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贞心里犯着嘀咕，但面上不敢怠慢。这位爷职位高，惹不起。


    她走近两步，低头看向那个打开的布包。


    里面是一个巴掌大的玉盒，材质看着温润细腻，泛着一层柔和的白光，怪好看的。


    可盒子正中间却裂开了一道吓人的大口子，边缘碎得七零八落，几片碎渣都快掉出来了。


    这东西，一看就不是普通玩意儿。


    用料讲究，裂口的样子也怪，不像是失手摔的，倒像是被什么霸道力气给硬生生震开的。修起来绝对是个大麻烦。


    “能修么？”杨戬又问了一遍。


    白素贞当然能修，但她一点不想沾手。


    这东西来历不明，碎了也蹊跷，谁知道有什么麻烦？


    她抬起头，表情诚恳：“真君，我主要修的是机器和阵法。玉器修补我不太在行，怕给您修坏了，反而误事。”


    杨戬听了，目光在她脸上停了停，那眼神深邃的，好像能看透人心。


    “是么，”他开口，语气还是那样，“王母娘娘的琉璃盏，碎得比这个还厉害，你怎么修好的？”


    白素贞暗道不好。


    他看见了，他知道织女的事。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不帮我修，你私下修补王母玉盏的事就兜不住。


    “真君您说笑了，”白素贞脸上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改口说，“既然您信得过，我就试试。”


    “放这儿吧，明晚之前给您修好。”


    “现在修。”杨戬直接打断，然后就往后一靠，抱臂倚在墙上，闭上了眼。


    那意思明摆着。


    我就在这儿等，你修到天亮也得修完。


    白素贞还想挣扎一下：“修这东西特别耗神，得特别仔细。我现在状态不好，眼睛都花了，万一失手……”


    杨戬没等她说完，就从怀里摸出个小玉牌，轻轻放在碎盒子旁边。


    玉牌上写着几个大字。


    转正考核评审官，杨戬。


    他抬眼看向她，说道：“下周转正答辩，我是主审官之一。”


    白素贞看着那玉牌，又看看杨戬看不出情绪的脸，最后盯着那堆烫手山芋。


    威胁。


    **裸的、毫不掩饰的威胁。


    她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


    而此时的那个修仙系统，突然跳出来，像是在提醒白素贞一样，她只剩下七天时间了。


    “……行。”白素贞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伸手拿过东西，“我现在就修。”


    她重重坐下，戴上护目镜，拿起工具，开始对付那堆碎玉片。


    一边修一边在心里骂，骂今天所有手滑的神仙，骂门口这座监工的冰山。


    这盒子原比她预想的还难弄，碎片又小又薄，稍微对歪一点就拼不上。


    这才拼了第一片，白素贞眼睛就酸得不行。可背后还有一尊大佛死死盯着，她只能咬咬牙，硬撑着继续修。


    窗外的天色从浓黑转成深灰，又渐渐透出一些亮光。


    当最后一片碎玉终于归位时，天已经大亮，白素贞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杨戬像是算准了时间一样，在这时睁眼，起身，走过来拿起盒子看了看。


    他点了点头，把盒子收进怀里。


    “转正答辩，”他走到门口，停住脚步，“看你表现。”


    说完拉开门走了。


    白素贞直接瘫在桌上，这会儿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离晨会还有十分钟，能抓紧眯一会儿是一会儿。


    ……


    十分钟后。


    通明殿，实习生晨会。


    白素贞踩着点飘进来，两个黑眼圈重得像被人揍了两拳，几个熟识的同事立刻围了上来。


    “小白，你脸色这么差？是不是昨晚又加班了？”


    “肯定是为了下周答辩在做准备吧？”


    “你别太卷了，以你的业绩，转正肯定没问题。”


    “就是就是，到时候记得请客啊！”


    大家七嘴八舌，语气里满是羡慕和笃定。


    白素贞扯出个笑应付过去，刚找了个角落坐下，太白金星就拄着拐杖慢悠悠进来了。


    “都到了？” 老头儿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说道，“安静，开会。”


    众人纷纷找位置坐下。


    太白金星照例先讲了一些天庭最近的动态，各部门的协作精神，以及实习生行为规范等等不痛不痒的内容，听得底下人昏昏欲睡。


    念了快十分钟，太白金星终于合上文件夹，拿起旁边的签到表看了看，“嗯？今天人好像少了点？”


    一个坐在前排，擅长察言观色，名叫顺风耳的狗腿实习生，立刻殷勤地接话。


    “君，您忘啦？昨天刚裁完员，送子部和月老部走了不少人。”


    “哦，对对对。”太白金星拍拍脑门，“瞧我这记性。”


    他又看看名单，问道：“那月老部剩下的实习生呢？今天怎么一个都没来？被月老裁了？”


    顺风耳等的就是这句。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故意提高些，让后排都能听见：“那倒没有，星君。月老给他们安排了紧急出差，一大早就全派去阎罗殿了。”


    “阎罗殿？”太白金星捋胡子的手一顿，满脸困惑，“他们月老部的，去阎罗殿出什么差？给鬼魂介绍对象？”


    底下响起几声憋不住的笑。


    “星君，您有所不知。”顺风耳眨眨眼，装作神秘的样子：“据说是有人给月老出了个注意，和阎王殿搞活动来提升业绩。”


    “叫什么，缘定三生，身后无忧套餐。结婚酒送豪华墓地，还有投胎优先选择权。”


    “月老觉得可行，这不，亲自带团队去阎王那儿谈合作了。”


    他说完，眼神还故意往白素贞这边瞟了瞟。就等着月老发问，是谁提的这个馊主意。


    织女在桌子底下猛地掐了白素贞大腿一把，疼得她差点叫出来。


    织女脸都白了，用口型无声地说了句：他听见了，他这个小人！


    白素贞心里也是一沉。


    这个顺风耳，因为业绩总排在她后面，位居千年老二，所以总爱和她作对，找到机会就和自己对着干。


    昨天和月老的对话，显然是被他偷听去了。


    果然，太白金星听完，眉毛一下子竖了起来，脸色一沉，怒斥，“什么？！结婚送墓地？！”


    “这简直是胡闹！太不像话了！”他看起来是真的很生气，直接掏出手机，对底下的实习生摆摆手，说：“我先打个电话，晨会先暂停。”


    他说着就走到一边，开始打电话。


    底下瞬间安静了。


    所有人都以为星君这是要打电话给玉帝告状。


    顺风耳则低下头，嘴角已经控制不住地往上扬。


    织女在下面，急得直拽白素贞袖子，声音发颤：“完了完了，捅到玉帝那儿，别说转正，咱们怕是要直接被打回原形。”


    白素贞此时也淡定不到哪里去，手心也开始冒汗。


    事情本身是不大，但是告到玉帝那儿，小事也变大事了。


    只见太白金星飞快拨了个号码，电话一接通，他冲着对面中气十足的吼道：


    “喂？！送子观音啊！是我老白！”


    这一嗓子把所有人都震了一下。


    “我跟你说，月老那老家伙太过分了！”太白金星声音洪亮，怒气冲冲，“他手下不知道哪个机灵鬼，想出了个绝妙的好主意，结婚送墓地，还送投胎选择权。”


    “这么好的点子，他居然想独吞！偷偷摸摸就带人跑去阎王殿谈合作了，连声招呼都不跟你打，你说他过不过分？！”


    厅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呆若木鸡。


    织女掐着白素贞的手也松开了，脸上的惊恐变成了懵逼。


    白素贞也愣住了。


    只有顺风耳，脸色不好，黑的要命。


    “对对对。就是那个，缘定三生，身后无忧套餐。这点子绝了。”


    太白金星对着电话，语速飞快。


    “你赶紧的，现在就去阎王殿，跟他们谈，生孩子送豪华墓地，来世投胎享优先权。去晚了风头全让月老那老小子抢光了！”


    “谢什么谢，我就是看不惯他吃独食。咱俩多少年交情了，有这种好事我能不告诉你？”


    “快去快去，回头请我喝桂花酿就行。”


    电话一挂，整个厅里鸦雀无声。


    所有实习生都傻眼了。


    晨会就在这种荒诞到让人无语的氛围中，草草结束。


    刚散会，织女就一把拽住白素贞，把她拉到柱子后面，憋了一早上的笑终于喷了出来：


    “我的天，小白你听见了吗？太白金星他居然觉得这是绝世好主意？还怪月老吃独食？哈哈哈哈！”


    “结婚送墓地就算了，现在连生孩子都要配套送墓地了？”


    “以后咱们送子祥云后面是不是还得跟一队阴差抬棺材啊？哈哈哈！”


    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捂着肚子直不起腰。


    白素贞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只觉得今天这世界格外魔幻：“你还笑？王母那个盏呢？没出岔子吧？”


    “放心！绝对没问题。”织女立刻正色，压低声音，“我天没亮就溜进去放好了，位置分毫不差，王母娘娘今天还没去那边呢。”


    她凑近些，盯着白素贞那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话说回来，你昨晚到底干嘛了？真为了答辩通宵复习？”


    白素贞正要含糊过去，手腕上的工牌突然像抽风一样剧烈震动起来，同时弹出一条刺眼的红色警报：


    【紧急派单：太上老君丹房，七号八卦炉炸裂，请立即前往处理。】


    【优先级：最高！重复，最高！】


    “来活了。”忙了一夜还没休息，白素贞人命地叹了口气。


    她跟织女匆匆打了声招呼，回车间背起那个沉甸甸的专用工具箱，急匆匆就往三十三重天赶。


    刚踏进兜率宫的地界，一股热浪就迎面扑来。


    越靠近七号丹房所在的偏殿，空气就越发灼人，连呼吸都带着丝丝烫意。


    白素贞才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两个少年的吵架声：


    “都怪你！非要偷懒用那包预制的三昧真火粉。我说了这炉子年头久，受不住这种猛火。”一个声音又急又气的说道。


    “我、我这不是想炼快点嘛，”另一个声音弱弱的说，带着点心虚，“老君总嫌咱们手脚慢，要是这次炼成了，立了功，说不定，就不用被调去那个什么破取经部了。”


    “立功？我看你是想闯祸！炉子要是真坏了，咱俩别说立功，怕是得直接被踢去取经部打头阵。”


    “那、那现在怎么办啊？炉子好像真裂了。”


    “还能怎么办？！等会儿修炉子的人来了，就说这炉子自己老化裂的。听见没？统一口径。”


    门口听完全程的白素贞：“……”


    很好。


    事故原因和肇事者，她都听得一清二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