋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