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贱籍烙印
作品:《碎玉承欢》 教坊司的大门是厚重的朱漆木门,却早已斑驳脱落,露出底下暗沉的木头纹理,像是凝固的血迹。门内弥漫着一股混杂着劣质酒气、脂粉味和腐朽气息的恶臭,与刑场的血腥气不同,这种气味更显污浊,像是能侵蚀人的骨髓。
江挽月被兵士粗暴地推了进去,踉跄了几步才站稳。她的头还有些昏沉,是刚才刑场的冲击和晕厥留下的后遗症,但肩上兵士按压的痛感和鼻腔里的恶臭,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这就是教坊司,大胤王朝最污秽不堪的地方,是罪臣女眷的地狱。一旦踏入这里,便意味着失去所有尊严,沦为供人取乐的玩物,永世不得翻身。
“都给我站好!排成一队!” 一个穿着青色短褂、腰系宽腰带的婆子叉着腰,尖利地喊道。她约莫五十多岁,脸上涂着厚厚的粉,却掩盖不住眼角的皱纹和刻薄的神情,正是教坊司的管事婆子 —— 刘婆子。
江家的女眷们被兵士们驱赶着,排成一列歪歪扭扭的队伍。每个人都面带泪痕,眼神绝望,有的低声啜泣,有的则麻木地站着,像是失去了灵魂的木偶。江挽月站在队伍中间,脊背却依旧挺直,她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眼泪早已流干,剩下的只有深入骨髓的恨意和一丝支撑着她活下去的执念。
刘婆子绕着队伍走了一圈,像打量牲口一样打量着她们,眼神轻蔑而贪婪。“哼,不愧是江家的女眷,模样倒是都不错,可惜啊,都是些通敌叛国的贱种!” 她的声音尖利刺耳,“从今天起,你们就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了,是教坊司的官妓,是最低贱的奴婢!给我记清楚了自己的身份!”
她走到一名江家的堂姐面前,抬手就扇了她一个耳光,打得那堂姐嘴角流血,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哭什么哭?再哭就把你卖到窑子里去!”
堂姐吓得不敢再哭,捂着脸颊,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地忍着。
江挽月看着这一幕,心中的恨意更甚。她知道,在这里,尊严一文不值,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学会忍耐,学会伪装。
刘婆子又走了几步,停在江挽月面前。她上下打量着江挽月,眼中闪过一丝贪婪。“这模样,倒是个极品,看来能卖个好价钱。” 她伸手想要抚摸江挽月的脸颊,江挽月下意识地偏头躲开,眼神冰冷地看着她。
刘婆子被她的眼神刺痛,冷哼一声:“还敢瞪我?给我把她的衣服扒了!登记造册!”
两名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立刻上前,粗鲁地抓住江挽月的手臂,撕扯着她身上的衣物。月白色的襦裙和藕荷色的纱衣被撕裂,露出里面单薄的中衣。江挽月拼命挣扎着,却敌不过两名婆子的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衣物被撕碎,被扔在满是灰尘的地上。
“放开我!你们这些畜生!” 江挽月嘶吼着,声音嘶哑。
“畜生?” 刘婆子冷笑,“你们江家通敌叛国,才是畜生!在这里,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再敢反抗,有你好受的!”
很快,江挽月身上的衣物被全部剥光,只剩下贴身的肚兜。她**着身体,站在冰冷的地面上,感受着周围贪婪、轻蔑、同情的目光,脸颊火辣辣地疼,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屈辱。
她下意识地想要遮掩自己的身体,却被婆子死死地按住手臂。“老实点!登记造册,还要烙印,少不了的!”
所谓的登记造册,不过是在一本破旧的册子上写下姓名、年龄、籍贯,然后盖上一个 “贱” 字的印章。刘婆子拿着沾了红泥的印章,狠狠地盖在江挽月的手腕上,红泥印在白皙的皮肤上,像是一个耻辱的印记,永远也洗不掉。
“接下来,烙印!” 刘婆子高声喊道。
两名婆子将江挽月拖拽到院子中央的一块冰冷的青石板上,强行将她按在上面。青石板的寒气透过肌肤侵入骨髓,让江挽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婆子们死死地按住肩膀和四肢,动弹不得。
不远处的火炉里,烧着一根通红的烙铁,烙铁的一端刻着一个 “贱” 字,在火光中泛着刺眼的红光,散发着灼热的气息。一名兵士拿着烙铁,缓缓地走了过来,烙铁靠近时,江挽月能感受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让她的皮肤都在发烫。
“不要!放开我!” 江挽月拼命地挣扎着,嘶吼着,泪水终于再次滑落。她不怕死,却怕这屈辱的烙印,怕这象征着永世为奴的标记。
“给我按住她!” 刘婆子厉声喊道。
婆子们加大了力气,将江挽月按得更紧了,她的肩胛骨被死死地按在青石板上,疼痛难忍。
兵士拿着烙铁,在江挽月的肩胛上方停留了片刻,似乎是在找准位置。江挽月能感受到烙铁的热浪越来越近,她闭上眼睛,心中默念着父亲、母亲、兄长、弟弟的名字,默念着他们的仇,以此来抵抗心中的恐惧和屈辱。
“滋啦 ——”
灼热的烙铁狠狠地印在了江挽月的肩胛上,皮肉被烫伤的声音刺耳至极。
“啊 ——!”
江挽月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音穿透了教坊司的上空,带着无尽的痛苦和屈辱。剧痛如同潮水般席卷了她的全身,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刺她的骨头,又像是有一团烈火在燃烧她的皮肉。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皮肉被烙铁烫焦,闻到一股浓烈的皮肉焦糊的气味,那气味弥漫在空气中,让她几欲作呕。她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意识在剧痛中变得模糊,想要晕过去,却被那钻心的疼痛硬生生拉了回来。
“记好了这个烙印!” 刘婆子的声音像是来自地狱,“从今往后,你就是最低贱的奴婢,生死荣辱,都由不得你自己!”
兵士缓缓地移开烙铁,江挽月的肩胛上,留下了一个焦黑的 “贱” 字烙印,边缘还在冒着细小的白烟,鲜血从烙印周围渗出,染红了青石板。
婆子们终于松开了手,江挽月瘫软在青石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嘴唇被咬得鲜血淋漓。她的意识依旧有些模糊,只剩下肩胛处传来的持续不断的剧痛,提醒着她所遭受的屈辱。
“把她拖下去,和其他人一起,关到后院的柴房里!” 刘婆子下令道。
两名粗使婆子上前,像拖拽一条死狗一样,拖着江挽月的手臂,将她拖向后院的柴房。沿途的地面凹凸不平,江挽月的皮肤被磨破,留下一道道血痕,但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心中的屈辱和恨意,早已盖过了身体的伤痛。
柴房里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霉味和柴草的气息。里面已经关了不少女眷,都是些罪臣的家眷,每个人都面色憔悴,眼神绝望。江挽月被扔在柴房的角落,她蜷缩着身体,用破损的衣物勉强遮掩住自己的身体,紧紧地捂着肩胛上的烙印。
剧痛依旧在持续,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口,让她疼得浑身发抖。但她的眼神,却越来越亮,越来越冷。
她想起了母亲撞柱自尽时的决绝,想起了父亲、兄长、弟弟头颅滚落时的惨状,想起了教坊司里的种种屈辱,想起了那个焦黑的 “贱” 字烙印。
这些画面,这些疼痛,这些屈辱,都像是一根根毒刺,深深扎进了她的心里,化为了无尽的恨意。
她在心中对自己说:江挽月,你不能死。你要活下去,哪怕是在这地狱里,也要活下去。你要记住今天所遭受的一切,记住这个烙印,记住所有的仇恨。总有一天,你要从这里走出去,要让那些陷害江家的人,要让所有欺辱过你的人,血债血偿!
她紧紧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尖滴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肩胛上的烙印还在隐隐作痛,那疼痛时刻提醒着她,她是江家的女儿,是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复仇者。
柴房里,其他女眷的哭泣声此起彼伏,江挽月却没有再哭。她闭上眼睛,开始调整呼吸,强迫自己适应这剧痛,适应这屈辱的环境。
夜色渐深,教坊司里传来阵阵喧嚣的歌声和笑声,那是达官贵人在寻欢作乐,与柴房里的绝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江挽月躺在冰冷的柴草上,听着那些刺耳的声音,心中的恨意如同野草般疯长。
她知道,这只是她地狱生活的开始。未来,还会有更多的苦难和屈辱在等着她。但她无所畏惧,因为她的心中,已经燃起了复仇的火焰,这火焰,将支撑着她,走过所有的黑暗,直到迎来复仇的那一天。

