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教坊炼狱

作品:《碎玉承欢

    夜色像一块沉重的黑布,笼罩了整个教坊司。柴房里阴暗潮湿,只有一缕微弱的月光从狭小的窗棂透进来,照亮了满地的柴草和女眷们憔悴的脸庞。


    江挽月蜷缩在柴房的角落,肩胛上的烙印依旧在隐隐作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口,带来钻心的疼。她用捡来的破旧麻袋裹住身体,抵御着深夜的寒气,却依旧冷得瑟瑟发抖。


    身边的女眷们大多已经睡着了,脸上还带着泪痕,梦中或许还在经历家破人亡的惨剧。偶尔有几声低低的啜泣声传来,在寂静的柴房里显得格外凄凉。


    江挽月却毫无睡意。她睁着眼睛,望着窗外那一缕微弱的月光,脑海中不断回放着白天发生的一切:父亲、兄长、弟弟的头颅滚落,母亲撞柱自尽,自己被剥去衣物,被烙铁烫伤,被扔进这肮脏的柴房。


    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把尖刀,在她的心上反复切割。她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尖滴落,滴在柴草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恨意如同毒藤,在她的心中疯狂滋长,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想起了那个传旨的公公,想起了那个监斩官,想起了刘婆子,想起了所有欺辱过她的人。她在心中一一记下他们的模样,发誓总有一天,要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柴房的门被猛地推开,刺眼的阳光照了进来,让江挽月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都给我起来!天亮了还睡!想偷懒吗?” 刘婆子尖利的声音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她身后跟着几名粗使婆子,手里拿着鞭子和木棍。


    女眷们被惊醒,纷纷挣扎着爬起来,眼神中满是恐惧。


    “快点!都给我到院子里集合!谁要是敢慢一步,就别怪我不客气!” 刘婆子挥舞着手中的鞭子,厉声呵斥。


    江挽月也缓缓地爬起来,肩胛上的伤口被牵扯到,疼得她皱了皱眉。她扶着墙壁,慢慢走到院子里,和其他女眷们一起排成队伍。


    清晨的教坊司,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昨晚的酒气和脂粉味,混合着柴草的霉味,让人作呕。刘婆子绕着队伍走了一圈,眼神依旧轻蔑。


    “从今天起,你们就要开始干活了!” 刘婆子高声说道,“劈柴、挑水、洗衣、做饭,教坊司里所有的脏活累活,都由你们来做!做得好,有口饭吃;做得不好,就等着挨饿受罚!”


    她指了指院子角落里的一堆柴火和水桶:“你们几个,去劈柴挑水!” 又指了指另一边的一堆脏衣服:“你们几个,去洗衣服!”


    江挽月被分到了劈柴的队伍里。她从未做过这样的粗活,手中的斧头沉重得几乎握不住。她试着挥动斧头,却因为力气太小,斧头落在木头上,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痕迹。


    “没用的东西!” 旁边的粗使婆子见状,抬手就给了她一鞭子,抽在她的背上,火辣辣地疼。“连柴都劈不动,留你何用?”


    江挽月咬紧牙关,没有哭,也没有反抗。她知道,在这里,反抗只会招致更残酷的对待。她捡起斧头,再次挥动,这一次,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斧头终于劈开了一块木头。


    汗水顺着她的额头滑落,滴在地上。她继续劈着柴,手臂酸痛难忍,肩胛上的伤口也因为用力而隐隐作痛。但她不敢停下,只能不停地挥动斧头,直到双手磨出了血泡,直到汗水浸透了她单薄的衣物。


    中午时分,她们终于得到了一点喘息的时间。所谓的午饭,不过是一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粥,外加一块发霉的窝头。江挽月拿着碗,走到一个角落,慢慢吃着。米粥没有任何味道,窝头又干又硬,但她还是强迫自己吃了下去。她知道,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活下去,才有力气复仇。


    就在这时,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摇摇晃晃地走进了院子。他穿着一身绫罗绸缎,腰间挂着玉佩,一看就是个达官贵人。他的眼神浑浊,带着酒气,在女眷们的身上扫来扫去,像是在挑选商品。


    “刘婆子,” 那男人开口,声音含糊不清,“给我找个模样俊俏的,陪我喝几杯。”


    刘婆子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点头哈腰道:“李大人,您放心,我这就给您挑个最好的!” 她的目光在女眷们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江挽月的身上。


    江挽月的容貌本就清丽,即使经历了这么多的苦难,依旧难掩其出众的姿色。刘婆子早就打好了主意,想要把江挽月卖个好价钱。


    “李大人,您看这个怎么样?” 刘婆子指着江挽月,笑着说道,“这可是江家的大小姐,模样俊俏,还是个处子,保管您满意。”


    李大人的目光落在江挽月身上,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他走到江挽月面前,伸手想要抚摸她的脸颊。


    江挽月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眼神冰冷地看着他,充满了厌恶和警惕。


    “哟,还挺烈?” 李大人被她的反应激怒了,伸手就要去抓她的手臂,“本大人看上你,是你的福气!还敢反抗?”


    江挽月拼命地挣扎着,想要躲开他的手。“放开我!你这个畜生!”


    “畜生?” 李大人冷笑,“你们江家通敌叛国,你就是个贱婢,还敢骂我?今天我就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他加大了力气,死死地抓住江挽月的手臂,将她往房间里拖拽。


    江挽月拼命地挣扎着,指甲深深掐进李大人的手臂,留下几道血痕。李大人吃痛,更加愤怒,抬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打得江挽月嘴角流血,头晕目眩。


    “给我把她拖进去!” 李大人对着身边的随从下令。


    两名随从立刻上前,抓住江挽月的手臂,强行将她往房间里拖。江挽月嘶吼着,挣扎着,泪水再次滑落。她知道,一旦被拖进房间,等待她的将是无尽的屈辱和折磨。


    就在这时,江家的一名堂姐冲了过来,抱住了李大人的腿,哭喊着:“大人,求求您,放过她吧!她还小,不懂事,您要找就找我吧!”


    李大人被她缠得不耐烦,抬脚就将她踹倒在地,狠狠地踢了几脚。“滚开!你这个贱婢,也配陪本大人?”


    堂姐被踢得口吐鲜血,却依旧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保护江挽月。


    江挽月看着堂姐被殴打,心中满是愧疚和愤怒。她知道,堂姐是为了保护她,才会遭此毒手。


    “放开她!有什么冲我来!” 江挽月嘶吼着,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着。


    但她的力气终究太小,还是被随从们拖进了房间。房间里弥漫着浓烈的酒气和脂粉味,李大人跟着走了进来,反手关上了房门。


    “你就从了本大人吧,” 李大人看着江挽月,眼中满是贪婪,“只要你把本大人伺候好了,以后在教坊司里,就没人敢欺负你。”


    江挽月看着他丑陋的嘴脸,心中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她知道,自己不能被玷污,不能让那些死去的亲人蒙羞。她的目光在房间里扫过,看到了桌子上放着一把剪刀。


    她趁李大人不注意,猛地冲过去,拿起剪刀,抵在自己的脖颈上。“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死在你面前!”


    李大人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你… 你敢威胁我?”


    “我江家世代忠良,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受你这等畜生的侮辱!” 江挽月的声音坚定而决绝,眼神中没有丝毫的畏惧。她握着剪刀的手微微颤抖,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她知道,死亡或许是一种解脱,但她不能死。她还有血海深仇没有报,她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但她也绝不能让自己被玷污,这是她最后的尊严。


    李大人看着她决绝的眼神,心中有些犹豫。他虽然好色,但也不想闹出人命。教坊司的官妓若是死了,他也脱不了干系。


    “你… 你别冲动!” 李大人放缓了语气,“我不碰你就是了,你把剪刀放下。”


    江挽月没有放下剪刀,依旧警惕地看着他。“你现在就出去!否则,我立刻就死在这里!”


    李大人僵持了片刻,最终还是妥协了。“好,我出去!你别冲动!” 他慢慢地退出了房间,反手关上了房门。


    江挽月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才缓缓地放下剪刀,瘫软在地。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刚才的一幕,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蜷缩在地上,抱着膝盖,无声地哭泣着。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教坊司,不知道能不能为亲人报仇。


    但她知道,自己必须坚持下去。哪怕前路充满了荆棘和苦难,哪怕要遭受无尽的屈辱和折磨,她也要活下去。为了江家的冤屈,为了死去的亲人,为了心中那滔天的恨意。


    门外传来刘婆子的咒骂声,显然是在为李大人的事而生气。但江挽月已经不在乎了,她现在只想好好休息一下,积攒力气,应对接下来的苦难。


    她躺在冰冷的地面上,闭上眼睛,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亲人的模样。他们的笑容,他们的眼神,他们的嘱托,都成为了支撑她活下去的力量。


    她在心中默念:爹爹,娘亲,兄长,弟弟,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活下去,一定会为你们报仇。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让那些陷害我们的人,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